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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9章 蝴蝶的翅膀(六) 文 / 緋紅之月

    浙西審判與處決準備都是公開的,處決馮國璋等北洋眾人,沒人敢吭聲,更沒人來求情。蔡元培被判處死刑的消息傳出之後,中國的文人們可就熱鬧起來了。

    馮煦沈曾植這些「文史研究所」的老派人物當然不敢吭聲,而且他們這類傢伙心裡面只怕還是比較高興也說不定。

    凡是新派文人,以上海的馬相伯為代表的「教育救國派」,到一度起來造反的陳獨秀,還有北京李大釗那幫人,湖南的楊濟昌等人都紛紛寫信向陳克或者人民黨請願。最神奇的是尚且在牢裡面關著的黃興、宋教仁也試圖通過各種渠道向陳克情願。兩人不顧自己還是囚犯的現實,吆喝著願與蔡先生共死的場面話。

    人民黨真的沒想到殺個反革命,國內的文人反應這麼強烈。最後嚴復都不得不很含蓄的寫了封信給陳克,說:「最近日日有人拜訪,為孑民說情。不勝其擾。」

    面對幾乎無孔不入的遊說,政治局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不得不請陳克出來拿個主意。陳克一開始覺得是不是宣傳工作不力,他問章瑜,「蔡元培所作所為宣傳出去了麼?」

    章瑜也挺委屈的,「我最近哪裡有時間管宣傳部?不過工作都已經佈置下去了。我讓宣傳部的同志們調查了一下,各地該宣傳的都宣傳到了。誰知道這幫sb文人怎麼想的。」

    陳克知道章瑜不可能在這等事情上說瞎話的,他心裡已經大概有了個譜,「他們這是要救反革命,還是準備救文人?這個問題大家分析過麼?」

    「救反革命還是救文人?」同志們真的沒有考慮過這等問題。人民黨素來輕視甚至歧視舊文人,這都談不上是秘密。儘管在人民黨裡面充斥著在舊時代裡面受過教育的人,不過這些年同志們都與人民站在一起革命,時時刻刻談論的都是群眾路線,發動群眾,為廣大勞動人民服務,勞動最光榮。根本沒人有空與那些二貨文人打交道。更不用說地方工作中的鬥爭裡面,鬥爭維護宗法制度的文人是常抓不懈的工作。

    在這麼一個氛圍裡面,文人幾乎被全體打上了「不可信,不可用」的標籤,加上人民黨所向披靡,根據地的擴大導致了工作呈現幾何式的井噴。人民黨就更沒有心思和力氣搭理文人,誰也沒想到全國上下的文人居然因為蔡元培的事情試圖聯合起來。

    路輝天左看右看,見每個同志都一副意外的臉色,他問道:「有誰負責調查這件事麼?人民內務委員會就沒動靜?」

    中央辦公廳主任任啟瑩笑道:「最近工作重點是反腐,反怠工,根本沒人管這檔子事情。而且這幫文人也沒有真的串聯,他們是通過各個渠道向我們這裡遞話,然後在遞話過程中逐漸串聯起來的。家父一個小秀才,多少年沒見過的所謂同門同派的人都來找他。讓他煩不勝煩。想來各位也都是一樣的。」

    任啟瑩說是沒調查,實際上總結的頗為到位。其實人民黨這些中央幹部們早就把蔡元培拋在腦後了,殺了幾十萬反革命份子,誰會在乎殺這個滿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大反革命。但是大家都沒想到,多年未見,乃至於從未謀面的傢伙們居然通過各種渠道就這麼來給蔡元培求情。硬生生逼著人民黨中央為此開了會議。

    齊會深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家老爺子一個做買賣的,居然也被別人攛掇著摻乎到此事裡面來。鬼迷心竅了!我收到湖南省委書記謝明弦的信,信裡面講,他為此事已經對黨政軍下了命令,誰也不許為給蔡元培求情的人通話。凡是這等人,統統不接待。」

    陳克很清楚齊會深這也是想保住他老爹,既然沒辦法回上海去勸說自己的父親,那還不如先在會議上把自家老爹罵一通,這樣為後面做些準備。陳克倒是挺讚賞齊會深的聰明,至少這件事發展到如此地步,就不是簡單的殺不殺蔡元培,而是人民黨要與舊士紳們來一次鬥爭。這樣的鬥爭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可真的不好說。

    路輝天一直被認為是黨內右翼勢力,在鬥爭這根弦上繃的不是太緊。他忍不住問道:「這些人到底是想幹什麼呢?」

    章瑜笑道:「想幹什麼?想翻天唄!現在通過義務教育,咱們大量培訓出全新的知識階層,而且努力對整個中國都完成掃盲,乃至讓每一個人都成為有文化、有知識的新型勞動者。那幫文人看在眼裡,當然會急在心頭。等咱們完成了這份工作,他們靠什麼維持自己的身份?」

    對這充滿意識鬥爭形態的話,一部分同志沒能立刻明白。倒是文化水平較低的宇文拔都立刻呼應了章瑜的話,他鬥志昂揚的說道:「這幫人近些年越混越差,偏偏那點子臭德行一點都沒變,讀了幾句臭書就自認不可一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看不起勞動人民,自己把自己當大爺看。早些年土改中間他們就和政府唱反調,後來有那麼一陣子他們有試著歌功頌德。可那時候咱們不理他們,這幾年他們是怨氣越來越大,吆喝咱們人民黨故意刁難他們。」

    宇文拔都因為文化水平較低,為人誠實肯幹,雖然沒辦法承擔方向上的重任,卻也是在各個地方的重要部門工作。常委雖然沒他的位置,但是在政治局委員裡面也是老資格。現在宇文拔出任組織部副部長,負責基層幹部培訓與選拔標準的制定工作。這番話說出來之後,倒也頗顯水平。

    而且宇文拔都很明顯怨氣極大,他繼續說道:「那幫文人的還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指點江山。幸好咱們人民黨從組建起,就徹底廢除並且嚴打幕僚,所有工作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工作前開會,工作後總結,誰出事追究誰的責任。那些通過考試進入人民黨各級體系的文人因為看不起群眾,又酷愛明著暗著指責別人,很快就被開除了大半,即便沒有被開除的也都閉上了嘴埋頭工作。所以我覺得章瑜同志說的對,這幫人根本不是為了給蔡元培求情,而是想翻天。嘗試著奪回讀書人的這點子地位。」

    同志們原本是迷惑,後來任啟瑩倒給勾勒了一個大概的情況。接著又被章瑜那殺氣騰騰的話給唬了一下。最後聽完宇文拔都這番惱怒的陳述,整個事情大概基本有了眉目。不過心情放鬆之下見宇文拔都急火攻心的模樣,同時又覺得那些文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不少同志竟然笑出聲來。

    宇文拔都以為同志在笑他,雖然宇文拔都可以蔑視那幫文人,但是在由努力工作的勞動者組成的黨中央裡面,他學歷還是最低的同志之一。儘管宇文拔都這些年的文化水平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不過面對這些親密戰友形成的一種學歷低的自卑感還是沒辦法清除。所以宇文拔都誤解了同志們之後,乾脆閉上嘴生氣了悶氣。

    任啟瑩和宇文拔都做了好幾年搭檔,深知宇文拔都的脾性與心結。在宇文拔都提高文化水平的過程中,任啟瑩和他老爹出了大力。所以任啟瑩也是哈哈一笑,接著說道:「這幫文人豬油蒙了心。」

    這話一出口,原本沒笑的同志也忍不住帶著惡意笑出聲來,齊會深滿臉惡意的冷笑幾聲,「拔都同志描述的太形象了,我這簡直跟親眼看到一樣。」

    宇文拔都其實早就知道自家毛病,此時也很快恢復了心情,他冷著臉說道:「現在基層一搞這個公務員考試,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把他們的屁話放到心裡去,咱們得氣死。」

    同志們微微點頭,然而目光轉移到了陳克身上。如果只是單純的情面問題,人民黨大可置之不理。但是一旦把問題上升到文人階層反撲,人民黨就只能進行大規模反擊。這麼短時間內能夠下達命令的只有陳克一人。

    陳克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過了好一陣才說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咱們需要先調查一下。」

    「怎麼調查?一個個找人問得到什麼時候?而且問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章瑜明顯不支持這麼溫和的辦法。

    陳克微笑著說道:「調查的辦法也很多,不過咱們現在有一個極大的優勢。雖然可以說是極為武斷的,不過無論調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都不會改變咱們對文人的態度。既然先確定了最終的立場,那麼調查大可放輕鬆。」

    章瑜立刻點頭表示贊同,倒是路輝天覺得陳克的態度實在是過於強硬,他勸道:「無意義的激發矛盾無助於解決任何問題。」

    「路輝天同志,我們人民黨的本質是什麼?」陳克問。

    「無產階級勞動者的先鋒隊。」路輝天對這些自然是立刻能夠回答。

    陳克重重的點了點頭,語氣也變的相當刻薄起來,「無產階級勞動者們怎麼可能會支持放過蔡元培?更不用說這幫人用的是什麼借口。他們認為蔡元培是個有貢獻的學者,文人。如果是這個立場,只怕勞動者也未必能夠支持放過蔡元培。文人階層試圖重掌中國社會的主導權,只要我們人民黨還在,這就是他們的千秋大夢!」

    「但是強行激化起這樣的矛盾來……」路輝天對此還是頗為擔心。

    陳克冷笑道:「他們要是不怕死,可以去段祺瑞那裡麼。段祺瑞作為北洋繼承者,應該是很歡迎這些文人的。他們若是怕死,可以去王有宏那裡麼。只要在咱們解放區,他們就得面對這個現實才行!由勞動人民組成的統治階級行列中,沒有文人的一席之地。」

    「對!新的統治階級裡面沒有文人的一席之地!」宇文拔都大聲贊成道,他其實早就想猛烈抨擊與貶低那幫文人,卻總是找不到適合的言語。聽了陳克的話,宇文拔都覺得胸中的所有情感完全被抒發出來,他忍不住連聲叫好。

    章瑜不想讓路輝天再絮絮叨叨的說些右派的話,他問道:「那怎麼一個調查法?」

    「找幾個人同志和他們罵戰。」陳克毫不遲疑的說道,「那些文人當下也有些報紙,咱們也有報紙。就當下發生過的事情,咱們實事求是的用大幅篇章介紹清楚。想來那幫文人肯定會反擊。這樣不就調查清楚了。」

    說完之後,陳克忍不住笑起來,「也不能說這幫文人沒有幫上蔡元培,這麼搞的話,蔡元培還能多活幾天呢。」

    「說是罵戰,咱們也不能真的罵人啊。」章瑜雖然是宣傳部長,不過陳克插手之後他也得詢問一下。

    「簡單啊。告訴那些文人,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別人更平等。」陳克的話裡面充滿了惡意。

    人民黨裡面大多數都是讀書人,聽了這文人才能說出來的尖酸刻薄的話,大家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宇文拔都雖然從不以文人自居,不過他工作經驗豐富。更知道這話能夠如何刺痛那些文人的「自尊心」。

    「在河北,在東南,在武漢,在上海,找幾個同志寫文章。然後等著那些文人反擊,我從來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除非是那些認為自己能夠躍上文人階層的傢伙,否則沒人會支持文人階層再次獲得高高在上的地位。另外,這次也是好機會,我們自己內部整頓也有了方向。除了反擊文人階層之外,我們自己要把有文化,有知識,與文人完全區分開。學文化。學知識,是為了更好的勞動,而不是去獲得特權地位。」陳克快速佈置起工作。

    聽了之後,宇文拔都忍不住讚道:「陳主席,你這判斷實在是好!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陳克笑道:「這不是我想出來的。我在讀書的時候,也是那種認為讀了書就應該凌駕別人之上的混蛋。所以不用想,我自己就這麼實踐過。」

    中央的同志們聽了陳克的「玩笑話」,幾乎都放聲大笑起來。但是章瑜、路輝天、齊會深、任啟瑩都沒有笑。他們幾個都相信陳克這話絕非玩笑。

    等同志們笑完,陳克說道:「這件事得有一個主抓的同志。我建議宇文拔都同志來負責此事。」

    宇文拔都沒想到陳克居然這樣安排,他連忙說道:「我不懂做文章,這等事我是辦不好的。」

    「宇文拔都同志,你沒想明白。現在恰恰不要你做文章,現在要的是你能夠穩住立場。以一個勞動者的立場與那幫文人鬥爭。而且我們所要做的不是去說服或者嘲笑文人,而是去爭取群眾,爭取勞動者。現在中央裡面都是讀過書,會寫文章的。反倒未必能夠說道群眾心裡面去。在這點上,我們都不如你。你就把住群眾關心的事情,寫出群眾們的顧慮,寫出那些讀書人到底怎麼唬住群眾的。這些你肯定最清楚。」陳克說道。

    如果不是陳克這麼說,宇文拔都只怕會把這話當成一種嘲笑。但是陳克是從來不嘲笑同志的,所以宇文拔都總算是有了點自信。

    而陳克接下來說道:「宇文拔都同志,咱們黨內能真的對群眾抱持著寬容心態的,你應該是最寬容的。這點我們真的都不如你,得向你學習。」

    聽了陳克這話,宇文拔都不知為何覺得眼睛一熱。他連忙抹了抹眼睛,恢復了情緒。「我會努力把這項工作干……幹完。」

    「具體寫文章有各地的同志,你弄好把關的事情就行。另外,任啟瑩同志要是有時間的話,也來幫幫宇文拔都同志。你們搭伙這麼久,應該能夠很好的配合。另外,任啟瑩同志,我也煽動你一下,那些文人可是看不起女性的。」陳克說完就笑了。其他同志也一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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