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江,蠻荒最大的河流,自北面丘陵山區流入南邊的甘泉海。四季江邊都多有鮮花盛開,映入水中如繁花流動,因而得名;亦有人認為是因花瓣飄落江水中,隨波流動而得名。兩種江名的由來哪種正確,已不可考,但一樣的美麗,引人遐思,然這流花江上下數千里,曠無人煙,瘴煙迷林,野獸橫行,卻不配這個美麗的名字了。
含劍和狼捕隊的一幫子人在五嶺之南丘陵連綿、河網密佈的地方轉了半個月,跋山涉水,風餐露宿,這份辛苦自不必提;而司馬秦對這個小小少年的觀感是越發的驚奇,如此艱辛即便是身強力壯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夠承受,而他不過是十二三歲年紀,卻都咬牙堅持下來了,而且一路上還常常自得地尋些樂子,整個隊伍裡倒是他最開朗樂觀。
這些天,含劍和司馬秦以及他手下的五名武士也混熟悉了,知道他們所屬的「狼捕隊」隸屬緝捕司,而緝捕司是一個直屬大長老議會的獨立機構,下屬各個緝捕隊在神州國境內各地都有分支,主要負責緝捕重大罪犯。司馬秦雖然是狼捕隊鄂州分隊長(官階車騎校尉),卻直接受遠在京畿的狼捕隊總隊長鎮南將軍節制,不受鄂州總督指揮。
那些武士很喜歡含劍,極力鼓動他將來加入狼捕隊,說狼捕隊薪俸優厚,假期綿長,衣著光鮮,地位體面,工作輕鬆(?!),安全(??!!)……將狼捕隊的工作說得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幹上了這個,簡直連總督、大長老都不想做了。含劍聽到這些瞪圓了驚奇的眼睛,連說「一定,一定!」心裡卻暗想,這麼不遺餘力地招人,多半是沒人要去,我說一定也沒錯,只不過是一定不去罷了。也不算騙人。
其實含劍這次倒是弄錯了,這狼捕隊在神州軍界確實是相當不錯的去處,不僅待遇好,而且晉陞極快,多少世家豪門子弟想進狼捕隊還不容易呢!
雖然跑路辛苦,憑著含劍的追蹤陣,看來倒也沒有追丟了人。根據陣法顯示,目標劉重遠最初的五天移動很快,方向是一直向南,後來就開始慢了下來,大概他以為已經安全了吧。這樣狼捕隊和他的距離漸漸靠近,而這時所在的地方,也到了兩廣蠻荒的南部,流花江的下游靠近出海口了。
流花江畔一座木屋裡,劉重志和劉重遠兩兄弟悶不作聲地相對而坐,劉重遠還是板著一張冷峻的臉,而劉重志照樣啃著手裡不知什麼野獸的烤肉,神色也不好看。
劉重志吃完一塊肉,抹著油乎乎的嘴說道:「重遠,司馬秦那狗崽子真有那麼強嗎?只要解決了他,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劉重遠搖搖頭,道:「那人很厲害,功力在我之上。五十招之內我能憑心劍佔到上風,但他應變極快,很難致之死地;五十招以上,他可扳成平手;三百招以上,我必敗!」
劉重志重重地「哼」了一聲,板著一副臭臉不再言語。劉重遠低著頭,悶聲說道:
「大哥,我想問你,到底我們什麼時候回中原行事?這兩年我們也積攢了不少錢財,而且江州那邊也答應全力支持,應該差不多了吧?去年開始緝捕司也注意到我們了,這次更派了鄂州分隊九個人來,我看這個生意不如就收手吧,況且,彌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劉重志道:「這個事情我自有主張,回中原,你以為那麼簡單?現在還不到時候!」
「大哥!你忘了父親臨死前是怎麼吩咐的嗎?」
劉重遠大怒,重重地一拍桌子道:「放肆!我輪得到你管了?怎麼,仗著自己武藝強一點和學了什麼掌心訣,就了不起了?」
他越罵越火,手指著劉重遠的額頭,唾沫星子飛濺:「還假惺惺說什麼師傅說的,不能傳授他人,我看你就是自己不想!哼,老子不稀罕!你再厲害再狠,也得聽我的!」
劉重遠默然半晌,說道:「大哥,你是不是怕了?」
他頓了頓,慢慢地說道:「最初的時候,我們是因為沒有錢碰了幾次壁,可是這兩年……這個根本已經不是問題了,你還是不願意開始行動,甚至連必須得提前著手的準備都沒有絲毫動靜。每次我提到這事,你就發怒,就推三阻四。大哥,你說你是不是害怕了?
不錯,這件事確實危險,即使成功,你我說不定也難免一死……可是,大哥,你難道真的忘了父親的臨終囑托和列祖列宗的遺訓麼?父親辛勞一輩子,不就是在為這件大事尋找等待一個機會麼?現在難得有江州那邊願意協助,你……」
「你胡說!」劉重志滿臉青筋暴起,猛地拔出腰間闊劍指著劉重遠道:「我怎麼害怕了?我怎麼毫無動靜了!每年我都回鄂州三個月,不就是在聯絡準備嗎!」
劉重遠看著眼前劍尖的寒光,臉色慘白,指著自己胸口說道:「好,好,大哥,你刺這裡,儘管刺過來,重遠絕不還手!反正重遠這一生如不能完成那件事,也無顏再活下去了。每年回鄂州的三個月,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在那裡買了宅院,養了兩個女人……」
劉重志又羞又惱,大叫一聲,運劍疾刺劉重遠胸口……
「是這裡嗎?」
「對,就是這裡了,除非他們能渡過江去……你快看,前面有間屋子!」
司馬秦一喜,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兄弟,你在這裡別動,我去叫兄弟們。這幫傢伙,虧他們還是狼捕隊精銳,平常自詡如何如何,還不如小兄弟你能跑!」
含劍嘻嘻一笑,道:「因為怕他們渡江,昨晚上連夜趕了一百里路,大夥兒累得夠嗆,也怪不得。」
司馬秦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後輕手輕腳地離開。
含劍仔細觀察起前面的這座木房子,發現它竟然是建在江面上的!房子下面懸空,由幾根柱子支撐著,還有一個類似水輪的裝置。看來司馬秦說的沒錯,劉氏兄弟是有一個煉製彌心的據點,而這個據點就在這裡,那個水輪,像是為煉製禁藥提供動力的。
遠遠傳來說話聲音,仔細聽來正是二劉,聲音激烈,似乎在爭吵著什麼。含劍心中好奇,早把司馬秦的吩咐拋在了腦後,躡手躡腳地走近木屋,從窗洞裡看進去。
只聽劉重志的一聲怒喊,就見他挺劍刺向劉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