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遠在家鄉那熟悉的身影,竟然出現在萬里之遙的非洲大地。
這一刻,霞的驚愕絕不在當初得知兄長出事的情報下。
「你看來不希望我出現在此,怎麼?是不想讓我插手救出疾風大人,還是不想讓人得知你的罪行?」紫服少女一步步逼近霞,她的身上展露絲絲煞氣。
——罪行?
霞微微一愣,接著她立刻反應過來。
「剛才那些話你都聽到了?你就躲在附近?」
霞自問平日的作為循規蹈矩,以一個忍者的標準,往日的她絕對沒有能被稱為「罪行」的舉動。
唯一能夠得上這兩字的,就是不小心讓孽虺偷走記憶,洩露忍術機密這件事。
她知道,眼前的鈴音所指的,也正是這件事。
對於曾經好友的隱匿功夫,霞是最清楚的人。
雖然族裡一致公認,哥哥是族裡年輕一代的最強忍者。
但是如果單論隱匿技巧的話,就連哥哥都沒信心完勝眼前的紫服少女。
霞只是想不到鈴音竟然一路尾隨著他們,不知這個亦敵亦友的童年玩伴,究竟是幾時開始吊在尾巴後面的。
兄長在非洲失蹤的消息一經傳回,族裡就進行封鎖,除了族裡的幾位長老和家人,沒人知道這個情報。
霞不相信那些人會把消息透露給鈴音,如此算來,會洩露消息的環節只剩下一個。
「原來那天你也在竹林裡。」
霞的腦海中浮現出之前傳信人到她修練的竹林密報的那一幕,那個人是她的親信,得知兄長的消息後,立刻到竹林向她密報。
也正因如此,才在保密環節上有所疏漏。
「沒錯!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機會見證你的罪行,說起來還真是天網恢恢啊!」鈴音的語氣有一絲興奮,不過其中還包含深深的嫉妒與不甘。
對眼前這抹同樣無比熟悉的藍色身影,她的心中有著千言萬語,但同時,那也是千恨萬怨。
那天如果不是她碰巧也在竹林裡,關於疾風大人的情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傳到她耳朵裡的。
「不!鈴音,我……」霞想解釋一下,但她突然發現不知該從何說起,忍者的信條是不問過程,只論結果。
無論有何理由,從結果來說,她無疑是犯下了洩露忍術機密的大罪。
「不用解釋,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的信條,服部霞,為你所犯的罪行,受死吧!」
同樣一句「受死」,霞想不到片刻後,這句話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鈴音方語畢,她的身影突然非常不自然的頓住。
對這一幕,霞自是無比熟悉,這副畫面正是施展瞬身術的跡象。
感覺四周氣流微微變化,霞的短刃下意識的一揮。
當——————————
空氣中傳來一聲金屬交鳴,下一刻,紫色身影出現在霞身邊。
「等等!鈴音!我承認我的罪行,但請讓我設法補救!」
乒乒乓乓的交拼聲響起,藍、紫兩條身影瞬動,超凡急速下,這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變的不可分割。
一面應付鈴音的攻勢,霞一面解釋著。
她雖然有罪,但即便是一個犯錯的忍者,也有事後彌補的權力和義務。
再說,鈴音雖然是她的同族,但卻不是族裡的執法者,嚴格算來,她並沒有向自己問罪施刑的權力。
「補救!?哈哈!沒這個必要,罪人就該伏誅,至於你惹下的麻煩,作為同族,我會為你善後的!」
鈴音的攻勢絲毫不因霞的解釋而減弱,反而越來越強,她似乎有心至霞於死地。
「住手!鈴音!你真的想殺我嗎?」霞也感覺到不對了,雖然自從成年後,這個兒時玩伴對自己漸漸有種莫名敵意,但她從未想過,這份敵意竟然會深到這種地步。
對於鈴音心中的那份敵意,霞並非全然不清楚因果。
拜本家和分支的不平等所賜,同樣的天賦才華,卻是截然不同的遭遇。
一個自小萬般寵愛於一身,眾星捧月般成長,另一個卻備受冷落,即便在自己家族裡也被視為不祥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還是……哥哥!
對於鈴音對自己兄長疾風的感情,不止是霞,服部忍族中的年輕一代,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對此,大部分人抱持的態度,都認為鈴音不自量力,身份卑微的不祥人竟然妄想天才忍者的下任族長?
不過霞卻沒這種膚淺,而又令人氣憤的想法。
但是她對這件事,依然抱持絕對反對的態度,這其中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一個只有服部直系中,極少人知道的原因。
這個原因,眼前的鈴音自然不知道,也萬萬不能讓她知道。
同出服部一門,又都是萬中無一的超凡資質,實力相當的兩人開戰,勝負實在難料。
不過,相比起已經經過幾場大戰,體力,影力都有所耗損的霞,鈴音自然大佔便宜。
漸漸地,勝利天平倒向鈴音這方。
「為什麼?為什麼?青梅竹馬的你,也是那麼看不起我?我究竟錯在哪裡?」少女淒然喝道,雖然佔據上峰,但鈴音的心中卻異常悲苦。
——被背叛了!被一直信任的青梅竹馬背叛了!
自小飽受歧視,一直非常在意他人視線的鈴音,對於族裡人是怎麼在背後議論她的,早已心知肚明。
不要臉的狐狸精!
意圖通過勾引未來族長大人來攀上高枝的騷貨!
人盡可夫,和村子附近所有流浪漢都上過床的婊子!
太多的惡意中傷,太多的詆毀,鈴音的心早已麻木了,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但她想不到的是,身為青梅竹馬,一直被她視為姐姐的這個人,居然也這麼看她!
「你明明知道,那些話是他們編造的,你明明知道,我從一開始就喜歡疾風大人,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為什麼拆散我們!?而且還是用那麼卑鄙的手段!?」
鈴音怒吼著揮出一刀,這刀凌厲非常,其中蘊藏的不止是一份恐怖力量,還有被好友背叛的驚天怨氣。
雖然以短刃擋下,但霞依然被這驚人一刀震開十幾步。
「鈴音!你誤會了,事情不是這樣的!」
「誤會!?哈哈哈!我親耳聽到的,還有什麼誤會?」
悲慼的鈴音,腦中浮現出不久之前的那一幕。
雖然被族人視為帶來災厄的禁忌之子、不祥人,但諷刺的是,身為不祥人的自己,在忍術一途上卻擁有非常天賦。
這份天賦,甚至和天才的疾風大人,以及霞,並稱為服部忍族三大年輕高手。
那天,受相思折磨的自己,終於忍不住偷偷潛入本家府邸,不求與疾風大人相會,只求能遠遠地看他一眼,就足夠了。
但上天並未憐憫這一絲小小奢求,雖然看到了,卻是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不行!絕不能讓鈴音和哥哥的事發展下去!」
從青梅竹馬,一直視為姐姐的她嘴裡聽到這句話的當時,鈴音只覺自己的世界瞬間崩潰了。
族人對自己的感情一直都不支持,對此鈴音早就知道。
但她怎麼都想不到,一直在自己面前什麼反對意見都不提的「姐姐」,居然在背後做出那種事。
「你覺得我配不上疾風大人!?為什麼不當著我的面明說?」
鈴音再度揮刃攻了過來,一道道凌厲非常的斬擊,卻宛如一次次割裂心扉的血刃,這一刻,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在傷人,還是傷己。
「不!鈴音!我確實反對你和哥哥,但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原因!」霞吃力的抵擋曾經好友的瘋狂攻擊,因為心中有愧,原本耗損巨大,實力驟減的霞,力量發揮不出,節節敗退。
「原因!?還有什麼原因?詛咒之子是嗎?既然那麼討厭我,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將我趕出村子!」
鈴音道處十幾年隱藏的心聲,如果當初村裡能做到這麼絕然,那今天的她就不用承受這種煎熬。
將一個小孩趕出村子,讓弱小的身體獨自在噬人的現實中掙扎,一個孩子在那種情況下確實很難存活。
但如果當初面對的是這個未來,鈴音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她寧願承受短暫的死亡,也不願承受如今這永無盡頭的折磨。
面對萬分悲慼的童年好友,霞的心中也在滴血。
如果不是命運的捉弄,如果不是那個絕對無法圓通的理由,對好友和哥哥之間,她又怎會不樂見其成呢?
但現實無疑是殘酷的,更是不可改寫的。
鈴音和兄長間注定沒有未來,不存在一絲希望和可能性。
叮——————————
同式樣的刃鋒再度交拼,這次發出的聲音更為刺耳清脆。
因為心緒紊亂,鈴音的攻擊雖然兇猛,但對力量的把握卻有些偏失,也正因如此,才讓霞找到一絲空隙,架住了她的短刃。
「鈴音!比起向我問罪復仇,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吧?」
霞奮力一推,將鈴音震退數步。
「我不知道你究竟跟在後面多久了,但想必這一路過來,你也親眼見證此地的情況了吧?」
「我可以告訴你,哥哥估計已經落入造成這一切異變的那夥人手裡,原本我和那兩人結盟同行,就是為了借助他們的異能,增加對抗那夥人的勝算,救出哥哥。」
「但現在,這顯然已經不可能了,你會出現在這裡,目的明顯只有一個,如果你覺得單靠一人也能救出哥哥的話,好!那你就動手吧!」
霞將短刃收起,一副閉目待死的樣子。
然而,那致命的一擊遲遲沒有降臨。
卡嚓——————————
片刻後,一聲收刀入鞘聲讓霞懸著的心松下。
再度睜開雙眸,眼前的紫服身影,身上的煞氣敵意已經散去大半。
霞暗自歎了一口氣。
——哥哥!我一定會救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