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錫麟對陳克來信的目的有著深刻懷疑的同時,陳克也在安排著未來的戰略。人民黨軍事委員會增加了一個新的同志,嚴復這位老軍人加入了工農革命軍最高指揮決策機關。對於陳克提出將安慶交給徐錫麟的建議,嚴復的表現與那些年輕的同志大不相同。
對於何足道這類同志而言,他們也發問,不過發問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搞明白陳克這麼做的目的。這些年輕的幹部都是陳克的追隨者,他們並不認為自己的判斷能比陳克更加高明,所以搞懂陳克主席的戰略目的,以更好的執行陳克主席的想法,就是他們發問的動力。[|com|]
而華雄茂與章瑜等幾位同志,則是真的認為自己有必要弄明白陳克的戰略想法。他們畢竟是部隊的指揮官,他們認為自己擁有這樣的權力。更別說中央軍事委員會也不是陳克的一言堂。
至於嚴復,他既沒有盲目追隨陳克的意思,也沒有身為高級指揮官的自覺,他倒是更加單純想瞭解陳克在軍事上的能耐。
「安慶對我們的意義只有一個,打下安慶,摧毀滿清在安徽的統治中心,整個安徽就亂了。北京政府無力直接控制各個府,各個縣。安慶被摧毀之後,安徽其他地方的反應只可能是據城固守,我們要爭奪是農村的廣大百姓。滿清的勢力不來搗亂,我們就能夠游刃有餘的開闢根據地。所以我們一定要攻克安慶。讓安徽亂起來。」
聽著陳克的解釋,嚴復深以為然。老帥哥嚴復對鳳陽府的戰鬥評價有限,鳳陽府武備鬆弛,守城的部隊對一群穿著新軍軍裝的部隊毫無戒備之心,在繳他們械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試圖申辯自己沒有犯法。全然沒有明白對面的這些人根本不是新軍。城門的衛兵被輕鬆解決之後,剩下的攻擊目標就極為容易。鳳陽府的官員從沒想到,居然有人大白天攻打府城,根本沒有任何防備。這場戰鬥本身極為輕鬆。
嚴復讚歎的是部隊秋毫無犯的軍紀,以及高效的行動。部隊橫掃鳳陽府的時候根本沒有殺戮無辜,只是把各個要點都給拿下。槍炮聲驚嚇到百姓,部隊甚至維持起治安,連慌亂中走失的孩子都給照顧起來,交給了焦急來尋的父母。因為缺乏住處,部隊乾脆就在鳳陽縣街邊百姓的屋簷下睡了一晚。那些宵小也曾經試圖趁亂禍害百姓,巡邏的部隊把他們給抓起來,然後聚集百姓,當眾審判。審判後統統給槍斃了。這樣的秩序井然,訓練有素,嚴復是極為讚賞的。自己沒有加入一個土匪一樣的組織,這讓嚴復很是安心。
至於陳克提到要讓安徽亂起來,嚴復完全聽懂了其中的意思。群龍無首之下,人民黨就可以集中力量擴大根據地,集中優勢兵力逐個將敵人擊破。身為海軍高級軍官,海戰中為何要搶佔t字位置,就是為了集中火力消滅敵人。蘭徹斯特戰鬥力方程就是研究這個的,嚴復讀過陳克的這篇軍事教程,對此大加讚賞。當然,嚴復並不知道,這個歷史上在1914年才創立的方程式,由於陳克的出現,以及率先提出了這個方程式的微積分模型,所以後世把這個方程式命名為「陳克戰鬥方程式」。
嚴復很讚賞陳克提出的「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的意義,一旦失去了安慶的統籌指揮,各個地方上的滿清軍事力量就是一盤散沙,固城自守的那些滿清勢力就成了最好的靶子。俗話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滿清的兵力就那麼多,被一個個殲滅之後,滿清根本無法及時補充,即使補充了,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根本不足為懼。
當然,要實現這樣的戰略構想,一來需要廣大百姓的支持,二來需要部隊強有力的行軍能力。「奪取農村,農村包圍城市」這是陳克的戰略構架。在這次攻打鳳陽府的戰鬥,部隊三小時行在不算太崎嶇的山地行軍軍近二十公里,也給了嚴復相當深刻的印象。
經過陳克的解釋,軍委的同志也大概理解了陳克的戰略構想。在嚴復看來,這次會議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沒想到華雄茂居然吞吞吐吐的問道:「陳主席,你要把安慶交給徐錫麟和秋瑾,是因為他們和咱們是舊識麼?」
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嚴復很是不解。但是他畢竟五十多歲了,比年輕人都更沉得住氣。掃視了其他的軍委成員一圈,卻見有些同志神色複雜,例如何足道就是欲言又止。有些同志則是一臉的茫然,就如蒲觀水就是明顯不知道這話意味著什麼。
「華雄茂同志,咱們是在談公事,不要把私人的感情給帶到工作裡面。」陳克嚴肅的說道。
華雄茂別過了臉看著桌面,片刻之後又重新把臉轉向陳克,他用一種不甘心的語氣接著問道:「陳主席,你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籌劃此事?」
「華旅長,你這樣問還有什麼意義麼?」何足道忍不住打斷了華雄茂的質問。人民黨最早的八個黨員都知道陳克與徐錫麟和秋瑾關係頗深,陳克就是徐錫麟帶去上海的。華雄茂與徐錫麟與秋瑾的親戚關係大家也很清楚。何足道並不想讓華雄茂當眾和陳克爭執此事。陳克或許算計了以前的恩人,可華雄茂如果是基於這樣的一個理由反對接下來的戰略構想,他絕對不可能得到其他同志的支持。就連何足道也不會支持華雄茂。
沒等華雄茂回答,陳克已經朗聲說道:「華雄茂同志,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不是在算計徐錫麟和秋瑾,我現在考慮的是光復會的想法。咱們不可避免的要與光復會打交道,徐錫麟是我們的舊友,但是徐錫麟是光復會在安徽的代表。我不會算計一個老朋友,這沒有意義。但是我必須把其他政治勢力在安徽的存在計算進去。對於這點你能明白麼?華雄茂同志。」
華雄茂聽完之後出人意料的露出了一種小孩子說錯話後才有的羞愧,片刻之後他就恢復了往常那種堅定的態度。「這是我考慮不周,陳主席我說錯了。我沒有要因為個人感情要對徐錫麟特別照顧的意思。這點請相信我。」
陳克很是諒解的點點頭,這才接著說道:「我們打下安慶之後,滿清鐵定要奪回安慶。安慶的貿易會終止,根本別想從那裡得到稅收什麼的錢。如果我們留在安慶,我們要投入很大的兵力用於維持,現階段我們沒有這麼多兵力。有限的兵力和物資用於安慶,遠不如用在擴大根據地上。不過簡單的讓滿清奪回安慶,我們也未免太有些得不償失。所以把安慶交給光復會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軍委委員裡面沒誰有什麼婦人之仁,大家固然不缺乏同情心,不過面對著現實的局面,同志認為讓光復會在安慶頂雷是個不錯的選擇。
蒲觀水問道:「如果光復會不同意接收安慶呢?」
「不管他們是否同意,我們打下安慶之後,把人員物資運走,然後就按計劃撤退。現在佔據安慶不過是背上了一個包袱。這個包袱誰願意要,誰就去要好了。反正我不認為咱們現在需要安慶。」陳克果斷的做了回答,「也許有人會說,佔據了安慶之後,振臂一呼,四方皆應。不過軍委的同志們都是有過這麼多實際工作經驗。佔據了安慶,到底有多少安徽百姓能知道這個消息呢?有多少百姓會相應我們的號召?就算有人相應,相應這個號召會是誰?再說個更現實的,咱們駐留安慶一天,能得到多少糧食錢財?有這力氣,在農村搞根據地,我們又能擴大多少根據地?能救下多少百姓的性命?這個帳我覺得大家都能算清楚。」
聽了這話,同志們中傳出了一陣哄笑,不過這笑聲裡頭一點都不單純。陳克聽得出,大家還是頗為遺憾的。畢竟安慶是安徽的省府,佔據了安慶就意味著有著足夠的號召力。未必不會在全國引發連鎖反應。
陳克站起身來,走到會議室的地圖板前面,他先敲了敲鳳台縣的位置,又敲了敲安慶的位置,「同志們,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爭取到了百姓的支持,那麼我們就有了無窮盡的人力。考慮一下我們的運輸線,安慶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座我們承擔不了的城市。革命就是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這賠本的買賣我們不能做啊。」
「我堅決支持陳克主席的意見。」章瑜立刻發言。他身為水上支隊的指揮官,深知運輸線的問題。從鳳台縣到安慶府,運輸線兩岸的敵人都沒有肅清,如果要保證運輸的暢通,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更別說現在是災年,安慶府也沒什麼糧食。
有章瑜帶頭,其他同志們也表示了同意。於是基本的戰略構架得到了通過,人民黨的武裝力量以攻克安慶,俘獲消滅滿清在安徽的官員為作戰目的。接著討論的就是更詳細的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