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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升默默地懸浮在弭婭的戰艦中,目光看著前方的投影,久久不語。
全息投影上,大約有著上百列不斷下降的數字,每一個數字都代表著一個獨立探測器所發回來的信號值。
這些探測器在總聯軍飛逃的路上被不斷地投放,每一次投放數百顆,組成一列,然後隔上一段距離後,再投放下一列,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上百列,並且數量仍在不斷地增加之中。
楚雲升的身後站著海國大殿主和拔異,側面是金甲源門,它是唯一一個登上弭婭戰艦的源門,此刻全都盯著前方一列列飛速下降的數字。
同樣的數字在總聯軍的主艦中以更大投影顯示,上千的科研生命屏住「呼吸」,同時看著那些驚心動魄下降的數字。
其他先進的艦隊,三大艦隊,一直到伏希的艦隊,所有的艦隊,所有的重要人物,全部盯著那些彷彿以不可抵抗之意志持續下降的數字。
下降速度的越來越快,數字越來越小,所有人都越來越來專注,越來越沉肅。
突然,第一列一個探測器的信號被放大投影上,數字下降的速度剎那間變得緩慢起來,彷彿每跳躍一下,就要耗費無限大的力量一樣。
然而,從弭婭戰艦,從總聯軍,一直到最後面的一支艦隊,所有生命此刻幾乎同時「站起來」,臉上的緊張之色幾乎繃緊到了極限。
那個最早被投放的探測器,彷彿重病一般斷斷續續地傳來時有時無的信號。數字已從龐大的值下降到個位數!
每一次跳變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極其的艱難,但仍然不可抗拒!
在弭婭的戰艦內。數字被轉化為楚雲升熟悉的十進制,在其他戰艦則是其他更為適合運算的其他進制。
9,8,7……
此刻許多科研的生命,有血液的,血液幾乎凝固,沒有血液的。全身繃緊地微微顫慄。
6,5,4……
數字艱難地下降著。每一次下降,彷彿如同來自神的意志!極為艱難,卻不可阻擋!
3,2。1……
許多生命已經渾身顫抖。全都死死地盯著那個極其漫長的「1」。
那彷彿是永恆漫長的一個「1」,堅強地抖動在信號器上,似乎身上壓著整個宇宙的重量,沉甸甸,透不過氣來。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信號突然消失,留下彷彿無限漫長的寂靜。
總聯軍所有艦隊中。此時一片的極靜死寂,一個個生命體寂靜無聲地看著消失的信號。彷彿集體陷入了一種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出來的情緒之中。
信號消失,意味探測器失去工作能力,意味著那個「1」跳變了,失去了那個「1」,只剩下最後一個數字
「0」
許久後,弭婭戰艦的控制艙中,有了動靜,拔異搓了搓手,似乎感覺有點冷,開頭道:「那得冷成什麼樣子?」
他旁邊的海國大殿主沉沉道:「絕對零度!」
這四個字,彷彿立即成了飄蕩在所有艦隊頭頂上的幽靈,不斷地迴盪。
「一個理論上的值,只能無限逼近,永遠不可能達到,否則……」
年輕人蕭然的聲音傳來,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像是被卡住了脖子。
拔異看了楚雲升一眼,道:「否則怎樣?」
海國大殿主奇怪地看了看拔異,它和拔異相處時間比較長了,早就知道拔異這個粗狂的人竟然有許多地球人高等學位在身,雖然他自稱是「工作」需要和無聊才去學的,但比起起步晚的它,也算是博學多識了,怎麼好像什麼都不懂的問那個外星生命?
不過,它也很想知道「否則」到底會怎樣,也沒有多想,等著那個外星生命回答。
可惜,年輕人卻沒有配合,黯然地歎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讓它有些失望。
這時候,楚雲升淡淡地說道:「否則許多基本物理理論要被改寫嗎?」
年輕人出神地「看」著第一列上那些不斷清零的數值,對那些「零」無比敬佩地說道:「是的,或許還可以有其他的理論可以修補,比如零點能之類,但要實現絕對零度,除非瞭解宇宙的開始,或者瞭解宇宙的終點,否則我不知道如何能做到。」
楚雲升仍舊望著那些繼續驚心動魄下降的數字,望向數字的背後,道:「哪裡會發生什麼?」
第一個探測器的位置就是總聯軍原來集中艦隊的地方,此刻他們已經看不到那裡。
年輕人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無限接近下的情況,所有物質的熱運動消失,從宏觀到微觀,一片死寂。」
楚雲升道:「也就是說那裡將是一片的黑暗?」
年輕人道:「是的,恆星將熄滅,行星將靜止,一切都將在沉沒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楚雲升突然道:「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或者,它有什麼作用?」
年輕人苦笑道:「對不起,前儲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楚雲升便不再問下去,看著數字背後那片黑暗的投影,許久後,轉頭向拔異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像我們離開冷星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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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拔異立即明白,楚雲升並不關心這種強如逆天的絕對零度是如何實現的,而是關心是誰造成的,換句話說,「敵人」是誰!?
但他不清楚,想了想道:「可能只有烏怒人知道吧。」
楚雲升不可能再去問烏怒人,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到處都亂糟糟的飛船。拚命地朝著暗域逃命。
就是知道,烏怒人也不可能再告訴他,他們已經是死敵。
為了加快總聯軍的飛逃速度。楚雲升同意了先進艦隊的請求,將它們所列名單上的落後艦隊排除出去,集中所有最先進的艦隊形成最有戰鬥力的精銳艦隊。
但楚雲升並沒有完全按照它們的提議進行大清減,他讓名單上的落後艦隊將種族種子送往主艦,答應它們一旦情況好轉,就會讓它們重新生根發芽,重建種族。
這是拔異提出來的。以此來讓他這桿左旋聯軍的旗幟,在進入暗域後不會「過期」,仍保證有許多種族的利益捆綁在他身上。即便是那些先進的艦隊,也要擔心在混戰中被滅族,存放在主艦的種子庫,就成了捆綁所有艦隊的另一桿旗幟。
只要他還活著。這些種子庫就有安全的保證。同樣,反過來,他保證了這些種子庫,其他艦隊才會繼續承認這桿旗幟,形成相互制約,仿若一種約定。
楚雲升與總聯軍所有艦隊的關係,從通向暗域道路打開的一瞬,就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前面本來攔截它們的敵人。漸漸就要被它們追上,而後面。加速比它們早的敵人,此時,也漸漸出現在視野之中。
大規模的混戰即將開始。
那些速度極快的敵艦,越過被左旋聯軍拋棄的落後艦隊,只要不擋在它們逃亡道路上的,一概不管,但影響到它們星際鏈路的,毫不猶豫地發起最猛烈的進攻。
楚雲升飛回了主艦,他要和十六個源門生命匯合在一起,形成最尖刀的戰鬥群。
在他走之前,他在暗艦中佈置下一道符。
……
年輕人一道一道的作戰命令下達下去,三大艦隊發現他突然偏好起它們拿手的本領級差梯。
經過年輕人與總聯軍先進艦隊的改良,威力更加強悍的級差梯,被密密麻麻地佈置在星空之中。
然而當一艘敵軍飛船飛入佈置之中,出乎楚雲升以及三大艦隊的意料,改進後的級差梯,像是有選擇的一般,集中主要力量流失掉它武器部分的物質,對它的推進器部分不動分毫。
質量的減輕,使得敵軍飛船推進的更加地快,彷彿在鼓勵它們逃命,而不是將它們攔截在自己的身後。
年輕人沒有解釋,此時,他極度地繁忙,透支著越來越虛弱的生命,組織艦隊準備迎戰。
不管怎樣,仍有部分極其先進的敵軍戰艦,能夠抵禦住級差梯的攻擊,完好地帶著武器系統高速飛至總聯軍的後方,而它們的前面,敵人的影子也能看見了。
一艘艘推進器啟動到最大的戰艦,在黑暗的星空中,驟然發動進攻。
眼花繚亂的各種武器綻放在通向活命的死亡之路。
後面的敵人追上它們之後沒多久,它們便追上了前面的敵人。
混亂,徹底的混亂,在瘋狂的逃亡之路上,瘋狂地殺戮著。
這時候,就體現出楚雲升這桿旗幟的重要性來了,如果沒有他這桿旗幟,在這種瘋狂下,組織將徹底崩潰,每一個艦隊都殺紅了眼,只要擋在自己的前方,不論是敵軍,還是友軍,統統殺無赦!
年輕人放過了速度比總聯軍更快的敵軍戰艦,讓它們衝向自己前方的「友軍」艦群之中。
速度比它們慢的也追不上它們,更沒有必要攻擊它們,威脅主要來自速度與它們差不多的敵軍。
而這些敵軍戰艦,因為敵軍總基數的龐大,數量依然很多。
年輕人努力地強撐著最後的生命,控制著一艘艘戰艦與對方交戰,利用好每一次源門生命的出擊。
他彷彿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極為認真地用自己的生命在「演奏」著他最後的戰爭。
戰火漸漸白熾化,艦內時間每一分鐘,都有戰艦毀滅,星空中留下遍地的屍體殘骸。
混戰,從一開始就極為的凌亂,因而也顯得極為的瘋狂。
殺戮中,總聯軍依然陸續有大量的戰艦陣亡,年輕人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有時候甚至連命令都發不出去,聽不清那壯麗星空傳來的美麗信號。
他虛弱地望著戰火紛飛的星空,絢麗的光影,穿梭的幽暗艦身,來回飛殺的源門生命,爆裂四起的碎片……
這樣美麗的世界,他留戀,卻不得不離去。
他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就是為戰爭而生,那麼死,也應該向偉大的英雄前輩一樣,死在絢爛的星空之戰中。
他努力地睜著「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將最後一刻的畫面留在腦海中,伴隨他走向生命的終點。
終於要走了麼?
他迷戀地望著星空穿梭的光影,那凌厲的進攻!
可惜,還是沒有以勝利走向死亡啊。
他終於完全失去對戰爭的控制,無限地遺憾中,漸漸閉上「眼睛」,彷彿又看到了那場慘敗,看到了為了而死的衛士,看到了
了微笑的老師,看到那繁華的光芒中,悉數陣亡的族人……
他的「眼角」,暗艦陰暗而冰冷的角落,落下一道不屬於人類的淚水。
他彷彿又看到了老池認真地看著道:「俊哥,你放心,我會幫你偷來的……」
……
外面,混戰忽然停了下來,混戰的無數艦隊已經來到了暗域!
無數的艦隊,無數的生命,不約而同地回望身後,那極其龐大的星系。
那本應該是璀璨無比的億萬星光匯聚之地,此刻,在艦外時間中,一顆恆星接著一顆恆星飛快地熄滅著。
黑暗漸漸籠罩一切,從宇宙中,將整個星系的億萬星光徹底抹掉。
如果,那一顆顆恆星,是銀河系在宇宙黑暗海洋中的一盞盞燈的話。
那麼,此刻,彷彿有人拉了一下「開關」,銀河系的「燈」,全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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