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愛民的既定「目標」就是——李艷玲。
龔愛民不知本廠最近招進一個「廠花」,只是聽工會文娛幹事金淑凡隨口說的。他是演員、戲子,他太有審美眼光了,他說這個女孩長得太俊了,肯定就錯不了。後來因為那顆「花心」的趨使,他還真動了歪腦筋。
首先,他以熟悉最近分來的技工學生為名,從人事處調來技工學生的檔案。一上班就隨便翻看檔案,但他的重點卻是細看李艷玲的個人檔案。看過檔案心裡有了普,這才能大膽地「進攻」。
他只要有閒暇時間,有事沒事去織造車間轉游,就好像每天慣例要去各車間巡視一遍一樣。這一天早班,他終於看見這個「廠花」。她頭帶著一頂白色工作帽,身穿毛藍色勞動布工作服。腳穿電工膠鞋。腰上拴電工工具袋。個子高挑秀氣。不看不知道,一看崩崩跳,無論是從正面還是從背面、側面,總而言之一句話,從哪兒看,都好看,都是三面投影立體圖。不知人家姑娘是怎麼生的怎麼長的。把他饞得直咂吧嘴。當年他參軍到山西農村支農,看見老鄉家的姑娘長得真是美若天仙,長的沒處挑,日夜思念那個姑娘。想得神魂顛倒,真有茶不思飯不香的味道。可現在和人家「廠花」李艷玲相比,那可是天上砸到地下。常言說,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現在,雖然自己還不算國家幹部,可也是級別不低的「大幹部」了。按自己的身份,那個黃臉婆姨怎能配得上自己啊?唯有這個「廠花」才有資格和自己匹配。可又一想,這剃頭挑子可不能一頭熱,自己想得天花亂墜,你知道人家「廠花」如何想的吶?人家「廠花」今年剛剛十九歲。還是個黃花大姑娘。人家父親是地區公安處的老處長。資歷高、職務高,雖然還是個沒有解放的走資派。人家家庭關係清白,生活也不錯。你年齡大、還有一個兒子,工資也不高。還拖家帶口。憑什麼能看上你這個半瓶子醋?想到這裡,他長吁一口氣,就卸掉一半勇氣。但後來又一想,常言說,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世上的事情都是矛盾的。那李艷玲雖然長得漂亮,可不一定就嫁給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人。那,我就有可能娶了她呢!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自從湘妹子邵雲秀去找書記要求給女兒李艷玲調個工種、換個車間,龔愛民就天天盼著能夠找他。如果找他,他就會滿口應承!但是幾天過去也沒來找他。沒有辦法,他就去機動車先找王啟良透透口風,聽聽意見。
誰知這個「大兵」根本不買他的賬。說:「這事人家也沒提出來,另外一年後廠裡根據個人表現和工作需要,另行安排!我們沒考慮給她調動工作之事!」
龔愛民也不好直說,心裡暗生起無名妒火:「哼,看來你小子不買我龔愛民的賬!好,咱們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天長日久,總有一天你會犯在我手。到那時看我怎樣收拾你這個『大兵』」!他又想,幹什麼事都要積極主動。還要有一張不怕砂輪磨、不怕錐子扎的厚臉皮。只要有這股韌勁,就不怕辦不成事!
幾天後,他琢磨好台詞、理由,按檔案上的家庭住址就登門造訪李艷玲家。首先自報家門:他是紡印廠的革委會主任。湘妹子邵雲秀一聽是紡印廠的堂堂革委會主任駕到,一時受寵若驚,驚得張口結舌。她不敢想像,一個時髦的大主任能大駕光臨百姓寒舍?她想,這次伢子的工作安排可以向大主任提了。
她慌慌張張地去叫喊李明祿:「喂喂,這次紡印廠革委主任親自登門做家訪,咱伢子的工作有希望了,你快去接待一下吧!」
李明祿本來就對這樣的人就不「感冒」,一聽讓他來陪大主任,更是一百個不高興。他想,紡印廠革委會主任親自登門造訪?沒有聽說過!想起自己的小女兒,就想到此人是不是有目標來的?心裡狐疑,還是硬著頭皮來接待。
他對這位主任早有耳聞,只是沒有見過。所以就多看了幾眼。見他長相一般,面龐黑紅,身體強健,心裡猜測,此人身懷絕技。不由端詳他的面目,此人鼻尖微彎,眼窩深陷,嘴角微微下垂。他斷定:哼,此人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他慢騰騰地招呼客人坐下,說:「不知我家有什麼事把大主任驚動了?」
龔愛民滿臉堆笑,說:「是這樣,前幾天大嬸找書記,要求把艷玲工作調調。真是,讓艷玲在那樣的環境工作,太艱苦了。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瞭解一下情況徵求一下家裡的意見。」
李明祿說:「對不起,我們家妮子不要求調出!謝謝你的關心!」
說完這句話就走了。這可把湘妹子的臉皮晾乾了、臊沒了。把龔愛民的肚子也氣鼓了。
他忍著、他用力憋著、他不能發火,只要忍過去也許這就是他將要成功的契機。就這樣他咬著牙還是把今後的打算、安排說給湘妹子聽。
「今後廠辦還要添人,要一個文書、一個接待員,……廠辦就是革委會主任的耳目、喉舌、迎來送往的主要處室。功能齊全、前途遠大,小李今後如能安排在廠辦工作,那可是一人難求的最適合的地方喲!好吧,嬸嬸,您可勸勸大叔,讓他同意把小李安排那裡工作!只要把小李安排廠辦,就可讓二老永遠放心!……」
湘妹子憧憬女兒將來的工作,答應說:「主任你放心,我一定做好你大叔的思想工作」
湘妹子歡天喜地把龔愛民送走,又把原話講給李明祿聽。
李明祿聽到半截一擺手說:「你快給我打住,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湘妹子大吵大鬧說:「人家一片好心,你卻把好心當成驢肝肺!」
李明祿說:「你也不是榆木腦袋。你想想看,他跟咱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他會有那樣的好心眼?哪個廠一個堂堂大主任來企求你家女兒調工作?人家圖的啥?你也不想想?這還用我細說嗎?還用我說的底兒掉、還用我說穿了嗎?」
女人對這種事一點就明,但對李明祿給她的難堪卻「耿耿於懷」。
龔愛民雖然被李明祿撅得不輕,但他很快就「好了瘡疤忘了疼」。
他常說大丈夫男子漢,遇事能吞能咽、必須能忍耐磨,要像韓信那樣「跨下受辱」,沒有這樣的肚量和豪氣就永遠一事無成。
過了幾天龔愛民路過李艷玲家,就順便進了大門。進門就喊:「大叔大嬸在家嗎?我又來看你們來啦!」
這次李明祿一聽是他,就沒再撅他,而是和顏悅色接待了他。湘妹子給他沖茶倒水就坐在一邊聽二人聊天說話。在聊天中,龔愛民只說了家長裡短的事,沒有說廠子裡的事。關於李艷玲調動的話一句也沒有說。他和李明錄聊了半天,看看太陽平西,他才起身告辭。一路上,龔愛民心中歡喜,他將很快打開被動局面啦。
過了一個星期他又去李艷玲家。這天李艷玲倒夜班,正好在家裡休息。龔愛民心裡更是高興。能看見這個小美人真是看一眼就飽半月、聞一下就香千里。這次,湘妹子給端茶倒水,李明祿客客氣氣和他拉抗日戰爭,拉解放戰爭,拉到高興處,還拿出戰鬥功勳章來讓他觀賞。一個鐘頭,李明祿只談革命事,不扯題外題。他龔愛民來這裡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他急得如猴子吃辣椒——抓耳撓腮。
實在憋不住了,他說:「啊叔嬸,艷玲是去外還是在家?啊對,今天是下夜班吧?」
湘妹子小聲說:「噓——她正在睡覺,小聲點!」
李明祿說:「小龔啊,咱爺倆還是說說抗日戰爭端鬼子炮樓那次戰鬥!……」
龔愛民此刻心裡想著李艷玲、嘴裡念著李艷玲,哪裡還有心思聽打鬼子、端炮樓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之事?這不是瞎扯淡嗎?
他說:「啊叔嬸,我看哪,現在還是把艷玲調出車間,省了到時都爭搶著進廠辦室,到那時上邊找、遞條子、打電話走後門,哎呀呀,光寫的條子就是一大沓子,都擠破腦袋往裡鑽哪!……」
李明祿哈哈大笑說:「龔主任,關於艷玲工作按排之事,我們商量後決定,還是暫時不用調出,就在車間干也不錯嗎。人家孩子是人,你家孩子也是人,就讓她在那裡鍛煉幾年再說不遲!誰想進就根據條件進吧,我家艷玲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感謝小龔主任的關心。我代表全家對主任的關懷表示謝意啦!今後,有時間歡迎到我這裡來做客,歡迎啊歡迎!……」
這些話分明是鐵錘砸青石——實砸實。話裡意思下了逐客令,讓龔愛民的腦袋「轟」一下脹起來,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他還想勸李明祿回心轉意。說:「二位叔、嬸,你們要三思而後行!這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可沒有後悔藥哇!」
湘妹子說:「謝謝主任的關心,我們早就想過了!以後有空就來坐坐喝茶嗎!聊天嘛!」主人又下了逐客令!看來人家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好,好,就算我龔愛民是一掛驢肝肺吧!心裡狠狠地說,「有朝一日求我再說!
見龔愛民走遠了,李艷玲才從自己的小屋裡走出來,對爸媽說:「你們往後別讓他來,我一見他就噁心,看他就不像個好人。人家一上班他就去人家值班室轉,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你扯閒篇。你說他拿眼骨碌碌地看人,就滲著藍光。有時還伸出那「爪爪」,有一股噁心人的藥味!哎呀,煩死人了!」
李明祿聽說有一股藥味,一機靈說:「你可聞出是什麼藥味?」
李艷玲說:「咱可分不出是什麼藥味!反正不好聞。」
李明祿一下子想起武俠劍客常常使用的怪毒丹藥、蒙汗藥酒,就說:「孩子,往後要離他遠點!可不能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那你們還把他當成座上賓嗎?」李艷玲噘著小嘴白了一眼湘妹子,說:「媽呀,你們知道工人們都背地裡罵他什麼嗎?——罵他是流氓大混混哩!」
湘妹子邵雲秀後悔不迭。下決心不再為女兒的工作去找領導求調換工種。因為碰見這種人最容易引狼入室!
這正是:流氓主任不收手,
想把天鵝咬一口。
蹬門造訪搞遊說,
口眼歪斜淨露醜!欲知後來事,請看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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