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彤撲在謝風華懷裡,放聲大哭起來:「媽,同學們現在都認為是我偷了李老師的錢包,可我,我真的沒有偷啊,你相信我!!!」
「小彤乖,媽媽相信你,相信自己的女兒。」謝風華好生安慰了女兒一番。後來見到時間不早了,親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吩咐女兒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覺忘記一切不快,就匆匆返回單位上班。
可誰曾想,這一去,母女倆便是天人永隔!
許小彤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班主任的嚴厲質問和責難,同學們鄙夷的眼神和指指點點,一幕一幕都在她眼前交錯閃現。
「小彤,我的錢包是不是你拿了?」
「真看不出,小彤原來是個小偷!」
「呀,她來了,快離她遠點!」
「偷了東西,還要抵賴!」
「你還不承認,我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許小彤同學,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是你做的,你就不要想著去逃避!」
「小彤,把錢包交出來。」
「快交出來!」
「交出來,學校給你個處分就算了。不交的話,學校肯定開除你!」
「快交!」
「瞧她平時假正經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貨,小偷!」
「沒錯,以後我們都離她遠點,免得被她給帶壞了。」
「是啊,東西也要放好才行,千萬別一不留神就被她給順手牽羊了。」
「啊?我以前掉的派克金筆,也一定是她偷的。」
「還有我放在包裡的香水!」
………………
一隻隻黑手向許小彤襲來,一副副惡鬼般猙獰的面孔在她眼前閃現。
「不!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沒有偷李老師的錢包!」許小彤的臉上滿是淚水,一個16歲的花季少女如何能承受這樣的責難?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她寫好一封遺後,最終選擇了吞食過量的安眠藥,躺在床上安詳的閉上了眼睛。等到媽媽下班回來後,年輕的許小彤已經帶著深深的無奈和悲憤告別了這個世界。
「不,女兒,我的寶貝女兒!」謝風華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卻喚不醒女兒已經沉睡了的容顏,喚不醒女兒年輕如花般的生命。
閱讀著網頁上的文字,項楓的心早已糾結在一起,悲痛還是憤怒?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緊咬牙關,不讓蓄滿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不讓悲哀的思緒遠離文字飄散。
項楓把視線繼續移到了下面一行文字。
事發後,悲痛欲絕的謝風華在殯儀館守護著女兒的屍體不吃不喝度過了兩天兩夜,她的親戚朋友也就此事與學校進行了協商。
一度,學校方面也曾表示要給死者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覆。但是僅僅過了兩天之後,校方領導就用強硬的態度表示,許小彤的死跟學校沒有任何責任,校方也不會進行任何賠償。
這讓許小彤的家人悲憤異常,將許小同的悲慘遭遇寫在紙上,複印了許多張,貼在一中的校門口,讓許多瞭解事實真相的人為之震驚。
而寫這篇帖子的『忍無可忍』就是其中的一員。
因為許小彤家人的行為,學校方面立刻向轄區派出所報警。隨後未參與此事的謝風華竟然被莫名其妙地帶到派出所並接受詢問。
謝風華當時就向做筆錄的民警精神恍惚地說道:「我女兒都已經含冤而死,現在有人幫我們孤兒寡母向校方討個說法,都被你們警察抓,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詢問結束後,謝風華借口要去洗手間,在二樓洗手間裡呆了一段時間後,她就趁人不備從洗手間窗口縱身跳了下去。當派出所民警將連她送到市人民醫院進行搶救後,醫院診斷為腰椎和踝骨等多處粉碎性骨折,惋惜地說她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在生活自理了。
筆者從許小彤的舅舅謝正茂那裡瞭解到學校對連若之死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他告訴筆者,在許小彤死後自己馬上與學校進行過接觸,當時他和他愛人以及自己妹妹謝風華單位的兩個領導來到學校,與一中的校長、黨委記、政務處主任、班主任老師,還有當地派出所一位副所長坐在一起在學校會議室開了個會。」
張校長在會上當眾表態學校對許小彤的死深表遺憾,並且一定會處理好此事,讓家長感到滿意。張校長還說,不能因為一個老師的錯誤毀壞了學校的名譽,所有的費都由學校負責,請家長一定要保持克制。
經筆者查證,謝正茂的說法得到當時在場的謝風華單位領導的證實。
然而,兩天後風雲突變。一中的張校長打電話給謝正茂,說這件事的責任完全在許小彤自己這方。還有一位自稱是律師的人很正式地向謝正茂表示,許小彤同學的死,學校沒有任何責任,所以學校也不會進行任何式樣的賠償。
在得到學校的這個答覆後,謝正茂才有了一些過激行為,將這件事寫在紙上,複印了多份找人在學校門口貼滿了大字報。
謝正茂認為,如果沒有李老師丟錢包一事,從而懷疑許小彤偷錢包,許小彤是不會跳樓自殺的。學校為什麼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懷疑他的外甥女,並對自己妹妹說如果家長不到學校就報警?學校為什麼在出事後最初告訴我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後又否認校方對此事應該承擔責任?為此,我們一定要向學校討個說法。
目前,校方仍在保持沉默。
3月27ri到3月29ri這三天裡,筆者曾先後數次來到耒河市第1中學,試圖就這件事的說法進行進一步核實,並且瞭解更多情況,但在學校並沒有見到校領導與當事人李老師。保安人員告訴筆者,學校領導和李老師都已經出門開會。
筆者卻從一位老師那瞭解到,李老師這些天一直稱病不出,並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而其他的相關校領導則不知所蹤。
難道真的是一起去某地開會?
筆者不禁要問,開什麼會要開整整三天?又有什麼會一定要在學校外開??校方如此保持沉默究竟還要保持到什麼時候???是什麼會議竟然比學生的生命更加重要????
「豈有此理!」
項楓的手離開了鼠標,他重重地靠到了椅背上,儘管他已經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可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簡直無法無天了都!」
項楓用力拍打了一下桌面,暴跳如雷地站立起來。
良久,他才輕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坐回到椅子上,
慢慢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是什麼會議比學生的生命更加重要????
項楓覺得發這篇帖子的『忍無可忍』這個問題提得相當的尖銳,卻又一針見血。
不論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就單論校方領導而言,在這個關鍵時刻竟然全部出門開會,而且一開就是三天。這是什麼行為?說的輕一點,這是典型不作為、撂挑子,說的嚴重一點,這就是昧著良心瀆職!
近些年華夏國某些地方的官本位思想嚴重,特別是領導幹部,生怕自己所管轄的部門出現任何一件不光彩的事,總是想捂著緊緊地,粉飾太平。
如果沒有這篇帖子,如果不是宣紫薇偶然看到,恐怕事情將會被下面人給捂得嚴嚴實實,自己這個市委記怕是連半點風聲都聽不到。
看來是時候殺殺這股歪風邪氣了,哪怕是『殺雞儆猴』也不能任由這種風氣在耒河增長下去。
項楓眉頭一皺,現在這個案子最為關鍵的有兩條,一是學校老師是否搜過許小彤的身,是否在班級晨會中含沙射影的說過許小彤有偷竊行為,政教處王主任是否曾威脅過謝風華『若是家長不來,學校就報警』。二是一中的李校長為何在事後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以及這些日子校方領導究竟都躲在哪裡,他們都在幹些什麼?
學校不是企業,不是說派出個法律顧問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了。
學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可學校老師以及領導如此的所作所為,又如何能讓人相信他們能培育好祖國新一代花朵?
這個案子的焦點就是李老師有沒有責任,學校有沒有責任,學校領導又有沒有責任,以及這個李老師究竟是什麼樣的責任,學校是個什麼樣的責任,學校領導又是個什麼樣的責任。
社會上對教育問題關注的人很多很多。誰家沒有一兩個孩子?誰家又沒有一兩個孩子在求學?誰家又放心把孩子放在這麼一個學校求學?
這一次許小彤就讀的學校可謂是犯了眾怒。現在看似還沒有引起特別大的反應,是因為這篇帖子還僅是在網絡傳播,沒有多少人看到。
但如果任其傳播下去,相信不出一個星期甚至兩、三天,這篇帖子上的內容就會傳遍耒河市的大街小巷。
項楓有理由相信,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不光這所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就連教育局領導、公安機關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幹部聲譽都會因此受到影響,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
項楓在心裡把事情的因果利弊都好好地琢磨了一番,有了思量。方沉吟道:「那好,這件事就按老唐你說的辦,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項楓又道:「還有,我得給你們下一個期限,三天之內必須查清事實真相,向我匯報,能做到嗎?」雖是跟唐元說話,目光卻直視瞿強。
唐元點了點頭,神色更顯凝重。
瞿強剛開始還擔心項記是否有動他烏紗帽的打算,這會一見項楓殷切的目光,哪裡還能不明白,當即斬釘截鐵地表態道:「項記,請您放心,三天之內我一定查明真相,還許小彤同學一個公道。」
「那好。」項楓站起來和兩人分別握過手後,微笑道:「我等著聽你們的好消息。」
唐元他們離開後,項楓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自己早些天看過的一篇文章,寫的是批判國家的現行教育制度,死板、僵化,應試教育為主。
學校以班級學生的考試成績來評價教課老師,而家長則以自己孩子的分數來獎懲孩子,社會以升學率來選擇就讀學校,上級教育主管部門以升學率給各學校積分數、排名次、給榮譽。
每次升學考試之後,都會看到有的學生把本都扔掉甚至撕爛,這其中還包括不少我們認為的好學生。無論是在孩子眼裡,還是在社會眼裡,現行的教育制度都充滿了一種功利性和工具xing,而並不能讓學生感受到一種學習之快、吸收知識之樂。
甚至於最高學府,一些研究機構的知名博導、教授。他們在拿到國家審批的項目資金之後,先考慮的是去買樓買車,甚至請客吃飯都從科研經費裡面出,一筆經費花光了科研還未啟動。
而在名利場的大學校長、院長,學術論文抄襲的醜聞屢見不鮮。研究生、博士生出了科研成果,然後導師署名發表。在這樣一種科研大環境之下,那些真正醉心於教學之道,把科研工作當成一種畢生的樂趣去追求的反而成了一種真正的另類。
「項記,項記!」
宣紫薇敲門走了進來,將項楓從沉思中打斷。
「什麼事?」
「戴部長來了。」宣紫薇說的是市委宣傳部的部長戴志文。
「哦!」
項楓輕歎口氣,情緒明顯不佳。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既然決定要徹查許小彤的事,那麼做好宣傳工作,發表市委市政府的態度,就是必不可少的。
他對宣紫薇點點頭,道:「讓戴部長進來。」
「好的!」宣紫薇甜甜一笑,正準備轉身出門。
「等等。」項楓又叫住她,徵詢道:「今晚下班後我會去人民醫院看望許小彤的母親,你跟我一起去嗎?」
「啊?」宣紫薇沒想到項楓會雷厲風行,選擇今晚就去醫院探望謝風華,顯得有幾分詫異。
但她本身就對許小彤一家的遭遇非常同情,聽到項楓這個提議,想都沒想,她就欣然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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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項楓就帶著宣紫薇,由趙誠開車,三人一行,坐車來到了位於蓮湖路的市中心醫院門口,為了謹慎起見,項楓特意讓趙誠將自己的奧迪換成了一輛普通的桑塔納。
車停到醫院門口,項楓從自己錢包裡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宣紫薇,讓她去不遠的一家超市買一些新鮮水果和營養禮品提過來,等一切都備齊後三人才走進了人民醫院。
但不巧的是,他們並沒有在醫院的病房裡見到謝風華,老趙找人一打聽才得知今天上午謝風華就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是被他弟弟謝正茂接回去的。
項楓三人又風風火火地坐車來到謝風華家,誰知又吃了個閉門羹,她家裡根本沒人。
項楓猜想謝風華可能是被她弟弟謝正茂接到自己家住,就讓老趙敲她家隔壁鄰居的門,打聽謝正茂家住在哪兒。
可謝風華家的鄰居包括上下樓都不太清楚。
無奈,項楓只好打電話給周天寶,簡單介紹了下謝風華的情況,讓他幫忙查一下她弟弟謝正茂家住哪。
周天寶自然不會多問,當即樂呵呵地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項楓想起三人都沒有吃晚飯。正好趁這個空閒到附近的一家『小肥羊』店吃火鍋。
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周天寶的電話便來了,道:「項記,我已經找戶籍科的小朱幫忙,幫你查到了謝正茂現在的住所。」
「是嗎,他家在哪?」
「你記一下,謝正茂家住在立城東新開發區的香榭麗捨19棟1501房。」周天寶將地址連說了兩遍。
項楓也跟著念了兩遍,宣紫薇早已做好準備,拿出圓珠筆和本子將詳細地址寫在上面。
可能是因為看到項楓幾人的表情都很和善、手上又提著禮物,所以謝正茂的妻子聽說他們是政府工作人員後,也沒有過多為難,就放他們進來了。
一進門,項楓就感到屋裡的氣氛很壓抑,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悲傷的眼淚。
客廳裡擺放著一個小小的靈堂,上面有一副少女的黑白照片,大大的眼睛,清秀的面孔,嘴角還有流露出淡淡的微笑。項楓知道那就是許小彤。
哀傷的氛圍,就像一枚尖針深深地扎入項楓的心房。
他抬頭望著靈堂裡擺放著的許小彤的照片——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就這麼去了,而她的母親也將殘疾一生。
這一刻,項楓只覺得心在滴血。
宣紫薇對謝正茂說他們是耒河市政府的工作人員,看到某論壇的一篇介紹許小彤事件的帖子後,特意過來瞭解事情真相的。就這件事她對仍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謝風華做了更加詳細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