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師雄身子在空中被踢成個對蝦形狀,他強忍疼痛,用左手擲出一把黑紅色粉末,在空中飛飛揚揚。
這些粉末是辣度極高的辣椒磨製,如果呼吸到人鼻孔裡會立刻不停歇地打噴嚏,無法抑制。大量呼吸的話鼻孔粘膜會劇烈腫大,堵塞呼吸道,導致人無法呼吸。
如果進入人眼睛裡,會立刻流淚不止,根本無法睜開眼睛。不及時清洗的話會導致失明。
忍者們執行任務時都戴著頭套,為的就是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這一類粉末。
張述立刻抽身退回,隨後迅速轉向上風頭。他曾經在戰場上遇到過無數種稀奇古怪的武器,粉塵炮彈,石墨武器等等,對粉末類武器敏感得很。
曾師雄彎著腰拖著刀撤退,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逃跑,他只是暫時撤退保存實力,養好傷後再一次完成任務。這也是他所受的忍者訓練課程。
張述和他中間隔著一片黑紅色的粉塵帶,他不想去親身體驗那些粉末究竟有什麼效果,他甩手再次擲出一鏢,正打在曾師雄的肩膀上。
曾師雄痛得朝前撲倒在地,隨後又爬起來朝前奔逃。他的腿並沒有受傷,跑起來很快。
這種大霧天氣如果不能快速阻止他,他就會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霧裡。
張述返身到死馬上取下弓箭,照著曾師雄開弓放箭。他的箭術是到了福州才開始練的,並不怎麼好,連續放了十幾箭才把曾師雄射倒在地,中箭處大都是胳膊和大腿。他老射偏。
兩個侍衛終於拉住了戰馬返回,然而戰鬥已經結束,這一切不到半分鐘。
「打完了?」倆侍衛傻眼。
「打完了。」張述笑道:「這種生死搏殺,有時候只需要一秒鐘。」
兩侍衛慚愧地說道:「我們沒保護到大人,請大人責罰。」
張述笑著搖搖頭說道:「不是你們的錯。像這種刺殺行動,對方動手前就已經準備好調開你們了。好了,打了勝仗還這麼垂頭喪氣的幹啥?過去看看那小子,好像還沒死。」
兩侍衛這次說什麼都不讓張述過去了,剛才沒幫上忙,這會總得表現一下。他們兩個人跑過去,拖住曾師雄像拖死狗一樣給拖了回來。
曾師雄很想反抗,可惜胳膊已經沒有力氣了,他甚至拿不動那柄七斤重的長刀。
身上的傷口碰觸到地面一路摩擦,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被拖到路上,張述問道:「會說大明話不會?」
曾師雄微弱地回道:「會。」
張述說道:「你現在已經被俘虜了,最好能夠和我們合作,不要再做無謂的抗拒。本官一向優待俘虜,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話,可以保你性命無憂。」
曾師雄很勉強地笑了下,低低地說道:「好。」
張述問道:「那你有什麼要交待的?」
「我有,我……」曾師雄突然猛烈地咳嗽,他用手掩著嘴咳嗽,趁機塞了一顆蠟丸進去。
他苦澀的咀嚼著這顆藥丸,想著老師的話:這是很劇烈的慢性毒藥,只需要讓你的血沾到對方就可以讓敵人緩慢而痛苦地死亡,甚至是全家死亡。製造這顆毒藥的人已經全家死亡了,連他效力的幕府大名也全家死亡。
他的聲音逐漸低微下來,小到根本聽不清,眼睛也閉上。
見他這個樣子,兩個侍衛頓時著了急,他們上前一步,就想彎下腰去把耳朵貼到曾師雄嘴邊聽他說話。
張述一把揪住二人,拉著他們後退。
兩侍衛大惑不解,張述淡淡說道:「這是個很頑固的忍者,悍不畏死。他這是想臨死前再拉上一個墊背的。」
聽了他的話,曾師雄突然睜開眼睛,滿眼的不甘心,滿眼的仇恨。
他望著張述慘笑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張述說道:「你身上的傷口並不致命,而且流血不多。不至於連幾句話都說不了。」
曾師雄淒然說道:「我學藝十五年,前幾天才剛剛出師。這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卻一個人都沒能殺得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張述說道:「那我給你念兩句詩作悼詞吧。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倭寇淚滿襟。」
曾師雄把眼一閉說道:「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兩個侍衛大怒,拔出刀來就要上前。
張述再次拉住二人說道:「別過去,他這還是在引誘我們。真想殺他一箭就可以了,幹嗎非得離他那麼近?」
兩侍衛恍然,立刻從馬背上取弓箭。
曾師雄刷地睜開眼睛,身子猛地從地面上站起,朝張述狠命吐出一口黑血。
張述閃電般地後退幾步,躲開了這口黑血。他本就離得遠,再加上速度快,分毫沒有沾到。
曾師雄見最後一擊也落空,絕望了。他的體力再也支撐不住他的身體,兩腿一軟,再次倒下。這次,他終於頹唐弱委頓,一蹶不振,不再開口說話。
一個侍衛拉弓射出,箭支斜著穿入他的胸口,把他釘在地面上。他手腳抽搐一陣後,終於不再動彈。
「大人,他死了。」侍衛說著,就想過去拔箭。
張述說道:「別過去,那箭不要了。」
「遵命。」侍衛有點不明白,但他也沒有多問。
張述又看了會兒,確定他真的死後說道:「這個屍體不能海葬了,你們回去帶四罐汽油來,我們把它燒掉。」
「遵命!」兩侍衛立刻翻身上馬。
張述指著血跡說道:「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血跡和屍體。」
兩侍衛堅決地執行了命令,跑回去取來四罐汽油。
張述擔心他們不當回事,自己上去澆了汽油,點燃火焰。曾師雄的屍體化作雄雄火炬。
張述看著屍體,久久無語。
兩侍衛疑惑地問道:「大人,為什麼不能碰觸他的血?還有,不能碰觸他的屍體?」
張述說道:「他吐出來的血裡有一種致命的傳染病菌,一但沾上就會患絕症,無藥可救,所以不能碰觸他的血。不能碰屍體的原因是我們站在上風頭,他自己吐的那些血沫子都被吹到他屍體上了。」
兩侍衛更加疑惑,「傳染病菌?那是什麼東西?」
張述笑道:「你們就當是毒吧。一種極其厲害,神仙都救不了的慢性毒藥。」
倆侍衛頓時變了臉色,後怕道:「剛才我們兩個把他拖過來,這不是已經中毒了?」
張述說道:「不用擔心,那時候還沒事。」
兩侍衛納悶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張述說道:「他剛才往嘴裡塞了個什麼東西,就是他在咳嗽的時候。剛開始我以為是自盡的藥品,這並不奇怪,所有的忍者都有這種藥品。奇怪的是後來發現他一直不死,還在不斷地引誘我們走近。一推測就知道了。」
兩侍衛恨恨地朝火裡吐了口唾沫,「死倭寇,臨死還想著害人!」
張述抽出菊花一字紋來仔細觀察,雪亮的刀身上片片花紋,透著一股寒氣,鋒銳無比。
兩個侍衛眼饞地看著那柄刀,問道:「大人,這就是傳說中的百煉鋼嗎?看這花紋,是打鐵的時候折回來的吧?」
張述笑著揮舞了兩下,再看看兩侍衛眼睛裡的羨慕,說道:「都別想了,這刀不是你們能用的,我也用不了。」說著話,他把刀插回鞘內,滿足地歎口氣說道:「這刀啊,送你們王爺。」
張述作為一個火器時代的軍人,對冷兵器沒有什麼偏愛,再好的刀在他手裡都不如一桿火槍。
陵王不缺錢,卻特別喜歡兵器盔甲來滿足小時候的將軍夢,像這種好刀正該當禮物送給他。
兩個侍衛聽到送陵王,都豁然開朗地點點頭,「大人所言極是。王爺他就喜歡收藏寶刀寶劍。」
琉球國,琉球王張竣和眾位元帥根本沒把希望寄托在山島義雄身上,他們在答應山島派人刺殺的同時,就已經在研究如何派軍隊踏平福州守備府。
他們在地圖上比比劃劃,看派遣哪兒的軍隊,從哪個方向下手。
琉球王說道:「廣東元帥,這次出擊就由你部負責如何?」
他們在廣東的軍隊勢力大,浙江的軍隊勢力小,至於福建的軍隊已經被打殘,福海元帥也被俘。因此琉球王想讓廣東的軍隊去辦這個差使。
廣東元帥說道:「廣東的軍隊確實多,但是千里跋涉,難以保密,這是第一個難點。第二個難點是我軍必須要過安泰河,安泰橋邊有個卡子,很容易驚動對方,打草驚蛇。第三是我軍打完以後如何撤退?如若城內明軍堵住西北,水師守橋斷我後路,我軍勢必會全部覆沒。如果不能解決這三個問題的話,臣反對。」
浙江元帥聽了譏笑道:「我上次就說了你是個沒卵子的貨,還不承認。」
廣東元帥大怒,「你說什麼?」
浙江元帥說道:「不是嗎?上次本帥說把福州水師盡皆剿滅,你就不敢,拿些什麼吃的喝的之類的理由來反對。這次說要消滅一個小小的守備府,你又不敢。還搗鼓出什麼三個難點來。什麼都不是,本帥看就一個原因,你熊!」
廣東元帥跳起來就要動手,其它人連忙抱胳膊抱大腿把他按下去。
琉球王也不生氣,呵呵地笑著看二人,心中琢磨:他們還是滿有精神的麼,都這麼大年紀了,勇氣不減當年啊。
廣東元帥被人按著,嘴巴不住地咆哮,「你要是有種的話,就派你浙江的部下去,別想指望本帥的人!殺不殺那個守備與本帥有什麼關係?福州水師出不出擊又與本帥何干?殺了他也無非是你浙江的人得便宜。愛誰去誰去,本帥絕對不會再發一兵一卒!」
宰相不住地安撫他,「消消氣,消消氣。何必呢?都一輩子的老兄老弟了。」
浙江元帥勃然大怒,跳起來說道:「你以為本帥不敢?本帥的兵留著是要下浙江的城!福建和廣東都掠這麼久了,什麼油水都沒了。浙江大片大片地方都沒去過,本帥不留著那點兵是怎麼往回搶東西?你要是有種的把福州水師給剿滅,本帥就敢給你打下州府來!」
廣東元帥吼道:「放你老母的屁!明軍水師軍艦強大,我軍只有一些小木船,你讓本帥拿什麼去剿滅明軍水師?」
眾人連忙拉住不斷的勸說,好幾個勸一個,終於把兩個給勸下去了。
琉球王說道:「廣東的軍隊過去看來是有不妥之處,浙江元帥你看是不是你的部下去做這事比較好?」
浙江元帥立即說道:「臣遵旨!」說完回頭看了廣東元帥一眼,狠狠地哼了一聲,用誰都可以聽到的語句自語道:「本帥才不是那種膽小鬼窩囊廢!」
廣東元帥冷笑道:「那你去啊!到時候福州明軍齊出,打你個翁中捉鱉,那時你插翅難飛。」
浙江元帥哼道:「還在嘴硬。你以為本帥會被你嚇住嗎?」
「咳咳……」宰相咳了兩聲說道:「浙江元帥勇氣無雙,不過事先確實要多加謀劃。從哪裡進軍,從哪裡撤退,都要考慮清楚,才能夠萬無一失嘛。咱再議議?」
浙江元帥不情不願地坐下了,一邊說道:「有什麼可議的?就是派兵過去打唄,誰要擋著就連他打。殺他個血路出來。」
他已經同意用自己的部隊出兵了,所以其它人也沒跟他計較,不再和他多說什麼,開始聚在一起為他謀劃戰術。
琉球王和其它元帥商議了一會後,給出了行動計劃。
浙江的軍隊南下,沿途換上搶來的軍服冒充明軍。打完仗以後向安泰河邊撤退,到時候在河上安排三艘裝木板的大船,用這些寬闊的木板直接搭個浮橋出來。撤退到河南岸以後,再向海邊靠攏。
浙江元帥雖然是個大老粗,喜歡乾乾脆脆地砍砍殺殺,但也知道這計劃不錯。他沒有抗拒,點頭同意了。
計劃好以後,浙江元帥就出發了。他從琉球島上帶了一些精壯的部下和搶奪來的明**服,乘坐貨船前往浙江海域。在那裡的據點彙集起一千軍隊後,登上了明國的陸地。
他們有著齊全的偽造手續,兵部行文,借口執行秘密軍務,拒絕和沿途所有州府接觸。
一路正常行軍,到了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