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好藍的天,好藍的海,扒著窗子,飛靈的白色大尾巴挑起來,放下去,再挑起來,再放下去,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充滿迷醉。
以前那些幻世幽境的擁有者大多數都喜歡在陸地上方的天空中飛翔,很少有人會來到這麼遙遠的海域,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功力可以在遼闊的大海上遨遊,假如真元用完的時候,偏偏又沒有落腳的地方,即便是修真者也會葬身於波濤洶湧的大海中。而且這些擁有者絕大部分都不曾識得幻世幽境的廬山真面目,很容易就把它丟到儲物空間,或者直接把它轉手賣給他人,這樣一來,讓它想借由玄天鏡來觀看外面的景色都很難。所以飛靈根本就沒有機會見識到何謂大海,尤其還是這種近在咫尺的觀賞。
一直到輪船逐漸靠岸,飛靈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自己的視線,跳到幻悠塵斜靠著的床上,毛茸茸的尾巴掃掃幻悠塵閒置在腿上的右手,眨巴著小紅眼睛道,「老大,到了,到了,船要靠岸了。」
「是嗎!」用一片竹葉狀的薄薄玉片做書籤,幻悠塵合上手中的書本,懶洋洋地從床鋪上起來,嘴角噙著古怪的微笑,「那麼我們就去給小鴻鴻和小文文一個驚喜吧!」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飛靈和墨羽已經可以想到那兩個人看到幻悠塵時的表情了………一定相當有趣!
「我們就這麼出去嗎?」飛靈見幻悠塵沒有使用「隱身訣」的意思,好奇地問。
「青龍島可不小呢!與其那麼費力地找他們,倒不如………」幻悠塵壞壞地一笑,邁出房間,側身翹著二郎腿,坐到墨羽烏黑油亮的背上,「讓他們來找我!」
懶到家了!就這點路程,還要它來馱,墨羽突然有用感覺,跟著這個主人,似乎就注定了它要背著他到處跑的命運。這還不是最麻煩的,真正要命的卻是它對此偏偏是心甘情願,而且還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差事,難道它真有那種劣根性?綠得宛如祖母綠的瞳孔倒映著幻悠塵瀟灑的身影,墨羽否決上一個想法,身為能力不輸任何神獸的幻世幽境的物靈,它的驕傲也同樣不在任何神獸之下,肯做這種事情,並且甘願做這種事情,也只能說是………因為主人是他吧!
邁著優雅的步伐,墨羽的高傲盡數顯露在它不做斜視的碧綠眼眸上,睥睨天下的氣勢躍然而出,走出船艙,通向甲板道路上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人知道這只線條修長,身姿矯健,傲然不群地黑色豹子來自那裡,更沒有人知道能夠安然穩坐在它背上,身穿的黑色繡有金色簡潔古樸花紋唐裝,懷抱一隻白色小貂,笑得彷彿和煦春風的長髮男子是誰。只是這一人二獸的組合有著說不出的和諧自然,叫人不得不將自己的目光投到他們身上,難以離開。他們所到之處,眾人不自覺地為他們讓道,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青鴻!」看過畫像,歐行文忍不住開口,也讓嬌柔惹人憐愛的蘇憐兒發現他的存在。
素白的衣袖拭乾粉頰上的斑斑淚痕,蘇憐兒向歐行文襝衽為禮,歉然道,「蘇憐兒見過公子,難得柳師兄帶朋友過來,憐兒卻這般失態,叫公子見笑了。」
「不敢當,是行文多加打擾,姑娘不怪罪已是萬幸。」歐行文急忙還禮,從下山以來,他見過的女人也是不少,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弱質纖纖的女子,總覺得縛手縛腳,不大會應對。
「憐兒,這是我在外面新認識的死黨,麒麟神殿的歐行文。行文,這是我的小師妹蘇憐兒。」柳青鴻笑得很牽強,為兩個人互做介紹。
「憐兒見過歐師兄,歐師兄和柳師兄應該還有話說,憐兒先告退了。」蘇憐兒捲起畫像,水袖輕揮,蕩漾起一圈水綠色光圈,蘇憐兒行禮後蓮步輕移退進光圈中。
「憐兒是個苦命的女子!」柳青鴻直到蘇憐兒離開,才長出一口氣,席地坐下,兩眼出神地望向墓碑。
「願聞其詳!」瞭解死黨要開始講述往事,歐行文坐在他的身邊,擺明要做一個傾聽者。
柳青鴻身體向後傾倒,呈大字形躺在草地上,怔怔地看著天空,囈語似地聲音很是飄忽,「我的師父有一個義子,是一個很愛笑很陽光的男孩,比我小半歲。在我五歲那年拜師的時候,師尊就對我說:青鴻,你的年歲最大,就是這裡的大師兄,以後要好好地和師弟相處,就像親兄弟那樣。我聽了很高興,因為一直都是獨子的我終於可以有一個弟弟了。之後我們也不負師尊所望,我們一起修煉,一起搗蛋,一起闖禍,常常被師尊罰去面壁思過。就這麼過了兩年,我們的修為也越來越高,逐漸超越其他的同齡弟子,甚至一些比我們年長的弟子也被我們拋在後面。
有一天,師尊帶來一個小女孩,說是新收的弟子,今後就是我們的小師妹了,當時我們很開心又多了一個玩伴,自然很照顧這個新入門的小師妹,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師弟和小師妹越走越近,青龍島上處處都留下他們的歡聲笑語。那個時候,我正忙著修行,好去參加長老考驗,對他們兩個飛速發展的感情並不曉得。
在師弟剛滿14歲的時候,他們兩個向師尊提出定親的要求,我才知道,他們兩小無猜的單純感情,已經轉變成男女之情,記得那個時候我還笑話他們,小小年紀就把自己定下,將來後悔怎麼辦?他們沒有回答我,但是我看的出來,他們很認真。
就在那一年,我也如願地成為青龍神殿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長老。這讓我們三個欣喜若狂,為了表示慶賀,我們跑到青龍島龍尾部位的海邊上。因為那個地方是距離青龍神殿最遠的地方,我們可以毫無顧及地放聲大笑,捕捉海岸上的各種海鮮烤著吃,我還偷了師尊的藏酒,希望和他們一同享受。」說著,翡翠雕成的細緻玉瓶出現在他的手上,柳青鴻輕搖晃著玉瓶,聽著裡面「叮叮咚咚」的水聲,露出苦澀的笑容,「我的這個希望卻成為了奢望,一頭從深海中潛上來的怪獸,發覺了我們的動靜,就在我的眼前,抓去了師弟,我憤怒了,用盡所有的力量希望可以奪回師弟,可是我的力量竟然連對方一點點皮都沒有擦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怪獸把他吞如腹中,而無力阻止。
我們這邊的聲響,很自然地引來了師尊和諸位長老,怪獸似乎也是覺察到他們的厲害,還沒等師尊他們過來,就潛入了深海,再也找不到它的蹤影。後來身受重傷的我被帶回了青龍神殿,調養了很久才康復,可是師弟卻………再也沒有找到,師妹從那個時候起,每個日夜就抱著他們定親的玉珮哭哭笑笑形似癲狂。」
坐起身來,柳青鴻撫摸著墓碑,沉痛地說,「師妹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我又發瘋似的要找怪獸報仇,只有痛在心裡,還要操心我們的師尊,為師弟立下了衣冠塚。以後的日子裡,師妹不是在房間裡看著玉珮哭泣,就是坐在這裡回憶。因為一直沒有怪獸的線索,我也開始日漸消沉,一些由同輩弟子挑戰新任長老的切磋比試,我也沒有心情出場。使得很多弟子對我都非常不滿,甚至懷疑我這長老的資格,可是他們不明白,如果我知道成為長老就意味著要失去親如骨肉兄弟的師弟,那麼,我寧可不要。」
「青鴻!」歐行文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繼續說下去,痛苦的往事不能背負在心裡,能說出來,就證明他可以走出那片陰影。
「經過大概一年的時間,師尊不願見我繼續意志消沉,不想我再睹物傷情,便將我送出青龍島,進入了Z校。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老道。」想到那張狡猾的笑臉,柳青鴻突然感到手上的儲物戒指微微發熱。驚訝地抬起手來,果然見青色的戒指正在發出淡淡青色光芒。
「我的也是!」同樣的感覺從手指上傳來,歐行文把藍光閃閃的氳藍戒指伸到柳青鴻面前,兩人面面相覷,剛才那種悲傷的低氣壓一下子蕩然無存,只因為………他們心頭突然湧現出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
青色巨輪的甲板上,幻悠塵閉著丹鳳眼,唇邊掛著淡淡的微笑,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巨輪下面迎接眾人的卓青平目瞪口呆,彷彿見鬼似的表情,直愣愣地盯著黑色豹子背上的幻悠塵看個不停,連自己迎接客人的任務都忘記得一干一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