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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五十九 鐵礦 文 / 緋紅之月

    姚宏文果然沒有選擇留在根據地。當陳克詢問姚宏文想繼續探礦還是想作為信使時候,姚宏文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把信交給同盟會的任務。他是很真誠的希望能夠干辦送信這件「大事」。既然姚宏文寧肯當「郵差」,陳克也不去強求姚宏文。這種心態陳克也有過,自以為參與了某件「大事」,承擔了其中的一個「環節」,然後就自鳴得意。其實老老實實的干礦業學校的本職工作,無論從長遠和短期內都是更有前途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是極為體面的工作。可陳克年輕的時候總是會選擇看似「光輝萬丈」,其實毫無意義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心態的變化,陳克其實也想不起來當年為什麼那麼愚不可及。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那個陳克,所以根本無法重塑當年的思維模式。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陳克自己那時候懶,刻苦的鑽研太耗費時間,陳克想做的就是站在那虛無縹緲的光芒裡頭,絕對不肯腳踏實地的幹事情。

    在送走姚宏文之前,陳克已經派遣情報員送了另一封信給光復會。與情報員同時出發的,還有給根據地各個要害部門高級幹部們的通報信件。處理完了這一切,陳克才開始處理探礦問題。

    陳克沒有接觸過探礦,他知道的只是從新聞和人物介紹上看到的一些消息。中國的探礦工作者給陳克留下的印象就是兩個字「辛苦」。整天在外頭跑,成年累月的不回家。陳克家裡認識兩位李四光的學生,這兩位終生未婚,把一切都獻給了探礦事業。作為探礦工作的高級專家,結果弄到終生未婚,其工作辛苦程度可見一斑。

    李四光先生不僅僅是以為擁有卓越實際工作能力的學者,陳克印象裡頭他還針對中國礦產特點提出過不少符合中國實際特點的理論。這些理論知識陳克一點都不清楚,論壇上關於中國礦業的特點討論也只有一條。

    面對著礦業學校的學生與陳克挑選出來的探礦部隊的戰士,陳克發表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關於礦業知識的論述。「同學們,大家都知道中國歷史悠久。歷史悠久的結果之一,就是地表淺層容易開採的很多礦產早就被使用殆盡。現在地表上剩下的大多都是當時冶煉技術和冶煉工藝不太容易利用的礦產。所以,諸位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你們得向地下挖礦。你們得常年累月的奔波在人跡罕至的山區裡頭,這就是探礦工作者們面臨的現實。你們有這個思想準備麼?」

    探礦部隊的官兵們異口同聲的答道,「我們有這個準備!」

    陳克滿意的點點頭,畢竟是部隊的同志,組織性紀律性就是不一樣。這支探礦部隊兩個月前就已經組織完畢,陳克的地圖上有標注在廬江龍橋地區有礦業區,這支部隊已經開始在該地區試著鑽探礦脈。陳克南極的科教片,也看過電影《2012》裡頭鑽探冰層的模式。鑽探設備就是動力驅動的洛陽鏟,覺得某個地區地下或許有礦脈,就開始往下鑽孔,對取出的岩層進行分析。如果運氣好鑽到了,就在附近開始繼續鑽。直到確定礦脈的位置大小。

    陳克覺得這就需要專用設備,還有非常耐磨的鑽孔鑽頭。這些高精尖的設備現在根據地統統沒有,只有依靠挖洞的方式了。挖洞不可能直上直下的挖,不說別的,沒有通風設備,也不可能鑽多大的洞穴,打孔人員下到幾十米的深處就能窒息而死。人民黨有開挖煤礦的經驗,卻沒有開挖金屬礦的經驗。一般的探礦模式就是找個可能有礦脈的山,依照科學或者不科學的模式覺得這裡可能有戲,然後找個多是山腳的地方斜著往下打洞,用梁木支撐坑道的坑壁,不斷的挖啊挖,直到挖到礦脈或者決定不再繼續往下挖為止。

    探礦這玩意投資大,地質情況也複雜。天知道你是不是直接挖到地質含水帶上。地質含水帶就是類似井水源頭的區域,若是挖到這種地方你就只有自認倒霉了,水流滾滾而出,把礦洞徹底淹沒。要麼等水流乾,然後把礦洞裡頭積存的水抽乾之後繼續往下挖。要麼只有重新選址開挖新的坑道。以前陳克不知道探礦風險是多麼大的行業,他只是把散碎知識與礦難新聞組合起來,就能想像到當年為何說探礦若是探成那就立成巨富,而探礦失敗之後立刻就是傾家蕩產。

    人民黨是不是「有錢」,這時候就顯露出來優勢了。探礦者最怕的就是探不出礦來,其次就是探出礦來之後,礦產被別人奪走。所以要疏通關係,要擁有一支武裝力量。還要牽扯諸多利益關係。這些成本之浩大,一般商人根本承擔不了。

    根據地就不同,根據地掌握著政權、財權、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只有人民黨去剿滅其他礦主與地方勢力的可能,別的勢力若是不長眼的想搶奪人民黨的礦產,那人民黨不在意殺雞駭猴的。這種統一的巨大勢力保證了內部消耗的最小化。

    陳克真的鐵了心做這件事,根據地就沒有人敢不服從命令。而且根據地勞動力便宜,各種物資屬於統一計劃,不會在購買過程中被層層加價。核算的計算公式幾乎簡化到「糧食=勞動力」的程度。陳克二話不講命令按照15度角開洞,兩個月就開出了一個九十多米深的坑道。陳克也不惜血本的提供了一台煤氣內燃機作為通風設備動力。在這兩個多月裡頭,探礦部隊除了與陳克一樣不知道礦石長什麼模樣之外,對於爆破鑽孔打探測礦井已經有了一定的水平。挖出的各種石頭堆積如山。而且運氣也不錯,沒有挖到含水帶。

    那些礦業學校的學生們沒有這等經驗,他們大多數都不知所措。學生們從來沒有想過野外工作問題,對他們來說,探礦的全部就是在學校看到學到的一切。長年累月奔波在山區根本就超出了學生的想像之外。

    面對這幫迷惑的學生中,陳克的視線投向了成須虎與令狐光。在陳克設計的考試中,這兩個人果然如同陳克所料,成績排在前兩名。成須虎的成績甚至比令狐光還高些。考試內容很簡單,就是辨認礦石,以及對金屬特性的問答題。只有這兩個人才全部認清了所有攜帶的礦石標本,也只有這兩個人臉上沒有茫然的神色。成須虎是有些擔心的神色,令狐光則是無所謂的表情。

    陳克不準備鼓動學生們的熱情,思想工作是由探礦部隊的政委來負責的。陳可要做的就是說明工作內容。「我不要求大家現在給我弄出什麼礦產理論出來,我現在要求大家給我辨清礦石。探礦最難的是弄清礦脈在哪裡,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礦脈在哪裡。大家要做就是弄清這些礦脈的深度,各段礦脈的成分。探礦需要爆破,要打眼,要鑽探採集樣品。這些工作我們有部隊專門的爆破隊伍來完成,各位同學除了需要在工作中學會這些知識之外,還要分析樣品。這些知識我看課本上都講過。除了分析樣品,你們還要收集標本,這是個細緻繁瑣的工作,這也是光榮的工作。請同學們一定要做好。」

    學生們中間沒人說話,陳克這種目的明確的命令式訓話給了學生們極大的壓力。令狐光壯起膽子問,「陳主席,我們要干多久?」

    「先準備干五年。」陳克不假思索的答道。

    令狐光連忙說道:「可是學校和我們牽的合同裡頭只說要探礦三年。」

    「你們從現在起不用再回學校了,就在部隊裡頭干。加起來也大概是五年。」陳克看過教學大綱,學生們是學習三年的。現在不過學習了一年多,剩下的一年多時間與三年的合同加起來也差不多有五年了。

    聽了這個回答,令狐光不吭聲了。

    「今天部隊就準備一下,明天大家就出發。」陳克做了這樣的總結。

    有部隊負責指揮學生,陳克很是放心。其實探礦部隊根本不用到深山老林裡頭去,就在廬江附近探礦即可。

    解決了探礦隊伍問題之後,陳克覺得心裡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開始與軍委商量安慶地區的軍事部署,以及部隊進入大別山區的工作安排。部隊現在不少人還在探親,所以軍事會議不僅僅是戰略部署,也包含了一個短期培訓班。各個部隊從低級到高級幹部都要進行針對性培訓。預計這個培訓需要兩周時間。

    探礦隊出發的三天後,他們就風風火火的派人回來報告,探礦部隊這兩個月間開出的那口探礦洞的92米處已經挖到了硫鐵礦礦脈。聽到這個消息,陳克竟然不知道該說啥。匯報的是探礦隊的副隊長,他曾經為此欣喜若狂,但是路上一路狂奔的時候激動的情緒也消磨殆盡。現在副隊長整個人被一種不知所措的情緒佔據了。學生們拿著礦石標本一對照,大概判定是硫鐵礦。不過礦洞本來就沒多大,整個礦脈到底有多大,向哪裡延伸,含量如何,學生們一頭霧水,探礦部隊的幹部戰士也是一頭霧水。他們最奇怪的是陳克主席到底是怎麼知道那裡有礦脈的。

    人民黨的幹部在匯報前都會做充分的準備,雖然大家驚喜之下覺得必須向陳克主席報喜,不過報喜之後該怎麼繼續,他們就一無所知。怎麼建設鐵礦礦山,陳克也不懂。人民黨有開挖煤礦的經驗,但是煤的硬度低,鐵鍬礦鏟就能對付。硫鐵礦的硬度比煤炭大得多,怎麼把這些鐵礦弄碎運出來,陳克根本不知道。

    陳克不能讓同志們乾等著,他定了定神,對副隊長說道:「大家先繼續探礦,不要鬆懈。要查資料,這次礦業學校提供的書籍就是我們知識的來源。組織上會去大冶鐵礦弄到一些技術人員,大家不要太擔心,會有辦法的。」

    說完之後,陳克讓副隊長把所有探礦書籍都帶走,組織部隊自己學習。他又覺得不太夠,讓人去鳳台縣調一些化學老師以及煤礦技術人員過來一起研究。

    副隊長走後,在場的軍委同志們一個個也不知所措。華雄茂看著陳克緊皺的眉頭,問道:「陳主席,我們能自己煉鐵了麼?」

    「差得遠。我對探礦也一無所知,只有靠同志們自己努力了。」陳克實話實說。

    如果一個問題連陳克都不清楚,同志們也沒辦法樂觀起來。原本還想湊熱鬧的華雄茂也不再吭聲。其他同志更不敢造次。

    陳克敲了敲桌子,「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大家繼續說安慶地區的防守部署。」

    安慶再次落入人民黨手中之後,軍委裡頭意見竟然很統一,安慶太過於棘手,倒不如放棄為上。但是岳王會自打上次被湖北新軍攆走之後,在安慶已經臭了大街。若是再把安慶交給岳王會,別說岳王會肯定會徹底覆滅,人民黨這次也會跟著受牽連。

    陳克倒是提出了一個想法,乾脆在安慶推行選舉,選出自己的地方政府。但是陳克也說明了自己的擔心,他對此也無法預計這個「地方政府」能否建立起來,能夠維持多久。包括陳克在內,都希望安慶成為消耗滿清兵力的場所,如果滿清有著不佔據安慶決不罷休的想法,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問題是遍觀周圍的地區,竟然沒有發現一隻清軍還有這等勇氣。

    湖北新軍自然不用說,他們現在只剩了一萬人,防守武漢就已經膽戰心驚,絕不可能兵出安慶。江南新軍現在被南方的光復會鬧得草木皆兵。江南新軍現在能維持金陵的治安就不錯了。更遠的新軍想到安慶,先得打垮安徽根據地才行。

    儘管陳克希望同志們能夠拿出好辦法來,可討論的結果依舊是先發動安慶地方選舉,好歹你也得弄出一個「維持會」來維持安慶的正常營運才行。佔據的一團與四團的部隊為了清理安慶城內的垃圾,花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由於這時代沒有垃圾填埋技術,按照安慶清理垃圾的報告,安慶外半個長江江面上飄滿了各種傾倒進去的垃圾。

    部隊不可能沒事就負責垃圾清理工作,可是新政府已經沒錢僱傭清理人員。佔據一座城市並且維持城市營運的開支絕不是一筆小數目。政治與經濟攪合在一起的時候,陳克都不敢輕易下定判決。這個問題一拖再拖,談了三天都沒有最後的解決方案。

    其他同志因為不懂,所以沒辦法參與討論。華雄茂懂的多些,他的煩惱其實不亞於陳克。陳克覺得不能再拖了,他提出要最後表決。大家終於鬆了口氣,表決就表決。燙手山芋先解決了再說。就在要投票的前,一直發言不多的章瑜突然說道:「陳主席,我想去安慶主持工作。」

    軍委的同志聽了之後都是大吃一驚,章瑜竟然有這種膽量。

    「你要多少人?」華雄茂急切的問道。他最想的就是把部隊車回來。

    章瑜說道,「一個營就行。」

    陳克也不多想,「章瑜同志,會後你和我單獨談話。」

    人民黨在行動,姚宏文也在急匆匆的行動,他要盡快趕回上海。姚宏文在日本的時候是知道孫中山的,只是他沒機會與孫中山暢談革命。孫中山先生平日裡要麼帶著他的日本小妾四處走動聯絡日本官員和有錢人,要麼就和在日本的中國革命領袖們大談革命,其實也沒多少時間和普通的留學生深入探討革命的具體步驟。

    人民黨在軍事上的連續勝利讓同盟會一度很振奮,但是問起人民黨的領導者是誰,同盟會裡頭卻並不清楚。光復會與同盟會矛盾一直很深,儘管光復會的領袖蔡元培已經傾向於同盟會,但是光復會負責具體革命工作的骨幹們對蔡元培很有背道而馳的趨勢。同盟會也曾經詢問過蔡元培,人民黨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除了得到人民黨的領導者是一個名叫陳克的留學生之外,蔡元培竟然沒有別的消息可以提供。

    經過多放打聽,同盟會才稍微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例如人民黨的領導者其實是嚴復和嚴復的弟子陳克,陳天華沒加入了人民黨。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儘管人民黨在安徽已經擁有巨大的軍事力量,同盟會卻找不到與人民黨建立聯繫的方式。這對於同盟會而言是一件極為意外的事情。所以他們聯繫到了姚宏文。

    而姚宏文一回到上海,就得知了一個消息。光復會宣佈脫離同盟會。

    光復會的宗旨與中國同盟會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內容十分相近,說明兩者在反滿的立場上是一致的。「光復、同盟,前後離合不一,宗旨固無大異,皆以種族革命為務」,因而在同盟會成立時,在日本東京的部分光復會員加入了同盟會。

    但同盟會的政綱中還有「平均地權,創立民國」的內容,這是同盟會不同於舊式會黨,成為具有近代政團性質的關鍵。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主張推翻清朝統治後,在中國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在這一點上,光復會不表贊同。光復會主張恢復漢室,建立漢人統治的政權。徐錫麟、陶成章乃至章太炎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帝王思想。陶成章就說過:光復會領導人之一:蔡元培

    「革命就是造反,……改朝換代」。章太炎在《代議然否論》中認為「帝王一人秉政,優於立憲,沒有什麼不好」。在革命宗旨的問題上,光復會與同盟會存在著嚴重分歧和對立。此外,在革命運作的方式上,光復會主張「在宣傳革命之外,主要在於革命之力行及實施」,在「用暴力取得政權後,才能實施民主政治」;認為「同盟會雖也重視武裝革命,但其領導居國外為多,宣傳因之多於力行」,對此不表贊同。

    由於與同盟會宗旨異趣,「彌隙難縫」,不久光復會就退出了同盟會,仍以光復會的名義獨自進行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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