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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新開始(十三) 文 / 緋紅之月

    如果不是為了吃上飽飯,誰肯去造反?人民黨對要求入伙的百姓們不允許搶掠,登時就有人心生退意。對著百姓發言的李照在部隊這麼久,對於人的心態摸得很透。肯跟著隊伍向前的人有一種向前的那種態度,這是遍佈每一個細節,準備隨時向前的專注態度。看著「起義百姓」裡頭那些眼神開始左顧右盼的百姓,李照知道這些人已經不願意單純的為了革命而去打仗。

    人民黨自從在鳳台縣建立武裝力量以來,招收的軍人基本都是良家子。良家子們雖然在一開始未必有那些流氓混混能打架。但是經過半年多的訓練,戰鬥力飛速提升,而且特別能吃苦耐勞。在鳳台縣分房之後,部隊的精氣神更上層樓。「為了解放老百姓打仗」,這句幾乎是口號的宣言,已經成了戰士們的一種信念。[|com|]

    如果在根據地的時候,大家僅僅是在服從上級的指揮。見到了周邊的災情後,戰士們實實在在確定了,全家人是靠了人民黨從死亡線上活了下來,是靠了人民黨才有了今天的生活。人民黨的政工體系反覆強調,要讓戰士們知道,這不是人民黨的力量,大多數工作都是戰士和百姓們幹的,人民黨所做的僅僅是站在人民這邊,為人民服務。但是出乎政工體系同志們的意料之外,這種宣傳反倒讓戰士們更加團結在人民黨周圍了。

    戰士們並非不理解自己和百姓們承擔了最沉重的工作,恰恰是因為理解了這點,恰恰是因為人民黨不遺餘力的這樣宣傳,戰士們才真正覺得人民黨是真心要領著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的。因為以往百姓們同樣辛苦,可這樣辛苦換來的利益與現在相比卻是微乎其微。

    百姓們以往遇到的都是把百姓們貶低的一文不值,把自己的存在意義吹噓的神乎其神的那些人。跟著這些人,百姓們頂多撿點殘羹剩飯。只有跟著人民黨,大家才覺得自己真正的得到了利益的大頭。到現在為止,戰士們其實也不懂什麼叫做革命,什麼叫做工業化。戰士們唯一懂得的,就是自己所有的勞動,勞動成果大都數都很平均的落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百姓手裡,而不是落到了人民黨的那些當官的手裡。只要人民黨在,大家都不會餓死,沒有人能欺負別人。基於如此樸素而真實的原因,戰士們就肯真心實意的跟著人民黨走。

    哪怕是要面對戰爭,要面對死亡。戰士們依舊願意跟著黨走。

    實際上李照本人最早的理想與其他革命青年別無二致,打走洋人,建立強大的中國。跟著陳克一起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上海呆不下去了,而且聽說在鳳台縣有縣令當靠山,革命應該是非常容易的。李照原本並不理解人民的需求,他辛苦工作的原因挺簡單,在這樣的環境下,只有大家團結在一起,通過共同勞動才能活下來。既然陳克主席自己都親自衝鋒在危險的第一線,李照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當李照也有了部下,當李照也得為別人負起責任之後,李照原本覺得同志們跟著自己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他身為政工人員,不得不學著去理解基層同志的想去。當他經過艱苦工作的終於理解到這點之後,當李照真正的理解了基層戰士的真正心態之後。那份感動超過了他自己的想像,李照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哭了。

    只要勞動就能活下去,大家誰都不能欺負別人。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很簡單的制度,身為跟著陳克主席一起創立這個新制度的老黨員,李照原本不知道人民的要求其實就這麼一點點。李照甚至一直認為,讓人民跟著自己去革命,是需要花大價錢去收買的。陳克反覆在政工培訓中強調,只要建立一個公平的,有盼頭的新制度,人民就會跟著人民黨走。李照在工作初期其實並不怎麼信的。現在他終於相信了。

    當然,陳克主席在政工培訓中,也反覆強調。舊制度在文化上不斷的毒害人民,讓人相信,自己有機會成為通過剝削別人致富的「人上人」。面對朱三水拉攏起來的這群「起義百姓」,李照也相信了這個判斷。原本不少「起義百姓」眼中閃動的是一種貪婪的目光,說的不好聽,那是一種很像是野獸的光芒。當這些人一聽到「不允許搶掠」,那種衝動和激昂的情緒立刻就一落千丈。隨便在鳳台縣弄個老百姓就比這幫人像樣的多。

    這次鳳台縣公審大會之後,部隊進行了各種座談會,大家都認為審判很公正。唯一的怨言只是覺得公審大會應該早些搞,百姓們其實一直很擔心人民黨會不會和以前的官府一樣,和地主們走在一起。不少戰士提出,應該把以前的一些壞人抓起來。面對政工幹部們對「司法公正」的解釋,也就是說沒有證據的話,司法系統是不能抓人的。戰士們表示了全面的認可,而且踴躍的進行了舉報。

    李照堅信這樣的工農革命軍戰士絕不可能參在戰爭中參與搶掠行動,百姓們並不期待亂世,更不希望罪惡橫行。所以李照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些動機不純的百姓去參與這次軍事行動。

    「我們是為了解放百姓才來打仗的。鄉親們,你們要是想打倒貪官污吏,砸爛這個吃人的天下的,我們都歡迎加入我們隊伍。如果只是想去搶掠,殺人的,就不用跟著我們去了。打下鳳陽府之後,我們一來要賑濟災民,二來決不允許盜匪橫行。」

    聽完了這話,不少「起義百姓」已經用不滿的目光看著朱三水。朱三水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打進鳳陽府,抄光狗官的家產。」這是朱三水用來鼓動的口號。

    已經有百姓用期待的語氣問道:「這位頭領,你們打下鳳陽府之後,狗官的家產要怎麼分。」

    聽到這話,李照心裡頭已經有些不高興了,他壓制住心情,高聲答道:「官員的家產,一部分分給百姓,一部分充公。打下鳳陽府,我們要賑濟災民,很多糧食得從外頭買。」

    「那就是說我們打仗,然後什麼都分不到了?那我退出行不行?」方纔那個百姓高聲喊道。

    聽到這話,李照忍不住鬆了口氣,這次軍事行動動員了近兩千戰士,光憑借這個兵力也足夠輕易的攻下鳳陽府。如果都是工農革命軍的戰士,軍紀反倒可以保障。李照可不想弄出百姓參與到搶掠的行動中來,攻打圍子的時候出過這等事,為了鎮壓搶掠,革命軍花費的力氣不比攻打圍子少多少。他微笑著說道:「可以。可以退出。」

    聽到這話,立刻就有百十號人退出了隊伍。剩下的百姓裡頭很多人也不知道是退出好,還是繼續留在這裡好。也就是在此時,突然一個中年漢子大踏步走到李照跟前,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他態度端正,跪得筆直,倒是把李照嚇了一跳。李照想把他扶起來,中年人卻堅持要跪在地上。兩人一面糾纏,中年人大聲說道:「這位頭領,我這次要參加打鳳陽府,不為了搶掠。我是要報仇。鳳陽府的衙役和我家有仇,他們冤死了我哥哥。我只求一件事,等破了鳳陽府之後,把那個衙役交給我,我要把他掏心挖肝,給我哥哥報仇。」

    「我們不允許亂殺人,更不能這樣讓大家私自報仇。」李照終於把中年漢子強拉起來。「你若是有冤情,我們破了鳳陽府之後,你可以到我們這裡陳訴冤情。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不管是誰,只要欠下了百姓的血債,我們都會給你們追回來。」

    「果真?」中年漢子聽李照沒有直接答應自己的要求,對李照的話將信將疑。

    「按你所說,那個人欠下了血債。那他就絕對不會只欠下你一家的血債。打下鳳陽府之後,其他受了冤枉的百姓們也想報仇,你把那衙役私下殺了,其他百姓還以為那衙役私下跑了呢。」

    看那中年漢子還是將信將疑,李照問:「雖然那壞人只有一條命,只能死一次。可我們會召開公審大會,讓被冤屈的大家能當眾陳說自己的冤情,讓大家知道咱們殺他的來龍去脈,這不正是對死者最好的祭告麼?」

    中年人看來是被李照說服了,他突然又跪在李照面前連連磕頭,「這位首領,你就是青天大老爺啊。」

    李照連忙又把中年漢子拉起來,這才對大伙說道:「鄉親們,我們不是造反,我們是為了救百姓,給百姓申冤做主。咱們不能一面說著要打壞人,一面幹那些和壞人一樣的壞事吧。」

    嚴復看著李照的動員,忍不住微微點頭。他還沒有參加過人民黨的戰鬥,雖然陳克說過一些基本情況,強調人民黨的部隊講政治,絕不是為了掀起騷亂而戰鬥的。但是嚴復還是擔心這次革命還會造成以往的亂象,哪次革命都會有殺官的事情,嚴復對於以前的同僚也沒多少同情之心。可是嚴復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名望。若是陳克嘴上說一套,干的卻是另外一套,嚴復也不會跟著陳克繼續一條道走到黑。見到李照的動員目標明確,的確是非常講政治,嚴復很是讚歎。

    最後三百多人只留下了五十多個志願參加戰鬥的,章瑜也沒有讓他們去打頭陣。而是把帶路的工作交給他們。根據地的地圖雖然夠詳盡,卻也沒有詳盡到連道路都標的清清楚楚的地步。有當地人帶路的話就會方便很多,這也是為何這次行動接受了朱三水加入的重要原因。

    整頓完畢之後,部隊開始了行軍。

    朱三水看過的書裡頭,描寫行軍都是一個詞「人喊馬嘶」。工農革命軍的行軍卻大不相同,戰士們一個個緊繃著嘴,一聲不吭的埋頭行軍。看著步伐不是很快,朱三水一開始還是頂得住,可片刻之後,朱三水就有些跟不上了,他每一步都要比戰士們慢一些,百十步積累來了,朱三水已經被剛開始跟上的隊伍遠遠的拋在後頭。正在他氣喘吁吁的想攆上去的時候,卻見後頭突然趕上了兩個士兵,架起朱三水就往前走。有人能幫忙,朱三水立刻就感覺輕鬆了不少。

    卻見整支隊伍根本沒有人說話,人人都是埋頭趕路,除了腳步聲之外,竟然沒有人聲。朱三水倒想開口詢問,可光是跟上隊伍就已經費盡了力氣,哪裡有力氣多嘴。不僅如此,隨著行軍的繼續,朱三水發現,只要自己的腦海裡頭想著別的事情,腳步就立刻沉重起來,反倒是什麼都不想,只是跟著大部隊一個勁的往前趕,腳步還能輕鬆不少。朱三水也逐漸放棄了一切雜念,只是在旁邊戰士的幫助下專心趕路。一開始朱三水還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多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朱三水已經腦袋裡頭一片空空,體力的巨大消耗讓他有些虛脫的感覺,連動腦子去想事情的精力也沒有了。

    路上到底是休息了兩次還是三次,朱三水對此也記不清楚了。反正每次他都氣喘吁吁的癱在地上,沒有完全休息過來的時候,就被人拽起來繼續行軍。天也冷了,走路的時候身上熱汗淋漓,休息的時候被冷風一吹就顯得格外冷。當鳳陽府首縣鳳陽縣的城牆出現在視野裡頭的時候,朱三水只覺得眼前發黑,高高的城牆彷彿被罩在一層黑霧裡頭。當他癱在地上喘息的時候,卻見到部隊稍加整理之後,就繼續開始前進。但是隊列與行軍的時候有些不同。

    朱三水不知道,這是因為虛脫引發的身體機能低下的結果。他已經開始缺乏分辨和思考能力了。

    工農革命軍抵達鳳陽府的時候,只見城門沒有關閉。從望遠鏡裡頭看去,城頭的守備也非常鬆散。章瑜和同來的蒲觀水稍加商量,就決定採取第一套方案,用假新軍賺開城門。軍令一下,一隊新軍服裝的部隊就向著鳳陽府快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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