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諫言
「可是……」薔薇緩緩的坐下來,思維一時仍有些轉不過彎,女子臨朝,這當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努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運轉,薔薇沉吟著問道:「既然如此,那太后又何苦一定要找三皇子回來?」
「我雖猜的不全,不過,至少也有兩個原因。」
「願聞其詳!」
「其一自然是掩人耳目,如果連王妃如此聰慧之人都認為太后只是想要使三皇子坐上雲皇的位置,然後繼續在幕後發號施令,那估計天下己經沒有人會不這麼想,雲皇和靖王,自然也不例外,這樣一來,他們縱然有所佈置,針對的方向也早己偏差。」
「另一個原因呢?」
「另一個原因?」韓書儀沉默了下,似乎是在猶豫,終於還是張口說道:「雲皇即位以來,除去剛親政時與太后頂撞,導致死了數個大臣之外,基本上可算是有功無過,此次一力支持靖王平定赤焰,收復十胡,更是使得雲皇聲威高漲,民望極高。在這種情況下,要說什麼取而代之,談何容易?」
「所以……」
「所以太后迫切的需要一些事情,能夠打擊雲皇的威信。王妃久在靖王府,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想必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各地屢屢傳來奏報,不是冬汛氾濫,民不聊生,就是大雪肆虐,凍死無數,更有幾縣奏報說,當地出了怪獸,以食人為生,數次派兵圍剿,不僅沒有制伏怪獸,反被吃去了不少。
朝中一些臣子在上峰的授意之下,說這些天降異兆,都是因為雲皇不思上天有好生之德,輕動刀兵所至,再加上通天河一戰,我朝雲兵士盡殺夫余兩萬精壯男子,當時當作軍功報了回來,此時被有心人刻意宣傳,卻只讓人覺得手段殘忍,凶暴殘虐。靖王與雲皇通力合作,創下的大好形式在這些流言之下,雖不說毀棄殆盡,卻也是所剩無幾,再加上太后暗中施壓,己有一些臣子上了折子,逼迫雲皇下罪己詔,以求上天原諒。」
薔薇目瞪口呆的聽著韓書儀說這些事情,自從赤焰回到嵐歌以來,流光一直賦閒在家,雖然名義上說是放假,可任誰都知道,這是無形中剝奪了靖王的軍權。可雖然是被奪了權,以流光在嵐歌的勢力,也斷不可能對朝中動向一無所聞,平日裡看著流光一派清閒的模樣,薔薇萬萬想不到,朝中的情勢,竟然己經惡化至斯。
韓書儀己是接著又講了下去:「現在太后對雲皇的各種打擊都己經積累到了一定的和度,這種時候,只需要有一件事情重重一擊,雲皇的威望一定會瞬間就跌落谷底,而所有的事情之中,最合乎眾人猜測,也最能夠對雲皇威望造成打擊的事情,無過於……」
「弒、弟!」
這兩個字不是韓書儀所說,而是由薔薇一字一字說出,她本以為流光得勝歸來,雲皇的地位穩如泰山,就算太后有什麼動作,也必不至於威脅到雲皇的位置,可她想的畢竟還是太天真,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就算自幼在宮中長大,又怎麼能比的上一輩子浸淫在後宮權謀鬥爭中的太后?
僅僅一兩個月的光景,雲皇和流光的優勢不僅蕩然無從,還陷入了如此詭秘的陰謀之中,這如何不讓人驚心?
如果此次小麟子真的被殺,太后只需略施小計,隨便放出一點風聲,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讓人們以為此次刺殺事件是在雲皇的授意下進行,小麟子雖然年紀幼小,又表現的糊里糊塗的樣子,可怎麼也是天家血脈,是有可能威脅到雲皇王位的人。
皇位鬥爭歷來慘酷,弒兄殺弟早己不是新聞,這種說法極易取得百姓的信任,而一旦百姓信了這種說法,那流夜的皇位必將岌岌可危!
一時間不由後怕不己,卻又暗自慶幸,幸好自己與小麟子頗為投緣,雖然本心只是為了保小麟子一命,可是無意之中,竟然擊破了太后如此險惡的陰謀。
看到薔薇說出那兩個字之後就一直低頭深思,韓書儀並沒有打擾她,待她想了一段時間,轉了轉眼珠,估計她己經差不多想明白的時候,韓書儀才再次開口說道:「王妃,人生下來必然有死,這是人生的規律,不可違逆,可有的時候,這種生死是可以被操縱的,他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個時候,就只是為了在恰當的情境之下死去,只有他死了,對於把他放在這裡的人而言,他存在的價值,才能被真正的凸顯出來。王妃宅心仁厚,希望以一己之力庇護之,可是王妃可有想過,王妃真的庇護得了麼?」
薔薇目光一暗,卻裝作不懂的問道:「韓侍中什麼意思?」
韓書儀面色凝重,也並不在意薔薇的故意裝傻,盡責的解釋道:「既然有些人注定要死,這一次不死,就必然還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還有下下一次,王妃護得了一次,難道護得了次次?護得了一時,難道還護得了一世?」
薔薇的目光更為暗淡,轉頭微微看了一眼說不清是在昏迷還是熟睡中的小麟子,咬咬嘴唇說道:「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能護一次,我便要護一次。」
韓書儀眸光一沉,也轉頭去看向旁邊的小麟子,山洞中久久無話,一直到外面肆虐的雨聲漸漸輕悄下來,韓書儀才用一種薔薇從沒見過的鄭重說道:「王妃,請恕下官不敬,下官為王妃著想,要說幾句王妃必然不喜歡聽的話了。」
薔薇眸光一閃,轉過頭來望著韓書儀,情不自禁也鄭重起來,認真的說道:「韓侍中請講。」
韓書儀靜靜的望著薔薇,猶豫很久,終於才輕輕開口說道:「王妃難道沒有想過,也許三皇子死了,對於靖王而言,其實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你說什麼?」薔薇猛的輕喝,聽了韓書儀方纔的話之後,她幾乎要以為韓書儀與自己是同一陣線之上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韓書儀並不為薔薇的反應所動,保持著一費的冷靜,緩緩說道:「此次三皇子未死,而其餘各項準備工作卻並未停止,在太后決定最終動手之前,如果她萬一沒有時間再次刺殺三皇子,那麼誰都不能排除太后真的會借三皇子的身份將雲皇取而代之的可能。
無論三皇子死與不死,都己經必然成為對雲皇的巨大威脅。如果這一次三皇子真的死了,王妃大可以一力作證,說是原來靖王平定的江湖勢力來尋私仇,這樣,所有人都會把三皇子之死歸咎於意外,有王妃作證,也沒有人有膽子敢把三皇子之死和皇上扯上關係,這樣一來,無形中就為雲皇解決了天大的難題,而以靖王和雲皇的手足情深,幫了雲皇就是幫了靖王,所以說,如果三皇子死了,對於靖王,豈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放肆!」薔薇猛的站起身,怒目望向韓書儀:「韓侍中,本王妃當你是忠厚之人,這才願與你多方攀談,可你若再說此刺殺天家血脈的叛逆之言,就莫要怪本王妃不客氣了。」
韓書儀長長的眼睫向下垂了一垂,淡聲說道:「下官失禮,還請王妃見諒。只是下官早就說過,下官的這些話會惹王妃生氣,也早就說過,下官的這些話,俱是為王妃著想。下官言盡於此,過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以後都絕不會再提起,至於王妃怎麼想怎麼做,那是王妃的事情,下官不會,也無權做任何干涉。如果王妃真的不喜歡下官這些話,就請當下官從來沒有說過吧。」
說完話,伸手添了幾根柴禾進去,竟然真的就再一語不發。
薔薇見韓書儀真的不說話了,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她的本意並不想如此責怪韓書儀的,畢竟韓書儀說這些話,仔細想想,居然都是站在她的立場上。然而一聽到韓書儀如此冷靜的說出要送掉小麟子性命的話,薔薇就忍不住心中的抵抗情緒,此時話說的重了,想要轉圜,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挽回。
無奈之下,只好也不說話,轉了頭去看小麟子,從她醒來到與韓書儀說了這好些話,己經過了不少時候,可是小麟子卻是一絲一毫要醒轉的意思都沒有,方才被韓書儀的話牽住了心神,無暇顧及小麟子,此時轉頭去看,薔薇才發現,小麟子的面色雖然己不如剛才蒼白,可是卻泛著一種奇異的潮紅,蒸的兩頰火一般通紅。
薔薇先是一愣,緊接著一步撲到小麟子身邊,將手放到他的額上,然而僅僅一觸,就立刻彈開,小麟子的額上燙的烙鐵一般,不甘心的抱起小麟子,又將臉頰帖了上去,試圖以自己的體溫去測量他的,然而仍是燙的可怕。
韓書儀此時也發現了異樣,幾步搶過來將手在小麟子的腕脈上一搭,皺眉說道:「三皇子受涼之下發了高熱,這麼高的溫度,若是不及時救治,只怕不好。」
薔薇急的都快哭出來,心下自責不己,自己體質特殊,經得住如此折騰,可是小麟子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怎麼經得起在那麼涼的水中泡上這麼久?
一急之下,更是將自己會醫的事忘的一乾二淨,此時看到韓書儀給小麟子把脈,才驀的想起,自己怎麼說也算是匠神諸葛軒轅的傳人,怎能那般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