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話食蛇者在行動（二）
沒有人會在敵人安營紮寨的第一天就開始偷營，因為剛剛到達一個新環境，為了熟悉這裡，在這個時刻人類警惕性是最高的，在這個時候進行這種暗中的活動無疑是自討苦吃。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馮侃如果真的能像普通人那樣思考問題那他就不是「宅」了，他現在的決定在一半人眼裡看起來就是瘋子，而在另一半人眼裡那就是個傻子，沒人會對一個即瘋且傻的傢伙多做計較的，傑斯能夠同意他的方案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他只是放手讓馮侃自己去「玩」而已，反正這傢伙「玩」的又不是自己的士兵，反正他也「玩」不死，讓他吃點兒苦頭也好，不過這到底會不會讓馮侃吃苦頭，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傑明斯軍隊的營地駐紮在山谷內平坦的開闊地上，星羅密佈的軍營兩側是坡度平緩的山地，這裡的山體絕大多數都是光禿禿的山巖，山體上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方，在星星點點的篝火火光的映照下任何東西都一覽無遺，不過這種環境對於擁有鏡像擬態裝甲的「蛇牙」來說卻不能構成任何障礙，一百五十幾個悄無聲息潛行前進的身影已經完全融合到那一片光禿禿的山壁上了。
一百五十名「蛇牙」隊員分成十五個小組，每三個小隊又組成一個小隊，五個小隊沿著兩側的山體迅速而又隱秘地前進，事實上這種沒有隱蔽地形的環境對於偷營這樣的行動並不十分有利，不過憑藉著高科技地鏡像擬態裝甲，「蛇牙」部隊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動！
傑明斯的軍營裡也有探查周圍環境的警戒措施，每個營地的中央大帳裡都有一組簡易的防禦法陣將整個營地都籠罩在它們的威力範圍內，如果有人使用隱身或潛行類魔法接近的話，那麼還沒等靠近營地幾百米的地方就立刻會被發現，被發現之後的事情那也就不必多說了。可是很遺憾，這些措施針對的都只是周圍環境的魔法波動，「蛇牙」們的裝備完全放棄了這個世界上原有的那些東西，這些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們全身上下沒有一個東西會產生一絲魔法波動的，這樣一來，傑明斯的防禦法陣就完全是形同虛設了，敵人已經到達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了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些致命的毒刺！
「這裡是蛇牙ど四，已到達指定位置！請求下一步指示！over！」
「蛇牙ど四，繼續警戒！over！」
「copy！」
「這裡是蛇牙零九，已接近預定目標！請求下一步指示！「
「蛇牙零九，原地待命！」
「copy！」
「……」
隱藏在頭盔裡的通訊器裡陸續傳來了前方「蛇牙」隊員們的回報，短短的半個小時內，所有的「蛇牙」隊員就已經抵達了預先設定好的作戰位置。
偷營，特別是敵眾我寡的時候，都必須有一個具體的主要打擊目標，或是攻擊敵方主帥，或是襲擊後方的糧草軍械，總之要達到一擊即退，對敵人造成致命威脅的目的。
過去的夜間偷營任務大多都是讓少數精銳的輕騎兵擔任，遠距離長途奔襲敵後，一陣風一樣地席捲敵營，燒掉敵人重要的糧草拖延敵人的行軍速度是最普遍的做法，正是因為這樣，在這種視野開闊的山地地形中紮營反而不怎麼需要提防這種情況的發生，不過事情總有例外，敢用步兵偷營的也只有馮侃和他的「蛇牙」部隊了。
「情況不太理想啊！」斯內克放下紅外線電子望遠鏡小聲歎息道。
「的確！」趴臥在他身邊馮侃皺皺眉頭繼續用紅外線電子望遠鏡的夜視功能觀察這山腳下的軍營。
弗朗西斯大公沒有把糧草聚集在一起放在一個軍營裡，而是在每個軍營裡都有一個糧草存放點。他把所有的糧草都分散到這裡數千個軍營裡的每一個軍營當中，這樣一來，即使一個軍營的糧草遭到襲擊也不會對整個大局有多少影響。
六十萬的軍隊，軍營延綿數十公里，這麼大一片範圍光靠幾百個人，很難做到一擊制勝。
「怎麼辦？是否取消這次行動？」
「取消行動？」馮侃舔了舔嘴唇，「沒有那個必要，本來就沒有計劃會那麼順利，這種情況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中！」
的確，他這次並不打算一棒子打死對方，只要給對方一個警告，把敵人打疼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利用我們的火力優勢襲擾對方，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盡量製造混亂，能夠襲擊多少軍營就襲擊多少軍營！」想了想，他再一次確定這次作戰的行動方針。強大的火力和遠距離即時通訊是他們手中最大的王牌！「命令狙擊組盡量射殺敵軍中下層的指揮官！排在前列的那些傭兵營地暫時就不用去管它！那幫傢伙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有什麼作為的！具體指揮由你負責！」
「明白！」斯內克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再確認了一下時間，打開通訊器，「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十分鐘後按原定計劃行動！注意隱蔽和移動，突發事件的具體應對由各小組長自行判斷！重複！突發事件的具體應對由各小組長自行判斷！」
「copy！」
「copy！」
「copy！」
「……」
斯賓特趁著巡營的長官剛剛離開的空檔在哨台上坐了下來，軍營裡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要不是為了那個免稅三年的獎勵，他才懶得到這裡來受這份罪呢！
「斯賓特！你在幹什麼？」
同一個哨台上的新兵對他那懶散的表現非常不滿，那是個只有二十歲不到的小伙子，今年剛剛入伍，還沒有學會在長官眼皮子底下自己尋找放鬆機會的方法。
「小子！別緊張！」
斯賓特抱著懷裡的長槍摸出簡陋的煙斗點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他是個三十歲上下的老兵了，怎麼在軍營裡打混而不被處罰他是一清二楚的。那滿臉亂糟糟髒兮兮的胡茬子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打理了，這讓他看起來顯得更加頹廢，「你要學會怎麼自己放鬆才能在這個地方長久地呆下去。」
「哼！」
新兵鄙夷地哼了一聲，像所有年輕人一樣，這個小伙子對於這種油滑的行徑非常的不屑，但是即使他把這種情況上報給長官，卻也會被這個頹廢的傢伙用莫名其妙的方法矇混過關，所以他除了鄙視這個傢伙，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方法發洩自己的不滿了。
「喂！小子！」再一次佔了上風的斯賓特得意地笑著，招惹這麼個傻小子是他能夠在這樣無聊的夜晚不會感到無聊的最大原因，「還沒嘗過女人的味道吧？」
「咳咳咳咳。」年輕人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你這個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別害羞！」斯賓特樂得更開心了，果然，逗這個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傢伙還真是十分有趣呢。「正規軍營裡雖然不讓女人進來，但是只要能打進聖奧斯坦，那各種各樣的美女就隨便你吃了！」
年輕人瞪大了眼睛，他有點兒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不明白嗎？」斯賓特獰笑著舔舔被夜風吹得有些乾裂的嘴唇，「屠城！就是屠城啊！」
「屠城？！」年輕人的眼睛裡有些不忍和驚恐的神色，畢竟這些東西他是第一次接觸。
「沒錯！就是屠城！」斯賓特暢快地吐了幾個煙圈，「那個時候你幹什麼都可以，你所要做的就是趕在其他人前面闖到最華美的房子裡，殺掉那裡所有的男人，拿你所能拿走的任何值錢的東西，上你任何想上的女人！」
「你胡說！弗朗西斯大公是一位正直的大人！他不會允許部下幹這種事情的！」
弗朗西斯大公為人豪爽，性格開朗，最喜歡大杯飲酒，很容易和部下打成一片，而且在戰鬥時經常身先士卒，雖然這給部下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但他自己卻引以為樂。這樣一來讓他在下層的士兵當中有著非常高的威望，而且作為一個公國的統治者，弗朗西斯大公比較關注基層士兵和百姓的生活，在地方和帝國的口碑很好，這個年輕人也是這位「鋼鐵公爵」的忠實擁護者，他根本就不相信大公會做如此殘忍的事情。
「哼哼！」斯賓特冷笑一聲，「小子，你以為現在我們在幹什麼？這就是戰爭！你不這麼幹的話難到還等敵人緩過氣來對付你嗎？殺光他們的男人，干光他們的女人，這樣才能讓敵人老老實實的聽話，讓那些骯髒的異教徒知道誰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扔掉你那無聊的同情心個正義感吧！別到死的時候連女人是什麼滋味兒都不知道，那就太不值了！」
年輕人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黑暗，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個頹廢的傢伙，雖然心裡並不認同他的說法，但是卻還是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自己究竟該怎麼做？他有些迷茫了。
「喂！小子！你當兵以前是幹什麼的？」
「我的父親是一名醫生，我從小就跟著父親學醫。」年輕人冷冷的回答道。
「難怪……」斯賓特陰陽怪氣地笑道，「原來是好人家的小崽子，命好啊……」
年輕人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卻被他無視掉了，「那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你問我？」斯賓特把頭仰起來吐了一個煙圈，「老子以前什麼都干！只要能吃飽飯！」
「什麼都干？」
「什麼都干！偷東西，賭錢，幫人打架，攔路搶劫，設套詐冤大頭……只要能弄到錢，老子什麼都干！」
年輕人的臉綠了。「你這樣的傢伙也能當兵？」
「那什麼樣的傢伙才能當兵？」斯賓特冷笑著反問道，「像你這樣連人都沒殺過的小崽子？」
「我不是小崽子！」對於對方的侮辱，年輕人終於忍不住了。
「小崽子，小崽子，小崽子，小崽子，小崽子，小崽子……」
見到年輕人生氣了，斯賓特更開心了，耍弄這樣不諳世事的小崽子是他現在唯一的樂趣了。
「噗……噗……噗……噗……噗……」
就在年輕人實在無法忍受對方的侮辱快要爆發的時候，黑暗之中突然傳來幾聲古怪的悶響。
「什麼動靜？」斯賓特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躍而起，混濁的眼睛也在瞬間變的無比清澈，平時怎麼打混偷懶都沒什麼，但是戰鬥一旦打響，他就是一名士兵，在戰場上為了生存而掙扎的士兵。
黑暗的崖壁方向，幾個拳頭大的黑乎乎的東西拖著一條條白色的軌跡呈拋物線落在了營地裡……
「敵襲！」還沒等年輕人反應過來，斯賓特就立刻衝到警鐘下面拉動繩索！
但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轟隆！」
刺眼的火光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巨大的氣浪一下子就將脆弱的臨時哨塔給揭翻了！
天地不停地在翻滾，天旋地轉中，年輕人看到他最討厭的斯賓特用盡全部力氣撲到了自己身上，一口鮮紅的熱血染紅了他的戰甲。
「為什麼？」頭暈目眩中，年輕人驚愕地問道。
爆炸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著這個頹廢的老兵血色漸漸消退的臉龐。
「好人家的小崽子……」吃力地喘著氣，斯賓特擠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連女人是什麼滋味兒都不知道就死……那就太不值了……」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年輕人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那個令他最討厭的傢伙能夠成為士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