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太子!」面對司馬光的疑惑,沈歡經過再三思慮,最終道出了自己應對官家病危的法子。這個法子說實在的,他更多出於私心,為司馬光著想的私心。雖然記憶裡英宗趙曙沒有那麼容易翹辮子,但是回到這個時代幾年,他也見過了好幾次歷史的改變,他這只來自未來的蝴蝶,扇起了不小的颶風,足以讓歷史的軌跡發生一點點的轉移,他也不能確定這次官家是否真的能挺過來。
若真的撐不下去,那麼一國另立新君,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既然如此,如今的官家比上任皇帝仁宗運氣好了不少,先帝所有的兒子都死光光了,這才讓趙曙一個別支能登上帝位。如今的趙曙,那可是有著好幾位兒子的,而且有幾個都是已長大的嫡子,立誰為太子,那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了。權力的轉換,在官場裡都是一次站隊的選擇,誰選擇對了,那麼仕途光明,一旦選擇錯誤,那麼前途就無望了。
沈歡希望司馬光能趁此機會奠定在趙頊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是極力促使趙頊被立為太子!帝王之家的權力爭鬥,從來都是殘酷的,畢竟九五之尊的位子太過誘人了,一旦為之,那就是整個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那時候他就是天下權力的最高峰,是任何一個男人最希望得到的願望!事關帝位的立儲選擇更是重中之重,誰也不敢大意。不過宋代的立儲可就有點奇怪了,其源頭是前面兩個宋代帝王的莫名其妙的傳承:開國宋太祖生前已經立了自己的兒子為太子,但是後來卻是他的弟弟宋太宗做上了皇帝,宋太宗為了突出自己的合法性,以母親的名義,搞出了一個什麼金匱之盟,說什麼他們這一朝是兄死弟及,也就是大哥死了。由弟弟繼承皇位。
但是,這裡不能不說宋太宗太過絕了一點,等他坐穩帝位之後,他又為自己的兒子考慮了,這一次他把有資格繼承皇位地弟弟給逼死,為自己的兒子絕了後患!這一事件卻把他自己的大兒子給逼瘋了——不管是真瘋還是假瘋,總之他不要這個帝了。最後只能由真宗皇帝頂上去。
也就是從這裡開始,好像這個太子的位子就給上了詛咒一般,大家都坐得不安心,像宋真宗就時常擔心太子把自己逼下去。把前面好幾個兒子都殺掉了,最後剩下宋仁宗,他還不肯放過,還好是大臣們看不下去,勸他說你再殺下去就沒有兒子了。這才絕了他的心思。
再之後就是英宗趙曙了,人家讓他做太子的時候,他死也不肯去,最後還是半推半就才坐上去的。當然,沈歡從後世而來,還清楚他們老趙家後來地一些秘辛:比如說北宋的最後一個皇帝宋欽宗做太子時也很窩囊,最後人家要他繼承皇位,他竟然裝作昏迷過去,還是他父皇下了旨讓大臣把他押上皇位的;還有那個宋高宗期間的齷齪事,沈歡就不願想及了!
這一回想。沈歡還真認為這個太子地位子非有大毅力者不能坐。宋代太子最該擔心的反而不是其他兄弟的傾軋,而是老皇帝的顧忌!說到這裡,不得不提及人家老趙家的教育,確實很成功,至少兄弟相殘上,比其他朝代情況要好得多。
「子賢,這個時候立太子。也太過敏感了吧?」司馬光打斷了沈歡地浮想。「你也說了,若是官家醒過來。這個太子又該如何自處?」
沈歡道:「老師,學生主張立太子,正是為官家考慮呢!學生主張立太子,卻並不是要太子監國,監國一事,一如老師之前所議,由太后聽政!」
「這是為何?」司馬光一下子懵了。
沈歡苦笑,道:「老師,您是正人君子,不願想些齷齪之事。但是學生這裡先枉作小人,說句誅心之言:老師,官家與太后並不是親母子,甚至可以說是由太后把官家推上帝位的。如今官家病危,若是只讓太后聽政,別人會怎麼想呢?既然太后可以立其他宗室之子為帝,是否也可以立別的宗室呢?老師,這才是官家一脈最該關心的吧?」
「子賢,你……」司馬光感覺有點憤怒,想指責沈歡的念頭太過低下了點,但是他也是明白人,一經說明,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因此又不懂該說些什麼。
沈歡又道:「因此學生主張請太后聽政的同時,也請太后立官家一脈為太子,這樣就是官家醒來,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了,至多當是提前立個太子而已。」
司馬光沉默片刻,最後歎道:「子賢,依你所想,該立誰為太子呢?」
沈歡聞言大喜,司馬光雖然沒有把「同意」兩字說出來,但是卻委婉地表示了認可他想法的意思,笑道:「老師,這還用說嗎,誰是官家最放心的皇子呢?學生是說官家放心他與太后地關係。」
司馬光無奈地看了一眼這個學生,有點無語了。有些事,就不必說地太清楚了吧。他政治經驗比沈歡還要豐富,當然清楚那個所立之人與太后關係讓官家放心的說法是什麼意思:官家最怕的當然是太后聽政架空了他們這一系的權力,因此所立之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張,也就是不能事事聽從太后之意,要有主見,那麼這人身份一定要最有資格繼承皇位,免得人家拿身份說事;另外一定要有處事能力,那麼年紀一定要達到一定程度了,免得重蹈仁宗官家繼位時年紀過小只能由劉太后把持朝政十數年的覆轍。這樣一計算,這個人選當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錯!」司馬光點著頭,「穎王殿下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沈歡噓了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終於讓司馬光同意這個主意了。他那麼著緊,還不是想趁著官家病危為司馬光撈取政治資本嗎!對臣子來說,這個擁立之功夠大了吧。想不明白地可以看看現在地韓琦在官家面前有多得寵就知道了。原因無他,就是在仁宗駕崩之後,這個韓琦一力把趙曙推上了帝位,而且還在官家與太后角鬥權力時力挺官家使得太后還政,種種事跡都可以讓官家最滿意這個臣子了。
想到這裡沈歡不能不佩服韓琦的政治眼光與能力。記憶裡他也在趙頊被立為太子一事上參與了進來:那時宋英宗患病以後,服了一個多月地藥,仍不見好轉。監察御史裡行劉庠建議宋英宗早立太子,宋英宗十分反感。韓琦就提前告誡穎王趙頊不離宋英宗左右。其後,宋英宗病情突然加重,執政大臣恭請聖安後,韓琦發揮的地方來了,他對宋英宗說陛下很長時間未聽朝政了,朝野上下一片驚慌,應該盡早立太子以穩定動盪不安的政局。
這個時機很正確,再一次證實了韓琦對官場之事把握的能力,宋英宗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很差了,勉強答應了這一建議,寫下「立大王為皇太子」數字。韓琦覺得這個「大王」很模糊,不知指誰,宋英宗不得已又將「穎王頊」數字寫在其後。韓琦立即召來宦官高居簡,將宋英宗御筆所寫交給翰林學士,於是翰林學士承旨張方平到宋英宗病床前聽取聖旨,張方平得到宋英宗御筆後,起草了一份詔書,立穎王趙頊為皇太子。
至此,未來的神宗皇帝在韓琦一力主張與作為之下誕生了!而韓琦在神宗朝還是很受尊重的,以至最後因為老朽問題不得不給王安石讓路,宋神宗依然對他的意見很在意,特別是遇到邊境問題時,也只能信任他,起用他。其中也許不無擁立之功吧。
這一次沈歡要司馬光搶在韓琦之前奪下這個擁立之功,至少要達到在趙頊眼中這個司馬光是忠於他的,是讓他做上太子甚至皇帝的重要人物!有了這層原因,在以後司馬光與王安石爭鬥時,這個神宗皇帝總不好意思一昧偏於王安石了吧。「過河拆橋」不僅是民間行為的大忌,就的對於帝王,也諸多約束,畢竟不能冷了下面一大幫忠心臣子的心窩,不然以後還會有誰肯賣力呢?
現在沈歡對於那個遠在江寧的未來岳父王安石,並沒有因為快要是親家了而有所鬆懈,還處處提防著,原因無他,而是這個王安石的破壞性太強大了,讓他不能安心!
送走了沈歡,司馬光斟酌了良久之後,終於決定在請太后聽政的奏章後再寫一份請求立儲的奏章。做完這些之後,司馬光不敢大意,細心處理完其他事宜後,翌日一大早就進了宮裡,與韓琦、歐陽修兩人一道去了太后的福壽宮。
請安之後,大家說了一些官家的病情,最後扯到朝政之事上來。最後底下三位臣子互視一眼後,由韓琦出馬,說明了請太后聽政的來意,當然,其中不無讚揚幾下司馬光眼光長遠,這次請太后聽政正是由他首先倡議的。
曹太后聽完說不妥,最後三位臣子以官家病情不明為由,一力請求,她才開口說可以暫時聽政,當然,她聽政期間,是需要三位重臣多多出力的。待此事談妥,本以來沒事的幾位卻又發現司馬光出列了,遞上一份奏章。
「太后,臣另有奏本!」司馬光恭敬得很,「臣所提之事,至關重要,須太后主持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