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周圍僅僅三十幾人,但掩蓋過周圍一切嘈雜的呼吼,看著他們臉上的漠然,似能感受到這些清玉宗弟子,或者說原清玉宗弟子隱藏在心中的憤恨,姬興默然不語,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不知何時那握著鐵棍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突兀,就連指節也有些蒼白,那個最先說出奉他為主創建青盟的男子咬了咬牙,凝視姬興的表情沙啞的問道:「我等皆願奉閣下為主,為我青盟之主,不知意下如何!」
「若你們願意,那就跟上來罷」
大袖一甩,姬興繼續邁開了步子,拖著身後掛著的密密麻麻魔族頭顱再次展開了殺戮,所過之處必有血花綻放,所行之路俱被魔血潑灑,這一共三十三名修士對視一眼,神色露出了狠辣,緊跟在後。
他們也自知自身修為低微,所以專撿落單了的魔族圍殺,似為了發洩心中的憤怒以及恨意,隕落在他們手中的魔族沒有一具完屍,被他們無情的斬成了一段又一段,而後,他們也試著學起了前方的主上。
將魔族的筋從殘屍從強行抽出,掛上了親手斬下的頭顱,或許現在還只有寥寥幾顆,但可以想像跟隨著姬興浴血殺出一條血路,他們身後也將像前方那人一般,拖著密密麻麻的魔族頭顱。
忽然,姬興衝殺的腳步一頓,回頭望向了那獨臂的男子,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獨臂持劍,臉上那道傷口顯得猶為猙獰,原先寒光閃爍的劍器現在卻出現了許多缺損,劍刃上坑坑窪窪,這些缺口都是斬在魔族強橫的肉身上,從開始到現在不斷在廝殺中活下來的證明。
「陳禹斌,青盟修士陳禹斌!」
微微頜首,姬興轉身拂袖狂風席捲而出,四十九道劍光驟然迸射而出,近百顆頭顱在血光四濺中沖天而起,隨即那狂風一卷,鐵棍上如繩索掛著的魔筋便是一纏,頓時鐵棍上掛著的魔族頭顱,再加百顆。
一路衝殺,姬興的白袍依舊如雪,但眉頭卻微微皺起,他並非是龍奴那般的強者,實力再強但在這魔族龐大的數量面前,也會被慢慢的消耗殆盡,若是被魔族大軍給圍殺,就算是尊者也會被硬生生給耗死!
就在這時候,他的眼中光芒一閃,心念一動,一面小幡的虛影立時從他的背後升起,那面古樸的小幡微微搖曳著,那幡布猛然扭曲旋轉,化作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從中幾道身影疾馳而出,一片妖氣瀰漫開來。
一道金光繚繞宛如戰神的身影昂出了一聲虎嘯,無形的波紋蔓延開來,靠近他五丈內的魔族紛紛悶哼一聲,隨後腦袋在虎嘯聲中爆裂開來,虎嘯漸落,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橫掃過前方的魔群。
嘯風渾身繚繞著凌厲的庚金氣息,揮手之間金光湧動,他的背後一尊威嚴的白虎虛影逐漸演化,虎首高昂,張開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似對著蒼穹咆哮。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亦是響起,在鼓上青色電弧閃爍不定,而每一道電弧輕輕躍起,則會變化成百丈的雷霆,在那粗糙的大鼓的兩面上,一道圖案若隱若現,那是一頭單足的異獸,遠古的夔牛。
此鼓本是姬興在第九宮見到鼓、鏡以及劍三種考驗中的雷神鼓,在考驗結束後就自行飛成,尋找上了擁有著一絲夔牛血脈的震雷,此物也從此成為了這頭憨厚苯牛的本命法寶,如今威力一經施展,頃刻間將千百魔族轟殺成渣,就連灰燼也沒有剩下。
然後則是七彩斑斕的毒霧蔓延,其中蘊涵的劇毒觸之必死,不少魔族發出了淒厲的慘嚎,在霧氣中抽搐著打滾,幾息過後再無聲息,碧靈依舊是一身青衣,女子容貌驚艷,卻生性冰冷,流露出一股生人勿進的氣質。
除了三人之外,從妖幡中走出的還有一道身影,但在出現後不曾停留片刻,無聲無息的落入了魔群之中,手中那口烏黑短劍刁鑽森冷,冷芒在虛空中一閃即逝,魔血尚未四濺,一顆腦袋就從脖子上偏移,滾落下來。
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殺人於無聲,鬼面不願如其他人一樣展開神通大肆殺戮,他更願意像這般隻身殘影,去收割眼前魔族的性命,尤其是那些魔族在死亡來臨之際,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身後三十三名青盟的修士,神色微微變化,露出了震驚之色,眾人不知道這四名妖族從何而來,但他們的出現明顯與主上是有所關聯,那叫做陳禹斌的修士拋開手中之劍,隨手在血泊中揀起一口刻著『明月』字樣的銀劍。
那上面的明月兩字,或許是此劍前任主人的名字,又或許只是這口劍之名,但無論如何,它的前任主人都已經死在了魔族的手中,而他現任主人就是如今拿著他的獨臂男子。
「青盟修士,跟隨主上,殺!」
手中銀劍明月順勢刺入了身旁一頭魔族的胸口,陳禹斌臉上獰意浮現,再配上險些將眼貫穿了的傷痕,更是令他顯得猙獰異常,其冷然大吼了一聲,接著轉身將銀劍抽出,甩去了劍鋒上沾染的血跡。
「殺!」
「殺!」
「殺!」
其餘三十二人口中發出殺字,一聲比起一聲高亢,漸漸的一股蕭殺的意境在他們之間出現,他們都是在生死的廝殺中堅持到現在,在廝殺中建立起了一股默契,雖然看似雜亂無章,但彼此都有著配合存在。
姬興一馬當先,殺出了西峰而四妖則帶領著後方的青盟修士跟隨,在將半座西峰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他們又發現了十六名存活下來的修士,他們神色漠然,身上染滿了血跡,那血分兩色,有紅有黑。
有同門身死迸濺身上的血跡,也有斬殺魔族沾染的魔血,而在這十六人之中,姬興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位褐髮的男子,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麻木與疲憊,看著煞氣沖天的姬興,抬了抬頭,露出了短暫的迷茫。
眼前青發男子讓他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卻始終記不起來。
畢竟已經數十年過去了,他就算有所記憶但也早已模糊,沒有想起來,當初在磐谷的混戰中,他最先找上的對手,也是將他擊敗的那個北峰弟子,畢竟那個時候,姬興的髮色還是最初的烏黑。
「西峰王然」
當初第一次見面時,他是在姬興面前,撇著嘴如此說道。
包括王然在內的十六名生存下來的弟子,皆都願奉姬興為主,自願脫離了這個讓他們生恨的宗門,從此他們都是青盟之修,加入了姬興身後的隊伍中,這人數不知是否巧合,正好滿足了大衍之數。
四十九人!
從原本的不在意,但再看見他們悲壯的舉動後,姬興的心已是被感觸,看著身後傷痕纍纍的四十九名青盟修士,能夠窺見他們眼中的狂熱,對於這四十九人來說,眼中的男子或許並不高大。
但有他在,則如有一座巍峨更甚主峰的山嶽擋在身前,使他們在無盡的黑暗中,窺見了一線光明。
屈指一彈,一道靈光從他指尖迸射而出,途中分成了四十九道細絲飛向了眾人,包括陳禹斌、王然在內的他們都是神色堅毅,不曾去躲避飛向自己的這道細絲,他們認為,這細絲就是姬興給予他們的禁制。
既然願奉此人為主,他們也早都做好了覺悟,但在細絲沒入眉心之後,眼中卻是齊齊一亮,若不是慘烈廝殺中鑄成的意志,恐怕都會驚呼出聲,因為與象限中的禁制不同,這細絲中只是傳達給了他們大量的信息。
「大衍戰陣!」
曾經的大衍門雖是精通推演天機,但畢竟要保全宗門也有許多威能強大的神通,作為大衍門唯一的傳人,那些神通大衍真人也教給了他,雖不能全部領會,但也是知曉的。
而這大衍戰陣正是一篇大衍門曾經名揚世間的戰陣之術,需要四十九人共同施展,借用天機牽引十里範圍內的天地靈氣為己用,足矣跨越一個秘境戰勝對手,特別是在宗門的戰爭之中更能起到可怕的效果。
當四十九名青盟修士目光閃爍望向姬興之時,後者只是說了一句:「這個戰陣之術你們若能領悟,能有更大活下來的機會,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只在這兒駐足一柱香的工夫,就看你們的悟性了!」
說罷,他雙眼微微閉合,卻是面朝著北峰的方向,負手站立著。
一柱香的時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時限,在親眼所見西峰的慘況後,他難以想像北峰究竟如何了,那曾經熟悉的面孔,是否還能再見到?
念及至此,一陣急躁從心底湧出,但被他強行抑制,對於北峰的狀況他心急如焚迫切想要知道。
看著那道青發的身影,陳禹斌臉色變幻了幾下,然後咬了咬牙,將那口銀劍明月倒插在了地上,用心去參悟這大衍戰陣之法,且他的目中堅定再不可動搖,我陳禹斌願奉此人為主,永世為主!
此刻,不只是他一人如此想道。
青盟,沒有宗門的約束力,也沒有家族的血脈聯繫,但是有誰能知道,百年之後這個青盟將會成為世間最不可招惹的勢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