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大婚之夜(二)
難道自己認錯人了不成?薔薇那個貝戔婢的復原能力當初在皇宮中就是很有名的,復原速度快,而且什麼傷都絕不會在皮膚上留下痕跡,這樣的體質,不知羨煞了多少宮中女官僕婦,就連徐姑姑都說,這小女孩一身肌膚,真如上天所賜。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身上傷口己經五日有餘,卻還是這般嚴重,一點也不像當初薔薇的樣子,可是若說他認錯了人,他又絕不肯承認,從他見她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女子是薔薇,一定是薔薇。
「傷口這麼嚴重,我找隨軍的醫生來幫你看看。」流光說著話,便要起身。
「不要!」薔薇猛然一把抓住了流光,用力搖頭:「這種小傷,不礙事,過幾日自然就會好。」
軍中的醫生,必然是男子,她的身體,怎麼肯隨便給男人看?
「可是……」
「靖王爺常在軍中,這種小傷,想必靖王爺自己也可以料理吧?如果靖王爺不嫌蓮華冒昧,就請靖王爺幫蓮華上點傷藥。」薔薇極快的給出了其他方法,為了讓流光無法拒絕,又特意強調:「王爺,這等小傷於蓮華來說,真的不礙事。上點傷藥,只需三五日即可痊癒,就不用勞煩軍醫了。」
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流光,其中渴求意味不言而喻,看得流光眉頭直皺,最終不得不長歎一口氣,轉頭去拿身邊常備的外傷創藥。
在水盆中清洗了帕子,將薔薇背後的傷口溢出的淡黃色汁液拭盡,拿出傷藥想要敷,可看著那樣的傷口,竟然不知該如何下手。
手在背後上方猶豫再三,終於將傷藥往桌上一放,立起身來果決說道:「不行,這傷太過嚴重,必須請軍醫來看看,否則我不放心。」
說著話,己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王爺!」薔薇看流光真的要出門去叫軍醫,心中頓時惶急起來。
怎麼能去叫軍醫?
這是她和流光的洞房花燭夜啊,怎麼能與其他不相干的人一起度過?
不是說九天上下十萬神佛麼?可為什麼她不過是求一夕美好留個念想,卻如此艱難而不可得?
用力從床上掙扎起來,一手捂緊胸前的衣服,另一手伸的筆直想要拉住流光,然而腳方一下地,許是站立太猛,竟覺眼前一陣烏黑,天旋地轉,迷迷濛朦的看著自己的指尖只差咫尺就可夠到流光,卻終是不支,膝蓋一軟,向前栽倒下去。
失去神智的前一秒,薔薇竟然還有空去胡思亂想,心下淒慘,只覺今生與流光就如今日抓不到他的衣角一樣,總是差著那微不足道的咫尺距離,卻注定了要遠隔天涯。
「薔薇!」流光聞聲轉頭,卻正看到身後女子渾身虛軟無力,直直向地下栽倒的樣子,情急之下薔薇二字脫口而出,長臂一伸,趕在薔薇落地之前牢牢將她接在懷裡。
「蓮華,蓮華……」輕輕拍打著薔薇的臉,急切的叫著她現在應該擁有的名字。然而懷中女子面色緋紅一片,身體溫度熱的嚇人,卻只是閉著眼睛,牙關緊咬。
可惡!
流光暗罵,方才見她面色緋紅只以為她是身為新嫁娘,為著要嫁給自己害羞所致,弄了半天,居然是在發燒!
心頭不知怎麼就冒出一股天大的火來,衝著門外大聲吼道:「軍醫,給本王把軍醫找來!」
朝雲二皇子,靖王御流光新婚之夜,憤怒的吼聲傳遍了赤焰皇宮每一個角落!
直到很久以後還有人津津樂道。
「你聽說過麼?這風林大陸上排名第一的神仙眷侶流光皇子和薔薇公主的新婚之夜,居然是在軍醫的陪伴下度過的。」
「不會吧?,難道是流光皇子不會那個,需人指導?」
「你胡說什麼呢?聽說是薔薇公主不堪國破之辱,在新婚之夜自殺。」
「怎麼可能,若論起心志堅毅,薔薇公主在咱們風林大陸,絕對排得上前幾位,怎麼可能為這種事情自殺。」
「嗨,誰知道呢,我祖父當年曾是流光皇子帳下親兵,親眼見了那天晚上的事,據說流光皇子當時雷霆大怒,將十萬大軍的幾十個軍醫全都召了去,下了嚴令,若不能救得薔薇公主醒轉,就叫他們全部陪葬。」
「如此說來,流光皇子當時就己經非常重視薔薇公主咯?那為什麼他們之後還有那許多磨難?讓內子只要一聽說書人說起二人的故事,就哭的稀里嘩啦,手絹都要打濕好幾條。」
「這種事情,除了當事人,誰能明白?不過,也正因為是當事人,所以才會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吧?」
「不錯不錯!」
「高見高見……」
「有理有理……」
旁邊的聽眾之中一個粉粉嫩嫩的奶娃娃捧著一條外焦裡嫩的黃金烤魚我啃,我再啃,我用力啃,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看向旁邊一個俊郎非凡,眉目中透著幾分懶散的男子,用軟軟的童音問道:「爹爹,奶奶生病了爺爺不是應該擔心才對麼?他幹嗎生氣啊?」
懶散的男子不緊不慢的喝了口酒,伸手將小娃娃嘴邊的飯漬擦去,笑著問道:「小凌兒啊,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件事情叫作自做多情?」
「不懂,什麼意思?」小奶娃娃暫時停止和黃金烤魚奮戰,抬起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那男子,等著爹爹的解答。
「這樣啊,爹爹給你打個比方。有一天,你暗戀的隔壁家小環突然給了你一顆糖吃,你本來很高興的,以為她也喜歡你。可是過了一會兒你才弄明白,她之所以把這顆糖給你,只不過是因為她牙痛,吃不了,所以才順手扔給你。你知道了這件事情,心裡什麼感覺?」
「生氣!」小奶娃娃把手裡的黃金烤魚用力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彷彿隔壁家小環真的對他做了這件事情一樣。同時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以後小環給他糖的時候,他一定要調查清楚了才能高興,省得自做多情!
「哦……原來是這樣。」靈光一閃,小奶娃娃做恍然大悟狀,非常老成的爬起來站在凳子上拍了拍他老爹的肩:「爹爹,你果然是個好老師,小凌兒明白什麼叫自做多情了。」
懶散的男子笑的狐狸一樣,果然不愧是他的兒子,一點就通啊。
小奶娃娃坐下來重新從盤子裡抓了一條黃金烤魚,剛啃了一口,忽然又停下,用非常肯定的口氣說道:「爺爺好可憐,也好笨!」
鑒定完畢,小奶娃娃繼續啃魚,懶散的男子繼續聽鄰座的幾人八卦,又過了一會兒,台上鑼鼓一響,一個身材高瘦的說書先生在台中央四下一揖,喝口水順順嗓子,手中折扇一打,神采飛揚,大聲說道。
「話說風林大陸第一神仙眷侶流光皇子與薔薇公主的新婚之夜,赤焰皇宮中整夜燈火通明,數百人員來來往往,穿梭不停,但讓人奇怪的是,那數百人員並非喜宴的侍者,因為其中光是軍醫,就有數十人之多……」
口沫四濺,折扇翻飛,只是聽書的人不知何時少了那奶娃娃和他爹爹。
鎮中的小道上,懶散的男子懷抱著己經睡著的小娃娃,笑的狐狸一樣瞇起眼睛,不錯不錯,聽了這麼多版本,數今天的說書先生口才最好。
至於真相到底怎樣……
呵,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又與旁人何干?
輕薄的眼瞼下眼珠快速的轉動,似是在與沉沉黑暗做著艱苦的爭鬥,拚命的想要醒來,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
是在做夢嗎?
印象之中,總覺得流光是叫了自己的名字的,是她的名字,薔薇,而不是蓮華。
可這是真的嗎?流光真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若是他真的叫了,自己又究竟是該歡喜,還是該擔心?
「蓮華,蓮華……」耳邊傳來輕輕的呼喚聲,小心翼翼,似是想叫醒她,又怕驚嚇了她。
費力的挪動手指,在被底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藉著這一掐的疼痛,猛的睜開眼睛,將自己由混沌中抽離。
薔薇猛然睜開眼睛的動作嚇了流光一跳,下意識的向後撤了一下身子,才又苦笑著迎了回來。
用手上的布巾輕輕為薔薇拭去額上的汗,俯身在她臉前溫和的問道:「醒了?想不想喝水?」
薔薇想要說話,嗓子卻干的冒火,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好睜大眼睛看著流光,用力挪動自己的頸椎,以幾不可見的幅度,微微點了點頭。
從桌邊端了水過來,流光扶起薔薇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小心的不碰到她背上的傷口,又用手環繞過去,拿一柄小小的湯匙,一點一點的給薔薇餵著水,動作之輕柔仔細,彷彿是在對待這世上最最珍貴的寶物。
薔薇小口小口的啜著清水,感覺到嗓子中灼人的乾澀終於漸漸緩和下去,餵了小半杯,流光把杯子拿開,不許她在喝。這麼虛弱的身體,又才剛剛醒來,即使是水,也不宜過量。
半靠在床頭的軟榻上,看著流光放下杯子又坐回床邊,薔薇虛弱的開口問道:「我睡了多久?」
「你還說呢。」流光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新婚之夜昏倒就算了,就連醒來也要嚇人一跳。你己經睡了整整一天,現在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這麼久?」薔薇失聲驚呼。
「嗯。」流光輕輕點頭:「幸好我沒有聽你的話,叫了軍醫過來。軍醫說你受傷之後傷口浸水,之後又受了寒,化熱入裡,熱迫神智,才會引起昏厥。還好診治及時,己經沒有什麼大礙,不然,怕是早就去閻王爺那裡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