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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五十七章 三千里江山(二) 文 / 緋紅之月

    戰略因為正確才能勝利,戰術因為勝利才算確.人民黨與歷史上其他朝氣蓬勃成就大業的組織一樣,主要成員們都是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有著充分的實踐經驗,加上組織生活裡面這些道理是天天講,年年講,所以這些基本共識是毫無問題的。

    軍委會議上的提案思路科學,方向正確。當下的要點就是先派小部隊摧毀日本在朝鮮的基層組織,盡最大力量給日本人放血。完全是「農村包圍城市」的那套路線,陳克聽完了之後就決定讓軍委繼續自己搞計劃,他還得回到工業制度建設中去。然而嚴復在會後攔住了陳克,「陳主席,我想給薩鎮冰寫封信。」

    嚴復一度出任北洋政府的總理一職,北洋很快就把嚴復攆去歐洲「出訪」。人民黨倒也順道沾了些光,有嚴復帶隊,工農革命軍派往英國的海軍成員,在英國接受了短期的海軍培訓,好歹這些年輕同志上了軍艦當了一個月的實習生。從英國回來後,嚴復就回根據繼續從事海軍研究。畢竟接下來的戰鬥是針對北洋政府,嚴復不想和老兄弟們開戰,而且內戰也沒有動用海軍的空間。沉默到現在,嚴復終於開口了。

    「嚴先生,不要著急。」陳克答道。

    見陳克拒絕的如此乾脆,嚴復有些意外,他解釋道:「薩鎮冰固然忠於袁世凱,但是現在袁世凱不在了,我覺得他不可能真心忠於馮國璋。」

    「薩鎮冰未必忠於馮國璋,但是他肯定是敵視我們人民黨的。而且我也不想把現在的北洋艦隊給逼到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投降的地步。那樣對大家都不好。」陳克答道。

    「那麼何不現在就與薩鎮冰就聯繫?」嚴復更是不解了。

    陳克笑道:「那嚴先生不妨只告訴薩鎮冰,我們要出兵朝鮮了。」

    嚴復在會議上已經確定人民黨進軍朝鮮的計劃,他在會議上始終一聲不吭。人民黨的內河船隊根本無法參與到這次軍事行動中去。當年北洋艦隊在甲午海戰中其實打的並不算差,至少英國人觀戰後的評價是北洋海軍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但是滿清陸軍在朝鮮一觸即潰,導致了戰爭全面失敗。現在工農革命軍根本沒有海軍,卻靠著強悍的陸軍信心百倍的向盤踞朝鮮的日軍發動了進攻,這樣的事實讓嚴復百感交集。

    沉吟了一陣,嚴復才說道:「如果能夠打下朝鮮,薩鎮冰一定會高興的。即便是袁慰亭地下有知,想來也會欣慰。」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袁世凱會讚美人民黨的軍事勝利,陳克一定會覺得那人有些矯情。不過嚴復說出這話來,陳克一點都不覺得突兀。無論是已經去世的袁世凱,還是尚在人世的嚴復與薩鎮冰,甲午戰爭的失敗都是他們心頭無法磨滅的傷口。想讓這傷口癒合,非得靠軍事上的勝利不可。

    「強扭的瓜不甜,如果薩鎮冰和當下的北洋艦隊不能真心實意的投向人民黨,那麼我就只能摧毀他們。再可惜也只能這麼做。」陳克並不想讓嚴復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人民黨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在南方全面動手的理由並非是想放過馮國璋控制的東南三省。而是鐵了心要秋後算賬的。如果薩鎮冰看不清形勢,陳克也沒有一定要把薩鎮冰招降的打算。

    嚴復是個頗為機敏的人,聽陳克說的如此明白,他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的神色。人民黨殺人的時候從來不以「xx是人民黨敵人」這等理由,而是以公審大會的模式,把「人民的敵人」拖出來幹掉。經過412之後,東南三省的地主士紳幾乎人人手上都沾了百姓的血,只要人民黨殺入東南三省,那就注定會有一場規模更龐大的「討還血債」的暴風雨。嚴復很清楚,除了陳克之外,誰若是試圖阻擋這場暴風雨,就注定會先被革命的風暴撕成碎片。唯一有能力阻止這場暴風雨的陳克本人則是這場暴風雨的發動者。

    「那麼我現在就給薩鎮冰寫信。」嚴復說道。

    等嚴復離開之後,章瑜又攔住了陳克,「陳主席,英國人最近會有什麼表態麼?」

    「那得看日本人怎麼找英國人哭訴了吧?」陳克答道。

    「哭訴?」章瑜花了十幾秒鐘才想明白這哭訴的含義,想通之後章瑜忍不住大笑起來,「日本人甩開英國人單干,現在他還有臉找英國人哭訴?」

    陳克嘿然冷笑一聲,「章部長,這說明你不理解日本人。日本這個國家裡面沒什麼戰略家。咱們人民黨也會玩些小把戲,不過咱們的戰略基幹從來不會建立在這些小把戲之上。但是日本人不同,他們投機心理很重,機會主義思想橫行。屬於那種想充分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機會的典型。日本人找英國人哭訴的話,他們絕對不會提及拋開英國人單幹的事情,而是告訴英國人,咱們人民黨現在已經試圖獲取中國的**與解放,這種**與解放是和英國人全球霸權的利益完全背道而馳的。所以日本為英國人的利益付出了如此代價,需要英國人在這個關鍵時刻拉兄弟一把。」

    「哈哈!」章瑜忍不住大笑起來,「果然是機會主義的典範,而且日本人說的也是實話麼。」

    「所以說,英國人的表態肯定還是老一套。既然他們無力現在插手亞洲事物,他們也只幻想著先把矛盾暫時給穩住。」陳克也不覺得英國佬還能再幹出什麼來。

    章瑜連連點頭,「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要和德國俘虜交流軍事技術了。原本我覺得咱們這麼做挺吃虧的。不過長遠看,吃虧就是佔便宜麼。」

    然而章瑜與陳克嘲笑了日本人與英國人一番後的當天,從蕪湖地區傳來了消息,兩艘掛著日本軍旗的軍艦開近了蕪湖地區,對著蕪湖實施炮擊。而蕪湖方面的炮兵立刻予以還擊,同時準備已久的水雷部隊也對日本軍艦實施了水雷攻擊。日軍軍艦倒也聰明,發現人民黨立刻進行反擊之後,他們就迅速調轉船頭溜走了。

    在面對日本獲得一連串大勝利之後突然遭到這麼一個下馬威,人民黨軍委的成員登時就憤怒起來。連陳克也被從工業幹部培訓班那裡拉來繼續開會。

    「英國人這是什麼態度?」同志們沒有指責日本人,而是把矛頭對準了英國方面。理論上長江流域是英國人的地盤,沒有英國人的允許,其他國家的軍艦是不能進入長江的。現在日本軍艦突然來了這個一次奇襲,不能不讓工農革命軍質疑英國人在背後充當了什麼角色。

    幾個月來英國長江艦隊一直很尷尬的停靠在武漢附近,這種「存在」看似可笑,不過如果英國人真的是完全縱容了日本人,那麼局面就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陳克將近半年沒有介入軍事管理,猛然遇到這等事他也有些吃驚,不過陳克很快就恢復了基本狀態。在21世紀,陳克也曾經因為美國佬在中國周邊耀武揚威而深深憤怒過,不過後來的一些討論中,有不少朋友提出一個觀點,美國佬固然在打壓中國,但是美國佬好歹維持了一個世界性的營運體系。中國就算是把美國給推倒,自己稱霸西太平洋,所付出的代價與收益相比,也未必真心比美國佬維持的世界營運體系更便宜。

    人民黨始終對英國人說「維持現狀」,這要維持的其實只英國佬在亞洲構建的這個勢力範圍。對人民黨來說,英國佬在長江的存在,反倒是保證沒有別的國家介入長江流域的一個屏障。黨內真的完全懂得這個問題的同志不多,所以現在日本軍艦的突襲給大家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但是同志們總算是抓住了矛盾的焦點,大家直接想弄明白英國人到底怎麼想,這是很正確的思路。

    章瑜作為宣傳部長,也承擔起外交的工作。他當然注意到的所有同志們看向自己的視線,章瑜也不扭捏作態,「我會和英國人聯繫一下,不過英國佬未必肯說實話。」

    「為什麼?」華雄茂問。

    章瑜慢悠悠的邊想邊說:「如果這些是英國佬真正縱容的,那麼咱們跑去找英國佬,英國佬肯定會含糊其辭,他們要的就是這種恐嚇的效果。如果這些不是英國佬縱容的,而是日本人自己的行動,那麼就是說日本方面試圖把英國佬拉下水。那麼英國佬就更沒有理由要向咱們解釋清楚。咱們又沒有海軍,不能真正懲罰英國人。英國向咱們解釋清楚做什麼?證明他們自己連自己的小弟都控制不住了麼?」

    聽了章瑜的分析,華雄茂眼睛一亮,「英國長江艦隊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軍委的同志們聽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之後先是一愣,或早或晚的,他們陸續明白了華雄茂到底想說什麼了。不管英國人是什麼態度,英國長江艦隊接下來的行動就將是英國人對此事的反應。

    「不用管英國人的反應,狠狠打日本人,打到英國人不得不出來明確表態為止。」陳克倒沒有真的認為英國人有什麼態度多麼重要。21世紀初的美國比20世紀初的英國強的多,在阿富汗照樣堅持不下去了。中國的命運從來沒有操縱在外國人手中,只可能操縱在中國自己手中。在這點上,陳克從來如此堅持。

    「那麼我就只用等英國人找上門來就行啦!」章瑜笑道。

    陳克沒有笑,他只是平靜的說道:「在中國,自然是得英國人求到咱們門上來!」

    話音剛落,情報員就遞進了最新情報,英國長江艦隊一部分艦艇開始順江而下了。這個消息讓軍委的同志們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陳克卻揮揮手,「不用管他們,繼續咱們自己的戰略就行!」

    托了人民黨控制了從河北到武漢的福,英國終於可以依托人民黨不斷強化的有線電報來傳遞消息。日軍軍艦闖入長江炮擊蕪湖的消息很快就從英國在蕪湖的租界傳遞到了武漢,又從武漢傳遞到了北京。在北京的英國公使立刻命令英國長江艦隊一部分艦艇到上海去,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日本艦隊繼續這麼幹。

    儘管日本在東北大敗的消息還沒有傳遞到英國人這裡,不過日本艦隊來了這麼一出之後,英國公使已經很清楚日本人在東北的戰爭已經失敗。日本艦隊之所以這麼做,目的無外乎是想把英國人也給拉下水。即便英國沒有站到日本人那邊去,人民黨對英國人的態度也會大大敵視起來。人民黨與英國的敵對關係,近期的獲利者肯定是日本人。

    英國公使甚至懶得去召見日本公使,日本公使會說什麼,英國公使完全能夠想像。無外乎是人民黨的崛起對英國如何不利。若是詢問起日本公使日本軍艦殺進長江的事情,日本公使就會裝傻說不知道。通過外交途徑詢問日本政府的話,日本政府也肯定會用官僚體系那套來對付英國公使。

    怎麼對付日本那是以後的事情,當下的要務則是不能讓局面進一步惡化。畢竟長江流域是英國人天下,日本軍艦單方面在長江流域進行軍事行動,特別是這種單方面行動在損害英國利益的時候,英國絕對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英國國內最新的命令是要人民黨接受我方的債券。」漢弗萊爵士與公使討論著最新的情況。人民黨量入為出的貿易模式讓英國和人民黨的貿易額到了空前的地步,不過這貿易還是無法滿足英國當下的需求。人民黨的罐頭、毛皮、化工產品,甚至是工業品都是當下英國十分需要的,不過英國根本沒有那麼多商品進行交易。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人民黨接受英國的戰爭債券。但是這也是最困難的目標。人民黨與英國人當下的關係絕對稱不上友好,漢弗萊爵士很清楚,只要英國轉而支持人民黨的要求,那麼雙方的矛盾就可以立刻解決。不過這也是英國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條件。

    人民黨追求的是中國的**與主權完整,一旦讓中國順利獲得了這些,英國在遠東構架的主導權模式就會有著巨大的變動。英國是不可能接受這種變動的。所以當下哪怕是捏著鼻子也得維持英日同盟的基本框架。

    英國公使很明白這點,「人民黨黨對世界局勢的瞭解程度很深。」這麼婉轉的話包含的真正意思則是英國現在無法通過恐嚇來改變人民黨的態度。一個知道英國真實情況的中國是不會畏懼英國的。

    「我總覺得陳克是有很多事情想要解決的,只是他現在還不肯說而已。如果我們能夠與他談這些的話,或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漢弗萊爵士已經不再敵視陳克了,一個聰明的對手其實比糊塗蛋合作者或許更加能夠達成雙方利益的最大化。

    「爵士,你有什麼想法麼?」英國公使知道漢弗萊這麼說肯定是有原因的。

    漢弗萊爵士有些猶豫的說道:「我曾經與陳克談過繼續擴大貿易額的問題,陳克提出過一個很有趣的建議。他希望能夠在馬來參與棕櫚油生產。」

    「棕櫚油?」英國公使感到頗為意外。

    「是的,棕櫚油。」漢弗萊爵士對棕櫚油沒什麼瞭解,所以回答的很沒底氣。不過人民黨的科技能力與眼光多次被證明之後,他對此倒也沒有什麼偏見。

    「陳克到底想要什麼?」英國公使只想知道陳克的需求。

    「陳克想在馬來租用土地種植油棕樹,生產出來的棕櫚油將運回中國。」

    「他想租用多少土地?肯出多少錢。」英國公使乾脆說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漢弗萊爵士用非常謹慎的語氣答道:「他希望能夠租用1萬公頃的土地用於種植油棕樹。」

    1萬公頃是一萬平方公里,是個一百公里長一百公里寬的土地面積。人民黨居然想在馬來弄到這麼一大塊土地,這實在是令人覺得可笑與可疑了。然而英國公使卻沒有談及這個問題,他直言不諱的向漢弗萊爵士問道:「陳克準備出多少錢?」

    這下,輪到漢弗萊爵士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英國人想和我們商量在馬來租用土地的問題?」陳克接到這份電報之後也覺得非常驚訝。棕櫚油是個好東西,炸方便麵,做肯德基麥當勞都是很好的油料。在21世紀的時候,馬來西亞與印度尼西亞,每年能夠提供超過20萬噸棕櫚油。中國缺乏油料,人民黨這幾年每年從菲律賓大量進口椰子,椰子油已經極大補充了人民黨根據地的油料供應。如果能夠再得到棕櫚油的供應,不用幾千萬噸,每年能夠得到5萬噸,,中國五億人口就能每年分到20斤棕櫚油的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小事。

    不過對英國人的這個建議,陳克最先想到的不是未來的可能性,而是關於英國人這個舉動背後的態度。

    「由李潤石同志與英國人就租用馬來的土地開辦種植園的事情進行談判。」1916年3月7日,河北省委收到了這封電報。進入3月之後,北京也到了要春暖花開的時節。不管這個命令如何的離奇,河北省委都沒有拒絕的打算。

    也是在這一天,日軍在長白山艱難跋涉的19師團經過了種種痛苦經歷,終於遇到了日軍前來接應的嚮導部隊。與19師團一起撤退的「中華共和國政府」的成員們一面在寒風中澀澀發抖,一面又感到了真正的開心。

    山區的可怕行軍面臨著缺糧、缺食物、以及低溫的侵襲。每一天都有人倒下之後再也站不起來。而且每天都要擔心有工農革命軍的部隊從後面追上來,給這支精疲力竭的行軍隊伍以致命打擊。與前來迎接的嚮導部隊匯合後,雖然語言不同,這些好不容易逃出性命的人們一起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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