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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真心(一) 文 / 亂世妖嬈

    第四十三章真心(一)

    轟然墜落!

    薔薇猛的踉蹌後退幾步重重撞在身後的柱子上,不可置信的望著流光,流光卻早己轉頭,大步跨出了殿外。

    一隻手死死捂在嘴上,薔薇瞪大著眼睛眼睜睜的看著殿門在眼前一點一點的慢慢合攏,將流光的身影徹底隔絕在她的視線之外。

    良久,黑暗中終於傳來壓抑的哭泣,一聲聲一句句,被死死的壓在喉腔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連痛快哭一場都不可得。

    流光,流光,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你不是說,你絕不原諒我?

    你不是說,如果我還活著,一定會讓我生不如死?

    你不是說,恨不能再將我滿門抄斬一次?

    你應該恨我又騙你,應該打我罵我對我用最糟糕最殘酷的刑罰,只是獨獨不該對我說那樣的話!

    我欺你瞞你騙你,從十年前開始就沒有對你說過實話,我做好一切準備等你懲罰等你報復,可是你居然對我說——你曾對我放下真心?

    流光,你叫我情何以堪?

    你可知道,只為你這一句話,薔薇此生,再也沒有愛人的能力。

    怔怔的坐在原地許久,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把這些天來說的出說不出的委屈,通通流過一遍,可心底有個地方始終針扎火撩刀砍斧挫一樣的疼,無論流出多少淚水,都無法緩解。

    哭的洶湧,卻靜默的讓人窒息,所有的疼痛都被壓回到身體最深處,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那天的大漠那天的星光,那天流光當著天地當著朝雲四十萬精魂的面對她說,她可以被他捲進去,是她,不是蓮華,是她!

    可是流光,我有什麼資格,被你捲進去?

    向後仰頭靠在柱子上,伸手摀住眼睛,淚水透過指縫不住的向外洶湧,卻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薔薇啊薔薇,你這一生,活的何其精彩?

    蓮華捨命救你,你奪了她喜歡的人。

    楚煜為你親身犯險,你害他身中流矢心痛如割。

    冥烈一片赤誠,你陷他於不忠不義。

    流光把真心放在你的面前,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

    薔薇,薔薇,你就如茶館裡講冠軍堡之役的說書先生說的那樣,骨子裡流著叛將的血,命中注定,就是要負人的。

    娘親,過去你總是告訴我,外公絕不是賣國求榮的背信之人,可是為什麼今天,我居然有點不敢相信?因為你看我,我總是在背叛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這真的不是血統嗎?真的不是嗎?

    門忽然輕聲一響,薔薇放下手,憑面上淚水橫流一片,放肆的抬頭去看。

    厲玄手抱一床棉被,在看到薔薇淚流滿面的樣子時,也不由一愣。

    印象中,這個女子是從來不哭的,就算當年被蓮華打的皮開肉綻甚至骨頭都露了出來,也沒有看她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她居然哭的如此恣意,如此張揚,如此毫不遮掩?

    但這種怔愣只是一閃而過,他將手中的棉被放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說道:「夜裡寒氣重,主子怕你受涼,叫我拿床棉被過來。」

    說完話,就轉身快速退出,絕不多留一秒。

    薔薇沒有反應過來厲玄話裡的意思,直到他走了許久,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棉被旁邊蹲下,伸手感受著絲緞中柔軟的棉絮,腦海裡不由又迴響起流光臨走時帶著滿眼痛苦所說的那句話:「我曾對你放下真心。」

    本己收住的淚水洪水決堤般又潸然而下,滴滴落在上好的絲面上,洇成一朵一朵深色的花朵。

    流光,這一分不忍,你要我如何回報?

    如若來日方長,我還可以在查清了那件事情之後,再負荊請罪,任你處置,可如今,如今……

    猛然想起蓮華給自己餵下的那顆藥丸,一抹苦澀滑過嘴角。

    如今連自己都只下剩一年性命,朝不保夕,又何談查清那件事情,何談回報流光?

    這樣一點時間,連一件事情都做不了,又……

    薔薇的表情突然愣住,並不是一件事情都做不了的,她至少,可以做一件事情。

    在娘親從小到大日復一日的灌輸下,她一直都把查清三十年前慕容垂背叛朝雲一事作為人生第一目標,更被娘親逼著立下誓言,只要一日有命在,就一日不能放棄此事。

    這麼多年來,她在那個誓言的催逼下,沒有一日是為自己活著的,每天從睜眼到睡覺,腦子裡不是慕容垂,就是冠軍堡,就算是蓮華,是流光,也都不過在那件事情的邊角余料裡,才能想到一絲一毫。

    那時總為自己悲哀,覺得人生漫漫不知幾何,這樣的日子,也不知要熬到什麼是個才是個頭。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人生,己經僅僅只剩下一年,從時間的這頭一眼望得到那頭,屈指可數。

    她真的在這僅有的時間裡,還要把那件幾乎根本不可能查清的事情當作人生的唯一意義?

    三十年,太久遠了,久遠到不僅故人,證據可以灰飛煙滅,就連仇恨,也早不如當初強烈。

    對於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也從來沒有經歷過所謂滿門抄斬的小小女孩兒,你怎麼能夠指望她僅僅從別人的敘述裡,就積累下滿腔的仇恨?

    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會恨人的。

    所以,她能不能自私一點,把那件事情先放一放?

    能不能自由自在的,做一點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就算真的到了地底下見了娘,她用人生的十七年來做娘交待的那件事情,難道連區區一年的時間,都不能留給自己?

    胸中豁然開朗,唇角也一點一點的彎起來。

    是呵,換一個方向,不把那件事情當成自己生命中理所當然的優先,她還是能做一件事情的,做一件,她自己願意做的事情。

    她以前曾經問過自己,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查清那件事情,那麼之後她該做些什麼。可是那個時候,她想來想去,竟然啞口無言,連一件事情都想不到。彷彿她的生命除了完成娘交待的任務,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意義。而一旦那件事情完成,那就連她本身,都己經缺乏存在的必要。

    幸好如今她總算想到一件,她想做,流光想做的事情。

    流光想收復失地,振興朝雲,她可以幫他;流光想流芳百世做個賢明王爺,她可以助他;流光想為七年前的那些傷與痛討個公道,那她就把命給他。

    薔薇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從五歲進宮,到如今十七歲,十餘年的宮婢生涯,奴才做的事情,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察言觀色,揣摩人心,想要將誰服侍舒服了,那人就絕挑不出半點毛病。

    自幼跟在蓮華身邊,形影不離,蓮華知道的,她都知道,蓮華懶得想懶得揣摩不知道的,她肯想肯揣摩所以也知道。

    赤焰轄下那麼多部落,哪個是原來就歸附旗下,哪個是朝雲敗落後才不得不獻媚投誠,哪個誠心誠意,哪個陽奉陰違,哪個唯唯諾諾,哪個狼子野心,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為了查訪慕容垂的事情,將風林大陸近三十年的各國史書翻了個遍,家家倒背如流。每年各部落使節來旭日朝賀,總是想盡辦法接近下級侍從,雖然本意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探聽到一點當年那場戰爭的經過,但從那些家長裡短的閒聊中,不知不覺就把各部落的大致情形摸的通透。

    很多時候,斥候帶回的大段情報,往往不如目標在侍從面前絕無防備的一個細微動作,更能說明真實情況。

    薔薇深知這些細節的東西在一場場政治和軍事鬥爭中意味著什麼,所以更加仔細謹慎,絕不敢露出任何一點馬腳,所作所為無論怎麼看,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侍女罷了,就算有什麼不同,也不過是特別受蓮華重視一點。

    可是所有這些,如果流光想知道,她可以告訴他,全部告訴他。

    她甚至可以在回到朝雲以後,向流光坦承她是慕容垂的外孫女,是慕容家的漏網之魚,然後讓流光把她明刑正法,送他一個天大的功勞,讓朝雲從此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他。

    既然反正要死,那怎麼死死在什麼地方,又有什麼區別?還不如拿自己的死來做個順水人情,皆大歡喜。

    可是,她也不能背叛蓮華,背叛楚煜,所以她的幫助要有限度,只到三十年前冠軍堡之役時朝雲的原有疆界為止,一旦流光恢復了這些國土,她就會閉口不言。大家各安其位不是很好,為什麼非要爭來奪去,為著一些死的東西,犧牲那些活生生的人?

    主意己定,心裡忽然莫名的輕鬆起來,十七年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輕鬆過。

    裹著棉被舒展了四肢靠在柱子上,薔薇唇角泛起甜甜的笑容,這些日子以來又是傷又是痛,生理心理感情,一重重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何曾好好放鬆過一日,此時此刻,下了決心定了性,反而放開一切,自在宜然。

    一邊笑意淡雅,一邊在心裡盤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當年她出賣流光,在蓮華的注視下親手用匕首將流光處死後,協助流光逃走的侍衛厲玄和嬤嬤徐素秋兩人被罰沒為赤焰最下等的奴隸,一個在宮內的香坊(也就是眾人出恭的地方),另一個在宮外的礦山做苦役,生死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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