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前塵往事
王雁晴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蘇郁的身邊,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帝王將相都有不得不為的事情,並非本性如此,只是事到臨頭,沒有兩全之計。
如果講對錯,那就去做大俠好了,不要做帝王!」
蘇郁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是說我不適合做帝王麼?」
「我看錯了你!」王雁晴道,「你隱藏的很好,沒有人能看穿你。我到現在也無法分辨出你的性格色彩,我本來以為梁雪等人死訊會讓你發瘋,結果你卻比我想的要樂觀。這與我對你的本來推測是不符合的!」
蘇郁略微有些黯然,道:「人死如燈滅,原也沒有什麼可掛懷的!記得當初我外公死掉的時候,我們小一輩的和父母輩的都痛哭不已,只有我外婆,最先沉靜下來,對我們說:『都別哭了,為什麼要哭?』
外婆的子女都在外地,要很久才能回老家去看她一次。然而,每次吃過午飯沒多久,天還很早的時候,外婆就會講:『早點回去吧!』子女想要多逗留一會,外婆就會一次有一次的催促。
其實我們都知道,不是因為外婆不思念自己的兒女,而是因為我們鄉間多有搶劫犯,回去晚的時候路上會有危險。而且,外婆也已經看開了生死離別,並不在意一時一刻的相聚!」
王雁晴一笑,道:「你的最後一句話,讓我想起了一句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過你打岔打的可真夠遠的。
我來是說你可以做帝王的性格使然,咱們已經扯遠了!」
「抱歉,您繼續!」蘇郁道。
「很明顯,今天我注意觀察了你,發現你並不是沒有權力慾,只是不明顯而已。而且,你喜歡掌控全局,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不是嗎?」
「那又怎樣?」蘇郁問道。
「不怎樣,你有**就會受**的驅動。而且你也對待擋在自己路上的人也不會心慈手軟,你表面笑語如舊,內心中其實已經策劃了千百條毒計,各種背後損人的陰招你都不排斥,反而用的不亦樂乎!
這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蘇郁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被我說中了吧,而且,我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你明明有些時候很熱血很衝動,為了某些人和事不顧生死。但是現在,你卻變得表面溫和,內裡冷漠。
在你心中,已經沒有永恆不變的朋友,你也不會真正地把誰當做朋友,這個時候,無論是誰擋在你的面前,估計都會被你殺了!
我是事事順著你,幫你規劃,所以才能在你面前說這些話。我明白,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利用價值,你不會殺我,反而會顧念著舊日情分,給我安排一個好的出路。
但是如果我擋著你了,或者不順你的心了,你或許就會殺了我!
所以說,你不是過河拆橋以怨報德的人,鳥雀盡、良弓藏、走狗烹不是你的風格。別人對你好,你也會對別人好。但是如果別人對你起了歹意,哪怕這個人有大恩於你,你要動手時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總之呢,你是個相當複雜的人!」
蘇郁微微一笑,道:「你錯了,只要別人不惹我,我就是一個平和的老好人。而且我不是個輕易動怒的人。就算有人阻了我,我也未必會報復。
事實上,在我的心中有一個底線,沒有越過底線之前,我會盡量容忍。只要過了這個線,就會招來我的雷霆一擊
而這個底線的衡量標準,對每一個人也是不同的,完全由我自己決定,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那麼,今天會議室裡的人,有人越過你心中的底線麼?」王雁晴問道。
蘇郁沒有說話,轉身走了開去,只留下王雁晴一個人在沉思不已。
忽然之間,王雁晴眼前一亮,看見一個綠色的影子在前面閃過。
「喂,你好啊!」王雁晴高聲叫道,急急忙忙地衝了過去。
那個綠色的人影正是在會議室中坐在蘇郁身邊的綠衣少女。王雁晴曾經是心理醫生與精神病醫師,出於職業習慣,每當遇到一個人,就會利用職業常識觀察對方,在心中做出一些結論。
然而今天,她在對這個名為吳金鈴的綠衣少女觀察了很久,卻始終沒有從她的動作行為中看出任何關於她的有用信息。這讓王雁晴好奇之餘,不免又多了一絲一探究竟的**。
就像好酒之人遇見好酒,總想喝上一口;貪口之人遇見美食,總想嘗上一嘗;好書之人,遇見精美的故事,總是要一睹方快,是一個道理。
「你好!」王雁晴笑道,「我是王雁晴,很高興認識你,吳金鈴!」
綠衣少女看了看王雁晴,忽然淺淺一笑,伸手在王雁晴眉心一拂!
王雁晴眼前一黑,旋即又恢復了明亮,她突然曲膝向綠衣少女跪了下去,口中低語道:「王雁晴拜見主人!」
綠衣少女手腕微抬,王雁晴就站了起來。只聽綠衣少女道:「從今之後,你就奉蘇郁為主!無論他說什麼,都要去做。即使是要你殺我,你也要來殺!」
王雁晴低下頭,恭恭敬敬地道:「是,主人!」
「好了,你走吧,以後行為舉止仍舊如常,不可露出可疑之處,不過記住,你要忠實於蘇郁!」綠衣少女揮揮手,讓王雁晴離開了。
看著王雁晴的背影,綠衣少女輕輕點頭,道:「除了那個蘇龍和不夜帝君,其餘的十人都已經被控制住了!
似乎還有一個熊頭和椰子,不過控制了十個人,那兩人也無法再掀起什麼浪花了!算了隨他去吧!」
蘇郁回去之後,信步在沅水城中行走,他已經換了一副陌生的面容,所以沿途,並沒有人認出他來。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在陌生的街道行走,沒有人識得,也不識得任何人。
在洶湧的人群中,體味一個人的心思。
忽然間,蘇郁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面。
這裡已經脫離了繁華的鬧市區,是沅水城一處較為偏僻的所在,人跡罕至,建築也是採用古老的青石堆砌而成。
蘇郁走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在他的身邊是波光粼粼的小河,蘇郁沿著小河一路南行,逐漸來到一座石橋上,信步走過石橋,就是一片霧靄迷濛、碩果芳醇的花園幽徑。
蘇郁一路走過,無聲無息,沿著密林深處屋舍前爬滿青苔的老樹,來到了一畦田壟的花叢旁。
綠衣少女坐在搾果架邊上,長久地凝視著徐徐滲下的酒漿。髮絲隨著傍晚的風清揚。
蘇郁心中猛然震動,看了看旁邊的一排葡萄架與綠葉掩映下的葫蘆,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綠衣少女站起來,絕美的容顏在蘇郁面前變幻,漸漸地還原成了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難得你還記得我!記得這裡!」
蘇郁慢慢走過去,坐在少女的身邊,輕輕地道:「原來是你,怪不得你說你是吳金鈴!」
少女得意地一笑,道:「你別忘了,吳金鈴這個名字,是你給我起得。你能時時刻刻記得她,我很高興呢!」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片片浮雲把緩緩將逝的一天照映,玫瑰色的夕陽暈染了茬梗遍佈的田野;聽河邊垂柳下秋蟲的唱吟,交織成悲哀的和聲,蟋蟀們在籬下歌唱;而知更鳥用高音在園中婉轉啼鳴;叢飛的燕子在天空呢喃嚶嚀……
「你所愛過的喜歡過的那些女子,是不是因為裡面有著我和姐姐的影子?」吳金鈴問道。
「我不知道!」蘇郁搖了搖頭,思緒飛揚……
蘇郁以前來過沅水城,是為了一個女子;他身在遙遠的北方,卻南下來到了湘竹市也是為了一個女子。
上次梁雪在沅水城假死,蘇郁信步亂走,就走到了當年走過的零星小路。於是順著記憶中的時光一路走去,慢慢地走出了主城,來到了小鎮之中!
汴水流,泗水流。蘇郁所在的這個小鎮,泗水從鎮中穿插而過。在小鎮的南邊,有一座大堤。大堤之上,建著零零落落十餘座二三層的房子。
這裡就是他曾經居住過的房子!那裡也是一個少女住過的地方。
那個時候,蘇郁站在暗夜之中,凝視著遠方模糊的房子影像。那裡已經沒有人煙居住,想來不是搬往他處,就是已經喪生在末日。
蘇郁喟然長歎,心頭忽然有濃重的失落。
有一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任憑你如何努力,也是無法找回!
那個時候,蘇郁以為自己懷念的是梁雪。現在想想,或許也未必盡然。梁雪曾有一張照片,蘇郁之所以如此在意那張照片,完全是因為上面的一行字,曾經有一個少女也對他說過。
當溫玉說蘇郁心中有一個天使,王雁晴說蘇郁心中有著自己的堅持的時候,蘇郁想到的都是一句話:「我將永遠是你的天使!」
而這一句話,卻是蘇郁在末日之前的一個春天,與一個少女的對話。
蘇郁忽然發現,要明白自己的心,其實比明白外人的心思,要更難一些!
因為一個人最在意的,往往是隱藏最深的。
或許,他給綠衣少女取名吳金鈴,也不是無因而發的罷!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錦瑟流年的時候麼?」吳金鈴問道。
蘇郁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你不覺得奇怪麼,只是一面,她便肯追隨你於生死之中!」
蘇郁看了看吳金鈴,道:「那個時候的事情,本就是一塌糊塗!」
「錦瑟流年也是生長在沅水城,在遇到你之前,她就吸收了我和姐姐,只是她沒有想到,我們不但沒有死,反而隱藏在了她的身體之中。
所以那個時候,你所見到的第一眼,其實是她背後的我。她為你捨卻生死,也是緣於我的緣故!」
「你的實力怎麼變得如此高了?」蘇郁問道。
「等到很久,很久以後,你會知道的!」吳金鈴道。
蘇郁歎了口氣,道:「你現在已經出來了,那麼流年必然已經不在了,其他女子的身體也都被你吸收了吧。你姐姐呢,也沒有死吧?叫她出來見我!」
吳金鈴輕輕一笑,道:「你當年惹的我姐生氣,她現在還不想見你!」
「吳小燕是不是你表姐?」蘇郁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吳小燕和我姐曾經是小學同學,還有一個人,不用說你也知道了!」
蘇郁忽然想起梁雪說過和吳小燕是小學同學,心中頓時雪亮:「原來如此,怪不得梁雪與我初遇時對我十分戒備,在得知了我的名字之後,態度就有了轉變。想必也是你姐姐跟她提過我了!
我說為什麼我的很多習慣與思維方式她都十分清晰,我還以為是緣分……而梁雪的那張照片上的一行字,想必也是你告訴她的了……」
「你也不必傷懷,她們開始時對你好,或許是因為我姐的緣故,後來卻是你的個人魅力散發了!
不然,她們為什麼不跟你說認識我姐,分明是喜歡上了你嘛!」吳金鈴壞笑道。
「就像當初,你我的相識,你也沒有告訴你姐一樣?」蘇郁詰問道。
「你還真是有夠自戀的!我不跟你說了!」吳金鈴道,抱起已經搾滿了果漿的木桶向青石屋內走去。
蘇郁看著吳金鈴裊裊婷婷的背影,心中一時無悲無喜,忽然想起了一句話:「青燈古佛玫瑰灰!紅顏白骨朝露水!」
就在這個時候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嗡嗡聲,幾十個巨大而粗矮的黃色板狀物,慢慢地出現在地球上空,然後緩緩地降落了下來。
只是一眼,蘇郁已經辨認出,這些東西是迦樓那星的星空飛艇。似乎歸屬於上次駕臨地球的那個皇少!
只不過,這一次,卻沒有了要求地球人投降的廣播聲音。星空飛艇宛如幽靈一樣靜靜地停在空中,所有的聲音剎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