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朝起,華夏國的婚嫁便要遵循所謂的「六禮」,也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六步。
但到宋朝時,「六禮」已簡化做了納采、納吉、納徵、親迎這四步,合八字的問名,以及形式大於實際意義的請期很少有人再提。
但六禮僅僅只是一種婚嫁的禮節習俗,並不能代表婚嫁的全部,有些東西該準備還是要準備——比如說房子。
就像現代社會相親時很多女人見面就先問房子一樣,在宋朝,房子在整個婚嫁中雖扮演的角色沒有現代社會那樣重要,但畢竟算是一戶人家的門面,在置辦婚事之前,重新翻修粉刷房屋卻是在所難免。
許家的老宅雖是青磚瓦房,但畢竟已傳承三代,牆面早已斑駁不堪,屋頂瓦片也偶有缺損,許默早有修整之意,也正好借此機會徹底翻修。
青磚陶瓦在宋代可不是什麼便宜的建築材料,再加上泥瓦匠木匠之類的人工費,為翻新這三間瓦房,許家每天的開銷都兩貫錢以上。
若不是許默之前小有積蓄,只怕早已經被這三間瓦房折騰得破了產。
即便如此,待房屋整修葺一新,傢俱用品置辦妥當,許默早些年存下的百餘貫錢也所剩無幾。
若不是許默加班加點的在碼頭上趕了幾個工,只怕連納徵的彩禮都掏不出了。
但在整修房屋的這段日子,許仙兒的情緒始終很是消沉,除了每日依舊給許默做飯,其他時候大多都坐在院子裡的大桑樹望著來來去去的幫工和那日漸成型的新房發呆。
而且晚上再也不找許默一起睡,吃過晚飯就早早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幾乎每夜都可以聽到她隱隱的抽泣聲。
每當這種時候,許默只能狠下心選擇無視,既然來到這個世界找尋林亦靜,終究都是要走出這一步的,只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心智成長的許仙兒可以自行想通一切。
因為在錢上略微捉襟見肘,許默在托牛叔向李家送過彩禮後,委婉的表達了希望可以將婚期推後些時日,以便來準備酒宴所需費用,但李家卻似乎比許默還要急,直接表示宴請賓朋的錢他們全包,許默只要盡快擇日迎親即可。
許默雖然對李家的這種不像嫁姑娘倒像送瘟神的急迫態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這李宮芙本就是他必要迎娶的目標,因此倒也樂見其成。
終於,在農曆八月初八這一天,許默正式迎娶錢塘縣李家之女李宮芙。
當天一早,被鄰里那些姑婆們塗脂抹粉,打扮得極為騷包的許默,身著大紅色喜服,騎著一匹毛色雜亂的白色挽馬,在迎親隊伍的簇擁下吹吹打打來到了李家門前。
在拜過李家的祖先牌位後,媒婆將同樣身著喜服,蓋頭遮頂的李宮芙扶進轎中,隨即樂起轎行,一路吹吹打打再次原路返回許家。
迎親返回的路上,看著街邊那些熙熙攘攘圍觀湊熱鬧的人群,騎在馬上的許默莫名的總會想起一些古裝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狗血橋段,想著會不會突然跳出一名所謂的李宮芙幼年時的青梅竹馬攔住迎親隊伍點名找他單挑神馬的……可惜想像歸想像,迎親的過程倒是沒出現那麼有喜感的插曲,小半個時辰後整支迎親隊伍無驚無險的到達了許家大門前。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複雜了,許默對古代的婚禮除了「拜天地」之外可謂是一無所知,只能如同木頭人似的任由身旁跟隨的姑婆擺弄,對方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一系列繁瑣的婚嫁禮儀足足折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已經感覺頭昏腦脹的許默終於聽到了那如蒙大赦般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結束語,趕忙跪在地上接連三拜,起身拉著手中的紅緞便往屋裡走,倒把看不到許默動作的李宮芙拉得一個趔趄,頓時惹得鄰里親朋一陣善意的哄笑。
「哎?默哥兒,你怎麼也要進去啊?」
將蒙著紅蓋頭的李宮芙攙進房間後,許默提起衣襟正要邁步而入,卻被前來幫襯的顧盼給攔在了門外。
「拜完天地不就是送入洞房嗎?我為什麼不能進?」許默詫異道。
顧盼噗哧一聲笑了,袖口輕掩嘴角道:「送入洞房是說把新娘子送進洞房,你作為新郎還是要去陪客人的,現在你是一家之主了,怎麼好扔下那麼多前來道賀的賓朋躲在後面呢?……雖說**一刻值千金,但人你都已經娶回來了,還急於這一時嗎?」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許默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仔細回想,古裝劇中拜過天地後似乎確實都有給新郎灌酒的場面。
「李家妹子真是好福氣,能嫁給默哥兒這麼好的人。」顧盼忽然輕歎一聲,低頭幽幽道。
「呃……顧大姐說笑了,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許默看到顧盼就會莫名的想起那日在牆頭上所見的旖旎一幕,儘管兩人都會不約而同的選擇避開那一話題,但相處時難免還是會尷尬。
「默哥兒……」
「嗯?」
「你……其實不必這麼躲著我的。」顧盼的臉忽然微微紅了一下,手抓胸口道:「你……大概都忘記了吧?
那時我剛嫁入劉家,而你才只有幾歲,許嬸有時太忙,都是我帶你的……那時你才剛斷奶不久,一餓就吵著要吃奶,經常趁我睡著偷偷……吸……我的奶,後來都是叼著我的奶=頭才肯老老實實的睡覺……
雖然,我從來都沒有過奶,也沒真的餵過你,但……也算得上你半個奶娘,所以那天的那件事……你不用那麼介懷的。」
「呃……嗯。」許默也頓感臉皮一熱,經顧盼這麼一說,他也記起似乎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儘管他一直都保留著前世的記憶,但在四歲以前,曾經的記憶一直都只是一些散亂的碎片,意識也是渾渾噩噩的,直到五歲以後才逐漸可以像成年人一樣思維,因此對於顧盼所說的這件事,他的印象並不是很清晰。
「就是這樣……所以說,那件意外,我們完全可以當作它沒有發生過。」
顧盼似乎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在許默面前合適的定位,侷促的神態也逐漸自然起來,甚至還隱隱帶起了一點長輩的語氣。
「好的,顧大姐。」
「你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叫我盼兒姐吧,顧大姐這個稱呼聽著好生分。」顧盼溫和一笑,伸手為許默正了正喜服的衣襟,輕推了許默一把道:「快去前邊吧,別讓賓客們久等,失了禮數。」
「哦,知道了,顧……盼兒姐。」
「對了,別傻乎乎的被敬酒就喝,感覺撐不住就趴在桌子上裝醉,要是新婚之夜被像死豬似的抬回來,新娘子會生氣的……」
聽著顧盼那絮絮叨叨的叮囑,久違的關懷令許默心頭不禁一暖,向顧盼感激的笑笑,轉身走向前廳。
「奶娘……或許,這才是我在你面前最適合的角色吧……」
望著許默那已經頗具成年體態的厚實背影,顧盼嘴邊的笑容逐漸凝滯,微垂的雙目掠過一絲黯然。
……
正如顧盼所說的那樣,許默剛返回前廳就受到了極為熱烈「歡迎」,眾多鄰里、腳夫工友,以及李宮芙娘家一邊的親友紛紛舉杯上前,大有不將許默灌倒誓不罷休的架勢。
雖然以許默覺醒者那超乎常人五十倍的體質,別說是這些低度糧食酒,就是直接喝醫用酒精也很難醉倒,但他畢竟沒有類似於「六脈神劍」那種可以從手指逼出酒水的本事,一圈敬酒喝下來,人雖清醒,肚子卻已經脹得受不了,無奈也只能裝醉躲劫了。
新郎裝醉這種事,大家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但畢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也沒什麼人會煞風景到一定要將新郎灌到人事不醒的程度,因此倒在桌上的許默很快便被李家的親友送到了新房當中。
房門剛關起,許默還沒等起身,坐在床上的李宮芙卻先一步自行掀開蓋頭躥到桌前,抓起桌上的茶點如餓死鬼投胎般的大口的吞嚥著。
「呃……李姑娘,你……」
許默倒是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只是覺得李宮芙這舉動很是讓人意外。
但也有些率真得可愛。
「李姑娘?你不是應該叫我娘子才對嗎?唉,算了,無所謂了,叫什麼都好,反正我爹娘說了,嫁過來後家裡就數你最大……」
大概是嫌頭上的鳳冠晃來晃去的礙事,李宮芙乾脆將其摘下來扔到桌上,兩腮塞得鼓鼓隆起,看起來就像一隻貪吃的倉鼠。
「我娘早上的時候還給我偷偷往懷裡塞過吃的呢,可我哪能想到結個婚要這麼麻煩,剛才有人陪著我還不敢吃,這下好了,你回來了,我得趕緊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洞房……」
吃飽……有力氣……洞房……
許默勉強幹笑幾聲,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娶了個活寶回來,看來以後的日子倒是不會寂寞了。
唉……又是亂七八糟的一天,我要反詛咒!
另外,對於在書評區黑我那兩位,我只能說,不要用你們單一的思維去衡量所有的書,若是按照你們的想法,這個世界只要有一種人活著就足夠了,其他性格的人都是垃圾,都是不被需要的。
慣例求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