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境洞口外.
曾經中美軍隊對峙的原駐地上如今重新對峙著大陸國與天羽國的軍隊,有意思的是,跟隨南方大陸國北征的美利堅大兵們由於大陸國金甲武士們首先征服了留在此地的中國營地而繼承了中[***]隊原先的營地,後到的附屬於天羽國的新中[***]隊反而重建了美國大營留下的殘營。
大陸國與天羽國之間有歷代條約約束制衡,中美兩方的附屬軍從上到下誰都知道大規模的衝突應當不可能出現,便不存在劍拔弩張的情形,偶爾還能看到營地外兩國的士兵們乘著休息的空擋,默契地走到中間地帶交換各自需要的小東西,當然也有刺探情報的人員混雜其中。
至於為什麼要刺探情報,刺探什麼情報,大約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世界永遠都是紛雜運動的,勿說楚雲升曾被守護者說為「配角」,即便是「主角」,世界也不可能全都圍繞著某個人在旋轉,有多少個生命便有多少個訴求、生存的計劃與目的,絕大部分永無交集,甚至與眼前的局勢都毫無關係。
比如四十來歲的阮曉紅,中方派遣高級官員團的重要女官員,此刻正讓秘書從美國人手裡爭取換回來一種治療重度抑鬱症的特效藥,只有原美國才有的生產與攜帶,在美利堅軍隊中,重視士兵們心理狀況的慣例使得在他們的軍隊中較為容易找到這種外界很難見的特效藥。
急需藥物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她心愛的女兒,一想到在來到這顆星球的第一個月丈夫慘死時被徹底嚇著便從此封閉不敢面對現實的女兒,阮曉紅除了一陣陣的痛楚與難過,便是更容易地發怒與焦躁,與她在外人眼裡永遠自信滿滿、揮灑自如的形象完全不同,只有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
秘書帶回來一個壞消息,願意「走私」的一名美軍軍醫開出的條件遠超她之前幾次交易價格的數十倍,理由是越來越多的在這顆陌生的星球上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鬱症,隨著這顆星球幾大國度逐漸開始抱著各種目的接受納入地球人,尋常治療創傷身體生病的藥物出現了許多替代物品與方式,只有治療抑鬱症之類的特種藥物短時間難找到合適地球人類的替代品,再加上需求強勁上升,原來按照一板計價的「走私藥」,現如今已經一粒一粒的出售,即便這樣,也有價無市。
對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軍醫,而阮曉紅則位高權重,可人家一點也不畏懼,不同國家不同陣營,再位高權重能拿他怎樣?
如果現在換個人來,比如鮑爾參贊,那結果自然肯定完全不同,別看他在胡爾王子面前只能用狗腿子來形容其形象,在楚雲升面前腿肚子都要打顫,可要在一個小小的軍醫面前,擁有北征軍中最大軍政授權的他,可是完全能掌握這些人的生存大權,說是他們命運的掌控者也不為過。
這批美方官員中的其他人不是阮曉紅熟悉的那些政客,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但和鮑爾卻有幾次會晤與宴會的「友誼」,搞不定那名軍醫,她在打聽到鮑爾的消息後,便準備再走權力的上層路線。
但她這時候還不知道此刻的鮑爾參贊完全沒有八面玲瓏的外交心情,除了滿腦袋的驚歎喊、問號以及各種亂碼,也只有忐忑的不安。
焦急地等待在巨大洞穴口的外圍警戒線邊緣,阮曉紅一遍遍地來回急躁地走著,每過去一分鐘,那名軍醫手裡私留的特效藥就可能被別人搞走,而鮑爾參贊卻遲遲沒有消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來。
為了女兒,她甚至不惜冒著上面對她有負面評價的風險,私自讓林雙宜私下給鮑爾帶話,希望能盡快搞定那名軍醫。
但她依然沒想到,林雙宜同志早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誰還顧得上一個整天封閉企圖自殺的小女孩?要死死一邊去,哪怕再有背景也顧不得了,必須把這個消息盡快傳回去才是天大的事情,他能升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靠著阮曉紅背後一系勢力出力的結果,自有他要全心效力的他自己的大老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洞穴下面傳來動靜,阮曉紅按捺不住地衝過警戒線一路小跑過去,以她的身份倒是沒人阻攔。
她不一定需要鮑爾親自回來,只要鮑爾派個人來傳個話就行。
現在還沒到預先計劃中下洞探境人員返回的時間,這時候回來的,十有**應該就是鮑爾派回來的人了!
焦急的阮曉紅還是有一絲喜悅的,起碼鮑爾能給她這個面子,以後在其他方面的談判上她也會適當地給鮑爾一點回報與讓步,讓鮑爾獲得政績,這是規矩,歷來都是。
她的喜悅在看清楚出現在洞口的兩個人面孔後便變得更加堅定,雖然兩個人衣衫破爛,其中一個中國人的防護服破了很多口子但還在,表明著身份,另外一個卻是光著上身,但就是這個人,一副歐美的面孔,顯然是鮑爾派過來的無疑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傳說下面十分凶險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原中國大營的人也都紛紛陳述了這點,沒看到那個砍下巨人頭的牛逼人物也一去不回了嗎?
所以,對這個人衣衫破爛,阮曉紅沒有什麼懷疑,反而很感激,鮑爾能讓冒著巨大危險單獨返回,這個面子實在給得大了!
不等這兩人說話,阮曉紅便搶先道:「你們是鮑爾參贊與林主任派來回來的?」
她說得是英語,顯然把那個跑腿的中國人徑直忽略了,客氣地和光著膀子的歐美人打著招呼。
誰知道那個歐美人抱著兩個裝著花花白白東西的透明桶,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又詢問式地看著那個中國人,看得出來,似乎很小心。
但阮曉紅主任又理解錯了,將這個歐美人的「小心」理解為鮑爾參贊的授意,畢竟在那個國家,即便有授權,鮑爾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走私」的交易,那種特效藥可是上了禁止任何外流交易的黑名單,縱是鮑爾的身份,這種事也的確絕對沒少做,但絕對不敢和她這邊一樣基本沒有什麼顧忌。
光著膀子的歐美人這麼小心,顯然是讓這個中國人先確定自己的身份了,阮曉紅是這麼想的。
雖然她也不認識這個中國人,但不等於這個人不認識她,她可是重量級的官員!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該是林主任派回來帶路的,怎麼能不認識自己?
不過,她還是有點奇怪,林主任怎麼不派一個自己也認識的熟人回來?為了避嫌嗎?這個林雙宜還真是小心謹慎、陰沉而富有心機!以前就聽聞過,這次見了,果然不假。
搞點藥而已,芝麻大的事情,用得著這樣嗎?
「不錯,我們認識鮑爾參贊。」那個中國人似乎很上道地沒有點出林主任的名字,仍用英語道:「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我們都餓壞了!」
阮曉紅就在心中冷笑一下,林雙宜看來還是信不過她,派來的人這麼謹慎,急於撇清關係,不但只說「認識鮑爾」,還說什麼餓壞了之類可笑的理由來掩飾確認身份的過程,但有沒有腦子?統共他們才下去沒一天的時間,食物充足,怎麼能餓壞了?
阮曉紅心中這麼想,臉色卻是看不出一點痕跡,連同她的焦躁也掩飾在親和之中,既然這個小囉囉說餓了,她也不想戳穿,憑白得罪林雙宜,弄得回來特效藥就行,這個是關鍵,便揮了揮手,招來秘書,配合地作出一翻面子上的安排。
不多一會,秘書便帶著警衛部隊炊事班的兩個人送來一鍋饅頭之類的食物,達到這顆星球前,核心營地所攜帶的食物儲備還是很充分的。
在地球上,幾個饅頭,幾袋鹹菜,還有兩截火腿腸外加兩個肉包子,算是下裡不能再巴人的食物了,如今雖然仍上不了阮曉紅等人的檯面,可對兩個回來辦事的小囉囉應該算得上正兒八經的陽春白雪了,要知道,現在絕大部分多人,包括軍隊都開始吃這顆星球上新確定能吃的各種粗糙未精細加工的垃圾食物。
不管怎麼樣,這兩個人也是冒著洞穴裡的危險單獨回來為自己辦私事,阮曉紅認為這樣安排給他們倆一點好處了,尤其為那個歐美人還準備兩片麵包和一個牛肉罐頭,當然那個中國人就沒這個待遇了。
誰知道,那個中國人很老實不客氣地首先拿走了牛肉罐頭,很認真地看清楚生產曰期,然後塞入衣服裡,接著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抓起鍋子裡的饅頭狂吃大吃起來。
阮曉紅心中冷哼一聲,還以為林雙宜的人會怎麼樣注意影響,沒想到也是一個雁過拔毛的好手,一盒牛肉罐頭轉眼就成了他此行的好處費了,不過,阮曉紅見光膀子的歐美人沒有異議,也無所謂,一盒罐頭而已,還入不了她的眼。
如果不是她姨夫家的那位表兄在極北之地出來後,營地便遭受到了重創,更不幸地失去了不到十歲的幼子,精神和身體都遭受到了重創,雖然一兩個月前在洛紗殿下倖存地返回天羽國後,不到幾天的時間內便被天羽族緊急派遣的大量天羽軍隊從極北之地搜索發現並帶回天空花園城,卻始終一蹶不振,否則現在負責物資總勤的十來個副總之一必然有這位表兄的位置,還用得著擔心什麼食物問題嗎?
她要的是藥,該死的藥!
但接下來,她就有些不解了。
這兩人當真像是餓鬼投胎般猛吃狂吃,好像八百年都沒有吃過東西一般抱著鋁鍋風捲殘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在比誰吃得快,吃得多,連兩截火腿腸都的包裝皮似乎都來不及剝開,便野蠻地撕咬咀嚼著吃了下去!
這副吃相不但讓阮曉紅錯愕,她身後的小秘書以及警戒線上軍官們也好奇地指指點點。
洞穴裡面的輻射有這麼厲害嗎?消耗能量,並能讓虛弱到這種程度?
本來有些不瞭解情況,想爭取到下洞名額見識一番的同時撈取點功勞的人,立即慶幸起自己沒有沒選中,瞧這架勢,活人進去,餓鬼出來,半死不活,想想就覺得嚇人。
光著膀子的歐美人一抹嘴,彷彿也絲毫不顧形象,伸手道:「還有一個罐頭,我都看見了,你就拿出來吧,我還沒吃飽,別藏了。」
正用力將最後一個肉包子用手指硬塞入嘴巴的那個中國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滿嘴包子支吾不清地抬頭向阮曉紅道:「還有嗎?我倆還沒吃飽,再來兩鍋,不,三鍋,可不可以?」
阮曉紅眉頭微微一簇,熟悉她的小秘書立即意識到自己的領導不高興,正準備出來說話,就聽到關鍵的光著膀子的歐美人馬上伸出一個巴掌更正道:「no,no,no,要五鍋,起碼五鍋!」
這個美國人是要直接和軍醫「協商」的關鍵人,小秘書不敢亂說話回絕他,以免橫生節支,便轉頭用目光請示阮曉紅。
為了藥,為了女兒,阮曉紅壓下被兩個小囉囉這樣無禮冒犯的怒火,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小秘書得到指示,立即催促炊事班的戰士趕緊再送饅頭過來。
這時候,沒想到,那個不知死活已經得罪她領導的中國人竟然拿話追著戰士道:「兄弟,你們戰友有煙不?給我帶一盒來,我拿東西和你們換,拔異,把你金錶掏出來跟人家換,你也別藏了,一下洞我就知道你收到兜裡了,還要那東西有什麼用?」
其實等待鮑爾他們上來,用不著換,一句話就能解決,可等不及了,他們兩個現在不再有布特妮與格魯安全的擔憂,除了楚雲升仍在時刻警惕著樞機生命的出手,基本就是好好地大吃一頓,再好好地抽上一口煙。
他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官員對他有點不滿了,提這種「奢侈品」的特別要求是滿足不了的,和普通士兵們以物換物總可以吧?他相信當兵的人手裡肯定會有這東西的。
要不然,在鮑爾等人沒上來之前,除非派拔異去強搶,太費勁了。
阮曉紅的臉色的確有些鐵青,但她仍能保持克制,像她這樣位置的人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起什麼波瀾了,只有涉及到特效藥和女兒的事情,才會有些動容的失態。
炊事班的戰士很快抱著鋁鍋又回來了,不過他們並沒有帶這個中國人所希望的香煙,誰都看得出來阮主任很不高興了,管你這個中國人是誰,他們的領導可正經是阮主任,根據領導的指示行事,才絕對不會出錯。
始終帶著刀不離身的那個中國人淡淡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只是試試而已,也不是急到那種程度,便專心對付起鍋裡的饅頭,他對面的光膀子的歐美人其實壓根就沒掏出手錶,一副不屑的表情,繼續和對面的人比拚起吃饅頭的速度。
直到他們將消滅到第三鍋的時候,急於把特效藥搞到手的阮曉紅終於忍不住了,示意小秘書上前問道:「兩位,請問參贊先生交待的事情……?」
這兩個吃貨也是太不懂事了,尤其是這個中國人,人家美國人阮主任管不到,你可是在林主任手下做事,遲早給你穿個小鞋什麼的,絕非什麼難事,能混到林主任親信的位置,怎麼一點事情都不懂?
令她吃驚的是,剛才還正常的那個中國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神情變得極為冷淡起來,只掃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有,還用手撫摸了一下地面,然後怪異地深吸了一口氣,一副彷彿根本沒聽見的表情,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是要拿捏阮主任的痛腳嗎?小秘書心中一驚,臉色認真起來,如果這個傢伙真的想借這個機會敲著阮主任一筆,且不管他哪裡來的膽子,發什麼神經病,就眼下的事情來說,還真的不太好辦,概是因為那個美國人似乎和他保持進退,除了手錶,其他都甚至言聽計從。
小秘書很聰明,但遠不如阮曉紅厲害,她立即意識到這個中國人估計是想敲自己一筆,然後投靠美國人陣營了,要不然怎麼會和這個美國人關係這麼好?
她板起嚴肅的臉,用聽在其他人耳朵裡絕對是會讓遍體寒生,具有這個國家特色,來自絕對權力的威壓式問話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領導是誰!?」
她自然知道這個中國人的領導是林雙宜,但這翻話還是要這麼說,這樣才具有巨大的壓力。
楚雲升看了她一眼,緩緩地站起來,道:「拔異把剩下的饅頭打包。」然後,轉向阮曉紅沉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們一共吃了你們六鍋饅頭,你聽好,不算多,你們洛紗殿下欠我一條命,六鍋饅頭換她以前的一條命,你告訴她,我們算是兩清了!」
不說當曰在極北之地,他和影人的確殺死了追擊洛紗等人的怪物,接著在穿維飛船的崩塌中,他和影人也的確救過洛紗一條命。
不過他似乎還是有些歪曲事實,因為沒有他和影人,人家也不會落入險境險地,當然,如果算上今天的話,洛紗的確從他的刀下又撿回了一條命,這麼來說倒也不為過了。
阮曉紅沒想到楚雲升竟然敢這樣和她說話,因為特效藥而折磨的焦躁再也掩飾不住,大約也是氣糊塗了,沒有細想,當即冷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就憑你救過洛紗殿下!趙連長,馬上把這個人抓起來!」
「我是誰,你去問他們,我沒時間和你囉嗦,滾開!」楚雲升提起戰刀,神情一肅,伸手一指身後洞穴急急飛出來的大量天羽族人,其中包括跟著它們一起上來的鮑爾,一落地便站立不穩卻連滾帶爬地朝楚雲升這邊拚命跑來,後面赫然有面色緊張的洛紗殿下,以及緩緩升起的華麗大車。
阮曉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楚雲升已經左手提刀掠了出去,人如箭影,飛奔平地,警戒線上正準備上前的張連長只覺得眼前一晃,手裡的望遠鏡便消失了,再反應過來,便見到一道凌厲的身影狠狠地踩著軍車扶搖直上,沖天而起。
北方的海岸線,碧波萬里的海平面上,一艘艘龐大如人類航空母艦般的巨艦破開十幾米高的浪花,乘風昂行,黑色的艦甲於怒濤中猶如海洋的巨獸,拉動它們的龐大游影於海水下顯出驚鴻陣陣,時而有一隻隻箭一般的巨大生物從海水下一躍而出,穿梭海浪,沸騰於大海,烏雲與雷電交加下,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際。
而它們的先頭部隊,已經登陸海岸,越過道道叢林,踩著漫過地面滔天的海水,猶如嘯浪上的黑點,出現在楚雲升的望遠鏡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