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眼,腦中一片昏昏沉沉,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濛濛的世界,這是一片在錯亂的虛空亂流深處遊蕩的廣場,地上鋪上了灰色的地磚,手指觸碰傳來一絲冰涼,姬興全力一指按落,結果就連一塊地磚也無法撼動。
神色變了又變,如今他的肉身力量極為可怕,一身精氣足矣壓制諸多尊者,但卻無法再地磚上留下一絲痕跡,這片灰色的廣場透著詭異。
抬頭放眼望去,那虛空亂流映照出五光十色的景象,四周許多裂縫突兀地生成,緊接著天地靈氣湧入這亂流中,只是片刻就被絞碎,還有許多事物亦是從那裂縫中捲入,有模樣各異的生靈更有許多殘破的法寶。
無論何物,那些法寶在虛空亂流中無法支撐一息,湮滅於無形,而一些生靈無論強弱則碎裂成一片血霧,看著這幅觸目驚心的景象,姬興只覺得心中寒意滋生,怔怔的盤坐在這四死寂的廣場上,回憶起了那時最後的一縷意識。
血光漫天,那可怕的威能就算是聖人也會重傷甚至隕落!
蒼穹深處那對雙眼,只是想起就讓他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只是一眼,就讓他紫府中元靈出現不穩的徵兆,如暴風雨中飄搖不定的小舟,隨時都可能因為那道目光而覆滅,搖了搖頭,他身形搖晃著從廣場上站起,目光一掃,這片廣場很是廣闊,最少也有萬丈方圓。
至於能夠遊蕩在虛空亂流之中,全然因為守護著廣場的一層淡淡光幕,將凶險的虛空亂流隔絕了開來。
「嗯?」
廣場之上,一道身影就盤膝在了姬興的不遠處,身邊倒插著一口黃金長戈,令姬興悚然一驚,先前神識掃過竟什麼也沒有發現,短暫的警惕過後,他才察覺到此人的體內早已經沒有絲毫的生機。
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罷了!
此人身前必定也有驚世的修為,看這裡的環境至少萬年無人來過,但卻屍身不腐,不僅如此渾身依舊有神光流露,此人身前最少也是一位聖者,就不知到底是何身份,又為什麼會坐化在此地。
「坐化?不對!」
腦海中忽然傳出龍門器靈的驚呼,姬興不由得定睛看去,瞳孔猛然凝固,那屍身的胸口赫然有著一道拳頭大小的血洞,因為所坐的位置關係,先前竟是沒有發現,邁開步子走近了幾步,待距離其只剩下十步之時,一股磅礡的威壓徒然降臨。
儘管隕落了數萬年,但生前的威壓依舊是瀰漫在此地。
「那口長戈!」
那口殘留著聖兵氣息的黃金長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是這才注意到,長戈上佈滿了裂紋,更是尖端遭到了碎裂,如今只是拼湊出一幅完整的模樣。
此地畢竟太過詭異,姬興沉吟了片刻,終是咬著牙關,在那聖人的威壓下邁出了一步,頓時降臨的威壓變得狂暴起來,悶哼一聲,嘴角一縷血跡溢出,他再次踏出了一步,一陣轟鳴巨響徑直在腦海中響起。
緊接著斷斷續續的自句在耳邊響起。
「幡展妖帝」
「噗嗤」一聲,這具沉寂了萬年的屍身徒然抬起頭,空洞的雙目望向了姬興,嘴角微掀,彷彿是在笑,那身旁的金色長戈碎裂成一灘金粉,同時屍身也飛灰湮滅,只是那最後的笑容,顯得猶為詭異。
此人不是早就隕落了麼,這又是怎麼回事!
瀰漫著此地的威壓也隨著一同消散,姬興皺著眉頭凝望了片刻,再不停留轉身走開,之後的時間裡他見到了許多妖族的屍身,儘管依舊不知這廣場的來歷,但想來應該是與古時的妖族有所關聯。
身處在虛空亂流中,這裡沒有白晝,沒有黑夜,渾然不知究竟過去了多少時間,但前行了很久很久,姬興的眼中終是無比凝重,這片廣場真的只有萬丈方圓?自己先前走過的距離,怎麼說也有數萬丈之遙了吧。
「此地乃是精修空間大道的妖族聖人親手布下,涉嫌空間之力,不是你看到的這麼簡單!」腦海中又再傳出了龍門器靈的提醒,說來也怪,平時這個老傢伙一直保持沉默,但來到這裡之後先後兩次出言提醒。
微微頜首,他依稀能望見遠方一片灰色的事物存在。
那是一片灰色的雕塑,栩栩如生,俱是妖族之中強大的血脈,也是代表了遠古妖族的一百零八道血脈,只是看到的就有夔牛、鯤鵬、白虎,越是往後則雕塑也更大幾分,散發著讓人震撼的神韻。
在這裡,他又見到了第二具屍體,這是一位身披戰甲的中年男子,摘去了頭盔與隨身的紫色長槍一同擺在了身旁,依靠在一座數十丈巍峨的雕塑邊上,怒瞪著雙目,似有滔天怒火在臨死前燃燒。
身上的戰甲已經殘破不堪,就連長槍上也滿是缺口,其身前必是經歷過一場大戰,哪怕是聖境的修為也無法脫身,讓姬興在意的是,男子死前一指按在那座睚眥的雕塑上,用鮮血寫下了一行字。
「妖帝出世日,蒼天破碎時!」
這一行話中怨氣瀰漫,即便是過了這麼長的歲月也無法磨滅,姬興漠然了片刻,一聲長歎,不知為何自己的心情很是惆悵,待再次前行了片刻,他的腳步一頓,猛然停了下來,瞳孔凝成了一點。
若說這是妖族血脈一百零八尊雕塑,可如今自己面前卻多出了兩座,並且看上去是那麼的眼熟!
那傲然中展翅高飛的白鶴,不正就在自己的妖幡中?
而那白鶴旁的雕塑並非再是妖族,而是一道巨大的人形,身披金色鎧甲,手提金色的長矛,那令諸多魔族談之色變的存在,在遠古之時那口長矛不知染上了多少魔血,如今也是身處在他的妖幡之中。
金甲殺神!
本是蛇人族女子通過神通從冥間召喚而至,到最後卻莫名的進入到他的妖幡中,守護在那只渾渾噩噩的白鶴身旁,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姬興眼中茫然一閃即逝,這裡透著太多的迷雲。
又是為何,自己會從這廣場上醒來?
伸手一招,那妖幡落在了他的手中,只是一卷便有一道漩渦呈現,從中金甲殺神充斥長矛一步跨出,接著那同樣茫然的白鶴展翅飛出,抬頭望了一眼那雕塑,眼中茫然更甚,掙扎著似要醒來。
那金甲殺神早已是隕落,如今卻體內放出萬丈光芒,抬頭掃了一眼那兩座雕塑,似有生人的情緒在他眼中掠過。
忽然,他轉身目光落在了姬興的身上,後者能體會到其眼中的焦急意味。
竟是有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接連的催促。
「去深處殿內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斷斷續續的接連說了三遍,他徒然身形一震,眼中光芒散去,再恢復了原先的模樣,姬興掃了一眼兩者,搖頭長歎了一聲,如今這兩位也離開了妖幡內的世界,那麼就真的空了,如來到這個世界時一般,空蕩蕩的死寂一片。
想知道的一切麼?
這個一切包括了太多太多,姬興只覺得今日發生之事將會改變許多,但也由不得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無論是巧合還有有意的安排,他只能選擇前行,比起茫然不知所謂他更想明白一切!
那殿,是一座灰色的大殿,在門口處一片白骨散落,姬興沉默中登上了三十三道台階,大步邁入了殿中,剛一入內,就又是一道身影映入眼簾,但與那些冰冷的屍身不同,這道身影雖然朦朧,但確確實實的在動!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朦朧的聲音抬起頭,輕笑一聲,那本是清朗的聲音中充斥著滄桑。
這一刻,原先的朦朧在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白衣勝雪的男子,看上去不過是二旬,但臉上有著體會過世間冷暖的滄桑,尤其是那一對銀色的眉毛,有著妖異的氣息在男子笑容中流露。
瞇起雙眼,姬興神色卻微不可查的變化,重新收入體內的妖幡如今在男子的面前開始徐徐湧起一片灼熱。
「可是在疑惑?此物看來還記得我的氣息。」
白衣男子一笑,長相開始有所變化,先是生出一對毛茸茸的雪白狐耳,背後則是展開了九條銀色狐尾,看著姬興眼中的驚愕,他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我叫雪無,不知後世究竟是如何喚我的?」
轟!
腦海中一道悶雷炸開,姬興駭然的張大了嘴,這個名字他或許記得並不是深刻,但那白衣勝雪,天狐九尾的妖相則自古以來只有一人——
妖皇,雪無!
大帝級別的存在,沒有想到這世間竟還有一位活著的大帝,此事若是傳出去,可不只是軒然大波那麼簡單。
「你也不必那麼驚訝,或許書籍上有所記載,我確實是死了,在這裡的只不過是一縷剩下的殘念罷了,因為心中執念才得以堅持至今,可是沒有半點戰力的,自然也無法出手。」雪無笑了笑,雖是男子,但他的笑容卻偏生比起美艷的女子還要勾魂奪魄。
不愧是最善媚術幻法的狐族!
傳聞,狐族血脈越是精純則身後尾數越多,到達九尾天狐這個層次,足矣與麒麟龍鳳一爭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