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淝河與東淝河在古代皆被稱為肥(淝)水,它們一入江,一入淮,孕育了合肥與壽春這兩座歷史名城。而在合肥附近南淝河與東淝河交匯在一起,合肥之名即由此水而來。「淝水之戰」更使淝水聞名天下。其中南淝河,又名施水,穿合肥市而過,經過巢湖流入長江,為合肥的「母親河」。
安徽水患頻繁,是個素來貧困的重災區。陳克知道解放後共和國為了治理淮河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純粹靠了天文數字規模的巨大淨投入才治理了淮河,為此共和國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若不是歷史上安徽在1907-1911年之間一直是革命熱區,陳克最初也不敢把根據地設在安徽。
直到陳克親自到了安徽之後才明白自己犯了「刻舟求劍」的錯誤。共和國面臨的安徽水患與1907年的安徽水患不同。首先,滿清雖然爛,但是好歹也是要管管治理河道的。自打滿清覆滅之後,北洋還偶爾治理一下淮河治,之後的蔣光頭政權對淮河治理毫無興趣。
到了1938年,蔣光頭更是命令炸開花園口大堤,黃河滾滾南流,在豫東南形成了大片的黃泛區。黃泛區不僅僅摧殘著河南人民,南下的黃河水直接衝進了淮河。直到1947年,蔣光頭為了阻擋解放軍的攻勢,又開始重修黃河大堤,希望讓讓大片淺淺的河道變成難以渡過的「屏障」。陳克是個鄭州人,花園口就在鄭州,他假日經常與朋友們騎車去黃河邊玩。對這段歷史可以說熟悉的不能再熟。
1937-194年,九年黃泛還有一個直接後果,黃河把每年十幾億噸泥沙淤積在平原和河道裡,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淮河兩岸人民和專業工作者仍然在為消化和排解這些遺留物質而艱辛地努力著。專家們甚至將淮河形象地比喻為「沒有屁股的河」,差不多快要到了「談黃色變」的地步。他們說,淮河干流從蚌埠開始,要爬兩米多高的坡才能進入洪澤湖,而洪澤湖早就是危機四伏的懸湖了。
從黃泛區形成之後,本來就水患嚴重安徽更是大雨大澇,小雨小澇,無雨就鬧旱災。陳克一直不理解居然有人還拍光頭的馬屁,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臉去面對那些在安徽水患中痛苦掙扎,不幸喪命的百姓們。
現在是1907年,淮河問題雖然嚴重,卻也沒有到後世那麼慘烈的程度。至少在陳克看來,淮河流域的安徽還算是水道暢通行船方便的地區。年初的安慶戰役裡頭,如果不是因為陳克怕進攻合肥之後打草驚蛇,部隊最經濟的路線應該是走兩條淝水,通過巢湖進入長江。現在黎元洪部則是走的完全相反的道路,他們從長江進巢湖,通過南淝河抵達合肥。
此時的南淝河還是很寬闊的,經人民黨從安慶與廬州府的繳獲的水文資料以及親自的測繪結果,南淝河河底寬30∼80米,水深高程6∼6.5米,豐水期水深7米,洪水期水深約8米,湖北新軍的軍艦如果不怕在河道中心沿固定航路航行的話,絕對能夠順利通行。人民黨現在缺乏重炮,對湖北新軍的水軍無法構成有效的威脅。
人民黨高層現在的理論培訓已經基本完成了「科學化」的概念,高層和中層同志們沒一個人再去信龍王。陳克一提出「鐵鎖橫江」,華雄茂詳細解釋了水泥樁的概念,大家立馬就開始工作。這次部隊出動,陳克其實早就完成了自己的設想,所以他專門帶上了游緱。游緱直接負責水泥、玻璃、陶瓷生產。她早就想來戰場看看,這次可是有了用武之地。
戰士們對游緱女書記都很熟,軍官們不少人都曾經在游緱女書記手下幹過。女書記親自領隊,大伙幹勁十足。在南淝河河道最淺的三個部位,用船和木筏固定了攪拌架,先沉小型水泥樁,再沉大型水泥樁。一天半的時候就把這三道障礙處的水深從五米多填到了一米半。非機動的小船可以自由通行,湖北新軍的蒸汽動力船根本無法通行。
若是沒有水泥以及水泥澆灌技術,在河底短期內製造出一道屏障都是癡人說夢的事情。沒有水泥就得用石頭,石頭小了會被水沖走,石頭大了根本無法短期內搬運過來。有了水泥之後,想造多大的障礙物只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游緱不僅僅光幹活,她還進行水泥知識的培訓。這次製造障礙物的部隊是根據地新建成的「工程兵兵團」,陳克把工程兵兵團的級別規定的極高。工程兵兵團在未來將下轄工程兵和鐵道兵,陳克言明,未來的工程兵兵團的總司令只比國防長低半級。也就是說,工程兵兵團的總司令以及總政委將直接成為軍委委員,而且是軍委副主席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現在工程兵兵團暫時隸屬於國防科工委之下,國防科工委的主任兼政委暫時由游緱兼任,所以游緱以一個無軍銜的女子之身,也掌管了一支強大的准軍事力量。軍委裡頭沒人敢對此說三道四,因為這支工程兵兵團不等同於「工兵」,人民黨的「工兵」是戰鬥部隊。而工程兵們則是以去年游緱親自帶領的那支燒製水泥的部隊擴編而來。這可是游緱一手帶起來的部隊。
也有些地方民政幹部擔心這些屏障會阻礙以後的航道通行,章瑜直接把人民黨新造的潛水設備給大家看了。這是一種船用潛水設備。潛水員整套裝備裡頭最醒目的是一個手搖供氣機,一個帶著玻璃觀察窗的鐵質呼吸器,以及用絲綢和竹筒製成的供氣筒,有了這套裝備之後,潛水員可以在水下設置炸藥。等合肥戰役結束之後,這三道水下攔截牆就會被炸掉。爆破完畢之後,比較大塊的障礙物會打撈上來用以加固河道,小塊的就留在河底。
章瑜對著恍然大悟的同志們說道:「咱們人民黨做事向來講究有始有終。這等事情游緱書記早就考慮好了。」
對於章瑜的馬屁,游緱只是爽朗的哈哈一笑,接著就指揮工程部隊撤離工地。一年多前陳克親自帶隊駕船營救百姓的時候,陳克能夠信賴的忠貞黨員就那麼六七個人。章瑜還當過游緱的副手,游緱很清楚,自己現在除了哈哈一笑之外,說任何一句話都是多餘的。
人民黨自己講科學,也重視情報收集。他們唯一的擔心就是黎元洪有沒有把當年在北洋水師學堂學到的東西給忘光了。如果黎元洪不講科學強行進軍的話,湖北水軍的船隻必定會擱淺,那只會耽誤大家的時間。如果黎元洪講了科學,細緻的進行了航道測量,他就會乖乖的分兵兩路,人民黨早就張開了口袋等著湖北新軍陸軍自投羅網。
黎元洪無疑沒有把自己的老本行忘記乾淨,先導的測量船很快就報告河底的異常。接到這個消息之後,黎元洪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老師」嚴復現在是人民黨的高官,這次湖北新軍的軍事行動號稱「剿滅嚴陳匪眾」。
黎元洪親自去前方查看,只見寬闊的南淝河的水面上,呈現出一道整齊的水紋,這道水紋把南淝河最窄的地方一分為二。那是河道的水流被橫貫了河道的水底障礙物突然阻擋之後,水流被迫向上流動時在水面形成的暗流。黎元洪是水軍出身,他更能理解這條障礙物的意義。能製造出幾十米長的一條障礙物,這是何等的組織能力。黎元洪震驚了。
當然了,如果這種震驚被游緱麾下的工程兵官兵們知道,他們只怕就會嘲笑黎元洪未免大驚小怪。工程兵們不過是用掉了兩千多袋水泥和上千個竹籠而已。兩千多袋水泥在根據地五天就能生產出來。編製這些雙層竹籠也不過花費了五天時間。作為模具隔板的蘆葦席能反覆使用,消耗的時間更短。和這個攻城相比,工程兵們普遍認為自己參與的各種水利項目的建設才是令人頭痛的工作。有豐富的測繪數據和方程式,把水流速度和衝擊力計算一下,簡單的堆積起一條臨時障礙物根本就談不上有多大的技術含量。
面對這條障礙物,黎元洪卻被嚇住了。他召集參謀們開始商量此事。現在從南淝河到合肥之間,湖北新軍的探子們通行無阻。他們報告的每一個消息都是「找不到有人民黨的蹤跡」,參謀們也說不清楚人民黨為何要建成這麼一條障礙物。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有了這條障礙物之後,湖北新軍必須下船步行前往五十里地外的合肥。這的確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但是小船和大部分官船都能夠經過這條水底障礙。也就是說這條障礙僅僅阻擋了水軍的蒸汽動力炮船。
「黎大人,兵貴神速。我等來得如此迅疾,想來叛匪們想用這種方法來阻擋我們吧?」有參謀提出了這種觀點。
「你在水下建這麼一條東西,需要多久?」黎元洪問。
參謀立刻啞口無言了,建設這麼一條東西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大人,這條東西只怕是匪眾早就建成的。而且我們走五十里路不過是一天時間。現在探馬往來如風,不管匪眾怎麼想,佔據了合肥城之後我們就可以大有作為。何必擔心這麼一個小小的障礙呢?」也有性急的軍官如此建議到。
黎元洪雖然心裡頭也是如此想的,但是他卻覺得不能不謹慎。想了好一陣,黎元洪才說道:「原地駐紮,先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