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別墅一片安靜,這是名副其實的死寂。除了夏若芸和李衛東,再沒有一個活口。
夏若芸不是沒有看到過死人,事實上她還曾經親手殺過人,但是像今天這麼慘烈的景象,還是有生以來次看到。橫七豎八的屍首大都已殘缺不全,而且血肉模糊,有的甚至已經無法分辨出人形。到處都扔著斬斷的肢體。大廳就像是被血洗了一遍,濃重的腥氣令人作嘔。夏若芸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兩腿一陣陣的發軟。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卻覺得腳下軟綿綿的,低頭一看,竟是一隻齊肩膀斬下的手臂,手上還握著把手槍,擊錘在張開的位置。很顯然是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便被一刀斬下!
夏若芸再也忍不住,向前衝出幾步,扶著牆壁連連嘔吐。但牆上出手一片粘濕,除了鮮血,甚至還有飛濺出來的肉沫。夏若芸腦子裡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慶幸,慶幸在李衛東殺人的時候自己沒有在場,不然的話,只怕此刻早已暈死過去了。
而李衛東卻是一臉的茫然,滿地殘缺的屍首,跟剛才殘留在他腦中的慘烈一幕漸漸重疊起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親手製造出來的,可是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在面對這血腥的一幕時他心中並沒有任何的愧疚或恐懼,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興奮,甚至比當初從羅北的賭場捲走六百萬還要興奮!
地上的屍首,至少有三十幾人,大多是山田正男的保鏢,殺了這幫傢伙,李衛東一點都不覺得後悔,因為在他撞破窗戶、施出血之替身術衝上對面的山坡、揪出那個蟄伏在暗中的殺手並且扭斷了他脖子之後,在他耳朵上戴著的無線通話器裡聽到的正是山田正男那低沉而陰鶩的聲音!
之後的記憶,就徹底變成了一片血腥。山田家保鏢無一不是好手,但是面對喝下邪惡泉水的李衛東,就如同秋天的稻草,被瘋狂的收割著靈魂。當最後一個保鏢的頭顱隨著揮舞的長刀被高高拋起,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李衛東,又撲向那些驚恐亂竄的家人……
整個戰鬥也不過片刻之間,豪華的別墅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墓。而李衛東渾身已被鮮血浸透,手中的武士刀,不斷有血珠地下,落在地上的血泊裡,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山田正男此刻就倒在李衛東面前,鋒利的長刀將他從左肩至右肋齊齊剁成了兩半。這是個倒霉的傢伙,如果不是湊巧今晚夏若芸和李衛東都沒有赴他設下的鴻門宴,興許死掉的就不是他,而是李衛東和夏若芸了。背叛的下場,就是連累他的老婆孩子,都一併化作李衛東的刀下亡魂!
滅門!!!為什麼會是這樣?難道我……真的變成了嗜血人魔,殺人機器?
李衛東腦中一片混沌,直到遠處隱隱傳來警笛的呼嘯才驀然驚醒。喝下禁忌之泉的泉水,現在他的狀態已經完全恢復,幾個箭步衝進房間,拿起路易王冠和絡彩珍珠衫收入戒指,然後返回大廳,一隻手抄起夏若芸的腰夾在肋下,從後門逃出了別墅。
夏若芸那兩個隨身的保鏢,早已被山田一夥悄然幹掉。李衛東和夏若芸都不熟悉地理,聽著警笛的聲音越來越近,連忙翻上別墅後面的山梁。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著不知跑出去多久,才終於看到了前面一點燈光。
夏若芸到底是女孩子,已經累的全身發軟,上氣不接下氣了,幾乎是李衛東半扶半抱的走了過去。原來卻是一間汽車旅館,李衛東現在渾身上下幾乎給血洗了一遍,當然不敢露面,讓夏若芸進去要了個房間,打開後窗,李衛東悄無聲息的翻了進去。
經歷了這一場驚心動魄,夏若芸一頭癱倒在床上,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李衛東則一頭扎進衛生間,將自己丟在浴缸裡,水龍頭開到最大,從頭上衝下來,流到腳下都變成了紅色的血水。那套保羅史密斯的西裝,才剛剛穿了一次,此刻已完全被鮮血浸透,李衛東也懶得洗,直接丟在一邊。
手臂上的傷口,此時已經癒合,甚至完全看不到疤痕,只能從肌膚的顏色分辨出一個淡淡的圓點。那個殺手使用的是裝了消聲器的奧地利施太爾aug(aug是德語armeeuniversalgeehr縮寫,指陸軍通用步槍),這種槍李衛東可以說是十分熟悉,因為這就是他曾經酷愛的反恐精英遊戲裡面t專用槍44,在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上,556mm口徑子彈輕而易舉的貫穿了他的手臂,這種貫通傷事實上也是最難包紮的一種傷口,因為無法阻止創口的大量失血。但是現在,這傷口竟然奇跡般的癒合了!
之前沈琳兩次受到槍傷,李衛東給她喝下補血藥水,但是只能恢復定量的生命值,卻無法修復創口。而這次李衛東喝下的禁忌之泉的泉水,不單恢復生命值和魔法值,連傷口居然也能夠修復,原來這泉水神奇的修復屬性,不單對裝備有效,對人體也具有相同的效果!
如果不是因為其本身具備的邪惡屬性,這些泉水應該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李衛東從遊戲中帶出來的最神奇最逆天的物品了。可是一想到剛才那血腥而瘋狂的殺戮,李衛東只覺陣陣後怕。這害怕並不是因為殺人之後的恐懼,而是怕他在邪惡的深淵中就此墮落,無法自拔!
哪怕一個人再怎麼強大,如果沒有了人性,變成了嗜血的惡魔,跟一具冰冷的殺人機器又有什麼分別?
李衛東懊惱的一拳砸在牆上,白色的磨砂瓷磚啪的一下迸開細細的裂紋。泉水帶給他的不單是修復裝備和身體,同時更讓他感受到那種無法形容的刺激,當敵人的肢體在自己的刀下高高拋起,那種興奮和快感就好像毒品一樣,根本無法自已。
不行,再這樣下去,也許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李衛東取出戒指裡的泉水,咬牙拔去木塞,想要倒進浴缸沖走,可是瓶子都舉起來了,卻怎樣也無法下定決心。這泉水所蘊含的巨大能量,不啻於逆天的存在,世界上又有誰能抵擋得了如此巨大的誘惑?
痛苦的掙扎了許久,李衛東終於還是長歎一聲,將泉水收回空間。不禁想到了在副本血之詛咒裡,那個n占星士曾經說過,混世寶璽受到了泉水的污染,需要送到卦師那裡去淨化,如果按照這個設定,那麼如果擁有淨化一類的技能或者道具,應該可以去除掉這泉水的邪惡加成。可問題是他現在早已將混世遊戲玩的爛熟,在遊戲中不單沒有淨化技能,也根本沒有淨化卷軸一類的道具存在!
怎麼辦,難道這泉水真的就成了一把雙刃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衛東閉上眼睛,試著探查自己的身體,卻發現之前經過苦苦修煉才壓制下去的那一小團霧氣一樣的東西,此時竟漲大到了跟橙子差不多大小,而且也越加濃重。如果這東西就是邪惡的種子,李衛東無法預計今後再使用泉水的話,會不會任由它生根發芽,徹底佔據自己的身體!
苦苦思索,卻仍然想不出半點頭緒,李衛東長歎一聲跨出浴缸,卻才想起來已經沒有衣服穿了。那些被血浸透的衣服,他也懶得再洗,順手扯了條浴巾圍住,走出衛生間。
夏若芸此時正仰面倒在床上發呆,看到只圍了條浴巾的李衛東,嚇的低低的啊了一聲,條件反射坐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想幹嘛?」
李衛東連看都懶得看她,冷冷的說:「睡你的覺,我對你沒興趣。」
這個房間是一個情侶間,夏若芸本來腦子裡就亂哄哄的,開房的時候也沒想那麼多,加上她日語表達又不是很好,結果這時才發現,居然只有一張雙人床。這丫頭經過別墅那血腥的一幕已經被李衛東嚇的不輕,這時更是一下子跳下床,遠遠的坐在椅子上。李衛東皺了下眉,說:「你不去洗洗睡嗎?」夏若芸慌忙搖頭。李衛東就不再管她,往床上一躺,說:「如果你打算在這坐一宿,也隨你的便。」
話是這麼說,李衛東可不敢真睡,畢竟親手製造了一起滅門慘案,無論是被山田的手下還是警察發現,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合眼躺在床上,精神卻是高度集中,聽著外面的動靜。此時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好在他現在精神加四,根本不覺睏倦。倒是夏若芸連驚嚇帶奔波,早已疲憊不堪,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就開始眼皮打架,一頭撞到茶几上,痛的嘶嘶倒抽涼氣。
李衛東翻了個身,說:「明天還要跑路,如果你沒有體力拖我的後腿,別說我真的丟下你不管。」
夏若芸身子一顫,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和衣躺在床邊,也不敢蓋被子,生怕李衛東會向在山田家裡一樣,突然獸性大發撲過來,那自己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丫頭也真是累的極了,雖然怕的要死,但是頭一沾上枕頭,不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李衛東掀起被子替她蓋上,這時候如果著涼有個頭疼腦熱什麼的就麻煩了。可是剛過了十分鐘不到,夏若芸忽然一聲大叫翻身坐起,因為她本來就緊挨著床邊,這麼一動撲通摔到了地上。
李衛東怒道:「你到底想幹嘛,存心折騰是不是?」
夏若芸咬著嘴唇也不敢吭聲,默默的爬到床上。李衛東知道她是真的嚇壞了,說來也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就算她表現的再怎麼強勢,可到底是一個女孩子,經過一晚上的驚心動魄能夠支撐到現在,自己都忍不住有些佩服她了。看了夏若芸一眼,李衛東伸出一隻胳膊,說:「害怕的話,就摟著我,應該會好一點。」
「誰……誰怕了。」夏若芸低低的說了一句,猶豫了半天,卻還是躺倒李衛東的臂彎裡,身體蜷成一團,李衛東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女人是一種天生需要依靠的動物,說來也怪,躺在李衛東懷裡,夏若芸漸漸的竟安靜下來,不一會就發出了細細的鼾聲。她的頭髮是盤起來的,大概剛才逃跑過程中散開了一綹,拂在李衛東胳膊上,感覺癢癢的。大概是姿勢有些不舒服,睡夢中的夏若芸輕輕的拱了拱,發出一聲模模糊糊的囈語。
對於這位「沉魚落雁」的大小姐,李衛東一直都覺得就算她脫光光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想法,可是當感受到她飽滿的胸部傳來的綿軟,李衛東還是感覺到隱隱的有些異樣。接著又覺著這個念頭十分的可笑,因為就憑她的尊容,應該不會讓自己有什麼衝動才對的。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作為夏若冰同父異母的姐姐,相貌上的差距卻是如此之大,李衛東都有些忍不住想去捏捏她的臉,看看究竟是不是帶了什麼面具一類的東西。
這丫頭不知道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髮水,頭髮上帶著一縷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卻又千絲萬縷。李衛東忽然想起一個笑話,是說有一男一女晚上在一張床上睡,女的在中間劃了條線,對男的說你要是過線就是禽獸。當晚男的真的沒有過線,結果女的大怒,抬手就是一嘴巴,說:你禽獸不如!
李衛東禁不住很無恥的想:如果到了明天早上,這丫頭發現自己的真的什麼都沒幹,是會覺得自己很純潔很高尚,還是禽獸不如呢?
第二天夏若芸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跟八爪魚似的纏在李衛東身上,一條大腿也很不淑女的橫過他的肚皮,忍不住啊的一聲便羞紅了臉,忙不迭的翻身下床,動作急了差點又摔一跤。李衛東一晚沒睡也不覺得睏倦,反而精神奕奕,對夏若芸說:「有沒有想好下一步怎麼安排,回中海嗎?」
「不行,還有東西沒有到手,不能離開日本。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聯繫上二叔再說。」夏若芸咬了下嘴唇,現在的問題有些棘手,她和李衛東的包都扔在山田的別墅裡沒能來得及帶走,而她的電話和錢包什麼的都在包裡面。李衛東倒是隨身帶著手機,可是卻沒開通國際漫遊,跟二叔聯繫不上。最關鍵的是,現在兩個人身上可以說是身無分文,李衛東錢包裡除了人民幣就是工行啊招行啊建行啊各種卡,一個也派不上用場。
沉思了一會,夏若芸摘下脖子上的項鏈。雖然夏家在世界上都是數一數二的珠寶商,可是夏若芸很顯然並不是那種喜歡珠光寶氣的女孩子,項鏈只是簡單的鉑金加上個鑽石吊墜,大小很普通,只是式樣比較精緻特別。拿出去不一會便回來,扔給李衛東一套半新不舊的衣服,還有一包吃的,然後扔下一疊鈔票,說:「就只有這麼多錢了。昨晚的事已經上了報紙頭條,現在聯繫二叔怕是已經來不及了。現在除了警察,山田,塚本,高橋,幾乎東京所有的黑道都在找我們,在被他們找到之前,我們必須要搞清楚東西的下落,還有,我們需要槍。」
「槍?我靠!」李衛東數了下鈔票,一共有一萬日元多一點,折合民幣的話還不到一千塊。而日本的消費,這麼點錢簡直就跟打發要飯的差不多。不禁鬱悶的說:「我說大小姐,你不會是腦袋秀逗了吧?你當買槍像是買大蘿蔔似的,幾塊錢買一大堆啊?」
夏若芸忽然一笑,眼睛裡閃出一絲狡黠的光,說:「消息和槍,我都有辦法能搞到,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需要一大筆錢。不過我知道有個法子,應該很快就可以籌到錢了。」
「籌錢?什麼辦法?」李衛東心說你們夏家在日本最可靠的關係都可以出賣你,難道你還會再相信朋友?可是除此之外應該就沒什麼別的辦法了,撓了撓頭,忽然汗了一下,說:「你要是想去做三陪什麼的,我也不攔著你,但是不能讓我拉皮條,告訴你我可是有原則的……」
「放屁!你才做三陪呢,拉皮條也是我去拉,你去賣!」夏若芸臉立刻紅了,沒好氣的說:「快點穿衣服吃東西,一會跟我去搞錢!」
她搞來的這套衣服不是很合身,白襯衫穿上去鬆鬆垮垮的,下面是一條牛仔褲,腰圍至少三尺。不過跑路的時候也就顧不得挑剔這麼多了,只好胡亂套上。夏若芸還搞到了一隻口罩和兩頂嘻哈風格的帽子,細心喬裝一番,兩人出了汽車旅館,臨走不忘了把那套血衣裝在紙口袋裡,遠遠丟到沒人的地方。因為在日本這種汽車旅館大都是偷情的好去處,所以老闆看到突然多出一個男人,也並不在意。
這裡距離東京不遠,公路上車來車往。兩人攔了一輛便車,向前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一處小鎮。這裡地方不大卻很是繁華,李衛東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說:「我說大小姐,你不是想搶劫吧?話說光天化日的,這也太明目張膽了。不然還是考慮當三陪吧,這樣至少安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