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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三十五 再戰(五) 文 / 緋紅之月

    「陳主席,沈曾植那老東西尋死賣活,你去看他作甚?有那空你跟我去105師視察一下豈不是更好。袁世凱號稱要完成慈禧未盡的命令,吆喝著剿滅咱們人民黨。部隊上下都想見見你。」105師師長楊寶貴笑著勸道。他9月9日一大早就跑來請陳克去部隊視察,卻趕上陳克要去探望沈曾植。參與書寫「殺慈禧書」的成員都是近期的風雲人物。沈曾植9月7日得到慈禧病故的消息後,先是擺了香案嚎啕大哭的祭奠一番,接著就開始「裝瘋賣傻」起來。得到這個內部消息之後,楊寶貴對沈曾植的善意馬上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楊師長,用老東西來稱呼沈曾植先生不合適。」陳克糾正道。

    「是,是。沈先生辛苦了,你就讓他休息一陣麼。咱們部隊的戰士提起陳主席你來跟說神仙一樣。政委們怎麼說都不管用。你不去見見戰士們不合適。」楊寶貴咧著嘴笑道。一提起近兩天的變化,楊寶貴就高興的有些忘乎所以。和北洋軍戰鬥的艱苦性楊寶貴早就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這一個多月的訓練部隊都下了苦功夫。萬萬沒想到陳主席寫了本書,慈禧讀完就死了。即便不太清楚滿清的組織結構,楊寶貴也知道,北洋軍的退卻僅僅是時間問題。

    「我今天已經計劃好去看沈先生了,而且我也沒有做好去部隊視察部隊的準備。去部隊的事情我們晚點再說吧。」陳克也真的不清楚現在去部隊幹啥。政委們早就做了充分的解釋工作,陳克既不懂法術,也不是妖道,慈禧完全是自然死亡。但是淳樸的戰士們可不這麼認為,除了說書的說過這等事,大家哪裡見過這等神人的。不僅僅是戰士,就連不少幹部對陳克是否有些「道行」也很是懷疑。越是這時候,陳克越不敢輕舉妄動。

    「那這樣吧,我陪陳主席去看沈先生,但是陳主席你一定要去給部隊的政委和幹部們開個會。現在部隊裡頭都傳瘋了。你再不露臉要出事的。」楊寶貴不依不饒的說道。他也是沒辦法,部隊裡頭的政委和幹部堅決要求見陳克。楊寶貴身為師長也不能強行壓制這種激情。

    「行。就這麼辦。」陳克答道。

    沈曾植住師範學院,陳克與楊寶貴一走進師範學院的大門。立刻就引發了轟動,學員們到現在為止還是以從安慶「擄掠」回來的女學生為主,這些孩子們都見過陳克多次。「殺慈禧書」的事在女生們中間也傳瘋了,而沈曾植先生這幾天如喪考妣的嚎哭讓不明就裡的女學生有著種種猜測。一見到事件主人公陳克主席出現,學員們立刻開始互相通告,陳克等人還沒走過一半的學校,各個教學樓門口,窗口,還有各種能看到陳克卻不會被注意到的空地上就站了好大一片人。人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即便是指揮過上萬人大會戰的陳克也覺得渾身不自在。105師師長楊寶貴更是沒有被幾百女生同時矚目過的經歷,他跟在陳克身後一邊傻笑一邊扭捏不安,差點路都不會走了。

    沈曾植果然如同匯報裡頭那樣頗有些癲狂,沒進沈曾植的大宿舍屋,就聽到沈曾植叫喊著,「馮煦,你把我害慘了!」

    陳克連忙快步進了門,卻見馮煦陰沉著臉站在沈曾植對面,沈曾植這幾天看來內心備受折磨,頭髮沒梳臉沒洗,顯得蒼老很多。只有通紅的眼睛中有著異樣的光芒。

    「沈先生,聽說您身體不太好,我來看您了。」陳克連忙說道。

    見到陳克,沈曾植眼睛裡頭幾乎要噴出火來。「陳克主席,你讓我幫著寫東西的時候,可沒說你要寫的是催命符啊!你拿著我寫的稿子肆意亂改亂添!你,你坑死我了!」

    「沈先生,您別激動。」陳克連忙解釋道,「慈禧看過那東西,沒錯。如果她看完就死了,你還能說這東西對慈禧的生命或許有重大影響。但是慈禧明顯是看完之後好幾天才死的,那這兩者之間的關聯就很有限了麼。」

    「關聯有限?!」沈曾植幾乎被這話給氣瘋了,他顫巍巍的拿起一本印刷的冊子,「這裡頭寫著先以皇帝的名義立幼君。然後皇帝和太后在同一天駕崩。皇帝上午先駕崩,太后晚上再駕崩。事情就這麼發生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楊寶貴對沈曾植的態度極為不滿,他挺身而出,「這事情發生了,這說明慈禧就是這麼準備的麼。與陳主席有啥關係?」

    「這明顯是離間人家母子!我怎麼一時糊塗就參與到這事情裡頭來了呢?」沈曾植懊惱不已,說話已經有些不合乎邏輯了。

    馮煦原本一直沒說話,見沈曾植很是失態,他忍不住勸道:「沈兄,我知道你覺得內心不安。不管太后以前看著多英明,可這事情發生了。你又何必自以為是的把事情攬到你身上呢?」

    畢竟都是官場上的人,馮煦更能理解沈曾植內心的痛苦。沈曾植原本是要當學政使的人。滿清自己吹噓「孝悌」,結果**裸的鬧出母子相殺的事情。堅持清廷文化宣傳工作的沈曾植哪裡能夠接受這等事實。更別說這「殺慈禧書」的編輯工作沈曾植是出了大力的。

    在陳克把嚴復、沈曾植、馮煦集結起來的時候,只是說要寫本《慈禧的這一生》,沈曾植按照孔子「為尊者諱」的原則,在其中很是給慈禧美化了不少。陳克把這文言文編寫成現代漢語,沈曾植專門把文字推敲了好多遍,以保證其中沒有對慈禧的惡意曲解。那時候沈曾植甚至讚過陳克寫東西「不偏不倚,平和中正。」

    聽說光緒和慈禧都死了,驚訝的沈曾植只是擺了香案祭奠一番。結果聽到旁邊口風不嚴的傢伙說慈禧看了書就死了,震驚的沈曾植立馬向嚴復索要正式文稿。看完文稿之後,沈曾植先是沉默不語,然後就崩潰了。

    「若不是有人在裡頭挑撥離間,怎麼可能出此大違人倫之事!」沈曾植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陳克勸道:「沈先生,我們和清廷勢不兩立。你知道,慈禧也知道。就算我們挑撥了,正常來說慈禧應該逆著我們的說法而動。既然事實證明我們的預測是正確的,那就是慈禧早就做了這等準備。你能不能接受,這都是事實!」

    沈曾植聽完這話好似精神得到了鎮定,他沉默片刻,突然用抬起頭用一種悲憤的語氣說道:「陳克主席,你聰明絕頂,心機深沉,手段毒辣。我本該讚一句你是英雄。但是遇到這等人倫慘劇,你不做阻止就罷了,卻還推波助瀾,極力利用。你人性何在!孔子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放你娘的屁!」楊寶貴再也聽不下去了,聽沈曾植如此惡毒的詛咒陳克,工農革命軍的青年師長激怒之下揮拳就想上去痛打沈曾植這老賊。

    陳克一把攔住楊寶貴,他厲聲喝道:「楊師長,你想幹啥!」

    沈曾植此時根本不在乎會不會被打,他站的筆直。這老頭子身上散發著一種異樣的氣場,彷彿是一個見過地獄的幽靈,只聽沈曾植開口說道:「陳主席,你說革命是為了救百姓。人民黨的所作所為既然是這麼幹的,那我自然也不能詆毀人民黨。滿清這麼倒行逆施,違背人倫會有何結果?太后可以立個幼君,但是這件事一做,誰真心看那幼君為皇帝?你可知這是為何?因為你我頭上都有個理字。道義一盡,氣數就盡了。這是誰都救不了的。即便是朝廷裡頭不知廉恥的王公大臣再怎麼粉飾,滿清也是完了。滿清不管怎麼倒行逆施,可這也不是陳主席你以革命為借口,推動這人倫慘劇的理由。你這麼做,和滿清的倒行逆施有何區別?」

    這話乍一聽有些道理,可是陳克怎麼都覺得這話不太對頭,他帶著苦笑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沈先生,笤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動跑掉。不是我們人民黨在這裡打,滿清什麼時候會倒呢?我們沒理由為這件事負責啊。」

    「不該你們負責,可不等於你們該用這件事牟利!你們就是共犯!」沈曾植怒道。

    「什麼共犯!」楊寶貴立刻反駁道,「你這明顯就是到果推因。本來陳主席寫了這東西,慈禧看到之後就該收斂壞心思的。她不僅沒收斂,反而明目張膽的干了,那說明她是鐵了心要這麼幹。若是沒有我們人民黨事先揭露,這事兒得多久才能被人知道?若是沒有我們人民黨,沈先生你現在正在心甘情願的對那當了新皇帝的小兔崽子三拜九叩山呼萬歲呢。哪裡輪到你在這裡裝道學?!」

    沈曾植被楊寶貴的話噎得死死的,一時說不出其他東西來。陳克見自己來了也沒啥效果,他說道:「沈先生,不管你怎麼想,事情都發生了。看開點看開點。我就先走了。您自己保重啊。」

    帶著楊寶貴離開沈曾植的大宿舍,馮煦也跟了出來。三人在操場幾百人上千道視線攢射中繼續向大門方向走去,馮煦旁若無人的低聲說道:「陳主席,定然有人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管他們作甚!」楊寶貴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對馮煦發洩起來,「陳主席什麼都沒做錯,那些混蛋讓他們自己叫喚去。」

    被楊寶貴一頓嗆使,馮煦苦笑道:「哈哈。這位同志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真沒想到事情居然變成這樣。」

    陳克笑道:「滿清就這麼一個玩意,沒啥稀奇的。雍正倒是個老實皇帝,這哥們死前被人攻擊的夠嗆,他忍不住寫了本《大義覺迷錄》,要給自己辯解一下。人家說雍正毒殺他爹,雍正解釋道,頭一天他給他爹康熙送了藥,第二天他爹可不行了。這哥們也太老實了,讀了都讓人覺得不得不同情。結果乾隆上台之後,立刻沒收銷毀《大義覺迷錄》,又把寫書的曾靜等人凌遲處死。咱們才發了幾本《慈禧的這一生》?只是滿清對付不了咱們人民黨,所以這樁公案才能為人所知罷了。」

    雖然比喻有點不倫不類,而且馮煦對《大義覺迷錄》也沒什麼瞭解,不過大概意思馮煦是能明白的。只是聽陳克將一百多年前的雍正稱為「哥們」,這不能不讓馮煦皺了皺眉頭。「陳主席,不管這件事到底怎麼一樁公案,只怕不可能真正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是我們卻要和袁世凱打交道,你這稱呼萬萬不可沒大沒小。」

    陳克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笑道:「多謝多謝。馮先生說的是。」

    見陳克回答的很是隨便,馮煦對陳克能否「痛改前非」實在不抱什麼幻想。不過這本來也只是末節,馮煦繼續問道:「陳主席對未來事態的發展有什麼看法?」不管陳克多隨便,在對局面的判斷上馮煦絕對不會對陳克的判斷有什麼輕視。

    「現在就看清廷到底是保守派壓倒維新派,還是維新派壓倒保守派。不過不管誰壓倒誰,清廷都撐不了多久。區別只在於怎麼一個死法。」說到這裡,陳克突然反過來味,他驚喜的看著馮煦說道:「難道馮先生願意出使袁世凱那裡不成?」

    「若是陳主席有命,我自然願意跑一趟。」馮煦坦然答道。

    陳克喜道:「那可太好了,我會在黨委會議上討論此事,若是黨委會上通過,那就會有人和馮先生談。」

    對外談判,派遣的人員很關鍵。馮煦和袁世凱想來是更有共同語言的。陳克絕對不會派遣嚴復前往談判,萬一袁世凱加害嚴復,人民黨可承擔不了這種損失。

    在師範學校門口分別,楊寶貴就一定要陳克和他現在就去部隊。見識了沈曾植的表現,陳克覺得很有必要去和部隊的同志們溝通一下。他自己根本沒想到那本《慈禧的這一生》能有如此效果。其實陳克以為這本書本會在慈禧死後才會起作用。任何事情都是矛盾的對立統一,這本書能起到「逼死」慈禧的作用,那麼陳克就得承擔「神漢」的名聲。這對革命工作很不利。若是不能盡快化解這種不利,副作用未免太大。人民黨是個講科學與民主的革命組織,組織的當家人若被視為「神棍」,麻煩就太大了。

    部隊駐地在學校不遠的地方,由於105師是新建,現在還保持著大規模集中訓練的步驟中。正在訓練的官兵一見到陳克出現,同志們立刻蜂擁而來。

    「陳主席!」「陳主席!」在熱情的招呼聲中,在後面的同志忍不住大聲喊道:「陳主席,給我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您能掐會算麼?」

    聽聞這等胡話,楊寶貴大聲喝道:「什麼能掐會算!說多少遍了,咱們不講這封建迷信!」

    在指揮員與政委的勸告下,戰士們好不容易回去開始繼續軍事訓練。只是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在陳克身上。

    「陳主席,你說這不開會行麼?」楊寶貴連忙說道。

    「問題是我真沒想好說啥,有些事情黨委沒決定,我也不能亂說啊。而且我看在反對封建迷信方面,楊師長你們幹的不錯。」對於談話內容陳克實在是頗為為難的。

    「那也得給個合理的解釋吧。」楊寶貴自己是沒辦法讓同志們真心信服反封建迷信的解釋。

    「合理解釋。合理解釋就是部隊極有可能要在近期開赴湖北。湖北發水了,咱們要去救災。救災的時候只怕不會打仗。救災完了,湖北在長江以北的地區肯定要落到咱們手裡。楊師長,漢陽鋼鐵的意義我不用再強調了吧。」

    楊寶貴兩眼放光,「能拿到漢陽鋼鐵,咱們部隊的步槍可是能配齊了。」

    陳克答道:「是啊,現在就看咱們和袁世凱能談到什麼地步。若是袁世凱能夠乖乖回北京奪權,咱們就有半年一年的時間。等袁世凱奪權完畢,湖北也就平定了。有了安徽湖北,就有了充分的戰略迴旋餘地。那時候就能專心搞基層工作。說到底,咱們黨的基層還是太弱太弱。」

    「幹部啥時候都不夠。」楊寶貴重重點點頭,「陳主席,你在軍委會議上那句話說的好,還是勞動的不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死容易,能吃苦難。」

    聽說陳主席要開大會,105師的政委幹部們立刻匆匆忙忙的趕往集結地。一見到陳克,政委們立刻蜂擁而上,「陳主席,你不能光給我們開會,我們說服力不夠。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

    「是啊,要開就開大會,一個團一個團的開會。」

    「這件事不是組織決議傳達,我覺得這件事關於陳主席你個人比較多。」

    陳克很是吃驚,政委們的素質實在是令瞠目結舌。對待事情分析其實根本不用那麼多神奇的模式。最基本的不過是「有始有終」,「確定責任人是誰,誰的責任誰負責」。這是陳克自己在黨校裡頭的培訓內容。政委們現在提出的這些要求說明他們已經掌握了基本的要點。只要切入點要點不錯,工作就不會出問題。至少不會弄出張冠李戴,或者南轅北轍的事情。

    看來來何足道的政委工作做的很好啊。陳克想。

    想歸想,陳克大聲對激動的同志們喊道:「同志們,事情發生的突然,我也沒有準備好要說什麼。先給大家開個會,大家也聽聽我的解釋有沒有道理。同志們給我把把關,如何?」

    「好!」大家轟然答道。

    站在千把人的密集陣前,陳克大聲喊道:「這次慈禧突然死亡,按照我們要求同志們掌握的分析法,這件事有其必然性與偶然性。」

    「慈禧今年74歲了,人活七十古來稀,閻王不叫自己去。她本來就沒幾天好活,這就是必然性之一。」

    人群裡頭微微發出了一陣感歎。如果是2008年,74歲的壽命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普通人都可以期待自己活到那一天。1908年,能活到60歲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了,特別是在貧困的安徽,一般人都只能活40多歲。慈禧74歲的壽命的確讓大家驚訝了一番。

    「我們大家年紀輕輕的,在激烈運動後,這心還通通亂跳。有時候運動量太大,咱們這些年輕同志還會暈倒。慈禧看了書之後心情激動,74歲的老太太就更容易出事。這些都是必然性。基於現實身體狀況下的必然性。」

    喊完這些,陳克看著同志們。大家臉上都有了理解的神色。這讓陳克放心不少。

    「那接著就是偶然性,大家都上過戰場,頭上中槍會死,胸口中槍會死,胳膊大腿上中槍也會死。慈禧到底怎麼死的,沒有驗屍之前我們也不能確定是哪種偶然因素導致的死亡。如果真的想確定死亡的因素,等咱們打下北京,把慈禧挖出來解剖驗屍,就知道原因何在。」

    這個說法令有些同志忍不住咧嘴苦笑。人民黨並不掩蓋根據地存在驗屍的問題。實際上陳克希望驗屍這種很不錯的方法能夠在中國推行。儘管想到自己死後會被刀切鋸剌,陳克也覺得很不舒服。不過既然是正確的,那就沒有理由拒絕。

    「我方才說的是生理上的存在,接著我要說說慈禧死亡在社會角度上的問題。有人會認為慈禧的死是我們寫書小組的功勞。我要說,這種看法是不對的。真正的功勞不在我,而在乎同志們,在乎咱們廣大部隊的戰士,在乎咱們千千萬萬的黨員幹部。如果只有我們寫書的幾個人,大家覺得慈禧會把我們幾個人放在眼裡麼?正因為有千千萬萬的同志在我們背後作為支持,千千萬萬的同志打了一個又一個勝仗,慈禧才會對我們的書這麼關心。如果是民間隨便幾個人寫了本書,慈禧會看麼?她根本不會看。如果說這件事有什麼功勞的話,那功勞也是大家共有的,並不是我們幾個人所有的。」

    這種集體主義的宣傳讓同志們聽起來感覺很好,雖然功勞陳克要占一大部分,可是同志們也認同陳克所說的集體的力量。而這件事的集體力量所佔據的功勞,也讓對陳克本人那種「神棍」的感覺沖淡了很多。「寫本書弄死慈禧」這件本來看著極為玄乎的事情,現在突然顯得很正常起來。理解的笑容已經浮現在同志們臉上。

    「同志們,這本書我們也不會藏著掖著,很快這本書也會發到部隊裡頭。大家都可以看看,大家看到的內容與慈禧看到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大家可以看到,這本書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本書是咱們人民黨,是咱們革命軍隊才能寫出來的書。這本書裡頭堅持的要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實話實說。」

    聽了這話,同志們的陣列裡頭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轟動。不少同志們沒有看過這本書,所以他們以為這書裡頭寫了很多神奇的內容。沒想到大家都非常敬重的陳克主席居然告訴大家,這書裡頭只寫了「實話」。

    同志們再也不能保持安靜,立刻有同志高聲喊道:「陳主席,說實話能罵死人?」

    「準確的說,不是罵死的。是嚇死的。」陳克高聲答道。

    「嗡!」同志的隊列中發出一陣轟響。這匪夷所思的回答超出了幾乎所有人的想像。

    「同志們,咱們人民黨的政策,會怕人民知道麼?咱們只怕人民不知道,特別是怕人民知道之後不能正確的理解。因為咱們是勞動者的聯盟,大家是因為一起勞動更有效率,一起勞動能得到更好的生活才聚集在一起的。說瞎話對咱們,對革命事業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這跟廢話一樣的實話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同志們已經激動起來的情緒突然沒了共鳴點,所有人都訝異的看著陳克。

    「滿清不一樣,滿清存在的基礎就是謊言就是欺騙。這個制度存在的真正基礎就是剝削、壓迫。如果他們說了實話,老百姓們不會認同這種制度。所以滿清就編出種種謊言來欺騙人民,什麼天子,什麼天命。這都是瞎話。歸根結底,滿清就是要讓大家認為,滿清統治者和他們的走狗統制剝削咱們老百姓是正確的,是不可改變的。這就是瞎話,這就是騙人的。」

    陳克突然覺得自己心裡頭極為高興,積累了這麼久之後,根據地終於可以用現實來反擊剝削階級的謊言了。陳克左手握拳高高舉起,同志們的情緒同樣興奮起來。

    「同志們,在咱們根據地,這種謊言已經被戳穿了。沒有皇帝,沒有剝削者,只有平等的勞動者聯盟。我們現在不照樣活的好好的!我們不僅日子比以前好得多,而且還會一天比一天更好。這是為什麼,因為以前我們的勞動成果都被剝削階級以及他們的走狗拿走了,我們的血汗被這些人吃喝的乾乾淨淨。他們不僅要吃,還要說明他們吃的有理。現在根據地就是告訴這些人,剝削者滾蛋,我們想過得更好,我們能過得更好。」

    說完這些,陳克高舉在空中的手臂用力揮下,像是要把空氣一下劈成兩半。彷彿在回應陳克的動作,同志們也忍不住揮動著手臂發出吼聲。

    「對!」「好!」「剝削者滾蛋!」「皇帝滾蛋!」「走狗們去死!」

    陳克再次高高舉起手臂,接著向下壓。聲浪隨即暫時平息下來,可那不是沉默,那是更大爆發前的靜寂。每個黨員幹部都眼睛發亮的盯著陳克,盯著他們的領袖。等待著更大的雷霆,

    「瞎話就是瞎話,說一千遍也不會變成真話。剝削者拿走我們的糧食,是真的。剝削者拿走了我們的錢,是真的,剝削者把這些糧食和錢財用在自己花天酒地上,還是真的。所以他們害怕聽實話,他們害怕人民看到實情。因為人民知道實情是一定要把他們打倒在地的。我們根據地就已經起來打倒了剝削者,我們已經把人民革命讓人民生活更好的現實讓全中國看到了。慈禧作為剝削者的代表人物,她最畏懼的就是看到實情,聽到實話。當那本小冊子寫了實話,說了實話之後。她,被同志們的革命嚇到了!她,被同志們的革命給嚇死了!」

    「哦!!!」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再次響起,陳克的解釋不僅得到了同志們的認同,更得到了同志們的支持。那是無法言喻的混合了集體主義自信,對敵人居高臨下的俯視,以及種種興奮,自信,以及激情的歡呼聲。

    「革命萬歲!」「陳主席萬歲!」同志們歡呼聲響徹了會場的上空。

    新參軍的戰士們沒資格參加這次會議,他們只能在不遠出站在哪裡看著聽著。因為距離遠,或許能看到陳克激揚的手勢與動作,卻聽不到具體的內容。所有新戰士人都焦急,恨不得衝進會場聽聽到底那個神仙般的陳克主席到底說了什麼。他們曾經有過這般急切的衝動,那是參軍的時候,為了能擺脫飢餓,為了保衛家裡在革命中分到的土地,為了讓家裡能加入得到很多新農具的合作社。年輕人們義無反顧的加入了革命隊伍。為了更好的生活,年輕淳樸的戰士義無反顧的跟著隊伍到了他們從沒有抵達過的遠方。

    現在他們看到遠處那激揚的場面,年輕的戰士心情再次急切起來。他們想聽到陳克主席說了什麼,更直白的說,他們想靠近人民黨那神秘力量的中心點更近一些。這是很難解釋的衝動,但每個人都本能的認為,靠近那中心點更近一步,自己就能擁有更多的力量。

    政委幹部們的歡呼突然停頓了片刻,年輕戰士們對這種變化感到相當的詫異。不過片刻之後,嘹亮的歌聲從政委幹部們的隊列中爆發出來。那是大家聽過,卻還沒有學會的歌曲。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由於還沒有完全學會普通話,加上各地方的方言也相差不少,年輕戰士們雖然能夠聽懂某幾個詞,卻還不能理解這首歌的意義。即便如此,雄渾真摯的曲調依舊打動了這些年輕人的心。他們屏息凝神的把注意力放到傳入耳中的歌聲,這樣的專注起到了效果,第二遍的歌詞,年輕同志們聽明白的更多了些。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讓思想衝破牢籠!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會成功!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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