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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冀南烽火 第470章 慘烈 文 / 寂寞劍客

    第470章慘烈

    民國32年(1943年)5月1日,沙阿蘭登陸戰役正式打響!

    上午7時,800餘架盟軍戰鬥機從沙阿蘭海灘上空呼嘯而過,與緊急升空迎擊的日軍航空兵展開了大規模的空中格鬥,格鬥僅僅持續了不少半個小時,升空的200餘架日軍零式戰鬥機即損失殆盡,盟軍成功奪取附近空域的制空權。

    7時40分,20餘架b-17戰略轟炸機以及400餘架掛載航彈及火箭彈的野馬戰鬥機呼嘯而至,對吉隆坡至沙阿蘭海灘之間的道路、橋樑等軍事設施實施了地毯式的轟炸,兩地之間幾乎所有的橋樑以及公路、鐵路悉遭摧毀。

    7時50分,中國遠征軍空降師向沙阿蘭海灘縱深區域實施空降。

    8時20分,盟軍龐大的運輸船隊在美國海軍的護航下駛近沙阿蘭海灘,旋即美國海軍各戰列艦、巡洋艦以及驅逐艦的艦炮開始對海岸線上可能存在的日軍目標實施飽和炮擊,以掩護步兵搶灘登陸,一時間,近十公里長的海岸線上硝煙瀰漫,直欲遮天蔽日。

    海岸線上日軍陣地,某炮兵工事地下掩體。

    儘管掩體深藏地下達五米,可來自地面的炮擊仍然讓整個狹小的地下掩體顫動不已,不時有灰塵碎石從混凝土澆鑄的天花板上撲簌簌地掉落下來,直讓人擔心厚達半米的鋼筋混凝土天頂都會承受不住炮擊的巨大壓力而傾塌下來。

    15瓦的白熾燈懸掛在天頂上,不住地左右搖晃。

    昏暗的燈光下,十幾名鬼兵擁擠在一起,一個個臉上全都充滿了世界末日已經來臨般的絕望以及恐懼,空氣裡混雜著汗味、尿味、體味,甚至還有糞便的味道,幾個剛剛入伍的年僅十六歲的娃娃兵已經嚇得大小便失禁了。

    與大多數神情呆滯的鬼兵不同,井上靖少尉卻顯得很鎮定,甚至還有心情在隆隆炮擊中寫他的日記。

    親愛的花子,今天注定將是一個悲慘的日子。

    來自盟軍的成千上萬的戰機幾乎遮蔽了海灘的上空,成百上千艘軍艦幾乎擠滿了沙阿蘭海灘的外海,盟軍的炮彈成噸成噸地往我們頭上傾洩,天空在戰慄,大地在呻吟,曾經無畏的帝國勇士們,此時臉上卻寫滿了絕望和恐懼。

    至愛的花子,這也許是我寫給您的最後一篇日記了。

    不出意外的話,盟軍很快就要對沙阿蘭海灘實施搶灘登陸了,由於南方軍司令部對盟軍的意圖出現了嚴重的誤判,導致我們的援軍無法及時到達,而以我們一個師團的兵力,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整個海岸線的,皇軍的戰敗似乎已經是無可避免了。

    我摯愛的花子,我多想重回故鄉,輕輕地將你柔軟的嬌軀擁入懷裡,嗅吸你身上散發出的醉人芳香,借你滾燙的嬌軀溫暖我早已冷卻的心臟,然而,我也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永遠都不會再有了,因為,很快我就要戰死沙場了。

    我討厭武士的稱號,我也從未想過要為某一個人而戰死沙場。

    可我是一名軍人,一名純粹的帝**人,為國家、為民族戰死沙場就是我的宿命,我的愛,但願來生我仍能保有此生的記憶,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的存在,以延續今生未了的情緣,別了,我的最愛,我的花子……

    沙阿蘭海灘外海,盟軍某運輸艦。

    列兵徐少雲摸出了一顆煙,可是,一連劃了六根火柴都沒有劃著。

    過度的緊張讓徐少雲的雙手變得無比僵硬,平時很容易很簡單就能完成的動作,在此時做起來,卻是如此的艱難,當他好不容易劃著了第七根火柴的時候,叼在嘴裡的煙卷卻因為雙唇的顫抖而掉落到了船艙甲板上。

    徐少雲不能不緊張,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實戰。

    抬頭看看船艙前壁上懸掛的巨大時針,時針已經指向了上午10時整,美國海軍艦炮對海岸線的飽和炮擊已經持續了一小時零四十分鐘了,按照戰前下發的作戰手冊,美國海軍的炮擊再有20分鐘就該結束了,步兵們也該行動了。

    一念未已,一名高大的黑人士兵已經進了船艙,怒聲大吼:「gogogo!」

    早已經全副武裝的士兵們紛紛起身,潮水般湧向艙門,當徐少雲費力地擠出艙門時,只見甲板上早已經擠滿了全副武裝的遠征軍官兵,旋即士兵們便順著船舷上懸掛的軟梯下餃子般下到了停靠在運輸艦旁邊的衝鋒舟上。

    目光呆滯、動作僵硬的徐少雲幾乎是橫著落到了衝鋒舟的船艙裡。

    「ready?go!」看到人已經到齊,駕駛衝鋒舟的美國大兵立即開船。

    徐少雲曲起雙腿,盡量將自己蜷縮到船艙角落裡,環顧四周,高高的鋼製擋板將船艙與外界完全分隔成了兩個世界,除了高空偶爾掠過的戰機,整個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擁擠在船艙裡的12名士兵,還有那個駕駛衝鋒舟的美國大兵。

    徐少雲從戰友臉上一個個地看過去,就只有老班長顯得神情鎮定。

    老班長是個真正的老兵,曾經參加過武漢會戰,還在戰場上劈了兩個鬼子。

    在老班長的肚子上至今還保留著那場大會戰的血色印記,一道可怕的疤痕幾乎將他的腹部整個剌成了兩半,老班長常跟他們說,他能活下來,完全是個奇跡,就是閻王爺也瞅不慣小鬼子,所以才故意留下他多砍幾個鬼子。

    似乎是感覺到了徐少雲的目光,坐在最前面的老班長忽然回頭,向班裡最年輕卻是學歷最高的列兵投來鼓勵的一瞥,旋即以粗大的嗓門大吼道:「待會艙門打開之後,大家什麼都不要想,跟著我往前衝沖沖,一直衝,聽到沒有?」

    「聽到了。」士兵們明顯有些神思不屬,稀稀落落地回答著。

    老班長勃然大怒,旋即以炸雷般的聲音重複怒吼道:「聽到沒有!?」

    「聽到了!」這回老班長的怒吼似乎發揮了作用,士兵們的回答響亮了,也整齊了。

    上午10時20分,經過整整兩個小時之後,美國海軍的飽和炮擊終於結束了。

    炮聲一停,井上靖少尉就趕緊帶著整個炮兵小隊的十幾名士兵上到了地面工事。

    炮兵觀察員一個箭步搶到了炮隊鏡前,透過炮隊鏡往外看去,只見數公里外的海面上已經佈滿了黑壓壓的搶灘衝鋒舟,數量少說也有上千條之多,觀察員隨便選了個目標,厲聲怒吼道:「12點方向,距離3200米,射角負5度!」

    操炮手迅速調整好射角,彈藥手旋即填上炮彈。

    旋即井上靖少尉將手中的軍刀往前狠狠一引,操炮手便狠狠地拉下了炮引,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重達1噸多的戰防炮便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一發37mm口徑的戰防炮彈卻早已經帶著刺耳的尖嘯,向前方海面激射而去。

    前方海面上,一條正在向前疾駛的衝鋒舟頃刻間慘遭解體。

    鬼兵的炮彈很不幸地擊中了衝鋒舟的燃油箱,巨大的爆炸聲中,包括駕駛衝鋒舟在內的美國大兵在內,13名盟軍士兵頃刻間化成了漫天的斷肢殘軀,破碎的鋼鐵殘片向著天空猛然騰起,又翻翻滾滾地飛出足有幾百米遠。

    「喲西。」井上靖少尉放下望遠鏡,回頭向炮兵觀察員和操炮手讚賞地點了點頭。

    炮兵觀察員神情大振,正欲重新選定射擊目標時,視野上方突然出現了不明飛行物,急定睛看時,卻是一架盟軍戰鬥機正向他呼嘯而來,這一刻,鬼子觀察員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盟軍戰鬥機機翼下懸掛的那八枚猙獰的火箭彈!

    「八嘎牙魯……」炮兵觀察員呻吟了一聲,轉身就想跑。

    然而,不等炮兵觀察員跑出兩步,一發火箭彈就已經脫離了盟軍戰機,向著日軍的炮兵工事激射而下,瞬間攢穿炮兵工事厚厚的混凝土牆壁之後就轟然爆炸,包括井上靖少尉和那門戰防炮在內,工事內所有的人和物頃刻間全部解體。

    塵埃落定,一本破碎的日記本從空中翻滾著落了下來,扉頁舒展之間,一張發了黃的黑白照片從中悄然掉落,照片裡的女人穿著和服,長得千嬌百媚,照片的背面用日語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祝井上君早日凱旋,小和田花子。

    衝鋒舟仍在向前疾馳,這短短幾公里的距離竟如此漫長!

    徐少雲從來就不暈船的,此時卻感到了一陣陣的天旋地轉,胸腔裡也有了強烈的嘔吐**,只是死命地咬著舌尖才強行壓下了這股嘔吐的**,因為強烈的暈眩以及過度的緊張,徐少雲的臉色看上去顯得無比的蒼白,渾無一絲血色。

    戰友們的臉色也差不多,好幾個甚至已經滿頭大汗。

    「轟!」附近不遠處驟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爆炸,旋即衝鋒舟便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顯然剛才的爆炸中又有一艘衝鋒舟被擊毀了,也意味著又有十幾名戰友犧牲了,徐少雲和同班戰友的臉色便越發的沒有了血色。

    「噗哧。」一截血糊糊的物事突然從天而降,落到了徐少雲面前。

    徐少雲本能地撿起那截物事,定睛一看卻是半截血糊糊的斷腿,頓時間,徐少雲的胃裡便開始劇烈地翻騰起來,旋即哇的一聲吐開了,有人開了頭,其餘的士兵們也不可遏止地加入了嘔吐的行列,整個船艙裡很快已是穢物滿地,狼籍不堪。

    「光當!」就在這時,衝鋒舟重重地撞上了障礙物,擱淺了。

    「go!go!gogogo!」駕駛衝鋒舟的美國大兵連聲大吼著,旋即打開了前艙門。

    前艙門剛剛打開,一梭重機槍子彈已經呼嘯而至,頃刻間打爆了美國大兵的頭顱,美國大兵吭都沒吭一聲,就一頭歪倒在了駕駛位上。

    「走,快走,下到水裡去,快!」老班長猛然站起,振臂怒吼。

    士兵們仍然沒有從大戰前的緊張和恐懼中掙脫出來,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目光呆滯,動作僵硬,大腦的反應速度也比平時慢了好幾倍,老班長怒吼了好幾聲,士兵們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個個無比笨拙地爬出船艙,縱身跳進了鹹腥的海水裡。

    徐少雲最後一個出艙,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了側後方的另一艘衝鋒舟,那艘衝鋒舟的前艙門剛剛打開,鬼子的重機槍子彈就已經潮水般傾洩而至,十幾名官兵還沒來得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打成了血篩子,全部壯烈犧牲!

    徐少雲頓時兩眼發直,再無法收回自己的眼神。

    「別管他們了,管好你自己!」老班長怒吼一聲,一腳將徐少雲踢進了海裡。

    然而,就在老班長歪身準備跳進海裡時,一顆步槍子彈已經呼嘯而至,無比準確地射穿了老班長的脖子,老班長強壯的身軀猛然一頓,旋即又在重力和慣性的作用下歪身滑出艙艙,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再說徐少雲,一直沉進水裡將近兩米深,才開始重新上浮。

    就在徐少雲拚命掙動雙手使勁上浮的時候,卻突然看到老班長舒展著四肢,渾身僵硬地從水面上沉了下來,徐少雲的雙手猛然停頓,有些愣愣地望著曾經無比熟悉的老班長,只見一篷篷殷紅的血霧正從老班長的脖子上汩汩湧出,老班長曾經無比犀利的目光,此時卻顯得空洞而又呆滯,生氣了無。

    整個世界頓時變得一片死寂,徐少雲怎麼也不敢相信,剛剛還生龍活虎,一腳將他踢進海水裡的老班長就這樣死了,在徐少雲和全班新兵眼裡,老班長就是個不死的老兵,可是現在,不死的老兵卻死了,真的死了!

    「嘩。」在浮力的作用下,徐少雲終於浮出了水面。

    頓時間,巨大的爆炸聲、尖銳的子彈破空聲、軍官們聲嘶力竭的怒吼聲、瀕死戰友的哀嚎聲,還有天上戰機的呼嘯聲,所有的聲音頃刻間如同潮水般灌進了徐少雲的耳朵裡,整個世界又回來了,原本目光呆滯、四肢僵硬的徐少雲也一下活了過來。

    「不要停下來!」彷彿已經死過一回的徐少雲不假思索地接替了老班長的指揮,向著蜷縮在障礙物後面簌簌發抖的戰友們厲聲怒吼起來,「是個爺們就跟我沖,衝上海灘,干死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替老班長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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