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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多少秘密?」
操控室中,弭婭虛弱無力地依靠在窗邊,看著同樣飢餓乾渴卻並不虛弱的「少年」。
距離那場太空決戰又過去了二十多天,這二十多天內,船艙中餓渴死了幾乎一半以上的人,剩下的人除了戰友們的屍體外,已經沒有一粒食物,全都虛弱地捲縮在角落,雙眼深陷無神。
他們都曾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驕傲的精銳,現在卻像是蛆蟲一樣乾裂著嘴唇,閉著眼睛,夢囈胡語著。
當最後一塊屍體被吃掉,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人只能靠著一點點再循環的水苦苦堅持著。
他們不知道最終會不會得救,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這些問題,以半迷糊的狀態靜靜等待死亡或者奇跡。
救生船彷彿成為星空中唯一的飛行器,默默地航行著。
一切都顯得極為靜謐,呼吸也成為奢侈。
「少年」沒有吃屍塊,雖然他也很餓,非常的餓,但當他看到旁邊的一個士兵目光呆滯地咀嚼著帶血的肉塊,他突然想吐,心底彷彿有過什麼可怕的事情,一直不願想起。
他將自己最後分到的食物與水都給了弭婭與神槍手隊友,然後就一直餓著。
飢餓乾渴讓他無法入睡,於是他不得不想著許多事情,轉移開自己對飢餓與乾渴的注意力。
按照他極度飢餓與乾渴的程度,他其實早就應該餓死渴死了,不可能還活著。
但他不但沒有死,更奇怪地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虛弱下去,失去進食而來的生物能量,在最餓最渴的臨界點過去後。體內的力量反而越來越明顯清晰,大規模地進入飢餓的細胞,接過維持生命的任務。
這股力量不知道來自哪裡,像是從他生命中流暢出來的一般自然,無窮無盡,在沒有外來新的生物能量干擾下,終於摧枯拉朽地改造著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彷彿重建立了一個新的生命系統,只是還很弱小。
他的相貌也在這二十多天內迅速地變化著,如今看起來。已完全不再是一個少年。
神槍手隊友開玩笑說,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滄桑。
弭婭說,那種滄桑讓人第一眼看去都能心碎……
散碎的頭髮亂飄在額前時常讓他看不清窗外的恆星,幾次想要將它們減掉,卻不想拔劍。而苜苒又不在身邊,便不去管它們了。
不過他的指甲卻已經停止原先那種速度的生長。弭婭替他修整一次。現在也沒有長出多少。
他沒有去照鏡子,是因為他內心中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怪物,雖然神槍手隊友阿狸篤定的說他越來越像是一柄劍一樣凌厲,只是眼神滄桑了些。
看著虛弱的幾乎不再動一下的弭婭,他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阿狸軟軟地靠在船壁上無力道:「貝格麻麻的瑞卡自殺了,真是明智的選擇。要不然就得像我們一樣活活的餓死。」
瑞卡是他們三人小組中的那個重武器手,因為在爭殺中受傷而沒能夠及時登上逃生飛船,現在想來,也許那樣的結果或許更好。
弭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阿狸歎息了一聲,望著窗外出神。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整個救生船彷彿睡著了一般死寂,越來越空蕩的船艙中飄蕩的捲縮人影,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漸漸地只有他一個人清醒著,望著窗外越來越接近的清冷星球。
飛船上能量也漸漸消耗完畢,燈光暗滅下去,一片的漆黑。
寂寞、孤獨、冷清一**地向他襲來,沒人再回應他的說話,也沒人再願意睜開眼皮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他就像是被關在冰冷棺材裡漂流在宇宙之中,窒息,又像是牢籠。
他開始倒憶他的「一生」,卻在「很冷」的記憶前噶然停止。
他又開始積蓄可以清晰朦朧的力量,但進展緩慢,那裡似乎也有一個無形的牢籠。
他最後割開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的血液餵食弭婭阿狸等人,每一天喂一次,挨個喂一遍,他很害怕那種只剩下他一人的無盡孤獨。
一天天,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大概十一天,也大概十三天,他記不清了,窗外終於出現了一個飛行器。
他只看了一眼,便意識到那是外星艦隊的飛行器!
他想要叫醒弭婭,趕緊操控飛船繞開,他們可不是對方的對手,或許只需要一次攻擊,這艘救生船就會肢解。
不知道是不是他用自己血液維持了生命的原因,弭婭奇跡般地醒來,只恍惚了一下,在他的警報下,看到顯示屏上的未識別信號,馬上操控飛船逃跑。
那艘飛行器立即追上來,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發射一次攻擊,後艙頓時被擦著擊中,破了一個大洞。
他顧不上說什麼,馬上套上宇航服,奪過守著空倉庫的士兵手中的武器,打開一道道閥門,飄到後艙的缺口處,一邊將自己固定住,一邊舉起手中的突擊槍瞄準緊追不捨的外星飛行器。
呯呯呯……
他一口氣連開幾十槍,直到彈夾全部打完。
但可惜基本都沒有打中,飄蕩中實在太難以瞄準。
而且,一隻突襲步槍根本對它毫無威脅力。
這時候,阿狸從閥門裡鑽了出來,拿過他手中的突襲槍,迅速地更換彈夾,冷靜道:「我來瞄準,你來射擊,必須是戰技啊,否則打中也沒有用!」
他點點頭,皺了一下眉頭,阿狸那邊熟練地勾住艙壁上的管道將身體固定住,已經重新舉槍瞄準。
時間緊迫,他幾乎沒有去多想,伸手便將身體中的力量穿送入那只突擊槍中,重重地扣動扳機。
彭!
一道烈焰奪空而去,猶如一道美麗的火焰直線。
轟!
緊追在救生船後的外星飛行器頓時如煙花般炸開。碎片四散飛射。
阿狸楞了一下,反應過來興奮地想要回頭說什麼,這可是他們擊落的第一艘外星飛行器,甚至可能是整個戰爭中的第一艘!
卻猛地發現手中的突擊槍已經成了碎片,一動便化作千片萬片,支離破碎!
……
救生船中的士兵陸續醒過來,人數卻已經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連同他在內,也只有十六個人。
清冷的星球就在眼前,回家的**激發了所有人的求生本能。駕駛飛船的駕駛飛船,搶修後艙的搶修後艙,什麼忙也幫不上的便將武器取回全副武裝起來。
忙碌中,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竟然還活著,雖然身體仍舊虛弱。但胸口彷彿有一團火一樣燃燒,尤其是能級最高的弭婭感覺最為清晰。
但她也沒時間去想怎麼回事。正全神貫注地指揮著飛船悄然飛向清冷星球。
外星艦隊的主艦隊並不再這裡。可能真的失去了動力與能量,清冷星球附近只有零星的微小型飛行器來回巡弋。
大概它們認為已經完全消滅了這個星球上所有的太空力量,對太空的警戒很鬆弛,更談不上封鎖,只是保護著一條通往地面的軌道。
但他們已經被一艘外星飛行器發現,危險就肯定存在。必須加速返回星球,否則時間一長,必然將被圍攻至死。
弭婭果斷地命令用最後備用的降落能源將飛船推進器開到最大,反正已經暴露了。生死就在這一搏了。
果然,救生船尚未進入近地軌道,便又有兩艘飛行器從側面加速飛行過來,漆黑的外殼在恆星的光芒下閃爍著死神般的氣息。
一進入射程,它們便猛烈地開火。
弭婭一咬牙,手動飛船直接切入大氣層,強行墜落。
此刻整個飛船都劇烈的顛簸起來,彷彿隨時都要散架一般,到處都嘎吱吱地作響。
像之前一樣反擊也不可能了,而且對方是兩架,只要被徹底打中一次,就得完蛋。
外殼開始起火,摩擦著大氣,高速地下墜。
兩艘外星飛行器依舊緊追不捨,持續不斷地開火,雖然躲過了主要襲擊,但救生船仍舊被打得千瘡百孔。
倖存的人數再一次下降,只剩下不到十人了!
艙內空氣外洩,各種儀器短路冒著火花,警報聲更是一聲淒厲過一聲。
不過弭婭的當機立斷被證明是對的,外星小型飛行器顯然沒有達到無視引力與重力的技術程度,它們如果不想也像他們一樣被肢解燃燒,就必須遵循最佳的軌道進入近地大氣層。
這使得在千鈞一髮之際,兩艘外星人飛行器擦過他們而去,等到它們重新折返,已經是在大氣層之內的事情了。
倖存人數又一次下降,只剩下八人,其中有兩人在艙內爆炸中死去。
飛船外殼已經脫離,弭婭手動打開登陸艙脫離,這期間又死掉了三個,人數只剩下五人。
之後,剩下的五人終於進入登陸艙,在肢解的救生船中高速墜向地面。
「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就交給至高神吧!」
弭婭依次看向面前的四個人,目光最終落在他身上,淒涼地微微一笑道:
「塞斯比亞,謝謝你。」
外面此刻彭地一聲,應當是傘已經打開,接下來他們將迎接對地面的撞擊。
越來越明顯的重力,讓他有些不適應,不得不將自己緊緊地束縛在登陸緩衝座椅上。
五人手中都抱著武器,地面上,或許已經戰火連天。
發紅的登陸艙下方,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此刻到處都是戰火,驚叫的人群從城市中奔逃出來,在他們身後,是一列列整整齊齊的銀白色制服戰士集群,冷酷的面罩下看不到一絲表情,蝌蚪型的飛行器從它們的頭頂上掠出,瘋狂地屠殺著奔逃的人群,甚至是任何一個生物。
更遠處,成千上萬的騎兵在獵獵王旗下攻城略地,所過之處,血流漂櫓,神殿的騎士與赫爾家的戰士在它們滾滾的鐵蹄下,七零八落,一潰千里。
能級九層的恩覺抱著一具屍體,絕望地望著洪水般衝來的無堅不摧之騎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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