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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詫異 文 / 亂世妖嬈

    第四百六十四章詫異

    紅葉此話一出,薔薇滿面驚詫,她只以為洛王不讓人聲張是為了顧及與琳琅皇室的關係,卻想不到這件事情竟然成了他與楚煜之間鬥爭的工具。

    君落羽面上略帶譏嘲,只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當然知道這些事情,就算身在洛王府中不出一步,外面的消息還是能夠源源不斷的傳到他的耳中。只是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他也懶得去管,更不覺得應該告訴薔薇。

    門外突然傳來侍女低聲的通報:「郡主,攝政王來訪,剛與王爺談完了公事,說想要見見您,王爺問您見不見?」

    薔薇面色一變,這種檔口,他不避避嫌,又跑來這裡做什麼?

    紅葉面上己是頃刻露出緊張的神色,顯然她來這裡,並未得到楚煜的同意。

    定了定心神,淡聲說道:「有請。」

    又對紅葉說道:「姑娘怎麼來就怎麼去吧,想來府中的人不會為難你。」

    紅葉嘴唇輕咬,身體穿窗而出,一手輕功果然極為高明。

    衣角剛剛拂出窗欞,房門己被人一推而來,楚煜面色淡然,一雙眸子進門的瞬間利電般的閃了一下,轉瞬即逝。

    「七皇子……」薔薇微帶笑顏,輕聲招呼。

    楚煜面上綻開溫柔的神色,目光掃過一旁的君落羽落在薔薇的身上,輕聲說道:「我聽說你中毒了,過來看看你。」

    言語神色間都極是坦然,只是親切的關懷之意。

    「己經不礙事了。」薔薇緩緩應聲,又拉過君落羽笑著說道:「還有沒有給七皇子介紹,這位是我師兄,白衣君落羽。」

    「原來匠神親傳弟子在此,倒是我擔心的多餘了。」楚煜抱拳見禮,君落羽對楚煜並沒有什麼好感,但看在薔薇的面子上,也是懶懶的還了禮。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不多留了。」楚煜有些自嘲的笑笑:「沒的惹人嫌疑。」

    「七皇子!」看到楚煜面上笑意蕭索,薔薇沒來由的覺得有幾分愧疚,急急出口辯解:「中毒的事情,不是……」

    「我知道。」楚煜打斷薔薇的話,目光雍容淡定:「若是懷疑你,我今天也不會來了。」

    「可是……」薔薇還想再說什麼,可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縱然她知道扶桑目前的狀況對楚煜極為不利,可是這些都是水底下的明爭暗鬥,萬拿不到檯面上來的。

    楚煜己是瞭然的笑笑,揮手示意薔薇不必在意,告辭走了出去。

    君落羽一直盯著楚煜的背影,待到他出了門,忽然用極低的聲音對著薔薇說道:「笑面虎。」

    「什麼?」薔薇仍沉浸在對楚煜的幾分歉仄之中,一時並未反應過來。

    「你看著吧。」君落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扶桑這場爭鬥,還不定鹿死誰手呢。」

    薔薇看了看君落羽,又轉頭望向楚煜消失的方向,目中有幾分茫然。

    洛王府外,楚煜的車駕緩緩而行,待行到幾條街之外,楚煜忽然沉聲說道:「出來吧!」

    一個人影落在楚煜的車上,掀簾而入,楚煜尚未說什麼,她己是單膝下跪,愧疚說道:「王爺,屬下錯了。」

    楚煜面沉如水,聲音冰涼:「紅葉,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最不喜歡有人自作主張。」

    「屬下知道。」紅葉低頭回答,卻又抬起頭來不甘說道:「可是主子,屬下為您不值!這些日子以來,洛王本來就己經在朝中大動干戈,您之前安排上去的那些人幾乎被貶謫一空,你百般護著那個慕容薔薇,可是她居然還聯合洛王,如此陷害您!」

    楚煜唇角似笑非笑,眸光清冷的盯著紅葉:「本王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插嘴?」

    紅葉神情一僵,剎時立在當場,用力的垂下了頭。

    「回去吧,你現在的身份,不應該出來太久。」

    「是!」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所以你只需要老老實實的呆在你的位置上,在適當的時候,把本王要的東西拿來就好,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

    「回去吧。」

    「是!」

    紅葉驀的起身,轉身就往車外走,卻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怎麼的,手臂猛的撞上了車門,即使是這樣也不敢說一聲疼,轉頭快步消失在楚煜的視線中。

    楚煜慢慢轉動著指上的扳指,目光中若有所思。

    嵐歌城中,流光照舊一身黑衣,袍角一朵鮮紅色的薔薇靜靜垂順。

    想比起幾個月前來,他顯得消瘦了一些,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不是鬧著玩的。

    然而此刻他的精神卻很,他盯著面前一臉喜意的厲玄,手指都微微有些顫抖,連聲說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厲玄絲毫不掩眉梢眼角的笑意,大聲說道:「回主子,君公子捎來消息,王妃有孕,己經將近五個月了!」

    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轉瞬卻又站了起來,在房間中不斷踱步:「我沒有聽錯吧?沒有聽錯吧?薔薇居然懷孕了?我要有孩子了?」

    徐素秋被流光繞的頭暈,一把按下了他,半真半假的訓斥:「瞧瞧你這樣子,毛毛躁躁的,哪像個當爹的樣子?」

    「徐姑姑,我要有孩子了!」流光一把抓住徐素的手,喜不自勝。

    是那一次,一定是那一次。

    他再三請人算了會出現星瀑美景的日子,又備下那一大片薔薇花海,算準了薔薇斷不會拒絕他的那次。

    他就說麼,整整一夜辛勞,總不能一點收穫也沒有。

    厲玄又把打聽來的消息仔仔細細的說了,包括洛王認了薔薇為孫女,還有薔薇中毒一事。

    想到薔薇一個人身處那樣惡劣的環境之中,拚命的保護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流光心疼的利害,尤其是聽到中毒那一段,簡直恨不得當場就把衛澤碎屍萬段。

    以流光的七巧玲瓏心,自然輕易就想通裡面的關節,若真的說起這種手段,他絕不比衛澤差,否則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把薔薇再次拐***?

    雖然他沒有真的傷害到薔薇,可是這種方法實在太過惡毒冒險,若是君落羽沒有及時趕到怎麼辦?那他豈不是注定要失去他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

    不行,不能再有任何耽擱了,他一定要快些發動計劃。

    薔薇己經獨自支撐了那麼久,他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去守護他們的孩子,當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一定……要在她的身邊。

    倏的起身,大聲說道:「進宮面聖!」

    「王爺,您的身體!」徐素秋在後面急趕著叫。從退天河回來,流光光昏迷就昏迷了一個半月,後面又有一個月連床都下不了,這才剛剛養好了一點,哪裡就能跨馬揮戈,征戰殺伐?

    「不礙事!」流光大手一揮,頭也回的衝出門去。

    洛伽山裡,一眾人等看著冥烈和宣可卿相對而立,如斗紅了眼的公雞般死死盯著對方。

    宣可卿胸脯不斷起伏,大聲說道:「我都說過多少次了,我只叫暗堂通知了鎮遠王庭,根本沒有和赤焰聯絡,我怎麼知道他們的兵馬為什麼會出現在草原上!」

    「你的話要是能信,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冥烈嗤之以鼻。

    「我要是真的想置你們於死地,幹嗎又要費那麼大的勁找援兵來救你們?」

    「你救到了嗎?本公子怎麼只看見援軍也被赤焰和鎮遠王庭的兵馬前後夾擊,最後還是我們主動出擊,才勉強接應進來!我看你根本是故意這麼做的吧!」

    「我跟你們無冤無仇,幹嗎非要置你們於死地?」

    「這得問你自己!」冥烈口中的話極為惡毒:「你做的事情哪一次有道理可尋了?誰對你越好,你背叛的就越痛快!誰知道你是不是心理變態。背、叛、成、性、的宣姑娘!」

    「你……」宣可卿猛的沒了說辭,身體氣的直抖,然而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同情她,只是拿懷疑的眼光不住上下打量,顯然心底都認為冥烈說的極有道理。

    突然間紅了眼圈,袍袖一甩,大踏步的離開人群。

    冥烈這些日子和她的衝突早己不是一次兩次,縱然洛伽山是秦陌和他苦心經營的大本營,存了不少糧食武器,可是這麼多人困守四個多月,也早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山下要道被鎮遠王庭的人牢牢***,草原又幾乎全被收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任誰也會特別心浮氣躁。

    宣可卿自知理虧,常常壓抑了性子忍讓,可是她也向來是心高氣傲之人,就算是忍,又能忍得了多少?再加上山中之人幾乎沒有人肯信她,就連那些被她以郡主之名召集來的援軍,在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看著她的目光也只有鄙夷。

    種種情緒綜合在一起,與冥烈這般大小聲,幾乎己成了山上的常態。

    今日飛星閣的人來報,說糧草最多只能再維持半月,冥烈心情煩躁之下,因為小隙又與宣可卿爭論起來。

    宣可卿振袖而去早己不是第一次,可是瞥見她臨去時突然紅了的眼眶,不知道為什麼,冥烈心裡居然有點不是滋味起來。

    「我覺得那個丫頭說的是真的。」周圍的人漸漸散去,秦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冥烈的身後,瞇了瞇眼,望著宣可卿離開的方向。

    「切……」冥烈看到爺爺,臉上立刻擺出了不屑的表情:「她自己都承認自己背叛成性,還有什麼能信的?要不是她聯絡鎮遠王庭,又阻了我們的路,我們能落到今日這種地步麼?」

    「就是因為她一向承認,所以偶爾不承認的事情,才最有可能是真的。」慢慢說完了這句話,秦陌轉身,向著一邊踱去。

    冥烈盯著秦陌的身影,煩躁的撓了撓頭:切,老頭子真可誤,跑來說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又什麼都不管了。

    難不成真的冤枉了她?

    可是又關自己什麼事?本來就是那個宣可卿錯在前。

    搖搖頭甩掉腦海裡那對盤桓不去的紅眼眶,冥烈轉身去查山了。

    既然糧食己經不多,那就必須要在這幾天內想出突圍的辦法。

    可是草原這麼大,又幾乎都落在了鎮遠王庭的手裡,就算突圍出去了,就能往哪裡跑呢?

    一堆煩心事湧上心頭,冥烈只覺得原本就悶熱的天氣更悶了幾分,直讓人想發狂。

    叫過下屬下吩咐了兩句,讓他們時刻注意著山下大軍的動靜,抬腳向著山林深處走去。

    洛伽山深處有一處深潭瀑布,清爽宜人,冥烈自幼在這裡居住受訓,最喜在這處深潭中洗澡弄水。

    此時天氣悶熱,正好去那裡沖個涼散散心。

    到了潭邊,脫了衣褲,一個猛子扎到水裡,潭水泌涼入骨,將肌膚的粘膩一掃而空。

    正在水中游的暢快,突聽岸上傳來一個這些日子熟到不能再熟的女聲:「喲,表哥大人好會享受。」

    冥烈猛的在潭中冒出頭,看到宣可卿正笑吟吟的站在岸上,手中正拿著他的衣褲,方纔的委屈早己一掃而空。

    冥烈心中暗道不好,嘴裡卻笑著說道:「表妹是看哥哥衣服太髒,想要幫我洗洗麼?我看就不必了,表妹金枝玉葉,我怎麼敢勞你的大駕?」

    「我是金枝玉葉,表哥又何嘗不是?」宣可卿笑的更是燦爛,這些日子被冥烈欺負的狠了,若不是自知理虧,以她的性子,早都想辦法報復了。

    方才被冥烈說的心裡難受,不知不覺走到了山裡深處,沒想到卻正巧遇到這付場景,就算只是為了冥烈方才說的那些話,她今天也斷不能讓冥烈這麼容易就能回去!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迎風一晃,亮起明晃晃的火苗,宣可卿笑著說道:「這麼髒的衣服,洗是洗不出來了,不如我替表哥燒了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麼!」

    說著話,火折子向衣服一湊,竟是說到做到,真的點燃了。

    「宣可卿!」冥烈怒吼:「你不要給我太過分!」

    「我過份又怎麼樣?」宣可卿把手上己經點燃的衣服扔到一邊,一臉得意叫囂:「我倒要看看,英明神武的皇太子殿下如果光著屁股果奔回營地,還能不能威風得起來!」

    冥烈盯著宣可卿氣的七竅生煙,如果可能,他真想捏著這個女人的脖子把她活活捏死。

    眼珠轉了一轉,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憊賴的笑容,看著宣可卿懶揚揚的說道:「表妹,你這麼關鍵燒了表哥我的衣服,該不會其實是你己經喜歡上表哥,所以才這麼想看表哥的身體吧?你放心,這種要求表哥一定會滿足你的。」

    「你……」宣可卿面上浮起一層飛紅,剛想要罵冥烈無賴,心中突的浮上一種極不好的預感,猛的往後倒退一步,警惕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冥烈笑的更是猖狂:「既然表妹這麼想看我果奔,我當然不能讓你失望了!」

    說著話單掌一拍水面,整個身子竟然騰空飛起。

    「啊……」宣可卿猛的發出一聲尖叫,死命的閉上了眼睛,就算她平日性格大膽了些,畢竟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幾時見過這種場面?

    雙手捂著眼睛,死命後退,卻突然覺得手上一涼,己被人牢牢抓住,然後用力一帶。緊接著,冰涼的寒意從週身不斷湧來,甚至直沒過頭頂去,宣可卿一個不防,己經連連嗆了好幾口水。

    「放開我!放開!」

    好不容易將頭露出水面,宣可卿仍舊死死閉著眼睛,也不管看得到看不到,雙手不斷的四下撲騰,口中兀自罵著:「你個混蛋,流氓,果奔的變態,快點放開我!」

    那句變態讓冥烈的臉色瞬間變的極黑,毫不客氣壓著宣可的卿的頭又進了水中,口中恨恨罵道:「你個死丫頭,我看你是還沒被教訓夠!」

    宣可卿只覺得那種冰涼又是撲面而來,刺的眼睛和耳膜都開始發疼。身體拚命的扭動,手也不住的撕打著冥烈,然而冥烈似乎是鐵了心要教訓她一下,也出一口之前被她半路攔截,以至於陷入到如此糟糕境況中的氣,只是用力壓制住了她,不給她冒頭的機會。

    任何宣可卿如何努力,都掙動不了冥烈分毫,一種瀕死的恐怖漸漸蔓延到了她的神經,就像許多年前,她還只有七歲的時候,一個人躺在茫茫的大雪山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而身邊,還有一隻紅著眼睛看著她的惡狼。

    那個時候,她還能激起全身僅剩的勇氣,用武器,用手用腳,甚至用牙齒,去咬死那只惡狼,可是如今身邊的冥烈,卻比當年的惡狼要強大可怕不知道多少倍,竟讓她連一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巨大的黑暗漫天漫地的鋪來,宣可卿忽然有了一種釋然的感覺。

    也許,就這麼去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這麼多年來,每一天都活在背叛,再背叛當中,早己身心俱疲,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

    這麼想著,唇角居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索性也不再掙扎,任憑自己軟了手腳,靜靜的漂浮在水面上。

    冥烈初始時感覺到宣可卿強烈的掙扎,還在心裡暗自詛咒著這個女人怎麼這麼野,可只不過是頃刻之間,手底下就突然沒了反抗之力,大朵大朵的水泡從水下不斷冒出,好像她己經根本放棄了反抗似的。

    沒來由的一陣心慌,連忙拎了宣可卿起來,用手輕拍她的臉頰:「喂,表妹,宣可卿,你沒事吧?」

    宣可卿其實並沒有被淹多久,也沒有喝多少水,冥烈雖然胡鬧,但手底下的分寸還是有的,只是宣可卿自己先行放棄了,因此看起來的樣子,才像是被淹了很久似的。

    扶著宣可卿的身子,在她胃部用力一壓,宣可卿吐出幾口水來,眼中的神色也清明一些,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兩隻手用力砸向冥烈胸膛,哭著罵道:「你個混蛋,變態,你真的想淹死我啊!」

    宣可卿雖然在聖女宮執行過不少次任務,但因為她身份甚高,就算有什麼危險,也大都被底下人擔去了,除了小時候那一次之外,向來沒有遇到過真正的險境。

    此時被冥烈淹了一下,大概真的嚇到了,也不自己浮水,只是掛在冥烈的身體上,不住的打著冥烈,嘴裡混蛋變態的罵著。

    打的時候甚至連自己會武功都不記得,只是用著小女孩兒家的力氣,冥烈說疼不疼,說不疼又不是全無感覺,還得顧著別再淹到她,只好半浮在水裡,用力箍緊了宣可卿的身體,將她的兩隻手也鎖在懷中,讓她打不到。

    「喂,別鬧了,你想一直呆在水裡啊?等會兒過了午時,這水可就涼了。」蹙著眉頭,頗有些無奈的看著懷裡的人。

    宣可卿吸了吸鼻子,果然不再掙扎。

    冥烈一手拖著宣可卿,一手慢慢划向岸邊,宣可卿鬧了這一會兒,想是也恢復了一些神智,用另一隻手跟著冥烈一起向岸邊划水。

    到了岸邊,冥烈推了宣可卿一把,讓她先行上岸,自己正要上來的時候,卻被宣可卿眼睛一瞪,厲聲說道:「你不許上來,就呆在水裡!」

    「為什麼?」冥烈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水裡很涼?」

    「你問我為什麼?」宣可卿眸子瞪的死大:「我說冥公子,皇太子殿下,你還要不要臉啊?你不知道你現在什麼樣子麼?」

    想到自己方才跟渾身不著寸縷的冥烈一起抱了那麼久,宣可卿心裡就有些慪的不痛快了。

    想她長這麼大,幾時吃過這種虧?

    伸腳挑起身邊的一根樹枝握在手中,對著冥烈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最好不要上來,不然你上來一次,我就打一次,讓你好好嘗嘗什麼叫痛打落水狗!」

    「那你想怎麼樣?」冥烈半泡在水中,心裡又湧起了掐死這個女人的***,早知道剛才直接淹死她算了,沒的弄這麼麻煩,救了她還被她恩將仇報。

    「你就呆在這裡,閉上眼睛數一百聲,等我走遠了才許上來。」宣可卿居高臨下的命令:「也許本姑娘心情好,會替你拿兩件遮羞布來,省得你這麼丟人!」

    冥烈看著宣可卿,怒極反笑:「宣大小姐,剛才燒了我衣服的人,好像是你吧。」

    「那又怎麼樣?」宣可卿抬高下巴。

    「你覺得本少爺這樣丟人,本少爺可不覺得,天為衣地為褲,你不讓本少爺上來,本少爺還非得上來不可!」

    說著話,竟是腳下用力,猛的站了起來!

    潭邊的水本就不深,早就可以夠到底,方才冥烈是半飄著,如今一直立起來,立時自大腿往上,整個身體都露出水面。

    「流氓!」宣可卿根本顧不得用***去打冥烈,只嚇的尖叫一聲,就扔了樹枝死死的摀住了眼睛。

    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捏住,硬生生的被人拉開。

    宣可卿立刻用力閉上眼睛,手上胡亂揮舞:「滾開,滾開!」

    冥烈惱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給我睜開眼睛!」

    「流氓,變態!光著身子還非要人家看,你腦子有病啊?」

    「你才腦子有病!」冥烈簡直快要被宣可卿氣死了,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耳邊吼:「本少爺穿著衣服!」

    啊?

    宣可卿腦子有一瞬間的短路,卻仍是閉著眼睛問:「真的?」

    「廢話!」冥烈暴吼。

    這個女人在想什麼啊?雖然他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是幹過果泳這一類的事情,可是如今他己經是個成年人了,而且山中又住了這麼多人,他就再傻,也不至於脫的赤條條的下潭去游泳!

    宣可卿終於小心翼翼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剛睜開就看到冥烈小麥色健康至極的膚色,猶自向下掛著水珠,顯出一種誘人的味道。

    眼睛猛的又閉上,隔了片刻,才再次緩緩睜開,順著冥烈的身體一路往下瞧去,寬闊又健壯的胸膛,勁瘦的腰身,再往下……

    猛的鬆了一口氣,將眼睛完全睜開。

    一條白色的褻褲**的裹在冥烈的腿上,但果然是穿了東西的。

    別過了眼睛,不滿的說道:「既然穿了衣服,就應該早說嘛!」

    「早說做什麼?」冥烈沒好氣的看著宣可卿:「等你想辦法騙我脫下來,然後再燒了欣賞我果奔?」

    宣可卿面色一紅,狠狠剜向冥烈:「我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我怎麼記得你己經做了?」冥烈瞄了瞄旁邊的一堆灰燼和尚未燒完的幾片布料,向他的衣物默哀。

    宣可卿難得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這次就算我錯了。你在這等著,我回去給你拿衣服。」

    說著話,轉身就要走。

    「慢著!」冥烈一把拉住她。

    「幹嗎?」宣可卿轉回頭面色不善:她都己經主動和解了,這個男人還想幹嗎?

    冥烈不理會宣可卿兇惡的眼神,目光在她身上上下轉了一圈,戲謔問道:「你就想這樣回去?」

    宣可卿一愣,也向自己的身上望去,只見自己一身衣衫盡被水濕,緊緊的貼在身上,將窈窕身段顯露無疑,再加上夏天本就穿的單薄,甚至能透過衣衫看出淡淡***來。

    猛的背轉身將手捂上胸部,怒聲喝道:「不許看!」

    「該看的早就看過了,現在捂有什麼用?」冥烈一點都不打算顧著宣可卿那點子小女兒的嬌羞,說的沒遮沒攔,但眼睛卻是早己移開,走到旁邊撿起方才被宣可卿掉落的火折子,吹了吹,火折子冒出輕微的火星。

    冥烈吹了個口哨,慶幸說道:「運氣不錯,還能用!」

    尋到一塊半人高的大石,冥烈在大石的一邊點燃了篝火,又對著宣可卿努努嘴:「到石頭那邊去,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烤乾。」

    「用不著!」宣可卿嘴硬:「火折子給我,我自己能烤。」

    冥烈挑挑眉:「行啊,來打一架,搶得著就給你!」

    「你……」宣可卿柳眉倒豎,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冥烈根本不理她,自顧自的在大石一邊生起火來,宣可卿無奈,只好走到另一邊,方脫下一件外衣,又不知道該怎麼拿給冥烈,一個女孩兒家的衣物讓一個男子拿著,這本來就夠羞人的了,總不能再穿著中衣自己遞過去。

    「放石頭上吧,我自己來取。」冥烈的聲音懶懶的傳來,宣可卿雖然惱,但好像除了照做之外,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將自己外邊穿的衣服在石上放了,中衣和小衣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脫的,就那麼**的貼的在身上。

    聽到冥烈走過來的聲音,趕忙在石頭後面蹲下,將身體在石後的陰影中藏的牢牢的。

    頭頂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估計是冥烈來拿衣服,緊接又有一樣東西隔空拋來:「接著!」

    練武的本能讓宣可卿下意識的將那樣東西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卻是自己方才拿的火折子。

    「你在那邊也生上一堆火,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烤乾,女孩子家著涼不好。」

    冥烈的聲音帶著一慣的懶散傳來,關心的話也說的很有點痞意,宣可卿面色一紅,可是不知怎麼的,聽在耳朵裡,竟不像平時那麼討厭了。

    不屑於跟冥烈說謝謝,再加上身上的濕衣被風一吹冷的打顫,連忙收拾了幾根樹枝快手快腳的生起火來。

    隔著一塊大石,兩人一邊一堆火,宣可卿烤著自己身上的衣物,冥烈則是幫她烤著外衣。

    半晌無話,烤了一會兒,冥烈忽然開口說道:「宣可卿,我爺爺說我冤枉你了,你可能真的沒有私通赤焰。」

    大石那邊傳來一聲冷哼,卻沒有說什麼話,被懷疑猜忌了這麼多日子,都快要麻木了,這時候說這麼一句,誰稀罕。

    冥烈停了停,語氣裡帶出了幾分好奇:「你從小就是這種樣子的嗎?」

    大石那邊窒了一下,悶悶問道:「什麼樣子?」

    「背叛啊。」冥烈說的沒心沒肺:「你先跟御流光合作,鈴舞跟你說了兩句你就打算在大漠裡殺了他,沒殺掉轉頭又去投靠流光幫忙算計鈴舞,而且就算你鈴舞和你有仇,你好歹也是銀翼的公主吧,居然說滅就滅了,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一邊推波助瀾,我說你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本姑娘願意,你管不著!」這一次,石頭後面的回答倒是很快。

    「喲,這麼厲害啊?」冥烈這些天跟宣可卿吵的多了,知道她能反駁的時候從來都只是語氣閒閒,不把人氣到半死不罷休,可只要無話可說了,就會拿這些小女兒的胡攪蠻纏來應付過關,因此也不在意,反而惡劣的威脅道:

    「你可別忘了你的衣服還在本公子的手裡,本公子堂堂男子汗,穿的少點就穿的少點了,難道你待字閨中的宣姑娘也想和本公子一樣,如此清涼的回去?」

    「冥列!」宣可卿猛的從石頭後面站了起來:「拿這種事情來威脅本姑娘,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把衣服還給我!」

    「衣服在我手上,你說還就還啊?」冥烈不客氣的反駁,也轉回頭去:「不服氣的話我們來打一架,打贏了就……」

    話說到一半,忽然就說不下去,宣可卿的中衣此時烤的半幹不幹,卻仍顯出些透明的樣子來,將裡麵粉色的肚兜映的若隱若現,襯著頸間瓷白的肌膚和宣可卿因惱怒而略略羞紅的面頰,更顯得誘人至極。

    冥烈情不自禁的將目光停留在了上面,想他東奔西跑這許多年,也算得上是閱美無數,怎麼居然會覺得眼前的情景,格外能讓人停駐心神?

    宣可卿察覺到冥烈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望回來,驚叫一聲猛的又躲回大石後面,發狠叫道:「你給我等著,總有一日,我非把你那雙眼珠子給挖出來不可!」

    冥烈看到宣可卿的動作,也知道自己實在是造次了,可是聽到宣可卿的話,心裡又不滿起來,轉過了身繼續烤著衣服,嘟嘟囔囔的說道:「這麼凶,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不知怎麼的,再摸著那衣服,似乎就不那麼坦然了,兜兜轉轉的,老是想著那是在宣可卿身上穿過的,面頰竟然不自覺的有點燒。

    翻來翻去的烤了幾下,想了想又說道:「宣可卿,你小時候遇到過什麼事情?」

    「你管不著!」

    「喂,別這麼凶好不好?」冥烈的脾氣好像突然之間就變好了:「信任是人的本能,沒有人喜歡背叛來背叛去的,你為什麼會這樣啊?以前有人背叛過你?是不是你喜歡的男人不要你了?我聽說那個什麼樂仙坪上,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去死!」一塊大石頭狠狠的從石頭那面被扔了過來,冥烈本能的一閃,石塊落入火堆中,砸的火星四散,冥烈嘿嘿一笑,得意說道:「沒砸著!」

    正說著呢,一塊小石頭無聲無息的從半空突然而降,準準的落在冥烈頭頂正中,伴隨著宣可卿盡情愉悅的聲音:「我倒要看看砸不砸得著!」

    「喂,你不要給我太過分!」冥烈一個不防,被石頭砸的很有些疼,火氣開始往上冒:「你要是再若我生氣,我就也把這些衣服給燒了!」

    「你敢!」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冥烈挑眉,他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脅:「我給你烤衣服烤的這麼無聊,讓你說個故事消遣消遣又有什麼大不了?」

    「消遣!?」宣可卿的聲音幾乎有些怒不可遏。

    「那你以為呢?」冥烈的聲音涼涼的:「一個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就算再怎麼慘烈,到了別人的眼裡,也不過是個故事而已,你以為還能佔多大的份量?」

    石頭後面突然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悶悶的傳出來:「既然是故事,你能不能保證,聽完就忘掉?」

    「這可說不準。」冥烈的腔調裡又是一慣的憊賴:「這種事情,得看這個故事精彩不精彩。比方說冥公子大戰聖女河,殺的御流光丟盔棄甲這種級別的故事,我就一輩子都忘不掉!」

    巖後傳來噗嗤一聲輕笑,論起臉皮之厚,這人若認天下第二,只怕沒人敢認第一。

    明明是平分秋色,到他這裡居然變成了完勝。

    笑過之後,宣可卿的聲音平平靜靜的傳過來:「從前有個國家,這個國家裡有個小公主。」

    冥烈眉梢一跳,到底是開口說了,這擺明了是在說她自己。

    「那個小公主是皇后生的,可是皇宮裡當然不只皇后一個妃子,還有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妃子,這些妃子裡面,對小公主最好的有兩個,一個是德妃,一個是淑妃。」

    「有一天小公主在德妃那裡午睡,睡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醒了,身邊的侍女都不在,就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卻剛好看到幾個侍女在院子裡面燒東西,小公主好奇的湊上去看,卻發現那個東西是一個小木人,木人上面還寫著生辰八字,竟然是父皇的。」

    「小公主雖然什麼也不懂,卻還是知道事情非常嚴重,因此驚的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德妃也出來了,她抱著小公主,跟小公主說這東西不是她做的,不知是什麼人陷害她,求她保密。」

    「小公主一向跟德妃親厚,很認真的答應了,還保證一定不會對任何人說這件事情。可是沒幾天,父皇突然就害了病,而且越病越嚴重,小公主心裡害怕,這個時候,淑妃突然找到小公主,說那天其實她也正巧去找德妃,看到德妃在燒東西,只是看不真切上面寫的什麼,問小公主是不是看清了。」

    「小公主拚命搖頭,淑妃又說皇上的病八成是給人用巫蠱害了,只怕活不了幾天。小公主回到寢殿裡越想越是害怕,終於忍不住找到父皇,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說了,父皇震怒,派人抄了德妃的寢宮,竟又搜出了一大堆巫蠱之物,德妃為此被滿門抄斬,就連只有幾個月大的小皇子都沒能倖免。臨被拉出宮去時的眼神,小公主到現在都記得,又是後悔,又是怨毒,大概恨死了當天沒有乾脆把小公主殺死,以致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後來有好長一段時間,小公主都落落寡歡,幸好淑妃一直安慰她,而且淑妃生的***也很可愛,總算讓她的心情好了一點。可是有一天,她竟然無意中聽到,當年德妃巫蠱一事,根本是她一手佈置的,只是因為父皇比較寵愛德妃,有意立她的兒子為儲君!」

    「小公主聽了心裡怕極了,想到當年德妃宮裡血流成河,***被活活摔死的樣子,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於是她決定為德妃報仇。可是那個時候她雖然己經拜了師傅,可力量還是很弱,於是就聯絡了朝裡面一個很有野心的將軍,也是一個妃子的哥哥,用同樣的巫蠱事件,將淑妃逼進了絕路!」

    「淑妃生的小皇子和她的全家一樣被全部殺掉,場面就和當年一模一樣。甚至連淑妃被帶走時的眼睛,都和德妃一模一樣。」

    「做了這件事情之後,小公主有一段時間沉浸在報仇的快感之中,可是很快,就有一種無邊的恐懼淹沒了她,尤其是想到德妃和淑妃臨走時的那個眼神。其實平心而論,這兩個妃子都是真心疼她,對她也向來都很不錯。」

    「正好這個時候,那個將軍因為妹妹得寵越來越跋扈,小公主也看不下去,又恨他下手太絕,再次聯絡別人的,把這個將軍也殺了。」

    「再後來……」

    「再後來那個小公主又覺得對不起這個將軍一家人,又想辦法把殺了將軍的人也殺了,然後外面的人就看到小公主不斷的拉攏投靠,可是每一個被小公主拉攏投靠的人到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對不對?」

    冥烈突然走到大石旁邊,將手中己經烤乾的衣服對著宣可卿兜頭罩下去:「這簡直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無聊的故事!宣可卿,你能不能長點出息,講點有意思的故事來聽?」

    「喂,是你說要聽的!」宣可卿猛的站起來,身上的衣服己經烤乾,又有了外衣遮蔽,膽氣也比較壯了一點,對著冥烈大吼:「要不是你死乞白賴的磨著,鬼才願意講!」

    「講故事就要有故事的新意,這麼一個勁的循環,這算什麼故事?」

    「你想要新意是不是?好啊,那我就給你點新意,那個小公主不停的拉攏,背叛,拉攏,又背叛,到最後不僅外面的人覺得這個人背叛成性,就連這個小公主自己這樣認為,她根本就己經習慣了,一點都沒有覺得背叛有什麼不好,只有傻子才會在看到她背叛的時候,被氣的七竅生煙!」

    「你……」冥烈被宣可卿噎的說不出話來,狠狠握了握拳,忍住自己想要揍人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剛才的話算我說錯,你背叛都是有原因的,可是我榆次王庭認你回宗,又封你為郡主,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要勾結鎮遠王庭來攻擊我們?」

    宣可卿翻了翻白眼:「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好歹也是銀翼的公主,我雖然不喜歡那個國家,可是你和御流光兩個混蛋滅了我父皇母后的國,讓我堂堂一個公主跑來當郡主,我叫鎮遠王庭的人來教訓教訓你們有什麼不對?誰知道你們那麼不經打,莫名其妙就給人趕到這裡來!」

    「還不是因為赤焰突然出兵,要不然的話,鎮遠那點兵力怎麼可能夠看?」

    「誰知道鎮遠王庭那麼卑鄙,居然和赤焰聯合!」

    「所以你又覺得對不起我們了,巴巴的用郡主身份招來了援軍?」

    「那又怎麼樣?」宣可卿總算覺得有些理虧,別過了頭。

    冥烈看著宣可卿,無奈的以手撫額,仰天長歎:「宣可卿,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人!」

    「你說什麼?」宣可卿幾時被人這麼侮辱過,誰不說可卿公主聰明伶俐招人喜愛,每次都能押對最正確的寶。

    「你以為你是什麼?」冥烈不屑的看著宣可卿:「***使者?罪惡審判者?你憑什麼認為別人有錯,憑什麼認為別人該死?又憑什麼只因為自己的想當然而實施懲罰措施?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從來沒有對錯之分,只是有些事情做了會留下遺憾,而有些事情不會。」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是不能因為自己犯了一個錯,就不停的用更多的錯誤去掩蓋這個錯!這樣做,錯誤不但不會被掩蓋,反而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你自己想想看,那個小公主當初害死德妃,只不過是因為年幼輕信,又不知道後宮險惡,可是後來呢?她陷害別人己經完全是憑自己主觀意識,她有目的去計劃的去做這些事情,卻覺得她是在為別人報仇,是代表***公正。其實根本不是,她只是在藉著別人的手,滿足自己變態的贖罪**!」

    「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還理直氣壯的認為道理都在自己一邊,自己是替天行道?」

    一氣說了一大堆的話,冥烈覺得嗓子都有些干,咬了咬嘴唇,用力扔下一句:「可笑!」

    背轉身,沒好氣的道:「快點穿衣服,穿好了好回去,本少爺真是一秒鐘都懶得和你這種笨蛋在一起!」

    宣可卿咬著唇角死死的瞪著冥烈,冥烈的話就像刀子一樣,把她這些年來刻意迴避和遺忘的事實一點一點的剔開,血淋淋的展現在她的面前,讓她連逃避的空間都沒有。

    她的確是內疚,內疚自己沒有遵守與德妃的約定,區區一句話,就要了她一家上下幾百口的人命。

    剛剛知道真相的那些日子,她在宮殿裡幾乎夜夜無法成眠,濃重的血腥鋪天蓋地,幾乎要將她完全淹沒在裡面。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看到原本和善慈愛的德妃睜著一雙怨毒的眼睛看著她,不斷的質問:「不是說好了不跟任何人說?你為什麼不遵守約定,為什麼?」

    又看到皇弟前一秒還是白白胖胖的可愛嬰兒,伸著手要她抱,可是一轉眼,就突然變成了地上的一堆爛肉,腦漿崩裂,紅紅白白的染了一地。

    每次從夢裡醒來,冷汗總是淙淙的濕了一身,面色蒼白如鬼,面對著急急圍來的太監宮女,卻又死死的抿住了唇,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後來每背叛一次,她都覺得是在為德妃報仇,可是與此同時,心裡不但沒有輕鬆,反而覺得身上背負的罪孽一日重似一日,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次聯絡鎮遠王庭,卻想不到被鎮遠王庭反擺了一道,聯合赤焰軍將冥烈等人逼入了絕地,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竟沒來由的恐慌起來,那是幾萬人的命啊,若是只因為她這樣一個慣性背叛,就這樣命喪黃泉,那她身上的罪,要幾輩子才能贖的清?

    而且不可否認,雖然那個毒嘴毒舌的皇太子殿下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好話,可是少了這麼一個可以鬥嘴的對像,人生似乎也變的有些無聊起來。

    悶悶的穿好了衣服,走出來,看到冥烈還是一條褻褲,精赤著上身,不怎麼情願的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拿塊遮羞布!」

    她打定主意,真的只拿一塊遮羞布過來。雖然冥烈剛才說的話好像醍醐灌頂,讓她一下子明白了這些年來執著的荒唐。

    可是這個男人慣性的毒嘴毒舌,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這樣的傢伙,也就配披塊遮羞布了。

    「用不著!」冥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裡?」宣可卿一下子警覺起來,看著冥烈拉著她不僅不往回去的方向走,反而進入深山,不由慌恐大叫:「喂,你該不會是想什麼不好的事情吧?我警告你,趁早給我放開,否則本姑娘不客氣了!」

    「不客氣?你能怎麼不客氣?」冥烈是真正不客氣的嘲笑:「你打的過我?」

    宣可卿一雙妙目死命的瞪著冥烈,手也用力的往回抽,可是她的武功怎麼可能是冥烈的對手,用盡了全身力氣也抽不出來。

    「你瞪著我做什麼?」冥烈看著宣可卿睜的極大的眼睛:「不想去是不是?那我們來打一架好了,打贏我你就可以不去!」

    「你……」宣可卿無語了,她怎麼會碰上個這麼無賴的人?哪有人會以武力脅迫一個弱女子的?

    (某妖出來曬上一句:卿兒呀,你可不弱,你要是弱了,怎麼彫蟲小計就把幾萬人給逼到洛伽山來了?

    冥烈瞪……

    哎,我說我家卿兒,你瞪什麼?好吧好吧,我打不過你,我走……)

    冥烈挑挑眉,滿意的看著到自己收到的成效,拉著宣可卿越發向密林深處走去。

    宣可卿在後面狠狠的瞪著冥烈的脊背,在心裡面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打贏你,到時候讓你跪在我面前求饒!

    為了宣可卿這個偉大的願望,在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冥烈都充當了亦師亦夫的角色,盡心盡力的教著宣可卿武功,而目標,就是幫助她打敗自己。

    至於到底有沒有打敗過?

    這個不太好說,反正風林大陸上從此出現了一對武功高絕的俠客夫婦,遇到不平事,丈夫極少出手,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被妻子擺平的。

    至於那擺不平的百分之一……

    (咳……卿卿你表瞪我麼……人家冥冥只是小小的出了一下下手而已,大部分功勞還是你的,你的……)

    往山裡奔了一柱香左右,冥烈拉著宣可卿往上一躍,濃密的枝葉排映之間,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間小小的樹屋。

    從下方推門而入,冥烈鬆了宣可卿的手,目光中頗有些懷念的味道:「想當年我最喜歡躺在這裡看星星,沒想到這麼多年不來,居然還保持的不錯。」

    宣可卿抬頭望去,發現樹屋的屋頂有個活動天窗,就在床的正上方,只要一打開,的確是可以躺在床上望星星,一時不覺得有些神往,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試試,洛伽山海拔不低,從這裡望到的星星,一定特別明亮大顆。

    冥烈在一旁的衣箱裡翻了翻,拿出一件拉風又招搖的金色衣衫,其實他的衣服大多都是這個顏色,只是款式不同,所以每一件穿上去,倒也頗有些不同的感覺。

    「你有衣服?」宣可卿看到冥烈在她面前大大方方的著衣整理,徹底鬱悶了:「就算我那個時候跑了,你也不會裸奔回營地?」

    「那是當然!」冥烈得意的抬頭:「洛伽山可是我的地盤,我還能讓人在我的地盤上把自己給算計了去?」

    「嘁……」憤憤的轉過頭,洩憤的批判了一句:「什麼眼光,難看死了!」

    「你懂什麼?這叫個性!」冥烈絲毫不以為意:「你看我爺爺,除了上朝之外,你見過他穿銀色以外的衣服麼?這也是一種堅持,一但認定了,就絕不放棄,絕不妥協,一往而終!」

    換好了衣服,太陽都有些西下了,也沒怎麼耽擱,照舊拉著宣可卿往營地的方向走。

    倒不是冥烈有心要佔便宜,而是宣可卿的輕功確實和他不是一個級別上的,他拉著她,會走的快一點。

    方走到營地,一個飛星閣的下屬就快速來報:「主子,抓到一個奸細,說是認識您,正等著您去審問呢!」

    冥烈眉頭一動,鬆了宣可卿的手,快步往議事的地方奔去。宣可卿見狀緊隨其後,居然也沒有什麼人阻止她。

    進了房間,只見一個人穿著鎮遠王庭的軍服,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

    「抬起頭來!」聲音沉肅,事關幾萬人的生死,冥烈的態度也就嚴肅起來。

    「冥公子,您還認得小人嗎?我們曾在旭日見過一面的。」那人一張臉上五官毫無特色,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幾乎任何一個見過他的人都不可能再記住他。

    可是冥烈卻脫口而出:「周放!」

    周放的臉上綻開笑容,帶了喜意說道:「我就說,我的這張臉別人記不住,可若是冥公子,就一定記得住的。」

    「鬆開他!」快速下令,周圍的士兵趕忙上來,解了周放身上的綁縛。

    「你怎麼在這裡?」

    「我本來被靖王安排在鎮遠王庭裡,發現鎮遠王庭要出兵,想辦法逃出來報信的時候受了傷,因為傷重不能被帶走,王妃就把我安排在一家民居裡。後來傷好了,又趕上鎮遠王庭圍困洛伽山要徵兵,我就報了名,又和王爺取得了聯繫,只等著王爺有什麼指示,好進山來通知公子。」

    「你倒是忠心。」冥烈有些嫉妒的哼哼了一聲,他自己的屬下雖然也多忠心之輩,可是和流光的手下相比,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差別似的。

    散漫的開口:「說吧,御流光有什麼計劃?」

    時間匆匆又過去了一月餘,薔薇己有近六個月的身子,肚子大的可怕,蓮華總是擔心薔薇的肚子會不會被撐破。

    過了那兩三個的孕吐期,薔薇的胃口也開了,一天到晚的吃,唯恐餓著肚子裡的孩子。

    君落羽雖然沒研習過婦科,可也知道胎兒過大不宜生產,說了薔薇幾次,薔薇只是不聽。肚子裡這小傢伙鬧的太厲害了,別人的孕吐期最多也就一個多月,偏他硬生生鬧了三個月,這三個月幾乎沒有什麼營養,要是再不吃點東西下去,只怕生下來要連只小貓娃都不如了。

    這期間蓮華紆尊降貴的去牢裡看了幾次衛澤,怕他凍著還特意拿了棉被火爐去,可是衛澤好像並不領情,每次回來都看到她氣的要命,可是氣完了,眼圈又紅紅的,要哭不哭的樣子。

    雖然有點不厚道,不過薔薇是徹底的三緘其口,只旁觀著看衛澤如何能讓蓮華覺察到自己心底那些隱隱約約的情愫。

    天氣早己從夏季的悶熱轉到了冬季的酷寒,薔薇向來不耐寒,雖然扶桑地處南方,比起嵐歌的冬天要暖和一些,可是薔薇還是裹了厚厚的狐裘大襖,煨在火爐邊上昏昏欲睡。

    洛王楚言雖然認下了她,但與她的關係並不親厚,只是例行公事的來看看她,她到現在,也從來都只叫他洛王,連一句爺爺也沒有叫過。

    為了不讓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再遇到什麼意外,薔薇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生活圈子困在了洛王府中這間小小的院子裡,什麼都不求,只求能夠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

    「起來了!」君落羽掐掐己經些微長了些肉的臉頰:「再睡你都要成豬了。」

    「討厭!」薔薇伸手拍掉了君落羽的手,他什麼時候養成了和冥烈一樣的毛病,動不動就來掐她的臉:「我累的很,讓我再睡會兒。」

    其實也不過剛起來沒一會兒,吃了午飯就又歪在這裡,也不知道懷孕怎麼這麼累,除了想睡還是想睡。

    「你不鍛煉鍛煉,將來寶寶可不容易健康出生!」君落羽語出威脅。

    「真的?」一聽到這個,薔薇立刻睜開了眼睛,嘟著嘴問:「要怎麼運動。」

    「多出去走走就好了。」君落羽伸手拉起她:「你看看院子裡,傲雪紅梅,多好的景色,哪有像你這樣浪費的?」

    「可是很冷啊。」被君落羽硬拉著走到門口,風順著脖子灌進來,薔薇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那也要出去走走。」君落羽鐵了心的不讓薔薇在屋裡呆著,用力把她拉了出去。

    順著廊簷下的小道走了一圈,眼看著快到園門的地方,君落羽忽然提高了聲音問道:「薔薇,我聽說你在千碑林的時候找到了一面鼓?」

    「嗯。」薔薇點點頭,並無多想:「那個是赤焰失蹤多年的安息鼓,我還用那鼓擊了一曲失魂引,把千碑林裡的亡魂都一併超度了呢。」

    「得了吧,你騙誰呢?你能擊出失魂引?」君落羽一臉不屑:「你要是能擊得出來,當初御流光讓你擊的時候你怎麼擊不出來?」

    「我就是奏出失魂引了!」君落羽的譏嘲讓薔薇很是生氣:「你以為失魂引是平凡曲樂,想奏就能奏的出來的麼?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能奏出來,但是每次我可以擊出這支曲子的時候,胸中必然都有一種很強烈的情緒激盪,鼓點和旋律根本想也不用想,自然而然的就會從手中流洩出來。可是一旦沒有了這種情緒的時候,就算我把鼓點和節奏記的再熟,只要鼓棰一落在鼓面上,我就知道不對,肯定不是那樣。」

    說到這裡,薔薇自己也有幾分沮喪:「為什麼每次不經意的時候我就能奏的出來,可是想奏的時候卻奏不出來了呢?」

    「你真的奏出過失魂引?」園門中猛的閃進一個老者,目光灼灼的盯著薔薇,失禮的詢問。

    洛王緊跟其後,眸中閃過晦暗不明的神色。

    薔薇被突然冒出來的老者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君落羽身邊湊了湊,才略帶疑問的說道:「你是誰?」

    「你不用管老夫是誰,老夫只問你,你真的奏出過失魂引?」

    這人在權傾扶桑的洛王面前沒有一絲勢弱,甚至還敢自稱老夫,薔薇心頭靈光一閃,猛的想起一個人來。

    「您是火神執事?」

    赤焰崇拜火焰,以火神祝融為自己的神明信仰,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教派與系統,火神執事便是火神教中最為尊貴的存在,引魂師雖然不隸屬於火神殿,但火神教卻集整教之力供奉引魂師,舉行三年一度的引魂大典。

    火神執事歷來由皇家德高望眾之人擔任,其目的只有一個,率火神教維護赤焰楚氏統治的穩定。

    因為這個原因,火神教和其他許多教派不一樣,他可以有自己的教兵,也因為同樣的原因,火神執事終身不能婚娶,更不能有自己的子嗣。

    如果薔薇沒有記錯,現任火神執事便是洛王楚言的一個堂兄,向來與洛王關係極是親厚。也正因為有他的默許,洛王才可以放心的在扶桑經營起自己的力量,以便將來焰皇萬一鬧的收拾不住,還有人能撐起大局。

    除了保證江山姓楚,萬年不變之外,火神教很少干涉赤焰內政,可是火神執事今天怎麼會出現在洛王府呢?

    聽到薔薇的問道,執事並沒有回答,反而轉了身去問洛王:「我年前就曾聽說過,旭日城裡有一個小丫頭在全城人面前奏響了失魂引,難道就是她?」

    洛王瞄了薔薇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不錯,就是她。不過,那應該只是巧合而已,因為奏出那一次之後,朝雲御流光讓她再奏一次的時候,她就奏不出來了。」

    執事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薔薇,忽然開口問道:「安息鼓是什麼樣子?」

    薔薇一怔,轉頭看了一眼君落羽,不知道該不該說。

    君落羽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你不是說你見過嗎?那就說說看啊,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聽到君落羽這麼說,薔薇眼中閃過很強烈的懷疑之色,但思及君落羽一定不會無緣無故讓自己做這種事情,還是聽話的說道:「紅色的,通體火紅,鼓身上有明黃色的火焰花紋,偶爾還爬進鼓面上來,好像要燒起來似的。」

    一邊說,一邊比劃,她每說一句,那老者的面容就凝重一分,聽到薔薇說完,那老者的面容己是極為沉肅,盯著薔薇看了好久,終於又再次開口說道:「你可殺過人?」

    薔薇一愣,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不好回答,可是真的要說出口,卻覺得萬分艱難。嚥了口唾沫,乾澀的點了點頭。

    「可惜,可惜!」火神執事仰天長歎。

    「可惜什麼?」薔薇好奇問道。

    「能擊出失魂引的人必要至真至善,心境空明,悲天憫人,才能以一己靈魂之力,為世間亡魂指引歸天之路。你本是天生的引魂師,卻生生被血腥污濁了靈魂的重量,終此一生,也最多只能奏出三次失魂引!」

    目光一正,盯著薔薇問道:「你己經奏出過兩次?」

    「是!」薔薇點頭。

    「第一次是超度了攻守城池的大量士兵,第二次呢?」

    「千碑林。」薔薇緩緩述說:「我奏過了失魂引之後,千碑林上終年旋繞的灰霧就消失了,而且陣法也不存在了。」

    火神執事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著薔薇,轉過頭去對著洛王說道:「洛王,新年的祭天儀式上,借這丫頭給我一用如何?」

    洛王目中光芒閃動:「借她何用?」

    「何必明知故問?」火神執事有些不悅:「赤焰沒有引魂師的日子己經太久了,甚至連教中弟子都開始懷疑自己信仰的存在。若是沒有這些教兵,我拿什麼來保證扶桑的平安?」

    「可是執事也知道,她不一定奏的出失魂引。」洛王仍是不願輕易鬆口:「更何況,她還有這麼重的身子。」

    「無妨!」火神執事大手一揮:「雖然引魂師向來都淡然世外,可從來都沒有哪一條規定引魂師不可以結婚生子,之前不是也有引魂師生下後人的例子嗎?她奏不奏得出失魂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經奏出過失魂引,而且有無數的人都曾看見過,聽見過!」

    目光重又轉回薔薇身上,火神執事目光狂熱:「我要讓赤焰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楚氏是火神擇親擇的皇者,有火神的護佑,定然不會失敗!」

    「可是朝中的情況……」洛王沉吟:「執事應當知道,有人想要對她肚中的孩子下手。」

    「夠了!」執事己經不耐煩起來:「在老夫面前,你還想要裝多久?你與楚煜的那出苦肉計,還沒有演夠嗎?」

    「苦肉計?」薔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君落羽也微微變了面色。

    火神執事話一出口,猛的住了嘴,彷彿也自知失言,只對著薔薇說道:「你準備準備,半個月後隨老夫出席新年大典。」

    說完話,轉身拂袖出了園門,甚至將洛王都扔在了身後。

    洛王眉頭輕輕一皺,終是溫和的對著薔薇笑了一笑,慈愛說道:「你不用害怕,新年大典只需要你去站一站,沒有什麼大事的。」轉身也去了。

    薔薇看著君落羽漸趨沉重的面色,良久,直到外面的寒意透過狐皮大氅層層灌進皮膚裡來,才開口輕聲問道:「師兄,流光他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這麼久以來,她一直被封閉在這個小院中,外面的消息幾乎一點也得不到,君落羽雖然知道,但為了她安心養胎,也從不跟她說起。

    薔薇知道君落羽的好意,一直忍著不去問,可是聽了火神執事的那句話之後,她終於不得不問。

    君落羽眉頭蹙緊,伸手將薔薇先拉到了房間中,又將火盆架旺,趨離了無關人等,才壓低聲音對薔薇說道:「他現在在草原。」

    「草原?在那裡做什麼?」

    「用兵,開疆拓土。」

    「什麼?」薔薇語聲中滿是驚訝:「這麼冷的時候怎麼可以用兵?尤其草原之上又是騎兵,冬衣怎麼解決?糧草怎麼解決?士兵又有多少戰鬥力?隆冬之季,不都是休兵的嗎?」

    「這只是常理!」君落羽面色凝重:「御流光既然敢出兵,自然有他的解決方法。現在是隆冬,你認為他不會出兵,其他的人自然也這麼想,所以楚煜和洛王大概都想趁這個時間決出扶桑真正的主導權,這樣在御流光大舉用兵對會赤焰的時候,他們才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全力應對。」

    「流光他……用兵的規模很大嗎?」

    「嗯,很大。」君落羽沉沉點頭:「整個風林大陸上,幾乎己經無人不知。他揮兵二十萬,進逼草原,一路攻城掠地,與各部落定下和盟。」

    「這麼說,洛伽山之圍己經解了?冥烈他們是不是己經安全了?」她從草原被擄走的時候正是冥烈他們向著洛伽山暫避的時候,後來卻被困在那裡,後來又聽說宣可卿揮兵去救亦被圍困的事情,因此對這個倒是知道一點。

    「沒有。」君落羽搖搖頭,對流光的手段之狠也是有點無奈:「他的兵馬雖然四處征戰,卻唯獨漏掉洛伽山那一塊,只是派了少量人馬在洛伽山附近游擊,鎮遠王庭的人一打來他們就跑,可是一退後他們就回去,隨時擺出一副要支援洛伽山的樣子,但又遲遲不動手。擺明了是要冥烈與鎮遠王庭那數萬大軍互相牽制,誰也吃不下誰,可誰也不敢先輕舉妄動。」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薔薇有些疑惑。

    「你猜不出來?」君落羽說到自己這個師弟,唇角掛了一抹笑意,這種狐狸似的樣子,倒真跟諸葛老頭有點像。

    薔薇蹙著眉頭,仔細去思量裡面的利害關係,君落羽卻己經自己開講:「御流光的兵馬都是鐵打的,冬季草原窮困,本來就無心思戰,他的兵馬一到,幾乎立刻就都低頭臣服。以他的軍馬之快,最多只要半個月,就能縱深整個草原。」

    「鎮遠王庭的那點抵抗,他根本不放在心裡,更何況有近三萬大軍被冥烈牢牢的牽扯在洛伽山。等到他拿下整個草原,回頭再去解洛伽山之圍的時候,你想以梧皇那樣高傲的性子,又怎麼可能開口讓流光把吃進去的草原再吐出來?」

    「啊?」薔薇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他之前和冥烈簽訂的協議就全不算數了?」

    「整個草原都是他打下來的,哪還有什麼協議?」君落羽撇撇嘴唇:「這小子夠狠,這樣一來,整個草原就都是朝雲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這並沒有什麼不妥啊。」薔薇秀致的眉毛緊緊收起:「那苦肉計是什麼意思?」

    君落羽一時之間也有些不得其解,不由苦著臉思索起來。

    薔薇在室內來回踱了幾圈,猛的回身,驚聲說道:「糟了!」

    「什麼?」君落羽忙問。

    「師兄,關於這邊楚煜與洛王爭權的消息,你是不是己經傳給流光了?」

    「這種消息根本用不著我,他自己在扶桑的情報網就可以傳回去。」君落羽以為薔薇一驚一炸的是什麼事情,聽到這個放鬆了肩膀向後靠在桌子上:「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整個扶桑只要有點眼色的人,誰不知道?」

    「也就是說,流光做出冬季出兵草原的決定,至少有一部分,是因為他確信楚煜和洛王在忙著爭權,根本顧不上他?」

    君落羽猛的從桌子上彈起身:「薔薇,你到底什麼意思?」

    「苦肉計……」薔薇口中喃喃:「如果,如果這種爭權的表象根本就只是做給流光看的……」

    突然覺得口中苦澀無比,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他們會從哪裡下手……」

    身子微微的顫抖,溫暖如春的內室,薔薇卻覺得遍體生涼。

    她早就覺得不對勁,洛王向來以公忠體國聞名於風林大陸,怎麼會為了一個子嗣的問題就與楚煜起這麼大的干戈?

    可是,如果這一場爭權真的只是洛王和楚煜做出來的一個局,那麼流光他,應付得了嗎?

    流光,流光,你千萬不要出事。如果你有事,我怎麼辦?我們的孩子,要怎麼辦?

    停在自己最常倚著的一張梨花木躺椅旁邊,手指用力的捏著椅背。

    明明知道流光正面臨著一個巨大的陷阱,可是居然猜不出來,說不出口,甚至連一點點忙都幫不上,深深的無力感延著脊髓一路向上,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

    極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身體,忽然又對著君落羽問道:「師兄,你今天為什麼要讓我和那個火神執事碰面?」

    她不相信君落羽只是隨便拉自己出去走走,又只是剛好問到關於失魂引的話,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君落羽微微沉默,然後輕聲說道:「洛王府的防衛太嚴了,你的身子又重,就算想要易容變裝都行不通。」

    薔薇目光一動:「師兄的意思是說,我去大典,反而是個機會?」

    「嗯。」君落羽點頭:「這幾個月我的人己經試了好幾次,想偷偷把你從洛王府中帶出去,可無論什麼方法,洛王府的防守都是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縫隙。我己經不報能從這裡帶走你的希望。不過新年大典歷來都在扶桑郊外舉行,到了那裡,或許會有辦法。」

    「只是或許?」

    君落羽苦笑一下,無奈說道:「我們己經安排的很周密。一旦你從這裡離開,沒有後顧之憂,很多行動都會緊跟著展開。」

    「不行,不行……」薔薇拚命搖頭:「你們的行動展開的同時,楚煜他們也一定會展開行動。我們根本不知道誰勝誰負。」

    「薔薇!」君落羽忽然一把抓住薔薇的手臂,面上的神情極為認真:「你聽我說,我們必須放手一搏。」

    「搏?怎麼搏?我們連他們想要怎麼做都不知道。」薔薇反手握住君落羽的手:「師兄,我求求你,你想辦法傳信給流光,叫他取消一切行動,先顧著自身。」

    「薔薇,你覺得我現在還傳得出消息去嗎?」君落羽盯著薔薇,目露無奈之色。

    薔薇一愣,猛的反應過來,洛王是何等樣人,怎麼可能毫無防備的放君落羽在她身邊。這些日子以來,天機谷人數次救援行動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擋了過去,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君落羽在向朝雲暗遞消息?

    那些消息之所以遞的出去,只不過是洛王允許它們被傳遞出去罷了。

    而如今火神執事一語之失,洛王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怎麼可能還允許他們想辦法去提醒流光?

    突然間僵在當場,不知所措。

    君落羽拉著薔薇在軟塌上坐下,扶著她的肩,盯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薔薇,正是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陰謀,所以才更要放手一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流光那樣的人,就像是銅牆鐵壁一般,根本全無縫隙可鑽。他唯一併且致命的弱點,只有你。」

    薔薇眼珠一動,抬了頭去看君落羽。

    君落羽繼續說道:「只有你沒有事,平安逃出這裡,那流光才會沒有後顧之憂,不管遇到任何事,都敢拚出全力去。與此相反,只要你身在險境一天,流光做事就會有顧忌,有顧忌,就會有危險。所以薔薇,聽話,聽師兄的安排。」

    薔薇盯著君落羽,嘴唇咬了半晌,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

    君落羽乾脆不再說話,只拉了薔薇的手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把他們的計劃一個字一個字寫在薔薇的手上,薔薇心中有疑問,也是依樣照做。

    足有小半個時辰,確定對計劃沒有任何問題兩人才抬起頭,相視一眼。

    雖然君落羽的計劃己經做的很嚴密,可是薔薇眼中卻仍是憂色一片,沒有任何緩解。

    君落羽摸摸薔薇的頭,笑著說道:「好了,別擔心,好歹對你師兄有點信心好不好?來,笑一個!」

    薔薇勉強扯開嘴唇,露出一個微小的弧度。

    又安慰了薔薇幾句,叫她不要擔心,照樣好吃好睡,安心等著新年大典,看到薔薇面上微現倦色,君落羽便起身出去,叫她休息一會兒。

    薔薇在榻著翻來覆去睡不著,思來想去,終於還是站起身,叫了身邊伺候的小丫頭進來,低聲吩咐:「去跟洛王通稟一聲,就說我想見他。」

    這還是入了洛王府以後,薔薇第一次主動提出去見洛王。

    小丫頭看了薔薇好幾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才一溜煙的跑去通報了。

    片刻後來回話,說洛王在書房等著她。

    薔薇披了衣服,緊緊了領口,跟在小丫頭的身後,慢慢走向書房。

    剛到書房門口,小廝還來不及通報,己經聽到裡面一個聲音慈和溫潤的說道:「進來吧!」

    薔薇不知怎麼就覺得心裡有點慌,用力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讓她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趕緊伸手抹了,這才推門進去。

    洛王正站在書桌前臨摹一副貼子,就算薔薇進門也並沒有抬起頭來。

    薔薇向前走了兩步,輕聲叫道:「爺爺……」

    洛王手上動作不停,卻是輕笑說道:「終於肯叫本王一聲爺爺了。」

    劃下最後一筆,將筆擱在架上,抬起頭來問道:「找本王有事?」

    薔薇猶豫一下,終是點點頭。

    洛王微微一笑:「本王琢磨著你也不會輕易就開口叫本王爺爺。」

    薔薇面上一紅,她比誰都更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楚言的孫女,可是為了流光,就算冒充一下也說不得了。

    又上前一步,輕聲開口:「爺爺,你能不能……不要為難流光。」

    洛王目光平靜的盯著薔薇,緩緩說道:「女孩子家,最好還是不要參與到這些事情裡來好。」

    「可是您明明知道,他是我肚子裡這個孩子的……」

    「這個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嗎?」洛王很快的打斷了薔薇的話:「既然他之前是你一個人的,之後就也是!他只是我楚家的,和其餘任何人都沒關係!」

    「您明知道這不可能,他身體裡也流著他父親的一半血液!」

    「沒有不可能!」楚言雖然一向看起來溫和慈愛,可事實上該強硬的地方從來不會手軟,否則也不會執掌高位這許多年:「本王會給他楚家的人所能給他的一切,他的父親是誰,根本不重要。」

    「可是對我很重要!」

    楚言的目光驀的變的深邃,表情也有些譏刺,忽然開口說道:「你以為你對我很重要?」

    薔薇猛的一愣。

    楚言又接著問道:「你以為本王真的相信你是本王的孫女?」

    薔薇心頭大驚,他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是她的孫女,又為何如此護著自己?

    楚言看了她一眼,突然站起身,淡聲說道:「你跟我來!」

    走到牆邊一幅山居秋葉圖邊,用手在畫後摸索了一下,用力一按,牆壁吱吱呀呀一陣輕響,竟然露出一個一***小的洞來。

    看也不看薔薇一眼,楚言挺身邁步,走入洞中。

    薔薇心中雖是疑懼,卻仍是亦步亦趨的跟了進去。

    進了石洞,裡面是一個三丈見方的石室,收拾的甚是整潔,其中不置燭火,四角上嵌著四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溫潤的光芒,將整間石室照的有如夢幻之中。

    薔薇甫一踏進石室,就猛的愣住了,整個石室四壁,掛面了一幅幅的畫像,畫像中人或跨馬揚鞭,開懷暢笑,或指點江山,意態激昂,又或者神情專注,由骨子裡透出認真的風骨來。但無論是哪一幅畫,畫的都是同一個人。

    而這個人,薔薇居然認識。

    在冠軍堡的神殿中,在十幾年前楚言帶到旭日的那幅畫裡,薔薇都見過這個人,幾乎己經熟的不能再熟。

    不可置信的轉頭望向楚言,幾乎發不出聲音,只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定定的擇時著壁上的畫像。

    「很奇怪是不是?」洛王雖然向來給人溫文慈和的印象,可是那樣的溫文就像是一團看不見內裡的不棉花,沒有人知道裡面到底是藏著糖還是藏著針,可是這一刻,薔薇卻古怪的覺得,洛王的溫和是真的,是由心底深處發出來的。

    「這是……我的外公?」薔薇終於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是。」洛王點頭承認:「這是慕容垂,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慕容垂。」

    「您怎麼會……」薔薇想問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外公的畫像,又想問他為什麼這麼珍而重之的***,可是話到嘴邊,卻覺得每一個問題都沒有問出口的必要,因為答案就是那樣明明白白的擺在那裡。

    早在十幾年前在旭日城看到洛王帶去的那副畫像時,薔薇就覺得那幅畫畫的好極了,不勝在形似,卻勝在神似,起筆轉合之間,將慕容垂黑袍銀甲,手執銀槍,明朗豐潤的形像像是雕刻一樣,一錘一錘的砸到你心底裡去,見之不忘。

    那時他就覺得,畫出這些畫的人,必然對慕容垂瞭解極深,否則,斷畫不出這樣的風采來。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樣一幅畫,居然只是這所有畫像其中的一幅,甚至算不上是最好的一幅。

    石室的中角落部分還堆著幾個畫架,一卷一卷的軸滿滿的排了幾架子,可以想像,那些畫中畫的必然也都是慕容垂,薔薇己經無法想像這樣的一間石室裡,究竟有多少慕容垂的畫像。

    「你應該知道秦陌是怎麼看慕容垂的?」洛王突然開口。

    薔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洛王是在對她說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

    秦陌是個驕傲到極點的人,驕傲到連自己的情緒和好惡都從來不需要瞞人。

    他喜歡慕容垂,就是喜歡慕容垂,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說那樣不對,他依然會喜歡慕容垂,並且不管不顧的,一直喜歡下去。

    其實在蒼梧呆著的時候,她也想從那個清瘦高傲的老者口中打聽到一些自己外公當年的事情,可是秦陌好像並不是很喜歡她,住了那麼久,竟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你對他的這種……偏執……怎麼看?」洛王謹慎的斟酌著詞句,既不願意惡語相向,可同樣,亦不想承認那是感情。

    「洛王是說,他喜歡我外公的事情?」薔薇抬起頭,看著洛王既然他擺明了告訴自己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自己是他孫女,她自然也用不著叫爺爺。

    洛王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覺得沒什麼不好。」薔薇淡淡開口,望向楚言的目光忽然有幾分同情。

    如果秦陌的感情是偏執,那麼他自己的又是什麼?

    這一屋子的慕容垂畫像,早己說明了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可是秦陌可以大大方方的對天下人宣告他對慕容垂的感情,可是楚言卻只能將所有的心思藏在這麼一間小小的石室裡,並且奢求著一個小女子來對此做出一個評判。

    他希望自己怎麼說?說覺得不可理解?覺得噁心?覺得根本不容於世俗?說那種感情是錯的?

    如果這麼說,他是不是心裡就可以好過一點,覺得自己至少沒有走錯路?

    可惜,她完全不這麼覺得。

    「你認為這種偏執,沒有什麼不好。」洛王的聲音有些微的不悅。

    「當然沒有什麼不好。」薔薇說的很快:「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什麼東西是不受人控制的,那感情一定是其中之一。一個人喜歡一處風景,一樣東西,一個人,完全沒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在我看來,秦陌喜歡我外公並沒有什麼不對,只不過,我外公恰好是個男子罷了。」

    「恰好是個男子?」楚言輕輕重複,若有所思。

    「不錯。」薔薇極順當接口下去:「我在蒼梧住了好些日子,雖然與梧皇接觸不多,可是也多少有所瞭解,我知道,他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一定是先喜歡了我外公,然後才連他是個男子的事實都可以接受,難道洛王以為,他是因為我外公是男子,所以才喜歡他?」

    「可是這種感情並不能為世俗所融,兩個男子之間……」

    「笑話。」薔薇不客氣的打斷了楚言的話:「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和其他人有什麼關係?就像我喜歡御流光,難道因為其他人看不慣,所以就要放棄和他在一起的願意嗎?」

    楚言身體輕輕一僵,忽然閉口不言。

    薔薇也不去打破這份沉默,只慢慢向前走了兩步,仔細去觀察牆上的畫像。只看了片刻,薔薇很很快發現一件事情,畫像上的慕容垂雖然神形生動栩栩如生,卻有一個致命的相同之處,那便是每一幅畫上的慕容垂,都是一樣的神采飛揚,明亮動人。

    唇邊掛起一抹淡淡的哂笑,忽然開口說道:「洛王的想像力與記憶力都很驚人,讓人佩服。」

    楚言猛的抬頭:「你怎麼看出來?」

    薔薇轉頭輕笑:「洛王,如果一個人真正喜歡另一個人,從不會介意在他面前露出最狼狽的樣子。」

    「我一開始看到洛王畫的這些畫的時候,還覺得您畫的很好,把外公的氣質烘托的鮮明深刻,可是像今天這樣看的久了,卻忽然發現這些畫很單薄,因為他們的表情太飛揚太明亮,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也許根本不是真正的慕容垂,而是洛王想像中的樣子,又或者,是洛王希望他成為的樣子。」

    「黃口小兒,你知道什麼!」楚言面上忽然大怒,盯著薔薇一字字說道:「本王對你如此容忍,不過是因為你姓慕容,慕容的子孫,本王自會好好對待。本王今天要說的只有這麼多,你可以走了。」

    說完話,竟是根本不理薔薇,自己先轉身走了出去。

    「洛王!」薔薇張口急叫:「請你告訴我,當年冠軍堡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不是你設計害死了我外公?」

    洛王驀的轉身,目光狠厲:「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洛王嗎?」

    楚言的目光微微一黯,終是沉聲說道:「不過是陰錯陽差!」

    說完話,再也不理薔薇,大步踏出暗室,甚至直接出了書房,將薔薇一個人晾在裡面。

    薔薇在石室中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今天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不由暗中責怪自己莽撞,要做的事情沒做成,反而平白得罪了洛王,如此一來,他是更不會放過流光的了。

    無奈的慢慢走出來,牆上在機關在身後自動合攏,門外的小廝看到她居然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神色,倒是君落羽,知道她居然去找洛王,很是不客氣的說了她幾句。

    他們馬上就要想辦法逃亡,唯今之計,當然是越穩越好,怎麼可以這樣不知死活的去觸動洛王?

    薔薇並沒有將在暗室中看到的東西告訴君落羽,她想像得到當年的場景,洛王身為赤焰最年輕最有才華又最有勢力的王爺,甚至焰皇都動了不傳子而傳弟的心思,他要顧忌的,在意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一個人如果有了顧忌的東西,就不會再純粹。

    所以就算他真的喜歡慕容垂,也絕不可能說出來。

    所以那些畫像,才被那樣珍而重之的藏在書房中,就像是珍藏著年少的一段純美記憶。

    薔薇記起聽鈴舞說起四十年前的舊事時,當她和秦陌冒雨趕到醉望亭時,亭中己經有了兩個人,正是慕容垂和楚言。

    他們那時己經在那裡呆了多久?又談了些什麼?怎麼就會讓楚言對慕容垂念念不忘?

    而鈴舞看向楚言時目光中的怨毒,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堆疑問在腦海中不斷的轉著圈,卻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接下來的十幾日,薔薇明顯感覺到對她的監視加強了,雖然她本來就很少出自己的小院,可是如今就連在院子裡散散步,都明顯感覺到有眼睛在盯著她。

    因著之間關係的攤牌,衛澤也被從牢裡放了出來,客氣而疏離的對待蓮華,恭敬的道別之後,便回自己的府上去了,蓮華盯著衛澤的身影嘴唇咬的死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薔薇心裡正擔憂著洛王和楚煜的苦肉計,也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顧及蓮華,索性趁隙叫蓮華搬回府上去住,這樣沒了自己的眼光,萬一蓮華想通了要去找衛澤,也不至於拉不下面子。

    日子一片迷霧中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年關的時候。

    新年大典的前一天,火神執事派人送來了一套祭司長袍,是薔薇見過的純白色,袖口與袍擺用銀絲繡著寬邊暗繡,華麗繁複。又特別照顧了薔薇的身孕,穿在身上不僅不顯臃腫,反而透出一股子安寧的清氣。

    當天夜裡,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場大雪,到了快天明的時候,卻反而停了。

    薔薇一早就己經起來,由著火神教派來的侍女將自己按他們的要求收拾打扮停當,要做的事情一早吩咐過了,只需要站在那裡,然後在適當時候點燃祭天的大火就可以了。

    走出房間,君落羽隨著薔薇剛到園門,一個侍衛己是伸手一攔,冷聲說道:「王爺吩咐,君公子可以留步了。」

    君落羽眉頭一挑:「喲,難得見一次赤焰的新年大典,居然都不許我去參觀參觀?」

    那侍衛也不說話,只是伸出的手一直攔著。

    好在君落羽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微微一讓,戲謔說道:「師妹,看不到你的風采了,師兄我實在心痛萬分啊。」

    薔薇一笑,也不說話,只是隨著來接她的人走了出去。

    馬車粼粼的行了許久,下了車,早己是人山人海,赤焰特有的紅色官服像一片巨大的火焰綻放在茫茫原野中,看起來,就彷彿是雪在燃燒一般。

    緩步下車,薔薇步伐緩慢,從容,見過了上一次流光所舉行的儀式,這一次更為***,更為隆重,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居然沒有多少緊張的意味。

    無數雙眼睛都在靜靜的觀望著薔薇,眼前的女子面容絕美,可是真正讓人心折的,卻不是她的面容,而是她身上那種淡然,超脫的氣質。

    赤焰己經很久沒有引魂師,除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之外,幾乎沒有人見過引魂師的樣子,可即使是那些人,也沒有見過引魂師懷著身孕,卻仍然來舉行儀式。

    薔薇略顯圓潤的身體不僅沒有讓儀式變的可笑,反而從渾身上下透出一種母性的光華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比生命本身更能詮釋生命。

    引魂師本來就是亡魂的引路人,此時薔薇身體裡那個孩子微小的悸動,彷彿己經透過空氣被一層層放大,擴散,像湖面上的波紋一樣,清晰的傳進每個人的心底。

    尊崇,膜拜……

    毫無理由的信仰。

    幾乎每一個對火神還擁有虔信的赤焰人都不由自主的彎***體,表達著他們對於引魂師來自靈魂的尊敬。

    楚煜的目光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向來知道薔薇是美麗的,脆弱與堅韌摻雜著的美麗,可是他從不知道,薔薇可以美的這樣有靈性。

    焰皇眼睛自薔薇出現後,幾乎沒有一刻離開薔薇的身上,一雙早己被酒色淘空的眼細細的瞇著,污光聚成一線,緊緊的盯在薔薇的身上。

    數月前在宴會上見了一面,當時就驚艷非常,可是後宮裡多了一個美艷非常又乖巧玲瓏的葉妃,他一時有了新玩具,再加上薔薇第二次入宮時特意穿的邋遢了一些,遠沒有初見時的感覺,也就沒有再把薔薇往心裡去。

    可是此時再一見到,只覺得薔薇白衣勝雪,面容安詳寧和,凸起的腹部不僅不會讓人生出厭惡之感,反而心中**蠢蠢欲動,直想將她壓於身下,好好折磨。

    心中如有千百個爪子慢慢撓過,癢的發慌,隱約覺得薔薇眉梢眼角帶著隱隱的熟悉感,彷彿以前曾有什麼人,也是長的這種樣子,正合他的喜好。

    幾乎快要被淡望的**頃刻回攏,楚同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總有一天,一定會把她弄到宮中,一嘗滋味!

    儀式隆重而漫長,薔薇就如火神執事所說的一樣,只需要站在那裡就好,在長長祝禱文中,她聽到火神執事用一種近乎狂熱的語調煽動說引魂師降臨,火神重又眷顧赤焰,赤焰必將屹立於風林大陸,長盛不衰。

    聽到這些的時候,薔薇唇角不自覺的彎起嘲諷的弧度。世間之事就是這樣,無論多麼荒誕不經,只要你肯信仰和相信,說出來的話,不自覺的就帶了說服的力量。

    然而這種嘲諷的笑意看在參加祭典的皇族與百姓眼中,卻變成了應許與承諾。彷彿薔薇真的是火神的代言人,期許了他們平安與昌盛。

    在禱告文結束,火神執事過來恭敬的請她點燃聖火的時候,薔薇面無表情的伸手接過火把,慢慢走到祭台前方一個巨大的火盆之前。

    現在她只需要點燃火盆,讓象徵純淨的火焰燃淨一切去年的污穢,儀式便宣告完畢。

    火盆中早己佈滿了引火之物,火把慢慢前伸,在場的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開始變的虔誠起來。

    火焰猛的沖天而起,燃起數尺高的烈焰。

    底下的百姓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歡呼,由引魂師親手點燃的淨業之火,己經不記得有多少年不曾見過。

    今年的赤焰,一定會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人的願望總是美好的,當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們一定己經忘記了,火在能給人帶來溫暖的同時,也能讓人毀滅。

    就當每個人都一臉崇敬欣喜的望著祭台上衝天而起的火焰之時,火盆中猛的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響聲,引火之物和燃著的木柴木棒伴隨著早就淋在其上的火油猛的濺出,鋪天蓋地的向著祭台最前排的皇族之人兜頭罩去。

    那些名門貴族哪裡想得到會遭到這種無妄之災,不少人躲避不及,被火焰淋了一身,有沾著火油的,立時全身都燃了起來,根本再顧不得形象,往地上一倒,嘶喊著,哭天喊地的在雪地裡打滾,想要撲滅身上的火焰。

    原本整整齊齊的站立著的隊伍立時紛亂成一團,前面的人打著滾擠著後面的,後面的不明所以站著不動,一時間東倒西歪,哪還有一點皇家的威嚴,就連侍立在旁邊的侍衛也被這突然而來的情況驚呆了,竟然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保護皇上!」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不知道誰先喊出了第一嗓子,一眾侍衛蜂窩一樣向著祭台的方向湧過來,焰皇本就站在最前方,火盆突然炸裂兜頭淋下,幸好身旁的楚煜拉了他一把,只被零星火星沾著了衣衫,被趕上來的大臣侍衛圍著,一通胡亂扑打,總算沒有傷著。

    洛王站立的地方是火油淋去最多的地方,薔薇本來還擔心了一下,洛王與她雖然並無血緣關係,可這些日子以來畢竟帶她不錯,憑心而論,她並不希望洛王有所損傷。

    可是讓薔薇意外的是,一向溫文和善,看來彷彿手無縛雞之力的洛王竟然深藏不露,他只是不慌不忙的踏了幾步,火油看似漫天蓋地,竟沒有一絲一毫能傷得到他。

    蓮華和一眾其他皇子站在第二排,衛澤又站在其後一排,與蓮華斜著隔了三四個人,火盆裡的東西濺到蓮華那裡的時候其實己經並不是很嚴重,可是蓮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竟然愣愣的站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面前一個燃著的木棒迎面砸到。

    「小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連自己前方有沒有東西濺都來不及看一眼,衛澤揮掌拍飛擋在身前的兩個倒霉鬼,箭一般衝向蓮華,一伸手一背身,將蓮華牢牢護在懷中,而那根木棍便結結實實的砸在衛澤的脊背上。

    早在火盆突然向著台下炸開的時候,火神執事早己一把抓住了薔薇的手,怒聲道:「你休想跑!」

    他只覺得心中懊悔不己,洛王早己提醒了他要小心,他也是仔細再仔細,可沒想到仍然讓人鑽了空子,而且居然是在這樣重要的地方,這樣重要的時候。

    薔薇轉頭去看火神執事,自然也就沒空再關注台下,因此更沒有看到,洛王與楚煜相互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在一片大亂之中,楚煜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眾人之中。

    「來人,帶引魂師走!」火神執事衝著身後幾個火神教弟子大聲吩咐:「多帶人手!」

    「是!」幾個弟子走到薔薇身前,恭敬說道:「引魂師請!」

    說的雖然客氣,但動作間卻極是強硬,根本不給薔薇任何拒絕的機會。

    薔薇也並無意反抗,順從的下了祭台,在一眾人等的保護加監視之下,走到一輛早己準備好的馬車之上。

    幾乎還沒有坐穩,架車之人就一聲響鞭,趕著馬車粼粼前進,近百人的小隊前後簇擁,將馬車牢牢的護在中間。

    薔薇坐在馬車之中並不心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祭典之上的混亂只是君落羽的疑兵之計,真正的目的,只是讓洛王等人以為他們要在祭典之上動手,從而將薔薇送走。

    一旦薔薇與他們分離,成功的機率就會成倍增大。

    馬車粼粼,走的極急。

    薔薇稍微掀開窗簾,看到兩旁的景物急速倒退,行到一兩山夾道之處,突然變的熟悉起來,正是上一次和蓮華出去上香時遇到襲擊的地方。

    心頭一片瞭然,忽然離座而起,身子一彎,掀簾出了馬車。

    「郡主,請您回……」

    架車的侍衛剛來得及說出這幾個字,薔薇己經由懷中掏出一顆白色的彈丸,用力一捏。

    乳白色的煙霧立刻四處飄散,隨風見長,只呼吸間便己將方圓幾丈罩滿。

    「不好……」

    「有毒……」

    百餘名侍衛幾乎一個不漏,被結結實實的籠在煙霧之中,連話都來不及說,只聽撲通之聲不斷,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

    這煙霧來的快,去的也快,又是一陣風過,煙霧立刻被吹散,又露出清明一片。

    薔薇及時從車轅之上下到了地上,剛剛下來,就連駕車的馬都彷彿受不了這樣強烈的藥性,嘶鳴一聲,歪倒在地。

    「乖乖,君落羽的藥可真是名不虛傳,什麼時候找他要兩顆來玩玩。」

    懶散又戲謔的聲音突然自不遠處響起,薔薇乍一聽,幾乎有些不可置信,連忙抬頭向都會聲音的來源處望去,一襲拉風招搖至極的金衣彷彿是冬日裡最溫暖的陽光,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然而這還不是最暖,更溫暖的,是這襲金衣的主人臉上明明有幾分可惡,卻偏偏讓人覺得親切的要命的笑容。

    薔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脫口叫道:「冥烈!?」

    「不錯,乖,還沒忘記冥烈哥哥。」冥烈一張臉笑得陽光燦爛,彷彿從來不知道愁為何物。

    「你少自鳴得意了,什麼叫沒忘記啊?依我看,人家是在好奇你命怎麼這麼大,到現在還沒被御流光玩死。」

    一個聲音涼涼的響起,說的刻薄又不留情面。轉手之間丟了整個草原,卻居然還聽從御流光的安排,帶著人馬到這邊來接應薔薇。難怪秦陌氣的要不認他,其實秦陌手中還存了一支精騎鐵甲,不到生死攸關不想輕易暴露。

    這次被流光欺負的狠了,氣的想拿出來拚個魚死網破,雖然御流光現在佔據優勢,可是一旦等到春暖河開,在草原上不是沒有與流光決一勝負的可能,可是冥烈居然說一句太麻煩,就直接丟下秦陌給偷跑出來了。

    薔薇己經從君落羽那裡知道了流光在草原的事情,聽到宣可卿這麼說,臉上不由一紅,輕輕叫了一聲:「宣姑娘。」

    「唔……」宣可卿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抬起眼睛仔細打量薔薇,忽然說道:「我是不是和你有仇啊?怎麼我在哪個國家,御流光就提兵來滅哪個國家?我現在赤焰,估計這裡也快要遭殃了!」

    薔薇面色更是尷尬,許久未見,宣可卿的詞鋒居然鋒利了不少,竟讓她有些難以招架了。

    「行了,少廢話,還是先走吧,君落羽在城西安排了人接應我們。」冥烈可捨不得薔薇這麼被宣可卿欺負,及時出聲打斷了宣可卿的話,宣可卿看了一眼冥烈,居然沒有再回嘴。

    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冥烈帶來的人快手快腳的換上了侍衛的衣服,將侍衛扔到附近的草叢裡藏好了,趕著一輛空車照樣向著城門的方向行去。跟著薔薇一起往城西走的人居然只有冥烈和宣可卿兩個。

    「這是做什麼?」薔薇略微疑惑。

    「赤焰的人又不是傻子,發現祭典上的混亂只是佯攻,一定會懷疑我們在路上下手的。如果沿路有人發現車隊還在正常行駛,也可以為我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冥烈匆促的向薔薇解釋了兩句,也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手抱起她,快速躍入旁邊的山林中,宣可卿緊隨其後。

    在山林中奔行了約摸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道旁忽的閃出一人,冥烈腳步一停,下意識的避讓,卻終究遜了那人一籌,君落羽笑著拍上他的肩,讚賞說道:「不錯不錯。」

    冥烈正要說話,君落羽己經接著說道:「看來我那藥確實改良的不錯,讓你這麼輕輕鬆鬆的就回來了。」

    冥烈臉上立時黑了一片,他還以為君落羽是在誇他,雖然他今天做的事情確實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不怎麼值得誇獎,可是被君落羽這麼不給面子的扒出來,還是覺得很不爽。

    那邊廂薔薇和宣可卿己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君落羽分明是拿冥烈當跑腿的了。

    「我們快走吧,洛王養的那些個人就跟釘子一下,釘上了還真不容易甩掉,連我都布了好幾道迷宮才敢跑過來。」

    將一件很厚的大氅裹在薔薇身上,雙手一拍,幾匹頗為神俊的馬兒從一塊大石後得得的轉了出來。

    君落羽抱著薔薇翻身上馬,韁繩一抖,輕聲說道:「我們往南去旭日,御流光會派人沿途接應我們。」

    冥烈和宣可卿點點頭,同時一夾馬腹,幾匹馬兒嘶鳴一聲,同時揚蹄疾去。

    奔了半個時辰左右,到了一處岔路口,君落羽突然一拍馬鞍,也不勒韁繩,直接抱著薔薇從飛馳的馬上跳了下來,腳尖在旁邊的一株大樹上一點,轉落於路口處一塊大石上。

    這手輕功露的極俊,難得的是抱了一個身懷六甲的人還分毫痕跡不露。

    冥烈面上不由露出由衷的讚賞,匠神傳人果然非同小可,遠非自己這好聽點是博彩百家,難聽點就是雜而不純的工夫可比。

    雖然君落羽的動作出人意料,但冥烈卻沒有絲毫猶豫,有樣學樣,在馬鞍上微一借力,一手拉了宣可卿,同樣旋身飄飛,亦落於路口大石沒有雪又不會留下痕跡的地方。

    三人的動作均沒有分毫影響到馬匹,馬兒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就越過三人,向著旭日的方向疾奔而去。

    「我們不去旭日?」冥烈謔笑詢問。

    「當然不去。傻子都知道要在那個方向截我們。」宣可卿的話向來很不客氣。

    「那我們去哪兒?」這句話是薔薇問的,她在君落羽懷中並無分毫不適。她的腿疾到了冬天變的分外嚴重,站的久一些都會酸疼難忍,這種時候若逞強說要自己走,無非是更加拖累他們而已。

    「去蒼梧。」君落羽輕聲回答,身形早己再次拔起,一躍兩丈,落於一處積雪之上,然而騰空之後,積雪上竟然見不到分毫痕跡。

    冥烈心中對君落羽武功之精純更為讚歎,亦是將輕功運起十二萬分,循著君落羽的落點,向前躍去。

    宣可卿功力稍弱,做不到完全無痕,可是有冥烈在一旁借力提點,倒也同樣輕巧到幾不可見。

    四人便以這種方式棄馬奔行,直向著蒼梧的方向而去。

    當時薔薇被抓就是在通天河畔的密林裡,如今估計洛王他們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他們居然原路返回,從通天河一路西下,再入蒼梧境內。

    就在幾人的身影剛剛消失不久,岔路口處突然多出了幾個人。

    「怎麼,你還要繼續等下去?」鈴舞望向站在身旁的洛王楚言。

    他穿著一件顏色式樣都極為普通的長袍,但上好的質料和精緻的做工卻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他的貴氣。

    洛王的目光中露出些微的意外:「御流光居然沒有親自來接那個丫頭?」

    鈴舞冷笑:「你以為誰都和秦陌一樣是個情種?當年我不過教訓了一下慕容垂,他居然就叫人對我做出那種事來。」

    拳頭微微握緊:「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洛王突然輕歎一聲,望向鈴舞的目光淡然如水,又帶了幾分憐惜:「己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你這又是何苦?而且,你不是己經嫁給了上任翼皇?秦陌的做法雖然偏激,卻也並沒有對你的人生產生多大影響,不是嗎?」

    「你居然為他說話?」鈴舞的目光猛的轉為狠厲,聲音也尖銳起來:「哪一個女人在遭受那種事情之後,能說對自己一點影響也沒有?我的人生,早就己經被做出那件事情的人給毀了!我一定會讓做出這件事情的人,生不如死!」

    洛王看著依然維持著二十餘歲年輕貌美樣子的鈴舞,面上一片平和:「你己經殺了慕容垂,還不夠嗎?」

    鈴舞神情一震:「你在說什麼?慕容垂是你皇侄殺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洛王唇角居然泛起淡淡的笑意:「他若是真的有這份能力,我這個皇位讓給他,倒也不算虧。」

    鈴舞眸光一閃,洛王己是又接著說道:「當年我在秦陌的必經之路上埋下大量火藥的事情,別人不知,可是身為銀翼特使的你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那批火藥最後沒有在秦陌到來的路上炸響,卻響在了修羅沙海裡,這其中的原因,你總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

    鈴舞勉強說道:「你那個皇侄那時候就在找你的麻煩,也許是他自己查出來的也說不定,你憑什麼就斷定一定是我說的?」

    洛王望著鈴舞,默然片刻,轉了頭淡聲說道:「算了,反正事情己經過去這麼久,當年我不許其他人去隨意扭轉慕容垂的生活軌跡,可是過了這麼多年,難道我還會為了一個己死之人如此偏執?是誰做的,都己經沒有什麼緊要。」

    鈴舞目光一動,竟有幾分感動的樣子,脫口叫道:「楚大哥……」

    四十年前,樂游原醉望亭,她便是這樣叫著楚言,短短數日相娶,卻將他當真正的大哥一樣信任著。

    如小女孩一般咬了咬唇角,鈴舞終於坦然說道:「是,當年是我偷偷聯絡楚同,告訴他你埋那批火藥的位置,並且給他出主意,讓他提前起出來,埋在兩軍約好交戰的地方。我還特意告訴他,列陣的時候後退一里,這樣就正好把火藥送在慕容垂軍陣的底下。」

    「你知道的,在樂游原的時候,我就……喜歡那個人,可是他為了慕容垂居然那樣對我,我打不過他,我的國家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最喜歡的人,讓他從此以後一輩子都活在痛苦裡。」

    「可是……」突的抬起頭來,一雙美麗到極點的眼睛裡居然帶了幾分歉仄:「後面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所能預料到的,我萬萬想不到,一點點火藥在修羅沙海裡,居然會引起那麼大的災難。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言目中一道精芒極快的閃過,然後又像雨水落於水面一般消失無蹤,連一圈漣漪都沒有留下。伸出手,在鈴舞的肩頭安撫的拍了兩下,輕聲說道:「沒關係,都己經過去了。」

    抬頭望向前方,卻根本不是看著前往旭日的那條岔道,而是前往蒼梧的那條,輕聲說道:「這麼久了,前面的人還沒有發來暗號,看來御流光是真的不會來了。」

    鈴舞也順著楚煜的目光望過去,說的有幾分鄙夷:「都說御流光有多麼重視那個丫頭,看來也不過如此。」

    楚言目光突的凝向鈴舞,極突兀的問道:「那個丫頭到底是誰的女兒?」

    這一問極是突然,然而鈴舞卻連半分猶疑都沒有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告訴慕容娉婷她要再生一個孩子,至於那個孩子是她和誰生的,誰也查不出來。」

    楚言的目光在鈴舞的臉上停了許久,似是要尋找出她的破綻,然而鈴舞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完美了,年輕的面也,細膩的肌膚,眼睛裡還帶著幾分小女孩的無辜。

    終於慢慢轉過臉去,緩聲說道:「既然御流光不會來,那就動手吧。」

    背在身後的手微微做了一個動作,一直在他們身後離的有些距離的洛王府侍衛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朵煙花,用力擲向天空。

    煙火炸開的瞬間,在山間小道上急速奔行的幾個人幾乎不約而同的身形一滯,同時抬頭上望。

    君落羽身形一停,雪白的緞面靴深深陷入雪地裡去,無奈說道:「我早就知道,不會逃的這麼容易。」

    目光轉向冥烈,果決吩咐:「你帶著薔薇先走,我擋他們一陣。」

    「好!」知道這種時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君落羽武功高絕不說,還有層出不窮的藥和機關,他能擋的時間絕對要比自己多得多,而且脫身也更有把握。

    正要走上前去接過薔薇,冷不丁的腰眼上一麻,身子酸酸軟軟的沒了力氣,一頭栽倒在雪地上。

    就著倒下的姿勢怒瞪著宣可卿,冥烈幾乎己經快要被氣炸:「宣可卿,你答應過來,絕對不會再背叛的!」

    「喲,冥大公子,您怎麼這麼不長記性啊?」宣可卿的長劍早己抵在了冥烈的胸口,語氣挑釁:「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打交道,我的話,能信嗎?」

    「你……」冥烈只覺胸中一團火焰熊熊燃燒,氣憤羞怒的同時,竟還有幾分說不出的疼痛。

    一起衝出洛伽山,在萬軍之中聯手血戰,彼此背靠著背,將性命交在對方手中的時候,明明笑著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在背後***一刀的。」

    可是如今,居然又做出這種事情來,而且,居然還是在這樣要命的時候。

    宣可卿抬了頭,不去看冥烈,只是望著君落羽,淡聲說道:「你怎麼選擇。」

    這些事情電光火石,不過是片刻之間,可是君落羽竟己然隱隱聽到了有人急速靠近的聲音。

    唇邊無奈一笑,將薔薇放在地上。

    薔薇自己站穩了,輕聲說道:「師兄,洛王不會傷我,你自己保重。」

    「再等我們一陣,我一定會帶著御流光一起來接你!」

    在薔薇肩膀上保證似的一拍,君落羽沒有任何猶豫,將身法用起十二成,鬼魅一般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幾乎是君落羽的身影剛剛消失,兩側山壁和身後就密密麻麻的出現了無數身著赤焰軍軍服的人,個個全副武裝,甚至還帶著火箭和強弩,所有這一切,都充分說明,對於君落羽,洛王從來都沒有低估過。

    洛王和鈴舞的身影並排而來,一併落於薔薇身前幾步。

    看到地上的場景,玲舞不僅沒有誇獎,反而冷冷說道:「卿兒,你做的好事!」

    「師尊說什麼,師尊怎麼有些聽不明白?」宣可卿面上露出討好的笑:「師尊要徒兒留下冥烈,徒兒不是己經照做了嗎?」

    「為什麼放走君落羽?」鈴舞面色青黑一片:「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拖上幾招,等本尊或者洛王趕來,他今日就必然無法逃脫!」

    「師尊,若是殺了君落羽,可就等於是和整個天機谷做對呢。」宣可卿絲毫沒有被鈴舞的黑臉嚇到,仍是那副投機取巧的樣子:「您又不是不瞭解徒兒,徒兒何德何能,敢和天機谷做對?倒是這個冥烈,反正蒼梧己經被御流光滅了,抓一下就抓一下,毫無後患。」

    鈴舞目光牢牢盯緊宣可卿,可宣可卿面上除了裝傻的笑之外,一絲情緒也沒有。

    還是一邊的洛王淡淡的開了口:「請郡主和蒼梧皇太子殿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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