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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七十六 第三次安慶戰役(一) 文 / 緋紅之月

    魯正平從沒想過自己居然能當上安慶市的市委書記,市委書記這個地位是屬於民政。魯正平出身軍隊,他從來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幹上民政工作。所以儘管身為民政官員,心態還是軍隊政治幹部那一套。魯正平身兼市委書記與部隊的政委,他知道自己這個市委書記意義更加淡薄,陳主席是要魯正平做好軍隊的工作。在即將到來的戰爭裡,出身偵察兵的魯正平希望部隊面對湖北新軍的時候能更加主動一些。

    章瑜是水上支隊隊長出身,也是魯正平的老上級,章瑜談及軍事鬥爭的時候,魯正平非常認真的聽章瑜的看法。

    「對於武漢方面的行動,我們必須服從中央的指揮,不能擅自行動。」章瑜的話簡單明瞭,充滿了政治上的正確性。

    魯正平聽著這廢話一樣的發言,實在是搞不懂章瑜這是在鬧哪出。好在人民黨的會議裡頭沒有故作高深的風氣。章瑜隨即解釋起來。人民黨現在沒有足夠的兵力,安慶方面根本不用指望中央的援軍。沒有援軍,以安慶現在1200多人的部隊,加上指望不上的近400岳王會的人,面對人數、裝備都佔據優勢的湖北新軍,工農革命軍即便有戰術上的小勝,也不可能對局面有重大影響。

    「那章市長到底有什麼想法?」魯正平問。

    「我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集中兵力打殲滅戰,湖北新軍的水軍我們肯定對付不了。在長江以南打仗,很可能會被敵人水軍截斷過江的路線。所以咱們除了留下江對面守渡口的小部隊之外,主力應該撤回江北。湖北新軍若是靠了水軍,那麼咱們就按照中央的計劃,撤出安慶。如果湖北新軍一部分部隊走江北,我們就看看能不能在江北殲滅他們的陸軍。」

    「我同意章隊長的方案。」魯正平說道。他不經意間稱呼了章瑜的老頭銜,但是魯正平對此竟然毫無差距。

    章瑜的整個計劃的確是服從了中央的既定方針,「可以放棄安慶,但是不能讓湖北新軍繼續北上。」魯正平絕對支持這個計劃,假如能夠殲滅湖北新軍在江北的部隊,湖北新軍即便不撤軍,或者以水軍為先導攻下安慶,他們部隊的數量也不可能繼續進攻根據地。

    章瑜看自己的計劃得到了魯正平的支持,他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這其實是章瑜真正計劃的第一步。「魯政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在安慶一直工作。我指的不是單純的軍事工作,而是作為安慶市委書記,一直幹下去。」

    魯正平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疑惑的看著章瑜。難道章瑜現在就考慮要長期在安慶工作麼?「工作安排問題還是要由組織上決定的。」魯正平答道。

    「組織上的決定只是一方面,同志們自己的意向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章瑜解釋道,「如果咱們有在安慶工作的意向,而且在安慶的工作表現的很出色,那麼我們應該可以繼續下去。」

    章瑜並不認為自己的一生就該以軍人的身份堅持到底,他從事軍事工作的原因是當時根據地缺乏軍事人員,他服從了組織上的安排。章瑜出身一個官吏家庭,他對於民政工作的興趣遠比從事軍務更強烈。與根據地現在其他大多數縣委書記一樣,章瑜的人生目標和參照是人民黨主席陳克。陳克在軍務與政務方面的卓越實力讓章瑜極為欽佩。章瑜也是個年輕人,他和陳克年紀相差無幾,如果他沒有見過陳克就罷了,與陳克一起參與建設起安徽的根據地的經歷,讓章瑜就很想試試看自己能否達到陳克這樣的水平。章瑜並不想立於陳克之上,同樣的,他也不想只能抬頭看著陳克的背影。

    魯正平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他的人生追求很簡單,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所以他理解不了章瑜的這種念頭。他覺得自己到底在哪裡工作,在部隊也好,在民政工作也好,自然有組織上安排。章瑜倒是能夠理解魯正平,就因為如此,章瑜才想與魯正平合作。章瑜繼續勸說道:「魯政委,現在安慶對於整個根據地而言是個很棘手的地方,安慶太容易受到軍事打擊,而且安慶作為一個商業發達的地區,如果不能有效利用的話,這座城市反倒會成為根據地的包袱。我認為你我在這裡一定可以打開局面來。讓安慶成為咱們根據地的聚寶盆。我對魯政委你的品行,能力都是信得過的。我且不說組織上的想法,我只想問問魯政委你到底想不想為咱們根據地創出局面。」

    如果用官位前途來說服魯正平,章瑜認為效果不會太好。但是魯正平既然對組織忠心耿耿,那麼從對組織負責任的角度去勸說,效果是最好的。情況果然如同章瑜所想,魯正平想了一陣,這才說道:「章隊長,我肯定希望為組織多做些工作。不過組織上如果對我有什麼新安排,我也一定會以組織上的意向為主。」

    章瑜點點頭,「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地位才要選擇盡可能守住安慶的計劃。如果能以微小的代價守住安慶,對革命事業有最大的好處。魯政委覺得呢?」

    魯正平對此也表示同意,陳克給了安慶方面足夠的自由決定權,那麼能守住安慶,消滅敵人當然是最好的。而且章瑜已經說明不會讓部隊硬拚,那麼魯正平就沒有反對的理由。

    軍令和軍政兩位領導達成了共同的作戰決心,他們先是商量了一下整體的思路,接著把部隊的幹部們召集在一起開了作戰會議。

    陳克是毛爺爺的擁護者,所以他並沒有完全照抄毛爺爺的建軍方式。在部隊建設方面,陳克提出了模仿一部分德國參謀總部的建軍思路。德國參謀總部在人事安排方面很有特點,至少陳克看到的各種資料中,德國參謀總部並不採取完全的軍事指揮官與參謀分離的模式,低級軍事指揮官經歷過前線戰鬥錘煉,會進軍校繼續深造,然後回到部隊參謀部工作。經歷了參謀工作之後,再去前線從事指揮工作。工農革命軍建軍一年多來堅持了黨指揮軍的綱領,在部隊建設方面實行的是軍官與參謀的輪換制。

    參謀重計劃,軍事指揮員重對戰機的把握與戰鬥是的軍事決心。雖然肯定有一部分人會畫虎不成反類犬。把軍事指揮員容易犯的輕視準備與參謀特有的缺乏果斷決心的特點給集結起來,但是工農革命軍的本質是黨指揮軍,這種人根本不可能靠什麼「關係」在部隊中得到提拔,也不可能長期在部隊裡頭存在。而那種能身兼指揮官的決心與參謀重準備特點的軍人,都是擁有戰略眼光的軍人。哪怕工農革命軍裡頭只有5%的指揮員能達成這種境界,陳克做夢都能笑醒。

    安慶的主要指揮員有40多人,全部參加過短期軍校培訓。曾經擔當過軍事指揮員與參謀的有14名。章瑜讓他們組成了參謀科。對於章瑜的計劃,參謀課的態度很一致。人民黨的軍校極為強調軍事準備,「不打無準備之仗」,這條標語就寫在軍校最醒目的牆上。

    「除了從根據地來的情報之外,我們怎麼收集來自湖北的情報。」參謀科首先提出的就是這個問題。在章瑜下定與湖北新軍正面作戰前,參謀科一直制定的是以放棄安慶後在外圍採取游擊戰的軍事計劃。

    「雖然我們人數不夠多,但是我認為大家可以集思廣益,自己分析戰局。」章瑜答道。他以身作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湖北新軍大規模迫害被人民黨俘虜的官兵之前,章瑜其實沒有真的想與湖北新軍正面作戰。既然湖北新軍自己倒行逆施,在合肥戰役中被俘的幾千官兵就不可能再成為湖北新軍的戰鬥力。年初的湖北新軍有一萬六千人的部隊。參與進攻根據地的七千部隊被開除出湖北新軍序列之後,湖北新軍只剩了九千人。即將到來的戰鬥中,湖北新軍能夠派出來的部隊不可能超過四千。而且這四千人一旦分為江北與江南兩路的話,江北的人數極有可能只是兩千多人。工農革命軍現在在安慶的部隊有一千兩百多人,以這樣的兵力對比,章瑜有信心殲滅敵人。

    「章隊長,這是對我們最有利的考慮。如果敵人稍微有所變化,或者湖北新軍讓那些俘虜打頭陣的話,我們的計劃就會進行不下去。如果一定要作戰的話,需要更多的計劃。」作戰科長李元傑說道。

    對於參謀們的這種秉性,章瑜也很清楚,他答道:「我已經下了在長江以北與敵人正面作戰的決心。我現在需要參謀科提供這方面的軍事計劃。我們正面作戰能夠應付的敵人上限是多少。而且我們需要採取什麼樣的作戰手段,在哪裡迎戰。這都需要同志們一起完成。」

    與會的指揮員們互相看了看,大家這是第一次脫離了中央軍委的指揮獨立作戰。以前每戰必勝,那是因為在陳克主席的直接領導下,無論打多大的仗,大家都不擔心。現在要大家自己做出決定和判斷,哪怕是最有信心的同志也忍不住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章瑜知道同志們的不安,他自己同樣有著畏懼感,一旦脫離了中央的支持,只有1200的部隊面對整個湖北新軍,完全沒有不安才是怪事。但是章瑜很快想起了陳克,陳克指揮的那麼多戰役,難道陳克就沒有不安麼?章瑜在軍事會議中,是發表質疑最多的人。他知道陳克有時候也沒有萬全的準備,但是陳克有著不可動搖的軍事決心。而事實證明,陳克的每一次指揮都獲得了空前的勝利。所以章瑜強行壓制住不安的心情,他大聲說道:「所有的軍事責任都會由我來承擔,我現在下達命令,要求同志們開始制定在江北殲敵的計劃。」

    在指揮員們還不敢完全確定的時候,魯正平說道:「我支持章隊長的意見,我們在江北與湖北新軍正面作戰。」

    既然軍令與軍政部門領導達成了一致,指揮員們也就不再反對了。討論的話題進入具體執行方面。

    章瑜與魯正平很快就親身感受到中央根據地與安慶的人才差距,如果只是執行中央軍委給的方案「撤出安慶,在外圍作戰」,安慶的指揮員們還能勝任。但是制定與湖北新軍在江北全面作戰的計劃,與會的指揮官有四十多人,中央軍委不過二十人,安慶的同志比中央軍委的同志多出一倍來,可制定計劃的效率則是中央軍委超出安慶的同志好幾倍。

    「我果然是比不了陳主席。」章瑜暗自想到,陳克一個人就能制定戰略方面的總體設想。章瑜自己僅僅能提供一個目標,他自己都無法理順戰爭思路。無法理順的直接結果就是章瑜不由自主的就從「最佳情況」的角度去思考。他也想「全面考慮問題」,但是把握全面戰局超出了章瑜的能力之外。軍事會議開了一下午,晚上大家討論到深夜,依舊拿不出一個完整的方案出來。

    疲憊的宣佈散會,章瑜回到自己的宿舍。他突然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幹傻事。如果按照軍委原先的計劃,安慶的部隊是絕對夠用的。別說湖北新軍出動了四千人,就算是湖北新軍出動六千人,他們至少得在安慶駐守三千人。在外圍的游擊戰中,章瑜絕對能夠用手中的一千兩百人解決這三千人。等中央部隊消滅了北洋新軍後,湖北新軍如果不逃跑,那就只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這兩者的區別就是安慶再易手一次罷了。而自己的作戰想法有可能是對的,但是這真的超出了現在安慶駐防部隊的實力。

    白天累了一天,章瑜覺得筋疲力盡,思前想後中章瑜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繼續召開軍事會議,大家為了怎麼打這仗費勁了心思。快到中午的時候,情報室的值班人員卻跑進了會議室。他向章瑜遞上了一份文件。這是人民黨盡自己最大努力做出的輕薄紙張寫成的通訊文。由信鴿負責通訊。上面的密碼其實很簡單,就是漢語拼音。為不過「abcdefghi」這九個拼音用「123456789」來代替,當然最終的發音你得用普通話話才能讀明白。如果沒有經過人民黨的正規文化教育,這份密碼在現在根本無人能夠破解。、

    既然是中央來的通訊,大家費勁了力氣開始翻譯。經過了諸多的討論,最終拼出來的是一份作戰建議。中央軍委已經得知湖北新軍大規模迫害俘虜的消息。根據這個最新變化,中央軍委建議駐防安慶的部隊與湖北新軍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在江北與湖北新軍進行作戰。

    看到中央支持了章瑜尚未匯報的作戰思路,安慶的同志們都是心裡頭一陣輕鬆。有陳主席的支持,大家都充滿了勝利的信心。即便是一開始就支持章瑜的魯正平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章瑜一方面對自己的隨機應變沒有走錯方向感到滿意,但是陳克的反應之快,讓章瑜感到對自己的失望。

    這份文件裡頭說明,更加詳細的作戰計劃將會在隨後送到,不過中央軍委建議主要的作戰模式採用游擊戰「十六字訣」的方法。選擇湖北新軍江北部隊脫離湖北水軍艦炮支持的地區與敵人作戰。而且為了讓部隊能夠更加有效作戰,中央在湖北的情報部門將會派人把情報直接給安慶傳送。具體情況將在後面有專人趕到安慶與章瑜魯正平聯繫。

    而文件裡頭專門說明,這次作戰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岳王會,如果可能的話,把他們支開比較合適。

    陳獨秀不知道人民黨對自己評價,離開安慶市政府的時候,他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天是灰暗的,眼中的景色也變得面目全非,陳獨秀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沒用,如果說革命不成功還是能力問題的話。那麼連正常生活都辦不到,那就是人品問題了。章瑜用簡單的話讓陳獨秀認識到了人民黨與岳王會本質區別在哪裡。陳獨秀髮現兩者之間有著天塹鴻溝一般的差距。這差距根本不是陳獨秀能夠彌合的。

    很早之前,陳獨秀就感覺到人民黨的人,無論是軍官還是戰士,都有著極為另類的氣質與作風。現在他終於弄明白了,在這個不正常的時代,人民黨成千上萬的官兵們過著正常的生活,這才是這時代中最大的不正常。

    抬眼看著周圍,安慶的百姓們一個個忙忙碌碌,看樣子也開始逐漸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安慶城是長江沿岸重要的城市,在人民黨兩次奪取安慶之前,這座城市曾經在太平天國時期發生過慘烈的圍城和守城戰鬥。陳獨秀是安徽懷寧縣人,懷寧縣在21世紀的時候已經歸安慶。所以對那場慘烈的戰爭,陳獨秀小的時候曾經聽家人說過。1861年,太平軍與湘軍在安慶激戰,經過一系列殘酷的戰鬥,9月5日,曾國荃命湘軍以一部兵力抵擋陳玉成部的攻擊,主力則向安慶發起了猛攻。湘軍大炮轟塌了安慶的北城牆,湘軍一湧而入。此時城內的太平軍已餓得槍也拿不動了,但是人人奮死,絕不投降。湘軍在城內到處殺人放火,共屠殺了城內軍民16000餘人,無數屍體順揚子江而下,密密麻麻塞滿了江道。至此,安慶城失陷,守城太平軍全軍覆滅。

    人民黨經過兩次戰爭,並沒有摧毀安慶,而是很快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節奏,岳王會則讓安慶過上過一段即為可怕的日子。陳獨秀想起來就覺得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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