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初陽劍賽開始的時候,是在辰末巳初時分,而此時的小露,還在甜甜的夢中,無論是昨晚陪著她休息的若水還是清晨趕來的含劍,都沒有忍心去喚醒她。
出乎含劍意料的是,小露醒來之後得知她的那場比賽因為缺席而判負之後,並沒有太過傷心,表現得很平靜。她告訴含劍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的實力還不夠,所以這次的比賽結果無論是怎樣都能接受。不過她還會踏踏實實打好後面的每一場,學習每一個對手的長處。最後她說道:
「小寶哥哥,小露以後會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含劍讚許地點點頭,說道:「我相信!」他忽然想起一事,取出一個扁平的布袋,說道:「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看看喜不喜歡?」
小露疑惑地拿起布袋,解開紮著袋口的繩子,取出一件精光閃閃的東西來,竟是一把鋼製小弓,一小筒鋼簇短箭!小露歡呼一聲,擺弄著弓箭愛不釋手,說道:「喜歡,太喜歡了!小寶哥哥,還是你最瞭解我!這弓雖然小,卻硬得很,不比我爹爹的長弓差……」
「嘿嘿,喜歡就好……」含劍笑道,叫過一直在旁微笑看著的若水,遞給她另一個布包。這個布包小得多,才一尺來長。若水打開來看時,發現是一把精緻的匕首,將其拔出鞘來,只覺寒光逼人。
「喜歡嗎?」
「喜歡。」若水小心地還刀入鞘,將它掛在腰間,「謝謝你,大哥。」
這兩件精緻的鋼器含劍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小露喜弓箭,但女孩身材小巧,這樣的尺寸正適合她;若水不擅武技,平常從不佩刀劍,一把防身的匕首卻是不妨。
小露高興得忘形,凌空側翻了個觔斗,一把抱住含劍的胳膊,說道:「我也謝謝小寶哥哥!」
含劍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佯怒道:「剛剛有些懂事的苗頭,又開始頑皮!還有,以後不許叫我小寶!」
十一月的最後幾天裡,含劍終於開始忙碌起來了,因為龍見明大師整理完他的思路,畫出了新的木鷂設計圖。
在這段時間裡,嵩陽學院術法科對含劍的地位處置有些尷尬。按照他藍星術師的品績,整個學院也沒有幾個能和他相比的,若是讓他再去聽一名高級術士上的課,未免有些不妥;但他畢竟只是一個二年級的學生,如果要特聘他做教師,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去給和他年歲相若甚至是比他年長的學生上課,恐怕更是滑稽。科裡的先生們抓腦袋之餘,只有讓他掛了個學生參研的名頭,整天逍遙自在了。
不過含劍還有一個龍大師學生的身份。前一段時間,老頭整日思索著自己做的第一隻木鷂的缺陷,想辦法怎麼改進,有時也將含劍叫去討論。這當中,他發現了含劍的另一個用處,只要提到某個資料的大概內容,含劍總能很快去圖書館裡找來相關書籍,這讓老頭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但含劍經常不在宿舍裡,這讓經常想抓他過來的龍老頭很煩惱,只好每次讓人帶一張紙寫上要找的資料送到含劍那裡,第二天含劍泡半天圖書館之後就會捧著十幾本書過來。
「木鷂二號」的設計比一號要大許多,有六個座位,因為大量輕身陣的使用,增加的重量並不是問題,反倒因為重心穩而更加好控制。用於懸空和飛翔的疾風陣也加大了,而且根據含劍的建議,十多個疾風陣之間採用了陣法聯動機制,不再需要人去每一個控制,讓操作更加簡單。
這些都不是什麼新的陣法,在神州國浩如煙渺的術法著作裡,散落著許多陣圖之外的巧妙設陣技巧,不然也不會產生「千里畫」那樣的巔峰之作。但術法界的主流傳統並不注重這些,認為它們並不能產生新的或者更強的陣術,將之視作術的旁門;而那些精通陣術技巧的術士們被成為「術匠」,只能在商人的作坊裡顯示他們的才能——因此緣故,傳世的陣術、符術越來越多,但承平年代,大多數的術法成了《術法大全》裡的一堆符號。
但含劍卻對這類小技巧十分看重,每次在前輩的筆記中看到,就將之記錄下來,並且因為前世對機械熟悉的關係,常常能舉一反三,領悟到更多的東西。他把這些都寫在了自己的筆記裡。當然,別人面前他是不會說這個的,他可不想被人稱為「藍星術匠」。
龍老頭經過潛心鑽研,一一改進了第一次時的不足,因此對「木鷂二號」信心百倍。其實他憑著木鷂一號的成就,完全可以對外宣稱自己是陣術飛翔第一人,但一來當時看到一號木鷂騰空的人並不多,二來老頭對木鷂從空中摔下來的失敗耿耿於懷,覺得拿這個出去說太丟臉。他可是做夢都夢想著駕著自己的木鷂飛臨中州術法協會,施施然走下來,面對著目瞪口呆的同行的情景!
含劍自然不知老頭心中的偉大夢想,但細看了他最後定稿的設計圖紙,也不禁讚一聲「好!」
提出了自己的幾個疑問和建議,並被龍老頭欣然採納之後,老頭和含劍又開始了恢弘的製作過程。這一次,老頭通過學院山長從巧工科挖了幾個學生來做先期的木製零件,含劍只要在上面設置嵌陣陣法就可以了,讓工程加快了許多,曉是如此,木鷂形體增大讓零件的數目大大增加,因此也不是一兩個月能做成的。
龍老頭的工作室在術法大樓的頂層,有一條小扶梯可以通上樓頂去。這天晚上,已經是繁星初上時分,含劍做得有點氣悶,見窗外星空璀璨,忽地心有所動,放下手中的活,走上樓頂的天台。
高處凜冽的寒風吹得他微微發脹的腦袋精神一振,看天空時,見整個天幕上點綴著數不清的星星,只有不遠處的峻極峰遮住了一片繁星,在上面投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是個含劍百看不厭的景色,只有在清新如此的環境中,星空才能如此美麗。
含劍按一按額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忽然,他發現熹微星光下,有一個窈窕的黃衫少女坐在天台邊上,看身影竟是黃楠!
黃楠也發現了他,向他招手打招呼。含劍走了過去,見她就坐在天台邊緣,還滿不在乎地微微搖晃,驚訝道:
「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