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楚煜夜探(二)
「不用擔心,御流光去城外勘察冥烈的事情了,今晚不會回來的。」楚煜淡定的和薔薇解釋。
「冥烈?」薔薇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半坐起身子,伸出一隻手抓住楚煜的衣袖:「他為什麼還沒有走?當初明明和他說過不管接不接得到公主,都要他第二天一定要去琳琅和大王會合的。他做了那些事情,現在流光要對付他,他的處境很危險。七皇子,請您一定要告訴他,讓他快點離開旭日範圍。」
「你對他還真是關心。」楚煜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裡面的真實意思:「現在我己經到了,你覺得他還有離開的必要麼?」
「什麼?!」薔薇猛的驚呼出聲,楚煜的話讓她想起了一件這幾天一直被她遺忘的事情,御流光是孤軍深入,赤焰大軍隨時有可能反撲。
而如今楚煜到了……
「不可能!」薔薇驚慌的下了斷語:「這才三天,赤焰大軍不可能這麼快就從琳琅趕到旭日。」
「薔薇,你在驚慌什麼?」楚煜看著薔薇目光深邃,讓人絲毫猜度不出裡面的意思。
「啊……那個……」薔薇腦中急轉,她的驚慌有種種原因,卻無一不與流光有關,讓她怎麼說得出口。
「那個,衛澤皇子曾送信進來,說七日之後,會在西園角門接公主出去,我只是想不到會一下子提前這麼久。」惶急之中,總算找到一個不錯的理由。
「不,不會提前。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佈置,所以還是按原定計劃,七日之後,我和衛澤一起來接你們出去。」
「那今夜……」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楚煜望著薔薇目光灼灼,明亮的薔薇幾乎不敢抬頭去望。
七皇子對她的關切從來沒有隱藏過,可只要是赤焰的人,就注定了她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去回應,更何況,他還是赤焰的皇子。
楚煜抬手輕輕將薔薇面上一綹滑落的髮絲拂回耳後,柔聲說道:「我沒想到父王會倉皇到連旭日城中都不敢進就直接敗走琳琅。我是佈置好發兵事宜半路上直接趕回旭日的,只是想先來看看你。大軍估計五日之後才能到達旭日,這座城中,能讓我有顧忌的,唯有你而已。所以,在發兵攻城之前,我一定會先把你帶出去。」
薔薇的目光驚慌閃躲,不知該如何回應。
真的想走嗎?
不是的,一點也不想走。
好不容易才和流光見面,不過幾天,居然就又要分別。
而且赤焰大軍指日即到,孤軍深入的流光困守枯城一座,能有多少活命的可能?就算背後有援軍,那些援軍,又要多久才能趕到?
「薔薇,跟我走。」楚煜靜靜的開口。
「啊……這樣……這樣不好吧。」薔薇在腦中飛快的搜刮著一切她所能找到的理由和借口:「我現在代替公主與朝雲和親,風林大陸上的各國都看到了,我要是一走,不是正好落朝雲以口實?那將來朝雲攻打起赤焰來豈不是……」
「薔薇!」楚煜洞悉薔薇的慌亂,卻只是淡淡的叫她的名字。
薔薇驚慌的抬頭,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終於能稍微看清楚一點楚煜的樣子,丰神俊朗,眉目溫柔,雖然沒有御流光那般美的讓人驚艷,卻平白的多了一份安心。
垂下頭苦笑起來,如若她不是娘親的孩子,如若心底沒有那麼深的結,如若不曾遇到過流光,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吧?
如若,沒有那麼多如若。
抬起頭靜靜的看著楚煜的眸子,薔薇覺得自己不想對他撒謊,水紅色的唇瓣微微張開:「七……」
「我和你交換。」趕在薔薇張口之前,楚煜極快的吐出這幾個字。他不允許薔薇口中的答案吐出來,所以在那之間就要截斷。
「交換?」薔薇愕然的看著楚煜,下意識的重複著楚煜說過的話。
「是。赤焰風林歷一千五百三十三年的檔案,你跟我走,我把那份檔案給你。」
「你有?」薔薇猛然從床上半跪起來,雙手牢牢的抓住楚煜的袖子。
楚煜沒有說話,只目如點星的望著薔薇。
「好!」沒有任何猶豫,薔薇重重的點頭:「四天之後西園角門,我會和公主一起等著你和衛澤皇子。」
「乖女孩兒。」楚煜微微的笑起來,溫潤朗澤,如上好的美玉。
伸手扶著薔薇慢慢在床躺下,又幫她拉好被子,楚煜笑著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就先走了,我們四天後見。」
「嗯。」薔薇聽話的點點頭,然後看著楚煜的身影翩然一閃,消失於莽莽夜色之中。
怔怔的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黑暗,一點睡意也無,神智清明的令薔薇想要詛咒自己。
流光,我固知終有一日要與你分離,卻想不到,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
其實這樣也好,在你知道我騙你之前,將所有的欺騙痕跡通通抹去,相見爭如不見,相忘於江湖,也該是你我故事,最好的結局。
那個少年帶著陽光溫暖味道的懷抱,從此之後,將永生歸於記憶。
一覺醒來,腰間帶著沉沉的壓迫感,下意識的猛然睜眼,一個俊美到幾乎不似人間所在的精緻面容直直衝擊進神經深處。
原本要推拒的手立時放輕了動作,在身側垂落下來。
明明己經連著睡了兩天,昨夜居然還是睡的如此之沉,竟連流光什麼時候結束了公務在她身旁躺下都不知道。雖說己是成親的第四日,可因著生病的原因,流光從來沒有與自己如此親近過,就連幫她換藥,也多是在昏迷的情況下,除了新婚那日被他抱上車輦,她再也沒有與流光如此接近。
昨夜楚煜說流光去城外探查冥烈的蹤跡,不會回來,怎麼能料的到,居然一睜眼,就看見他睡在自己身邊?
睡著的流光給人一種極致安然的感覺,能盛滿無限寵溺也能發出駭人精芒的眼睛此時柔順的垂籠,長長的睫毛交錯著咬合。
薔薇小心的伸出一根指尖,沿著流光眉目的形狀輕輕摸索,感覺到他秀致的眉骨在手指底下一路蜿蜒。
指尖沿著眉骨慢慢下劃,一直深入到髮際之中。
絲一般的觸感在頃刻間取悅了薔薇,讓她情不自禁的挑起一綹御流光的長髮,在指尖纏繞把玩,不知怎麼的,一句詩忽然跳入了她的腦海: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觸電一般放開流光的長髮,明明沒有任何人看到,臉卻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規矩的躺在流光身邊,努力的平復著紊亂的呼吸,可斜眼間,卻偏又看到自己的頭髮與流光的頭髮鋪疊在一起,糾糾纏纏的繚繞著,就像兩人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思。
情不自禁就看的癡了,剛才那句詩得理不饒人般在腦海裡兜兜轉轉,一遍又一遍的響徹: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結髮為夫妻,結髮為夫妻……
用力的閉了閉眼,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薔薇輕巧又小心的撐起半邊身體,努力不驚動流光,然後伸手從枕下摸出一把刀柄與刀刃都通體烏黑,約摸三寸長的小小匕首,握住自己與流光糾纏在一起的一綹髮絲,輕輕的用力一劃……
髮絲無聲而斷,端的是把寶刃。
重新將刀又塞回枕下,薔薇看著手中的那縷髮絲,眼中閃爍著一種羞澀又幸福的光芒,彷彿那小小的一綹髮絲中,承載著她多少的希望與嚮往。
身側的流光忽然輕輕一動,薔薇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將髮絲掖入懷中,閉上眼睛裝睡。只是眼皮下不住顫動的眼珠,透露著她此刻絕不安穩的心境。
眼皮上忽然傳來溫暖的濕潤感,緊接著,眼球上感覺到重重的壓力,有什麼東西不住的隔著眼皮在她的眼球上滑過來,又滑過去,興致很好的逗弄著她。
那種溫潤又帶著微微刺人的感覺,讓薔薇幾乎在瞬間意識到那是什麼,一種火熱的感覺在千分之一秒內傳遍了整個身體,她幾乎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流光怎麼可以這樣?
他居然……在舔自己的眼睛。
耳邊傳來慵懶又戲謔的笑聲:「裝睡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哦。」
幾乎是立刻猛的睜大了眼睛,薔薇略帶氣惱的瞪著流光,面上羞慚未褪,嫣紅一片,嬌艷的如欲滴出水來。
流光心情很好的大笑,支起一隻胳膊俯身看著薔薇,微笑說道:「早……」
「呃……」被流光突來的溫文有禮給弄的莫名其妙,薔薇還未從方纔的氣惱中回過神來,己是下意識回道:「早……」
薔薇還未從方纔的氣惱中回過神來,己是下意識回道:「早……」
流光猛然笑的更大聲更愉快,而薔薇在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舉動之後,臉上的嫣紅與羞惱,亦是更進了一層。
「你……」恨恨的瞪了流光一眼,薔薇動作利落的坐起身,想要翻過他下床,卻冷不妨被流光一把勾到了懷裡。
「你做什麼?」薔薇驚聲叫道,將手撐在流光的胸膛上,防止自己被他抱實。
「你的傷己經好了。」流光的聲音瘖啞:「咋晚回來的時候,我有幫你查看過。燒也退了。」
「那又怎樣?」薔薇盯著流光,不明白他為什麼說起這個。
「你總不會以為,我們拜過堂,就算是夫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