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添雲城之後,又是三日!
這一日,盤膝在床榻的姬興忽然睜開了眼,身影一閃,房間內頓時失去了他的蹤跡,待再出現時,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黑色包袱,並不沉重,但依稀還能看見那包袱黑布之下,殘留著的已經乾涸地紅色……吧*
「哎」
站在城外一座山坡上的兩座墳前,張福老人長歎了一聲,蒼老的手在兩塊粗糙的墓碑上撫過,兩座墓碑已經在此矗立了三十餘年,所在位置距離荊村的遺址很近,可如今搬入了添雲城,就有些距離。
蒼老的手掌分別在墳頭上抓起了一把黃土,抓在了手中,然後任由黃土從指縫中灑下,隨著一陣輕風而吹向了天空,每當獨自一人來到此地時,老人都會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心中的悲傷。
因為,這裡的兩座墓碑,代表著的是他兩個逝世的兒子!
老人沒有發現,在不遠處一道青發白袍的身影無聲的來臨,沒有去打擾老人祭奠兒子的行為,姬興只是手提著包袱,靜靜的在不遠處觀望,儘管太久沒有回來,但放出的神識卻瞭解到,每年的這個時候,老人都會獨自前往兒子的墓前祭奠。
一個時辰就在老人的低聲訴說中流逝,漸漸的老人臉上悲傷淡去了許多,而是坐在了兩座墳墓之間,低聲訴說著今年發生之事,時而露出笑容,但時而又眉頭緊皺,彷彿並不是對著兩塊冰涼的墓碑,而是活生生的兒子。
幾十年來,老人也習慣這般獨自訴說,一個時辰後,搖晃著站起了蒼老的身子,笑道:「果然,人還是老了!」用大袖輕輕擦拭了一番墓碑,就準備著要轉身離去,可就是老人剛轉過身子,卻猛然停頓。
不知何時,在他沒有絲毫察覺的時候,一道身影已經來到了背後,也不知究竟在此站了多久,而老人的目光更是在姬興手中的黑色包袱多看了幾眼,面上皺紋動了動,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眼中冰冷悄然無息的收斂,姬興目中柔和的落在了老人的身上,開口道:「才沒來多久」
「哦?」老人微微頜首,看那表情也不知是否相信,隨後又看著那黑色包袱詢問出聲:「這是什麼?」
「祭品!」
姬興平淡的回答了一聲,就在老人的注視下走到了兩座墓碑前,在背對著老人之時,他的神情又再恢復了冷漠,手中提著的黑色包袱輕輕一拋,繼而屈指一彈,只聽見一聲「撕拉」的聲響,包袱被一道神光撕碎。
「砰」
一聲悶響傳出,伴隨著的是一個圓形的事物砸在了地上,在墓碑之前滾動了幾下,露出一顆雙目緊閉的頭顱,身後老人驚呼了一聲,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這顆頭顱屬於何人,那令他永生難忘的容貌,使老人神色變化不定。
「這是,林逸遠!」許久,老人喃喃的自語聲響起,緊盯著那顆安躺在了沙土中的頭顱,臉上滿是複雜至極的神情,那枯瘦的雙手,五指握緊又再鬆開,反覆數次,暴露了老人心中的波瀾。
「大仇的頭顱已經在此,而林家父子也全部由世上消失,今日,我就以這顆頭顱,祭奠兩位在天之靈!」
姬興冰冷的聲音迴盪在這片空曠的山坡上,驟然之間,那顆頭顱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高高拋起,緊接著「砰」地一聲炸裂了開來,血水灑在了兩座墳頭上,幾滴暗紅更是滴落在了墓碑上。
老人身子微微顫抖,他何嘗不知仇人是誰?只不過因為沒有報仇的實力,故而只能放下這段血仇,哪怕是再姬興踏上修行之路後,他也沒有將其捲入這段仇怨的想法,目的只是為了,不將他連累此事!
「義父,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再有人膽敢傷害你們,我保證!而曾經做出傷害之舉的人們,我必會讓他血債血償!」姬興的聲音在老人的耳邊響起,望著這張剛毅的面龐,老人眼眶一紅,竟忍不住流下了熱淚。
有子如此,又能說什麼呢?
親子也好,義子也罷,哪怕此言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但老人打從心底覺得,這就夠了!
不久,姬興攙扶著老人回到了添雲城,儘管這點距離他幾息就可返回,但還是如同凡人的父子,攙扶著年老的義父一步步走了回來,在路上老人沉默不語,沒有去問關於林逸遠的事情,更沒有追問姬興這些日子去了何處。
進城時,沒有士兵膽敢阻攔兩人,或許是得到上面的命令,甚至還分出了幾人,特意去城中排開擁擠的人群,讓姬興與老人通過,這一切前者看在了眼中,目光很是平靜,只不過嘴角多出了一抹似笑非笑。
這個黃統領,還真是有心了!
出乎意料的,在張府的門口卻遭遇上了從中走出的張宣,再見到姬興這位女子怔在了原地,而姬興則是微微一笑,在他眼中曾經的年輕貌美的女子,如今卻已經成為了一位雍容美婦,而在其身旁還跟隨了一個孩童。
「姬兄,好久不見了!」
美婦短暫的驚訝過後,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開口道,可姬興卻在她踏出張府時看到了此女臉上的焦急,如今不過是隱藏起來罷了。
接著張宣又將那孩童拉到了身前,笑道:「他叫張威,是妾身的孩兒!」
男孩看上去才六七歲的模樣,烏黑大眼中流露出機靈的光芒,悄悄打量著姬興,被張宣這麼一拉,倒是高聲說了一句:「見過叔叔!」接著眼睛滴溜溜一轉,烏黑大眼中閃爍著期待,看上去很是可愛。
姬興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儘管太多年沒做這個動作,但面對這可愛的小男孩,也無法再保持一貫的冷漠姿態,並且男孩眼中的期待令他啞然,翻手取出了一口銀鐘,伸手遞當作禮物遞給了他。
張宣神色微變,察覺這鍾雖是小巧,但卻是一件法寶,當下雙手一擺就待拒絕,可那張威卻一把興奮的將銀鍾抱入了懷中,反覆玩弄了幾下,開心的笑了,兩邊小臉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姬兄,此物太貴重了,妾身不能收!」女子神色一凝,頗為正色的說道。
搖了搖頭,姬興眉頭兀地一皺,再聯想到先前女子焦急的樣子,皺眉道:「怎麼回事,那些傢伙是什麼人!」
聽到那些傢伙,張宣神色驟然一變,隱隱露出了幾分煞白,也顧不得面前的姬興,一把拉起玩得不亦樂乎的張威,豁然沖天而起,只留下一句抱歉的話語,說是今日不便,來日再敘舊。
「來日?看這些傢伙來者不善,以她如今的修為,又怎麼會有來日。」姬興搖了搖頭,張宣如今修為在他眼中難以隱藏,方才達到了九宮巔峰,可是對方中卻有兩名五行秘境的修士,這差距哪怕是想要逃走,也難上加難!
「看在昔日的交情,能幫的話就幫她一把吧」這時候,一旁始終閉口不語的老人,卻開口這麼說道。
姬興雙目瞇起,點了點頭,一道冷冽的寒芒自他眸中掠過,他本就欠著張宣一個承諾,念及昔日的交情也不可能選擇視若不見,當下讓老人先行回府中休息,而他則是一步踏出,身形驟然一陣模糊,消失在了此地。
添雲城外往東一里地,張宣雙手掐訣,眼中滿是凝重,正駕馭著一件飛車,化作一道虹光飛逝,疾馳著朝向東方全速逃遁,至於小男孩則是抱著銀鍾站在了飛車上,一層無形的光幕阻隔了迎面吹來的狂風,使他能夠安穩的站在極速遁走的飛車上。
而隨著一陣冷笑從西面八方響起,女子的臉色頓時煞白,在飛車的前方一道壯碩的人影憑空出現,雙手抱臂,眼中滿是戲謔之色,彷彿很是享受這貓戲老鼠的過程,口中冷笑連連。
見到此人的出現,張宣瞳孔一凝,毫不遲疑的駕馭著飛舟調轉方向,可是剛行出了十丈天空中一團銀光驀然綻放,只見一張銀色巨網鋪天蓋地的倒捲而下,將她與飛車盡數籠罩在了網中。
「跑?這次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跑到哪去」
一聲陰柔的笑聲響起,只見十餘道身影顯化而出,為首之人面容白皙,眼角透著冷厲,手中一口折扇展開,在胸前微微搖擺著,卻令人感受不到應有的瀟灑,只有一抹陰冷散發,至於身後的十餘人則像極了家奴,在男子背後低頭不語。
張宣銀牙緊咬,翻手一張符菉無火自燃,將她與張威的身子神光一閃,豁然消失在了銀色巨網中,在百丈外的虛空中重新出現,頭也不回的就全力飛遁,這個舉動立時就讓那男子神色一沉。
「找死!」
伸出白皙的手掌,可不知為何在其指尖卻有妖氣繚繞,男子嘴角勾起了陰冷的弧度,身子一晃,逕直化作殘影朝著張宣母子激射而出,短短幾息就伴隨著一陣妖風,來到了張宣的身後。
手掌無情的按在了張宣的背上,便見她嬌軀一震,嘴裡噴出一口血霧,原本飛遁的身形想著下方栽落。
「賤人,你張家所有人盡數受擒,你今日不說出那件東西的下落,不僅你會死,那個小孩要死,你們張家的所有人都將要在陰間團聚。」
陰柔的聲音從他嘴中傳出,話中的冷厲讓本就受傷的張宣花容上慘無人色,剛剛穩下的身子再度噴出了一口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