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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來了!」
楚雲升安撫住胯下不安的戰馬,視線從天邊收回,決斷道:「胡爾王子撐不了多久,一開始打得越凶,敗的速度就越快。你們別急著走,和我們一起過了沙漠,到了大陸國的邊界再分開,以防海**隊搜殺大陸國遺留下的地球人。」
拔異點點頭,抓緊時間塞下最後一個饅頭道:「差點忘了,地底小人要的屍體還在我那兒,我去給你搬來。」
這時,營地外傳來一陣陣刺耳的剎車聲,塵煙土中,一隊與地球人營地格格不入的金甲騎士當先疾馳衝入,在它們的身後,焦急並緊張叫嚷著的美國士兵們,跟著紛紛從卡車上跳落下來,十幾人為一組,卸載一個個像是昏死過去的猛獸,手腳匆忙擁亂。
「胡爾王子送來的東西到了,拔異,讓布特妮趕緊帶肖納十二騎過來。」
楚雲升拍了拍安靜下來的戰馬,正要穿過煙塵,一旁不遠的文蘿匆匆地結束與阿米爾的談話,側過身,從隨身的背包裡取出一個造型精湛的透明半圈形「耳機」,追上來道:「老闆,這是地底小人留下的翻譯體,一共只有三部,可以解譯這顆星球上的絕大部分語言,它們還有些其他的事,來不及細說了,撤離之後我再向你匯報。」
楚雲升點點頭,這個時候的確沒時間說什麼地底小人的事情,看著文蘿幫他熟練地啟動半圈半透明「耳機」,纖細的手指在虛展開的幕屏上飛速地點出陣陣規則光暈,科幻般地顯示出一道道數據流,其情形與迎面而來的「原始」騎士們形成了極鮮明的視覺衝突,彷彿帶著先進的高科技產品突然間穿越到金鉤鐵馬的冷兵器時代……
接過文蘿最終調整好的「耳機」。楚雲升按照她的示意戴在臉頰右側,半透明的半圈環體立即契附上肌膚,像是利用了某種生物電流的靜電吸力,又和肌膚有著融合性,轉眼便從皮膚上嵌入進去,消失不見。
楚雲升忍不住用手摸了,不疼不癢,還是原來的皮膚感,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不禁暗暗稱奇,地底小人的技術比起卓爾水晶人可能還有很大的差距,但的確也有它們的獨特之處,之前的恆溫線衣似乎也基於這種獨特的融入技術。
這東西的功用,馬上就顯露出來。迎面而來的金甲騎士看見了楚雲升便勒住騎獸,等不及後面喘著氣試圖追上來的另外一名美國翻譯,語氣很不賴煩地便先嘰裡咕嚕抱怨了一大通:
「……終於打起來了,卑鄙無恥的海人,從來就沒有遵守過任何條約,這種垃圾種族就應該從世界上徹底消失!……真想不明睿智的王子殿下為什麼要派給我這麼一個丟臉的任務,我應該出現在戰場才對。而不是跑到這裡來伺候一個呆頭呆腦地球來的噁心畸形人!……喂,我說你這個臭熏熏的畸形人,真的是什麼神的行走嗎?……算了,看它這副傻呆樣。估計也聽不懂……還行走?我呸,那個真正的神靈會看上一個畸形發臭的種族?……他們怕你,我可不怕,畸形人也是垃圾種族!你也是!要不是尊貴的王子殿。殿,殿——」
它眼神突然驚愕地飛了起來。身體從騎獸向後激射蕩去,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般凹陷下去,劇痛刺激下,臉色剎拉間變得蒼白,汗水順著面具內部如雨珠浸出。
呯,呯,呯,嘩啦!
接連地撞擊聲下,這名金甲騎士長如炮彈一般一連撞擊上身後整整一隊的騎士,將它們沖得七零八落,最終重重地落在隊尾的塵土上,滾了幾圈才勉強停下,驚愕的眼神卻是中一片迷茫,大概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努力翻過身來,嘴裡頓時大喊:
「是海人,海人來了!」
但在流雲飛射之下,煙塵四起的營地上空,它的瞳孔裡出現一個「巨大」的燃燒獸蹄,以及一張俯視的冷淡人臉,都不屬於海人,而是它所說的又臭又畸形的地球人。
「你,你,我是騎士長!你敢,我是王子殿——」它憤怒的眼神中在最後一刻透著一絲慌亂的驚懼,但聲音嘎然而止!
燃燒的馬蹄重重地落在面具下只剩有驚恐的瞳孔上,一遍遍地重踏,直至將其踩成一團肉醬,與金甲頭盔面具糅雜一起,血肉模糊。
楚雲升猛地勒過馬頭,連人帶馬渾身浴火,雙眼透著濃郁的暴戾殺氣,逼視剩下的金甲騎士,蕭殺道:
「你們聽好!胡爾王子將你們派遣過來,那麼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們的新主子!再有桀驁不馴者,和他一樣,有一個殺一個,有一群便殺到不剩!」
地底小人的翻譯機確有獨到之處,不僅能將剛才那位騎士長的話清晰準確翻譯,而且利用聲音由空氣振動傳播的原理,將他說出來的話轉息便「調製解調」成大陸國語言,並由翻譯機保持音色地清楚傳送出去。
從猝然混亂中恢復過來的金甲騎士們,親眼見到楚雲升以極其殘忍的暴戾與血腥方式踩踏死它們的騎士長,驚恐不定的眼神隱藏在面具下,面面相視,此刻,沒人說話,但也沒有人異動。
楚雲升冷沉著臉,抽出流火戰刀,火焰順著刀底一直衝向刀尖,雙腿微微一夾,抽動馬韁,戰馬緩緩沉步上前,一遲遲逼近剩下的金甲騎士:
「再問你們一次,聽清楚了沒有!」
空氣驟然緊張起來,雖然仍然沒有人開口說話,但也仍然沒有人試圖反擊,金甲騎士們呼吸聲頓然變得抑制起來,努力地控制著胯下感覺到危險氣息的騎獸越來越不安的騷動,整隊的人都詭異地靜謐著。
它們相互而視的眼神,隨著楚雲升越來越逼近,透出一陣陣緊張的氣息,相視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楚雲升不再說話,沉默提刀。從金甲騎士們的隊尾保持異常恆定的速度,一步步驅使戰馬沉沉踏至原先排在最後一個的金甲騎士面前。
冰冷暴戾的目光,馬蹄嘎吱吱的壓地聲,熾熱而逼人的火焰,一路清晰似在燃燒的血印,以及隨時都有可能斬殺過來的鋒銳戰刀,加在一起,所產生的巨大壓力,讓這名騎士全身繃緊了到了極點。呼吸聲沉重而又猝然凝滯,眼球在楚雲升與其他金甲騎士間急速切換,右手緩緩向腰間的長劍摸去,但突然生硬地停下,身體似是觸電般彈直。空懸的右手猛地改變軌跡,橫抬,舉起,然後重重撞擊胸甲,捂心高聲道:
「願為行走大人效力!」
它最後一刻出乎意料的舉動,率先突兀的這一聲,就像是推倒極度緊迫氣氛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隨著楚雲升重重呵斥一聲戰馬,加速,如風一般穿過整個隊伍,所有金甲騎士們右手撞擊胸前的聲音此起彼伏。直到隊列的盡頭。
「誰是副騎士長!?」
重新回到騎士隊前端的楚雲升,等到聲音逐漸平息,來回掃視,沉聲道。
「行走大人。我是輔助騎士官,我們沒有副騎士長。按照條例,騎士長不在時,由下職處理一般事務。」
一名身高馬大的金甲騎士走出隊列,緊張地回答道。
楚雲升看了它一眼,實際上也看不到什麼,除了一雙眼睛,它們全都包裹在金甲裡,打量的習慣而已。
殺了它們的頭頭,隨便指個人出來當騎士長,這樣的事,他以前就做過,效果實際並不好,血族的內亂就是在近在眼前的例子。
但金甲騎士不是血族,情況完全不同,它們仍屬於大陸國的體系,只是暫時聽調於他而已,既然這樣,不如按照它們的規矩順序進位,省得弄出更多的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楚雲升收回目光道。
「行走大人,下職名為:圖頓.蒙瑟克羅地……」金甲騎士說出了一串長長的名字,眼神與語氣中都帶有一絲擺脫不掉的自卑與驕傲的矛盾結合體。
「土墩?」楚雲升皺了皺眉頭,這個名字的發音還真是讓人怎麼說才好呢?不過這是音譯過來自己理解的涵義,在它們哪兒說不定是大富大貴的意思,再說名字叫什麼與事情無關,當即按照順序遞進原則任命道:「從現在起,你就是騎士長了!」
金甲騎士微微一愣,急忙道:「大人,下職不能擔任騎士長。」
楚雲升微微皺眉道:「你能力不夠?還是威信不夠?」
「不是,下職擔任預備騎士官已有十多年時間,隊中具體事務皆是下職打理。」金甲騎士倒似乎也有著幾分底氣,甕著聲道。
「那是為什麼?」楚雲升冷聲道:「那是你不敢?還是覺得我說話不管用?」
金甲騎士聞言,神色便一緊,猶豫一下,才遲疑說道:「下職確實不敢,下職雖有貴族的姓,卻還是一個平民,按照帝國體制,非貴族不能擔任正職騎士長。」
楚雲升目光一沉,沒聽明白它這番話的內涵,這時候,拔異從文蘿那裡戴上地底小人的翻譯耳機,抱著裝著地底小人祖先的「透明桶」走過來,插話道:「博斯,它的意思是,它是個私生子,而且我猜,應該還是被曝了光的,姓氏不得不給他,但貴族的身份是絕對撈不著的,要不然貴族的臉丟在哪裡呢?老歐洲遍地都是這種爛事!」
拔異說的地球語,金甲武士聽不懂,但它眼神卻的確充滿了明顯底氣不足的自卑。
「什麼亂七八糟的!」北天邊動靜越來越大,楚雲升有點著急,揮了揮手,指著整隊騎士向「土墩」道:「我只問你,你當上騎士長,它們服不服你?」
出乎楚雲升的意料,剛才他分明看得出來土墩的人緣很好,其他騎士對它的眼神也很善意,甚至在土墩走出來後,很多騎士欲言又止地似在擔憂它再遭什麼不測,但當這個問題被問出來後,騎士們卻集體陷入沉默,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圖頓早該做騎士長了之類的話。
「大人的好意,下職心領了。」金甲騎士坐在騎獸上彎腰致敬道:「就是下職自己也覺得非貴族的騎士長太不可思議。平民的身份不可僭越,這是天地恆在的定律。」
「天地恆在的定律?」楚雲升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人自己也這麼說。
雖然他的確不想打破金甲騎士們的傳統,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也不想因此而被逼再改口,將剛剛靠著斬殺一人的威信一下子又弄沒了。
這種怪事還真是讓人無語,殺死一個擁有貴族身份的騎士長,以圖頓等人最終反應來看,估計大陸國的貴族們反而無所謂。但讓一個平民僭越貴族,說不定對它們而言還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豈不見就連其他同樣身為平民的騎士也無法接受?
沉默片刻後,楚雲升望了望紅霞頻閃的北天邊,想出了一個奇特的辦法。馬上決定道:「既然如此,你就繼續做你的輔助騎士管。」接著,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們這只騎士隊不會再有新的騎士長上任!」
說完,不等金甲騎士們的新反應,他便又下令道:「土墩。你立即召集營地中留守的其他金甲武士,按照胡爾王子與我的協定,讓大部隊先撤離,你們隨後跟我一起去與胡爾王子匯合。」
細說起來。胡爾王子派來的騎士有著「監視」血騎的意思,這點,楚雲升也是瞭解的,就像馬上就快到他跟前的另外幾個大陸國人——那名胡爾所謂賜給他的侍姬以及護送她的人。不過他不在意,總得讓胡爾王子放點心吧?而且。不管怎樣,這些人在別的方面還是有其他很好的用處的,起碼那些美國佬在它們面前就沒人敢對文蘿等人裝犢子。
「博斯,你下手真夠狠的,估計這傢伙到死也想到你能聽懂它的那些話吧。」等圖頓等人領命走後,拔異從被踩的血肉模糊的那名騎士長屍體邊轉了一圈回來,感歎似地說道。
「洞穴裡胡爾王子突然殺人的一幕你也看到了,這個民族,信奉的大概就是這個了,再說,它肆無忌憚的話所有人都聽到了,直接挑釁我們將來在大陸國生存的身份底線,不殺它,這只騎士隊將來會更加囂張跋扈,真以為它們是來監視我們的主子了!」楚雲升冷冷地說道,目光中似乎仍殘留有一絲暴戾的殺氣。
有一點,他沒有猜錯,胡爾王子或許會忌憚一點他吹噓出來的神靈,但越往下,這種忌憚越是少,一個區區的騎士長就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那些話,挑釁甚至是公開質疑到他與血騎們將來在大陸國立足的身份底線,絕非是偶然與個別的現象。
似乎感覺到楚雲升眼中的那絲暴戾凶光,拔異臉頰僵硬了一下,移開話題道:「胡爾應該沒那麼笨吧,明知道你不好惹,還派這麼個張狂又不知道您底細的傢伙來?」
楚雲升點點頭,擔憂地望向天際邊陣陣霞光的戰雲說道:「你說的意思我明白,他不是笨,應該是聰明過頭了吧?雖然我弄不清它們之間的那些複雜的明爭暗鬥,但我明白過一個道理,一個人聰明到自以為什麼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他就已經不聰明了,遲早要出大事。胡爾危機重重,卻還有心思到我這裡來耍心眼,看來它也是自認為自己掌控了整個局勢,以為所有事情都在它意料之中……不過,希望是我想多了,這些人的腦袋可是一個比一個的精明。」
拔異突然問道:「你會出手嗎?」
楚雲升看他一眼,苦笑一聲,用中國話說道:「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接著頓了頓,看著拔異手裡的透明容器,回頭說道:「這個東西就交給文蘿吧,她會處理好的。」
拔異點點頭,看向容器中的地底小人祖先,目光卻有些複雜。
楚雲升本已準備縱馬離去,他想要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戰爭,到底是什麼樣的?見到拔異奇怪的表情,皺眉道:「怎麼?還有事?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和文蘿一樣,唧唧歪歪了?」
拔異卻沒有如同往日般反擊,臉色更加地慎重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卷白色厚布,遞給楚雲升道:「這是文小姐為我們散開出去準備的地圖,我剛剛拿到,匆匆看了一眼,來不及細問她,你看看,有沒有覺得什麼奇怪的地方?」
楚雲升疑惑地接過地圖,隨即展開,厚布上所繪製的的確是一張精確的地圖,從海洋到陸地,從南極到北極,標注都很清晰,應該來自地底小人的資料,大陸國估計沒這個技術能力。
「有什麼問題嗎?」楚雲升看了幾眼,除了地圖上只有一個位於南半球的大陸地外,沒覺得有別的什麼不妥。
拔異皺起眉頭,沉聲道:「你再仔細看看,把地圖上下顛倒過來再看,你不覺得奇怪嗎?」
北天邊傳來一種破天的驚雷聲,楚雲升便有些不耐煩地一邊倒置手中的底單,一邊說道:「有什麼奇怪?這又不是地球,一個陌生的行星會是什麼樣都有可能,你想說什麼就快點說,我沒時間,,,等等,你的意思是?不可能!怎麼可能!?」
這張只有一個陸地的地圖,在他的眼裡忽然間變得越來越熟悉,不由地全身都驚悚起來,不敢置信地望著面沉如水的拔異。
天際邊,無數天羽族人展翅飛天,加速離開戰場,大量的直升機黑點般一艘接著一艘起飛,白雲之上,霧氣朦朧之中,一座懸空的仙境般城池若隱若現。
整個北天空,像是神話中的天兵返回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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