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縣地處大別山腹地中心,鄂皖邊陲,乃鄂東門戶,南50公里與黃石、九江隔江相望,東200公里連通安徽省合肥市,西170公里即長驅九省通衢的大武漢市,素有荊楊大道、吳楚咽喉、江淮要塞、皖鄂通衢之稱。安慶黨委經過討論之後,把解決湖北新軍第三十一標的戰場定在英山縣附近。
既然做出了決定,章瑜只留了一個排的兵力留守安慶。協同這個排的是陳獨秀等人。由於安慶已經建成了城市的營運體系,從城管到環衛系統多數都是僱傭了當地百姓,只要沒人出來鬧事,安慶市的正常營運毫無問題。
由於部隊幾乎是傾巢而出,陳獨秀他們得到命令,幫著搬運物資。雖然有句話叫做「遠路無輕重」,大概就是說長途行軍肯定是非常疲憊的,輕一點重一點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人民黨明顯不這麼考慮,部隊長途行軍中盡量減少負擔是很重要的。所以前哨部隊的除了要對道路進行標誌,還要盡可能完成沿途休息點的準備,包括運輸物資到補給點和出發點。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指的就是這個環節。
人民黨的補給物資很是特別,為了提高搬運的效率,所有物資都是已經幾乎一樣大小的包裹。這些包裹放到定制的木箱裡頭。這些木箱大小和重量都比較適合搬運。計劃和準備到了這等詳細的程度,陳獨秀等人真的是大開眼界。人民黨依托了安慶機內軍械所,開辦了一些新的工廠,其中之一就是鋸木廠。當時陳獨秀他們也不明白每天忙忙碌碌的鋸木廠到底在幹什麼,現在他們終於知道了。
無論準備的時候再有計劃,物資運輸都需要很多勞工。章瑜也毫不客氣的讓岳王會的人,特別是陳獨秀參與了運輸工作。前岳王會的人出發的時候還在讚揚人民黨的物資包裝準備充分。只搬運了半天物資,他們的體力就消耗一空。肩上的擔子彷彿有千斤的重量,拖動大車的人更拉不動車子。他們一個個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負責後勤的幹部不得不讓陳獨秀他們停下休息。
「吃飯了。」幹部們高聲喊道。人民黨的官兵早就習慣了這些體力勞動,實際上大家每天良好的飲食、休息,訓練,目的就是通過良好的生活習慣來增強體質,學會最大限度的消除疲勞,恢復體力。一聽號令,同志們立刻起身聚集在一起開始領取乾糧。
陳獨秀他們哪裡經歷過這樣辛苦的工作,他們從開始休息時就七歪八扭的坐在路邊,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根本就沒有胃口。若不是部隊的幹部們過來催促,加上陳獨秀等人勉強帶頭起身做了表率,這幫人只怕根本起不了身。
飯菜不是做的熱飯菜,部隊只是燒了熱水,然後提供了軍用乾糧。每人分到了兩個鹹鴨蛋,一個用油紙包著的長方形塊狀物。入手倒是有點沉甸甸的。打開之後,裡頭是一些小碎塊一樣的玩意組成的方塊。看人民黨的戰士小口的咬著,陳獨秀也學著咬了一口。他很快就品出來,這塊狀物裡頭混合著花生,核桃,還有麵粉,不僅僅是這些,這東西甜甜的,應該還有糖類。吃起來竟然有著點心的問道。
「這是何物?」陳獨秀問身邊的幹部。
「壓縮餅乾。」幹部一遍分發物資一邊說道。壓縮餅乾是陳克不得已選用的物資,由於機動作戰的需要,部隊最好是能提供午餐肉。根據地裡頭飼養業比較發達,肉類倒不是沒有。但是根據地無法大量製造罐頭鐵皮。若是用玻璃做容器,那反而太重。而且根據地現在軍用燃料開髮根本就排不上日程。所以單兵口糧就採用了高熱量配方的壓縮餅乾。
即便是如此,這種壓縮餅乾也是在外線作戰時候才用的。若不是最初的計劃裡頭,章瑜的部隊要在安慶城外打游擊戰,他們也不可能得到「壓縮餅乾」這種高級貨。
章瑜既然決定主動出擊三十一標,那麼路上不可能得到穩定的補給。而且從沿途獲得補給其實未必是高效率的做法,這一路上要經過的是大別山南麓,這裡可是窮地方。部隊去老百姓那裡買到糧食本來就很難,再加上弄到燃料,生火做飯,為了吃一頓飯,順利的話最少也得四五個小時折騰。這對於作戰是極為不利的。儘管壓縮餅乾雖然是高級貨,章瑜也毫不猶豫的用了。
甜甜的壓縮餅乾,配上鹹鴨蛋,倒是很能調配口味。這可都是含糖分,含油料不低的食物。份量看著不大,吃下去之後很容易就飽了。加上熱水,恢復體力的效果相當明顯。
吃了飯,休息了二十分鐘。部隊開始繼續搬運物資的時候,陳獨秀他們都能再度打起精神。當晚運輸部隊干到天色徹底黑下來才停止前進。累了一天,陳獨秀根本顧不了那麼多,裹了行軍的被子躺下就睡。直到被人晃醒的時候,陳獨秀還覺得沒有能夠休息好。
天色還是漆黑,運輸部隊已經把成員都給叫起來。此時已經燒好了熱水,吃了早飯之後,眾人開始打著火把繼續前進。走了一個多小時,東邊的天際漸漸開始發白。熄了火把,部隊依舊玩命的行軍。
不過是走了兩個多小時,陳獨秀又已經氣喘吁吁。他繃著嘴唇玩命的推著大車行進。若是岳王會的行軍,路上自然是拖拖拉拉,但是眾人沒有在行軍上用盡的力氣,都給用到了嘴上。隊伍裡頭肯定是「歡聲笑語」的。而陳獨秀髮現,人民黨的部隊行軍的時候很少有人說話,現在陳獨秀完全理解了原因何在。當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行軍上的時候,哪裡有多餘的力氣說笑。特別是搬運物資的時候,更是不可能說話。陳獨秀個性頗為要強,既然他加入了後勤部隊,他就決定在累倒在地之前,絕不松勁。
正在陳獨秀努力搾取自己最後一點體力的時候,軍官卻命令大家休息。聽到這個命令,眾人幾乎立刻歪倒在地。陳獨秀也是如此,他靠在車輪上,覺得渾身發軟。方纔那股子往死裡工作的勁頭頃刻間消失的乾乾淨淨。雖然腦袋後頭頂著車輪上的一個凸出部分,感覺很不舒服。但是陳獨秀連動動脖子的立秋都沒有了。他忍不住想到,休息的目的是為了恢復體力,而恢復體力之後又要往死裡干。若是現在真的累死了,或許也比這種始終往死裡干要舒服的多吧。
想到這裡,陳獨秀氣喘吁吁的強打精神撐起身體站了起來,只見岳王會出身的同志們一個個真的如同死狗一樣歪在路上。再看人民黨出身的同志,儘管他們按照平日的訓練背靠背坐在一起,但是他們同樣額頭上都是汗水,身上的軍裝上也明顯有著汗水浸濕的水漬。由於昨天大家不可能換軍裝,所以他們深藍色的軍裝還有一層層白色的鹽漬。這是很正常的,大家昨天出發的時候,搬運的物資倒是平均分配了。隨著岳王會出身的同志體力耗盡,人民黨出身的同志不聲不響的承擔起了更多物資運輸的工作。若不是如此,整個隊伍根本不可能保持不掉隊的情況堅持到現在的。
「人民黨的戰士也是人啊。」陳獨秀心裡說道,他們同樣會感到疲憊勞累,所以他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與這些疲憊和勞累作鬥爭上。而不是和岳王會那樣,滿腦子都是為了出風頭,卻不肯真正的去面對辛苦的工作。岳王會和人民黨天差地別的功績,就是從這麼每一個小環節上,從每一段行軍中慢慢拉開距離的。等岳王會看到差距的時候,已經根本不可能趕上了。
雖然還想繼續觀察下去,陳獨秀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意識也伴隨著海潮一樣湧動的黑暗消失了。
等陳獨秀醒來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到自己被幾個岳王會出身的同志圍在自己周圍。陳獨秀想抬起身,隨即發現自己的力氣竟然完全消失一樣,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岳王會出身的同志連忙把陳獨秀給扶起來。有人端了水過來,「陳先生,喝點水吧。」
喝了水,陳獨秀才覺得好了不少。他扶著同志們肩膀站起身,卻見和他在一起的有三十多人,而運輸部隊卻不見了蹤影。「運輸隊去哪裡了?」
「陳先生,您昏倒之後,運輸隊把走不動的同志留下來,他們自己出發了。這幫人也太不給面子了。」有人很是不滿的說道。
陳獨秀搖搖頭,「這是什麼話?我們既然走不動了,就沒理由耽擱部隊繼續前進。他們要是留下來,豈不是輕鬆得多。繼續前進更是辛苦。」
被陳獨秀批評之後,岳王會出身的同志也不敢反駁。他們問道:「部隊的幹部讓咱們就地等著,陳先生你看怎麼辦。」
陳獨秀向前方看了一陣,根本看不到部隊的蹤跡。看來大部隊已經走遠了。「我們就在這裡等吧。」
眾人就等著陳獨秀的這句話,既然陳獨秀也表了態,眾人扶著陳獨秀坐下,自己也順道坐下,或者乾脆躺下。他們從沒經歷過如此辛苦的工作,此時身體和心勁早就到了極限。不少人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陳獨秀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直到中午時分,陳獨秀才醒來。他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被驚醒的。遠處大部隊行軍的腳步聲震動著地面,雖然這支部隊裡頭沒人說話,可這種震動依舊刺激著人類最本能的警覺神經。不僅僅是陳獨秀,連其他人也都被驚醒了。
陳獨秀拿出懷表看了看,現在是下午一點半。他知道大部隊為了不驚擾市民,也不想走漏風聲,所以是今天凌晨摸黑出發的。運輸部隊走了一天半的路程,大部隊半天就完成了,這速度實在是令人驚訝。
隨著大部隊越來越近,陳獨秀能看出大部隊體力並沒有太大的損耗。戰士們神情專注,步履輕快,在山路上行軍竟然沒有絲毫的遲鈍。與部隊的通訊員交換情況,大部隊毫不停歇的繼續前進。1000人的部隊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
直到傍晚,後勤部隊才拉著大車回來。而且回來的絕大部分還是岳王會出身的幹部,人民黨出身的輜重部隊大部分都跟著大部隊繼續出發。
在陳獨秀他們蹣跚的踏上歸途的時候,湖北新軍三十一標的官兵已經安營紮寨。他們卻沒有攜帶壓縮餅乾與鹹鴨蛋行軍的模式,所以出兵的時候他們自帶糧食。每天在山道上行軍自然不可能多快。工農革命軍不用生火做飯,新軍卻要做飯的。光做飯吃飯,每天就要花掉至少四個小時。新軍出兵的傳統就是要發錢,朝廷根本沒錢給湖北卻能用稅收來抵扣。而湖廣總督卻無意給新軍發那麼多錢,只是象徵性的給了點開拔費。
三十一標嘴裡頭喊「效忠朝廷,剿滅亂黨」喊的最響,但是為朝廷效忠絕不是沒有代價的,這點子開拔費絕對不能讓三十一標的官兵感到自己的效忠得到了應得的報償。於是效忠的情緒變化,導致了他們每天走不到二十里路。現在距離營山縣還有七十幾里的路程。三十一標的標統更是不願意走這麼急,早早的就安營休息。
湖北新軍這麼大模大樣的行軍,自然不會注意路人,反正路人早就被這大部隊嚇得躲在路邊不敢靠近。人民黨的的偵察兵們化裝成路人,密切監視著三十一標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