. 面對面落座的時候,我還真有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貌似散文家余秋雨的中年男子,就是執掌中國籃球的實權人物李元偉。黑色框鏡、已有禿頂跡象,五短身材,如果說身材同樣不高的斯特恩看上去還像是一個富有的儒商,而李元偉看起來就好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教師。他似乎對於我不甚禮貌的表情並沒有太在意,表情平和的微微一笑:「高興,初次見面,希望我們的談話能夠順利。」
我自然也要禮貌的回應:「哪裡話,李主任。您是籃協掌門人,以後還得請您多多關照。」
「咱那又不是什麼江湖門派,哪來的什麼掌門人。我只是一幹活的,做事的而已。」他語氣很誠懇,不像我印象中的官員。
「那就不客套了,李主任,您百忙中還要見我,一定有想說的。今天我來這兒了,您就直接說吧。」
「好,小高,我開誠佈公。我希望你能加入國家隊,為奧運會出一把力。」
「這個事情,不是國家隊主教練說了算嗎?為什麼要您來說呢?」
「通常情況是這樣的,但你也知道,你的情況也太特殊了。你沒在籃協註冊過、進過體工隊、甚至沒有上過體校,說實話,籃協沒有任何權利去要求你做什麼。所以,一旦你不同意,就算主教練把你列入名單,也是毫無用處的。所以,我需要先徵得你的同意。」
「如果我說不同意呢?」
「那是你的權利。我雖然不希望這樣,但如果你真的拒絕,我能做的,只能是感到遺憾。」
「呵呵,籃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紳士風度了?當初你們對王治郅似乎可沒這麼大方吧。」
「哦?因為這個啊,看來你是誤會籃協,誤會我了。」
「怎麼說?」
「其實大郅的事並不是我處理的,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接手籃協的工作。而且,據我所知,當時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那樣處理的,只不過,某些個人恩怨被摻雜了進去。我能說的就是這些,希望你能相信。」
「好吧,這個不提,反正和我關係不大。為什麼要我加入呢?」
「呵呵,小伙子,我看你是明知顧問吧。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中鋒,有出色的大前鋒,但我們缺少後衛和前鋒。而你,已經是是中國最好的鋒衛搖擺人,將來更有可能會是世界上最好的。你說,我有理由放棄你而不用嗎?」
「李主任,你的讚賞,太過了。我現在連主力還不是呢。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麼呢?你有機會在自己的國家參加奧運會,可以和姚明並肩作戰,可以實現中國籃球歷史性的突破,可以讓這項運動在中國更加紅火。這些理由還不夠充分嗎?」一直很平靜的李元偉,此時也激動了起來,紅光滿面的。
「如果我們表現出色,也算是您的政績吧。」我平靜的說完,然後看著他的反應。
他卻出乎我意料的又靜了下來,沒有了剛才的滿面春風,也沒有我預想中的惱羞成怒。只是眼睛直視著我,還是微微一笑:「呵呵,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也難怪,其實很多人都會這麼想。我也不想給自己辯解什麼,處在這個位置上,沒有些許便利是不可能的。只是,我希望看到奧運會的成功,並不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而是我真的希望中國籃球能夠更好一些。我這人,以前不懂籃球的,但這幾年,我搞籃球、接觸籃球,我逐漸明白了,為什麼這項運動會在全世界內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看籃球、喜歡打籃球。我去過不少國家,看過不少比賽,那些萬人起立,為一個人、為一支隊加油助威的場景,真的讓人心潮澎湃。有的時候我都會後悔,後悔為什麼自己年輕的時候不知道這些,要不我也會學著打籃球的。08年奧運會,球隊打的好壞,說和我有關呢,還真沒多大關係。因為那個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位子上了,栽樹的是我沒錯,至於乘涼的是誰,我還真不知道;要說沒關呢,但又真的有關係。為什麼呢?因為那個時候我一定會關注中國隊的比賽,不是以籃管中心主任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普通球迷的身份。我會去現場給球隊加油,我會和全場上萬名觀眾一起給球隊吶喊。總的來說,我不在乎我身後的人是否有涼可乘,我更在乎的是奧運會上中國隊究竟能走多遠。所以,這趟我來找你,為私多一些,為公少一些。要是你覺得我這樣為自己謀私利的做法太不合適,你當然可以拒絕我的請求。」
李元偉的一席話讓我既激動又羞愧,隨即一躍而起:「李主任,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你發令,我聽著。奧運會我不僅要打,而且一定要打的漂亮。金牌咱不敢說,但一定拿回一塊獎牌來,為了全國球迷,也為了您!」
「小高,有你這話,我就不枉此行了。事情已定,我就不再耽誤你時間了。至於你最近的麻煩,我多少也有所耳聞。經過今天這此見面,我相信你不是那種胡來的人。一定小心處理,爭取把影響降到最低。國內那邊有我,會幫你減輕一部分壓力的。至於我們這次談話,我不會對記者說,也希望你不要讓尹毅提前報道。這樣對你,對國家隊都有好處。一切等到夏天集訓名單出來的時候,自然會有安排。你呢,眼下的任務就是好好訓練,保重身體,把手頭的麻煩都處理乾淨,夏天我們北京再見。」
「好的,李主任,我會搞定這些事情的。我們北京再見。」有事說事,沒事退朝,(!ifyouhavesomethingtosay,thensay!ifyouhavenothingtosay,gohome!!不要太羨慕我,我英語就是這麼強)我很喜歡這種做事風格。這個李元偉,確實有些不同之處。
出的門外,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尹毅。之前我答應了讓他來做獨家新聞,但李元偉得知後,拒絕了我的提議,決定讓這次會談在完全保密的情況下進行,所以,我只能和尹毅說抱歉了。這時候,我打電話給他,一方面是再次說抱歉,另一方面是希望他不要透露和這次會談的其他相關問題。作為條件,我再次向他保證,等到這個消息正式公佈之前,我一定提前一天通知他,讓他第一個發表。天知道,經過這次之後,他還會不會相信我的許諾。
回到公寓,我打算吃點東西,小睡一會,然後下午去訓練。來到樓下,卻發現蘇永康正走過來。我喊了他一聲,他抬頭見我,表情有些複雜的打了一個招呼。
「歌星,這麼好,來看我啊?正好我沒吃飯,來來來,咱一塊吃飯去。今天咱吃印度菜去。」我很開心的招呼他。
「我說,高興。咱先別吃飯,先上去,有話跟你說。」他吞吞吐吐的,表情不似平常。
「餓死我了,不上去了。有什麼事,邊吃邊說不行嗎?」我知道他有事,但我故意不想讓他現在就提,因為看他這德行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你別急,聽我說,認真點。」他卻不解風情的要提前揭曉答案。
「好了,說吧。」既然躲不開,就不躲了。
「高興,我問你,你和齊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啊?」
「別裝糊塗!你到底把她當什麼?」
「一塊吃過飯的朋友啊。你把她當什麼,我就把她當什麼。」我裝的一臉無辜。
「好,到現在你還這麼說。行,既然你這態度,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他很生氣的轉身要走。見我沒有反應,又折了回來:「你真沒反應啊?難道你真不在乎?」
「我幹嘛要在乎?」
「好吧,隨便你。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看來你並不在乎她有了新的男朋友。當我多事。」說罷,他真的拂袖而去。
馬路上人流不息,我抬起頭,天上的陽光晃的眼睛生疼。閉上眼睛,緩緩的淚水流出。我低平了頭,擦著眼角的淚痕,在陌生的、擦肩而過的行人的夾雜中,自言自語:「媽的,這陽光還真刺眼。」
下午的訓練我一直都無精打采的,老爺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對於我的心不在焉報以怒吼,反而利用訓練的間隙安慰我,不要為那些事情太煩惱。其實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分心,我自己最清楚。稀里糊塗的糊弄完了訓練,我匆匆沖澡,準備離開。平日裡感覺良好的更衣室,今天卻讓我感到莫名的壓抑。我,只想逃離。
剛來到地下停車場,手機叫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再三,我還是接了起來。裡面傳出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渾厚男中音:「你好,高興,希望你不要感到意外。我是你的朋友,科比-布萊恩特。」
「科比?你是科比-布萊恩特?」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已經在聯盟混了幾個月了,但我還是在和這種超級明星的交流時感到恍惚。
「呵呵,是我,我是通過朋友得到你的電話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當然,很高興能接到你的電話。」
「我聽說了,你最近遇上一些麻煩。我希望你不要太在意那些評論。你知道的,我經歷過一段很不好的日子,所以,我在這方面有些經驗。我知道,你現在需要人的支持,放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相信我,做你自己,不用去在乎別人。只要自己不去為難自己,事情總會過去的。」
「謝謝,非常感謝。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給我電話並表示支持的聯盟中的人。」我很感激,也很詫異,短暫的幾次接觸讓我發覺,科比絕不是人們傳言中的那樣冷漠的一個人。
「不用謝我,我和你一樣,都是從那裡過來的。我只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我比你早到了一會。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我不希望你因為這點打擊就垮了。我還期待著和你下次的交手呢。」
「呵呵,既然這樣,那你就等著吧。這些事情,打擊不到我的。下次交手,你可要小心了。」
「這樣你是贏不了我的。我感覺的出來,你的心,沒有百分百的用在籃球上。你的天賦很好,也許比我還要高。但你還沒有完全進入籃球當中。你打球,為了很多別的東西。你打球,但你不會讓籃球影響到你的個人生活。這種態度,你永遠贏不了我的。一個人如果因為工作而完全沒有了個人生活,那他一定會取得很大的成功。籃球也是如此。你還沒有達到只有籃球的忘我境界,所以,你贏不了我的。」科比的聲音如同重磅炸彈,在我腦海裡激起了萬千波浪。
「也許,你說的對。但是,下一次見面,你絕對不會還是勝利者的!」
「呵呵,好吧,年輕人。我等著你的挑戰,我很期待的。比賽場上見了。」
收掉電話,我仔細的想著科比剛才的一番話。放棄個人生活、只有籃球的忘我境界。說實話,這些東西,並不是最初我所想要的。但現在,我卻充滿了好奇。我剩餘的時間不多,是這樣靠別人的天賦混完了了事?還是努力拼爭一次,看看自己究竟可以達到一個怎樣的高度?究竟是安逸的生活更重要呢?還是超越自我、實現自我價值更重要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