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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狂飆 第34章 文 / 緋紅之月

    第34章

    秋瑾擔心陳克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了馬相伯先生的邀請,會引發嚴復的不快。她看似輕鬆的將右臂放在身邊的桌子上,身子卻坐得筆直,臉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些許焦急的神色。而於右任同樣有些煩躁的神色。馬相伯先生讓他來請陳克去講課,連嚴復都出面了。本以為應該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卻被陳克明明白白的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居然是陳克因為自己的事情脫不開身。所以不能去講課。

    於右任並非不能接受這個理由,他不能接受的是陳克的這種態度。一般來說,總是要婉拒,而不是直來直去的拒絕。

    相比起來,嚴復倒是依然鎮定自若,陳克臉上還是那種真誠的微笑。兩人對看了片刻。嚴復才文道:「文青,實在是一點空都沒有麼?」

    「現在確實沒有。四個月後才會有空。」

    「講課這種事,文青去講了就可。卻讓馬先生對學生也有個交代。」

    「嚴先生,您這等有大學問的,只要講,便是言出法隨,不會逾矩。我現在還沒有學成,僅僅是一家之言。曾子說,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上次是我自己講課,就算是出了問題,也是我自己學識不足。現在我有自己的計劃,盡力去做已經是戰戰兢兢。若是再勉強去講課,不過是不忠不信。」

    聽陳克居然用了論語的話,嚴復微微一笑。卻聽陳克繼續說道:「我對馬先生十分尊敬,所以馬先生吩咐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去敷衍。實在是我力所不能及。」

    聽完這話,嚴復忍不住笑了。「文青既然如此說,我就不能強人所難。這件事我會向馬先生回復。」

    嚴復這樣說了,秋瑾和於右任雖然覺得可惜,但總算是鬆了口氣。

    卻聽到嚴復問道:「看文青那邊的設備,想來那特效藥就事在這裡生產的了?」

    「正是。」

    「我有一事不明,文青可否賜教。」

    「請嚴先生直說。」

    「文青公佈了特效藥的分子式,就國內而言,只怕只有文青一家能生產。但是國外能生產的只怕是成千上萬。文青為何平白的便宜了外國人?難道大清連一個藥都不該自己生產?」

    嚴復語氣還算和氣,但是話裡面的內容卻已經是非常不滿了。陳克真沒有想到嚴復居然對此事如此在意。秋瑾和於右任總算是有點明白嚴復來這裡的目的。嚴復本人對外國人自然沒有什麼好感,陳克的所作所為引發了嚴復的不滿。

    「嚴先生,我制這藥的時候,還不認識您。我一介草民,握著這藥,自然被中外有心者窺視。就我一個人在這裡掙錢,想要我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可是應付不了。若是當時有您這樣的名聲卓著,品行高潔的人物給我撐腰,我自然就不怕。便是把這藥給了國家,我稍有進項便可。但是我不認識您這類人,而且這藥雖然能救命,名聲卻很不好。一般人一面妒忌我得利,一面又對我不屑。人心所向,我也得活命才行啊。」

    嚴復盯著陳克,像是要從陳克直率的目光中看出陳克的真正心思來。

    「我把這藥方公佈了,有心人自然可以自行去製藥。而且買藥的人覺得我總算有行醫的辛苦,不至於要我性命。我保了小命,又稍有進項。我不覺得我還有什麼其他選擇。至於您這等方正君子對我的看法麼,就算是不滿,也不至於取我性命。所以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話說得可愛,秋瑾忍不住摀住嘴輕笑。連嚴復也無奈的輕輕歎氣以壓住笑意,「文青這話說得倒可憐。」

    陳克笑著答道:「聖人教誨,做事不能惜身。我制這藥的時候幾天不睡,除了洗澡從不脫衣服,這些都容易。但是嚴先生,我不能要錢不要命啊。」

    嚴復本來已經接受了陳克的解釋,聽完陳克最後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不僅是嚴復,秋瑾和於右任也點頭稱是。

    「文青精通世情,對答如流。不知是哪家出身?」嚴復問。

    「這個……我離家之時,父母說過,不許我自報家門。此事卻不能回答。」

    「原來如此,卻是有苦衷的。」嚴復聽了這話,只是點點頭,並沒有繼續就此事問下去。「文青方才將我吹捧的甚高,我倒有一個建議,文青可否一聽。」

    「請嚴先生直說。」

    「我與上海道台嚴樹勳有舊,我倒是可以去遊說他,官民合營辦個藥廠。文青可大膽製藥,想來也不會有人再敢為難文青。」

    聽了這話,眾人頗有些意料之外。嚴復如此建議,擺明了是要幫陳克。以嚴復的身份,對一個陌生人如此觀愛,裡面只怕有些文章。

    「嚴先生,我倒是有一個請求。」

    「請講。」

    「辦藥廠沒有問題,但是這民事一邊,一定要請嚴先生出面。所有股份都歸嚴先生所有,製藥之事都由我來做。若是分了紅利,嚴先生給我多少,我便要多少。若是嚴先生不能應允這麼辦,我就不能同意合辦藥廠之事。」

    陳克的回答又是大出秋瑾和於右任的意料之外。倒是嚴復久經官場,知道陳克的意思。他思忖片刻,這才歎道:「文青實在是聰明。」

    「我只是為了保條小命。若不是嚴先生您這等人在,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參與這樣的事。」

    「那我有了消息就會通知文青,今天就告辭了。」嚴復說完就起身。

    「請嚴先生稍等。」陳克從抽屜裡面拿出本書,又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這是您做的《天演論》,請您在上面簽個大名。」說完,陳克連書帶紙都遞給嚴復。

    嚴復看了一眼書,立刻就心生好感。這本書明顯翻看過多次,書皮,書頁邊緣都摸得有些發黑。書角也有些磨圓。但是偏偏非常整齊,毫無皺折破損之處,可見讀書的人極為愛惜。卻見紙上寫了「齊會深」三個字。

    「齊會深是何人?」嚴復問。

    「就是方纔我那朋友。您也見過,他對您十分景仰。這本書他看過無數次。」

    嚴復一笑,走到桌邊拿起齊會深方才用過的毛筆,在扉頁上揮筆寫下「齊會深先生惠存,嚴復贈」幾個字。便起身離去。經過院子的時候,年輕人們都已經知道大名鼎鼎的嚴復來了,見他出來,大家左右列隊,把一行人夾在中間,紛紛向嚴復問好。嚴復神色自若的向眾人點頭示意,這種風範的確不是陳克能比的。

    陳克和秋瑾把兩人送到街口。分別前,於右任說道:「旋卿,我現在在復旦公學住,旋卿有空就請一敘。」

    秋瑾點頭應允,兩邊就散了。學生們瞅著嚴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又見陳克走回來,這才紛紛跑回院內。

    回到屋裡,卻見齊會深正捧著書對這未干的墨跡輕輕吹氣。一股喜不自勝的模樣。見陳克進來,他小心的把書放下,連聲說道:「多謝,多謝!」

    陳克笑道:「幹活!」

    秋瑾與陳克再次坐下,這才問道:「文青,為何不答應馬先生的邀請?」

    「秋姐姐,天華說你知道他帶了二十幾個人回來。」

    「嗯。」

    「你看院子裡面這還有幾十人,光給這些同志講課,我已經忙的要死。而且我們這個黃浦書社馬上就要組織社會調查。我根本沒有時間去復旦那邊。」

    「社會調查?調查什麼?」

    「第一個社會調查就事上海的人口情況。他們都是從哪裡來的,靠什麼生活,有什麼打算。」

    「呃?」秋瑾對此很不明白。

    「革命,就要知道為什麼要革命。不知道中國現在到底什麼樣子,怎麼能夠知道如何去革命?必須瞭解民間的情況才行。哦,我介紹一下,這位齊會深同志,就是這次社會調查的調研組組長。」

    齊會深和秋瑾見了禮,隨便寒暄了幾句,就繼續開始寫東西。

    看著陳克捎帶疲倦的樣子,秋瑾笑道:「方纔文青和嚴復先生對答如流,意氣風發。怎麼這會兒倒蔫了?」

    「嚴復先生這種人可不好說話。和他說話,非得打起精神才行。」陳克抹了把臉,歎了口氣。「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其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

    秋瑾知道陳克國學倒也不算是太爛,但聽到這樣的掉書包,頗有些不習慣。好在陳克隨即就做了解答。

    「嚴先生這次來,要看看我的能耐。去不去講課,還有那製藥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我其實不是個很講禮數的人。現在非要配合了嚴先生的步調,累死我了。」

    聽了這話,秋瑾只是笑笑。齊會深則微微抬頭,瞟了陳克一眼。陳克對齊會深呲牙一樂。齊會深就埋下頭繼續寫稿。雖然很懷疑為什麼陳克要對秋瑾說這些比較機密的話,但是齊會深相信陳克。知道陳克不會胡亂的做事。不管有什麼疑問,今天的黨會上都可以提出來。他倒也不急於一時。

    在陳克分析完嚴復的目的,陳天華正好講完了課,三人重逢自然是喜不自勝。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飯的時候,嚴復已經到了馬相伯家。一路上,於右任倒是試圖和嚴復談起今天的事情,但是嚴復淡淡的回了幾句話,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態度。於右任也不敢多話。兩人沉默的到了馬先生這裡,於右任匯報了此行的結果,就知趣的離開了。

    「幾道,見了陳克,感覺如何。」

    「他在討好我。」嚴復一擺方才讓於右任不敢說話的那種神態,輕鬆的答道。

    「哦,你這等大人物,他自然要討好。」馬先生自己沏了茶,給兩人分別倒上。

    「我見了此人,路上倒想起三國演義了。曹操評價袁紹,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陳克不過二十五歲,倒有些英雄的樣子。」評價完,嚴復把今天的事情詳細給馬相伯先生講了。馬先生對這等勾心鬥角的事情素來沒有什麼興趣,聽得倒不甚在意。

    等嚴復說完,他淡淡的問道:「那幾道準備對待這位陳文青呢?」

    「相伯先生,你上次見我時說道,你覺得這陳克必然禍亂天下。這是為何?」

    馬相伯先生思索了片刻,才說道:「他那書裡面有一冊,講的是社會制度變更,直指當前的弊端,而且說得隱晦,絕不提革命二字。但只要信了他的書,那勢必要推翻朝廷為止的。我聽過不少革命黨的說法,雖然也是愛國,但是按他們說的想開去,總能看到他們私心極重。陳克的書雖然是一家之言,但是用來解讀中國古今之事,卻也言之成理,毫無破綻。最重要的是,竟然毫無私心。且不說以後,光是現在,學生們已經討論的沸沸揚揚。不少人已經開始討該如何論推翻朝廷。推翻朝廷之後該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工業國。哎……」

    嚴復點了點頭,「那陳克知道進退,不貪圖小利,學識頗佳,氣度也相當不一般。不過若是太平年間,就算是寫了此書,他也未必能如何。可當今天下亂像已成,陳克寫此書之心,昭然若揭,連他父母都不敢讓陳克自報家門。而且我看他現在那裡聚集了不少青年。等這些人學會了陳克的書,絕對不會和朝廷善罷甘休。哼哼,那陳克想做什麼,不用再說了。」

    聽嚴復語氣不善,馬相伯先生有些擔心的問:「幾道,你不會是想去……」

    「庚子之變,還有朝廷誅殺那六人,已經是倒行逆施。我絕不會去告密。陳克此人著書立說,聚集眾人,只要讓他據有土地,立刻就是大亂。不過相伯先生,我已經決定,收陳克當弟子。我收他當弟子,不是為我自己。一來我倒想助他一臂之力,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麼。而且陳克現在有求於我,總要聽我些管束。二來,若他真成了氣候,今後天下必有些緊要關頭,到了那時,無論如何我都要說些什麼。以他老師的身份,想來陳克總會聽進去一二。」

    收陳克當弟子的說法,是馬相伯先生先提出的。卻沒有想到嚴復這麼快就下了決心,馬相伯先生有些不解。「收他當弟子之事,可以徐徐圖之,幾道倒不必著急。」

    嚴復微微搖搖頭,「陳克此人倒像是劉備,看著寬仁厚義,卻乃世之梟雄,絕不肯屈居他人之下。若是他人,有相伯先生相約,無論如何都會自己靠上來。但是那陳克對此不屑一顧。話雖然說得客氣,卻不肯絲毫去借相伯先生的名頭。我若是徐徐圖之,陳克必不肯投到我門下。若是用了別的法子,陳克那人甚是精明,未必會入了別人的轂中。而且我其實也不懂怎麼玩弄這些小伎倆。索性光明正大的要他做弟子。陳克現在有求於我,定然不會拒絕。」

    馬先生見嚴復說得乾脆,知道他已經下了決心,倒有些擔心起嚴復來,他長歎一聲,「這倒是我連累了幾道。」

    「相伯先生言重了。就陳克今日的言行,還不足以當我的弟子。往後些日子,我會經常到他那裡去看看。若他真的是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之輩,我才會收他當弟子。若他也僅僅是色取仁而行違之徒,那收他當弟子之事,不必再提。」

    馬相伯先生精通國學,他知道嚴復提出的條件居然是孔子論顯達君子的標準。嚴復在北洋水師學堂從總教習,也就是教務長做起。一直做到北洋水師學堂的校長。對待學生十分嚴格。他今日既然這樣決定,就絕不會對陳克鬆懈查考。聖人論顯達君子也不過如此要求,馬相伯倒覺得陳克未必能夠通過嚴復的考察。倒有些放下心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復旦公學的事情,嚴復才起身告辭。

    走在路上,嚴復卻覺得有些心虛,有些話他怕馬相伯先生擔心,就沒敢說太多。嚴復從南洋水師做起,為國效力的道路上歷經磨難,有過很多失敗以及銘心刻骨的痛苦回憶。

    特別甲午戰爭北洋水師的覆滅,嚴復差點有了『自殺』的念頭。後來他才做了《天演論》一書。庚子年八國聯軍入侵天津。6月17日凌晨,侵略軍攻陷了大沽口炮台,接著將大批人馬開進了天津。27日早晨,以俄軍為主的一支部隊,傾瀉無數炮彈,創建於1868年的天津機器局隨之成為戰場,機器局城垣內的水師學堂連同其所在的機器局均毀於戰火。至此,一座投資巨大、苦心經營30餘年的機器局和經營20年的水師學堂全部毀於外國列強之手。

    北洋水師學堂覆滅的時候,嚴復正是校長。在隆隆炮聲中被迫離開學校的時候,嚴復淚流滿面。此時老佛爺已經帶著光緒和朝廷大臣「西狩」去了。嚴復只得避往上海,住閘北長康裡。從此開始過著南北奔走、隨處啖食的生活。

    然而嚴復後來聽說,候補千總宗永德「知不能守,恐火藥資敵,乃揮兵衛散去,自引火藥焚其庫,與敵同死」。他對那名軍官還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留了把大鬍子,身材很魁梧。是某次被不知什麼人介紹過一次。卻沒有說過話。這位低級軍官尚且捨生取義,自己和居於清朝頂層的「太后」「皇帝」倒跑得飛快,逃了性命。

    之後嚴復仕途一蹶不振,不僅僅是洋務派失勢,他自己也有些自我放逐的意思。這幾年間嚴復反覆思索救國的道路。卻總感覺抓不到要點。即便是辦了學又如何,即便是開了洋務運動又如何。朝廷一敗再敗。中國總是找不到未來的路。

    但是讀了陳克這本《中國文化傳承與唯物主義的興起》,嚴復終於看到一條清晰的道路被指了出來。嚴復是國學大家,他看得很清楚,陳克這書裡面頗多強詞奪理,甚至明知不對,卻含糊過關的地方。對這些地方,他倒覺得陳克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能有如此造詣已經非常不得了。學識不足,必然會強詞奪理。但是聽了陳克的幾次講座,他才徹底明白,陳克對於中國的論述,不過是給自己的理論打面旗號,陳克著眼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在陳克的課上,這個年輕人將一個未來工業中國的藍圖描繪的清清楚楚。

    馬相伯先生沒有去聽過陳克的講座,所以不知道。而且馬相伯先生畢竟沒有當過官,僅僅是一個辦學的文人。只怕聽了也不會瞭解。台下的學生也是如此。

    嚴復一路從做官,從南到北,從工廠到學校,也在朝堂待過。他是懂得的。陳克如此清楚明白的將一個新的國家,一個新的政府的藍圖,甚至不少具體的操作都講了。在滿場的人當中,嚴復相信,恐怕只有自己才能真的聽明白。

    那陳克必然是朝廷裡面某個高官顯貴家族的子弟。陳克今日說起「父母不許自己自報家門」,嚴復很理解。等陳克造起反來,定然不會是小打小鬧。肯定會震驚天下。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細,他的家族必然滿門抄斬。

    但是嚴復已經不在乎這些。年輕時與劉步蟾、林泰曾、蔣超英、方伯謙、何心川、葉祖玨、薩鎮冰、黃建勳、江埜祉、林穎啟等共赴英國海軍學院留學。他的同窗們已經在黃海戰死。作為北洋水師學堂的校長,他的學生們中又有多少為國捐軀。他甚至連這些人的名字,在哪裡戰死的都不知道。「甲午!庚子!」他嚴復或許早就該死了,之所以苟延至今,只是因為嚴復還希望能夠看到中國的復興。

    陳克是否造反對嚴復並不重要,嚴復擔心的是陳克這個年輕人能否如他說的那樣建立起一個新的工業中國。只要能夠達成這個目的,嚴復覺得自己死而無憾。

    回想起今天的見面,嚴復看得很清楚,面對馬相伯先生的邀請,陳克還有那麼一瞬的動搖。儘管只是那麼一瞬,陳克就恢復了自己。頂住了誘惑。

    「陳文青,你真的能堅持你自己寫出的那條路?能把你所寫的變成事實麼?我倒要看看你配不配做我的弟子。」嚴復暗道。但是他知道,他其實真正想對自己說的卻是另外一句簡單的句,「不要讓我再次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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