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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一四七 劃地和份額 文 / 緋紅之月

    1911年10月10日,內閣總理嚴復與英國特派代表在北京簽署了《中國貿易框架協議》的1912年審定稿。這個消息震動了整個遠東,甚至波及了歐美。貿易框架協議之所以是「框架」,也就是說什麼都能往裡塞。英國方面乾脆派遣了特派代表常駐北京。令人感到意味深長的是,副代表則常駐武漢。

    在這個協議中,北洋方面是最高興的是框架協議中將關稅的10%直接劃撥財政部戶頭,隨時可以取用。歷史上清末民初,關稅被英國人管住,這筆實實在在的現金流是政府的救命稻草,也是英國控制中國的政府的最大利器。能有10%隨意支取的權力,北洋總算是有了活錢可以使用。

    框架協議確定了中國「貿易平衡」的進出口理念,也就是說,英國方面、北洋方面、人民黨方面,三方銀行支持貿易平衡理念。中國進出口額度必須平衡,進口多少,就要出口多少。英國方面當然是極為高興的,其他各國就極為不高興。英國有中國需要的商品,中國也有英國需要的商品。既然英國銀行承擔了金融服務,等於是英國卡了別國的脖子。

    北洋政府的外交部立刻熱鬧起來,各國公使紛紛約見北洋外交部部長。此時外交部長唐紹儀已經動身去了德國,各國公使轉而求見內閣總理嚴復。

    不過到了10月12日,內閣總理嚴復放出了新消。每年將在天津、連雲港、蕪湖、武漢輪流舉辦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凡是在這四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上確定的訂單,將得到優先通關的待遇。

    各國公使對這個政策代表的意義極為清楚,這是貿易管制模式。嚴復在公告中說的很清楚,貿易平衡政策最終是進出口金額的平衡。嚴覆沒有言明,而各國公使都弄明白的要點在於,只有這四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中確定的訂單,新的貿易體系才會支持。其他的注定會遭到各種刁難。

    上海素來是中國乃至遠東的貿易中心,可是因為上海現在既不歸人民黨管,也不歸北洋直接管理,所以新的貿易協議直接把上海排除在外。想得到官方支持,就必須主動加入貿易框架協議裡面才行。

    嚴復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日理萬機,且不說複雜的民政,光這次貿易問題就引發了無數的事端。北洋內閣號稱內閣,實際上更像是一個爭奪自身利益的會場。不僅工商民部在爭奪這方面的利益,民政部、司法部、甚至陸軍部與海軍部都試圖插手其中。海軍部部長薩鎮冰直接請求南下廣州,在廣州建起一個新的進出口商品交易會。

    聯省自治的話,廣東願意不願意參與這件事那是廣東自己的問題。哪裡輪到海軍部靠武力去聯合廣東地方人士參與這類行徑?

    薩鎮冰和嚴復是老戰友,他一計不成又出一計。福建省很快委託薩鎮冰向內閣申請,在福州開闢一個全新的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嚴復不清楚薩鎮冰是不是在玩以退為進的把戲。在11月3日,也就是薩鎮冰提出新建議後的第三天,福建國會代表便以「嚴復老鄉」的名義親自進京,到內閣門前求見「嚴復總理」,希望通過遊說,讓嚴復為福建家鄉父老造福。

    這就是權力的威力,嚴復一句話就能決定很多人的命運。可是接連三天,福建國會代表都沒能見到嚴復。嚴復被俄國、德國公使纏住不放。

    日本公使倒不是不想參加這件事,只是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深深的得罪了北洋與人民黨。日本方面有點不能理解,為什麼北洋與人民黨之間最後居然能夠達成妥協。作為中國文明圈的一員,現在主弱臣強的局勢下,勢必引發一場最高領導權的鬥爭。理論上,即便袁世凱不願意戰爭,人民黨卻一定會願意的。

    現實中的結果是,袁克定消失,他的門客同樣消失的乾乾淨淨。北洋方面大肆搜捕與日本合作的中國人。這些人被捕後也都消失了。行動裡面搞的這麼狠烈,在情報上卻毫無消息。日本公使求見嚴復,嚴復冷著臉也都見了。雙方的對話中,嚴復冷漠嚴謹的一句「一切按照框架協議來辦」。就把日本公使打發回去了。

    日本公使轉而求見袁世凱,袁世凱根本不見。侍從的話是「此事由內閣負責」。這下日本方面終於著急了,袁世凱現在不怎麼缺錢,人民黨的工業品,例如純鹼、工業酸,小五金,還有各種染料甚至已經開始大規模進入日本市場。日本能賣給中國的不過是煤炭,紙等商品。這一實施了「貿易平衡」之後,英國人在經濟上完全不支持日本的主張,這可是把日本給難為壞了。

    正因為明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又失去了英國的支持,日本公使臉皮再厚,也沒辦法全面發動自己的影響力。

    美國公使沒有在這件事裡面摻乎,他們最大的貿易對象並不是北洋,而是人民黨。與人民黨在合成氨方面的合作,給美國財團帶來了巨大的利益。人民黨開始大量進口美國的機械設備。西海岸的石油也開始大量向根據地銷售。同樣,人民黨的生絲等產品也大量向美國銷售。人民黨現在掌管了進出口貿易定額的極大決定權。

    美國公使乾脆跑去會見陳克。事情果然讓美國公使相當滿意,人民黨除了保證維持現在的進出口不受影響之外,又提出了進口菲律賓椰子的問題。

    菲律賓俗稱千島之國,無人的大小島嶼眾多,這些島嶼上密佈著椰子樹。美國的工業品越過太平洋運到中國,除了機械設備和大宗商品還有利可圖之外,很多商品在中國根本沒有銷路。反倒是中國方面的商品直接運去菲律賓更便宜。

    「我們想試試看椰子買賣。這東西只要運輸及時,也就是兩三天就能運到中國。」談判代表王斌被美國方面認為是「qin美派」,他很認真的提出了建議。

    「兩三天能夠運到中國麼?」美國公使對菲律賓情況並不太熟悉。

    「這東西在菲律賓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用運到武漢,直接運到廣東就行。」

    「你們要椰子做什麼?」美國駐華公使並不想讓功勞被美國的菲律賓總督搶去。

    「吃。」王斌給除了簡明扼要的答覆。

    面對如此直率的態度,美國駐華公使在這件事情上屈服了,「好吧,我會聯繫此事。王先生,貴方對使用英國銀行的服務很滿意麼?」

    和人民黨打交道多了,美國方面很喜歡人民黨坦率的交流風格,王斌開口談錢,閉口價格,完全對上了美國公使的胃口。美國的外交官有一個特點,都是各大家族派出來的,外交官麼,一來鍍金,二來賺錢。人民黨大談買賣,駐華公使,特別是主管接洽人民黨根據地事物的美國武漢與蕪湖領事館的官位已經賣到了相當的高價。能與人民黨談買賣的三等參贊,也賣到了兩萬美元一個。至於領事館頭等參贊,要價從五萬美元起,還不打折。

    「貴方的意思是?」王斌問。

    「我看過《中國貿易框架協議》的全文,裡面並沒有規定一定要採用英國銀行的服務。我們美國銀行同樣是很有信用的。我們國內認為,關於美國與貴黨之間的貿易,無須在這個總定額之下。」

    王斌心道,「果然來了。」他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繼續靜靜的傾聽。

    美國一度主張中國市場「門戶開放」,輪到他能在中國市場中大把賺錢的時候,美國方面立刻把「門戶開放」的原則拋到了九霄雲外。對於已經佔領的人民黨市場牢牢抓住,不肯讓別的國家染指。

    十分坦率的闡述了自己的立場之後,美國代表等著王斌回答。

    「我認為這個可以從長計議,畢竟商品還是需要競爭的,有競爭才有進步。」王斌慢吞吞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人民黨不想被掐脖子,定額貿易協議執行中,很多東西肯定會變成zheng治鬥爭。人民黨內還算好些,外國人利用壟斷優勢在價格上掐脖子的話,這就賠大了。特別是根據地自身重工業很落後的當下,人民黨需要的恰恰是外國商品之間的競爭。

    美國公使自然不肯放棄,他背後的金主是美國波士頓銀行。在這次的貿易中,波士頓銀行不僅希望能夠承擔人民黨根據地在美國的金融業務,更希望能夠講美國與根據地的貿易從英國人的控制下解放出來。

    對於公使先生的努力遊說,王斌有點招架不住。他換了一個話題,「公使先生,您考慮過椰子貿易麼?」

    公使對菲律賓一點都不熟悉,看王斌又提起這個話題,他只得禮貌的答道:「這個問題並不重要吧?」

    王斌慢吞吞的說道:「假如一個椰子賣一美分。我們買一億個椰子的話,這就是一百萬美元。如果我們買十億個椰子的話,那就是一千萬美元……」

    1911年的一千萬美元到底有多少呢?大概相當於2011年的五十億美元。歷史上杜邦公司在一戰中大發戰爭財,被美國人罵做良心泯滅的戰爭販子。他在整個一戰中賺了一億美元。

    美國公使當然不知道幾年後杜邦公司打發戰爭財的事情,他沉默不語,大腦飛速運轉。和人民黨的貿易與私人貿易不同,這種合同規模大,時間長。如果真的能夠達到每年十億個椰子的貿易量,就是每年穩穩的有一千萬美元的流水賬目。即便是刨掉了所有的指出,五百萬美元的淨收益還是有希望的。公使先生自己如果能夠作為聯繫人,抽10%的好處費,一年就是五十萬美元。三年就是一百五十萬。

    「王先生,您覺得這個貿易的確可以達到這個數量麼?一年十億個?」波士頓銀行的事情是大事,時間長,利益大。當然談判起來也會格外艱難。反倒是公使先生眼前的利益很有點短平快的意思,公使把波士頓銀行的事情往後推,為更加現實的眼前利益開始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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