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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二章 小鎮幹部 文 / 無心逍遙

    大約一個半鐘頭過後,出租車穩穩地停在了項楓家院子門口,很快便打破了小鎮的平靜。

    項楓下車的時候,一群五六歲的半大孩子衝了過來,嘻嘻哈哈地用手摸著車屁股,有的孩子手中還拿著黃泥巴,弄得車身上到處都是,讓司機嚇了一跳,忙按著喇叭將這些小傢伙們驚散,才將車開往前方一塊空地,倒轉車頭後飛快地駛離。

    「小楓回來啦,剛剛你坐的是從城裡來的『的士』吧,我聽說坐這個老貴了。」住在項楓家隔壁的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嫗拄著枴杖走過來,笑瞇瞇地道。

    項楓笑著道:「是啊李奶奶,您老人家這眼神真是越來越好使了。」

    老嫗道:「小楓啊,怎麼沒看到小西跟你在一起?我可是一直等著喝你們倆娃的喜酒呢。」

    項楓笑了笑,李奶奶口中的小西就是麥西,鎢礦子弟小學校長麥亞平的獨女,他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周圍這些左鄰右舍們私下裡早把他和麥西看成一對,都在猜測他倆什麼時候能共結連理。不過這事可不好解釋,省得越描越黑。不由又想起張鈺,最終他還是在心裡歎了口氣,哎,感情上的事還真是讓人苦惱啊!

    昨晚項楓陪朱光明喝多了酒,今早又是被旅館服務員給強行叫醒的,加上在市委宣傳部的連軸轉認人,當時心情是很興奮,回家後一放鬆精神,便是深深地疲憊感襲來。他進屋後蹬掉鞋子,連衣服都懶得脫便倒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項楓這一覺睡得無比踏實,等他醒來時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隱隱能聽到幾聲狗吠,家裡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是晚上七點一刻了,看樣子母親是去老家接爺爺奶奶去了,而父親應該還在趕回家的路上。

    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

    項楓起身後,來到廚房正準備燒熱水洗澡之際,屋外傳來了汽車喇叭聲,沒過多久院門就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響動,他知道是父親回來了,趕緊跑到院子裡,迎面就見到父親高大的身影,竟站在原地愣住了。

    可能是久未見面,又一直又期盼著見到對方,父子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項海川才笑罵道:「小兔崽子,看到你爹連喊都不知道喊一聲。」返身將院門關好。

    項楓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爸,您比以前可瘦多了。」

    項海川笑了笑,解嘲道:「這段時間我們單位食堂提供的飯菜主要以素食為主,我看這也是咱們礦上為了發揚社會主義的艱苦樸素作風而有意為之吧!」

    川口鎢礦有兩個礦區,主礦區主產黑鎢,而項海川所在的大壩分礦區則主產白鎢,副產品有鉍、鉬等金屬,根據早些年省有se金屬總公司某支專業的探礦隊所提供的地質資料,川口鎢礦的總儲量大概在30萬噸左右,按年產兩千噸計算,至少可供開採100多年,屬於資源豐富型礦山。

    但由於近年來國際鎢價持續低迷,加上經營不善以及管理鏈條上存在不足等原因,自三年前起,川口鎢礦便開始連年出現巨額虧損,接著便有小道消息宣稱說礦上的總儲量實際並不豐富,應屬於資源枯竭型礦山,消息傳開後,更是讓全礦上下許多幹部職工一度喪失了扭虧為盈的信心。

    連帶著本作為單位職工福利之一的免費食堂,所供應的伙食也每況愈下,現在除了白菜蘿蔔外,平時連塊肥肉都很難見著,更別提以前常有的雞鴨魚蛋等葷菜。

    對於這種情況,項海川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一直在苦苦思索著怎樣才能將單位盤活的方法,通過自身的不懈努力,終於有了一些不成形的想法。

    可惜還沒等到他去實踐,器重他的老礦長便因病意外離崗而去,他也被繼任者調到了大壩分礦區坐冷板凳,淪為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

    項海川空有一股雄心壯志,卻無法展現自己的抱負,只能在心裡感歎命運多舛了!

    項楓很能理解父親此時的心情,他在京城讀研這兩年,每次和母親打電話聊天,她話裡話外都會提及幾句目前礦裡的經濟有多麼不景氣,又拖欠了職工好幾個月的工資和獎金了等等。他想了想,道:「爸,我看您就別太操勞單位上的事了,錢多錢少的咱無所謂,只要您和我媽身體保持健康,就比什麼都強。再說我現在也出來工作了,又不用您和我媽負擔,以後每個月的工資我也會拿一半出來補貼家用。」

    「好兒子!」項海川欣慰地點點頭,拍了拍項楓的肩膀,微笑道:「走吧,咱們進屋。」

    進屋後,項楓趕緊從包裡拿出幾件從京城帶回來的禮物送給了父親。

    禮物總共有三樣,一件為品牌羽絨服,在友誼商城花了項楓六百多塊錢買的。穿上後輕便保暖,時尚大方,特別適合南方陰冷的冬季穿。

    兩盒營養品蜂王漿,這是他買給父親治病用的,他從書上看到蜂王漿對治療風濕痛有一定的緩解作用,只要每天按時服用5

    毫升蜂王漿,連服2個月,可使關節疼痛明顯減輕,關節活動也得以改善。

    最後一樣是兩瓶老毛子喝的正宗伏特加,項海川所在部隊的駐地靠近俄羅斯的西伯利亞,一年當中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是在冰天雪地中度過的,那會他和戰友們就經常喝這種烈性酒來驅寒,並養成了習慣。退伍後,項海川回到雁陽市發現根本沒有正宗的伏特加賣,就算有也是造假出來的,這也是項海川特意交代項楓替他帶回來的。

    項海川樂呵呵地接過項楓遞來的禮物,感覺心裡暖洋洋的。得知項楓還沒吃晚飯,便開始動手淘米洗菜,準備弄一頓豐盛的晚餐好好犒勞一下兒子。

    等項楓洗完澡出來,他已經麻利地弄好了簡單的三菜一湯,青椒回鍋肉、醋溜土豆絲、水煮白菜,外加一個西紅柿蛋湯,都是雁陽本地出名的家常菜,熱氣騰騰地擺在木桌上,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一眼就將項楓的食慾給勾起。拿起碗筷,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吃得那叫個香啊,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晚上項楓又像小時候那般和項海川睡在一張床上,父子倆侃大山似的憶苦思甜,幾乎聊了半宿才睡去。

    第二天,項楓跟著父親一起早早地起了床,呼吸著鄉下的新鮮空氣,感覺就是比城裡的新鮮。

    父子倆在院子裡打了一趟軍體拳,還過了幾手,隨著年齡的增加項海川的體力比起年輕氣盛的項楓來明顯不支,很快便露出下風,他往後一跳,笑道:「好小子,這些年在學校看來沒荒廢功夫,都快趕上你爹年輕的時候了。」

    項楓撓頭笑了笑。

    今天是週日,又恰逢農曆初六,是花橋鎮趕集的好日子。從八十年代初期,每到農曆初六、十六、二十六這三天,小鎮附近的農民就會自發雲集到這條中心街上擺滿地攤,進行商品交易。經過這麼多年的沉澱,趕集就成了小鎮附近人家生活中所必不可少的一項活動。

    這是一種民間風俗,也有『趕鬧子』之稱,在商品經濟不發達的內陸地區普遍存在。

    看著熙熙攘攘地人群擠滿了整條街,地攤擺的滿地都是,顯得雜亂無章,就連自家門口都讓擺攤的人給佔據了,只留了一條狹窄的過道讓人通行,項楓不禁搖了搖頭,改革開放這麼多年過去了,比起十年動亂時期,人民群眾的生活水準整體提升了一大截,但還是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

    比如隨著市場經濟的衝擊,許多依靠計劃經濟吃飯的鄉鎮集體企業紛紛破產倒閉,就連許多大的國企由於體制等原因也不堪重負,這就造成了縣一級的鄉鎮政府普遍財政困難,大多靠吃上頭的救濟款過活,根本無力進行基礎建設,連市場的規範管理都做不到,每當趕集過後,街面往往都是滿目瘡痍,留下一地垃圾,到了夏季更是臭氣熏天,讓住在附近的居民苦不堪言。

    以前還好,省屬大型企業川口鎢礦的主礦區離花橋鎮很近,每年都會拿出幾萬塊錢贊助鎮政府來改善周邊環境,而礦區領導幹部集中居住的小鎮中心街,整頓的力度也最大,往往在趕集的時候便有專人負責清理垃圾。

    可這兩年隨著鎢礦效益的每況愈下,這筆贊助自然而然地被取消了,小鎮的環境也日益惡化。

    為了這事,小鎮居民已經三番五次地向當地鎮政府投訴過了,小鎮的領導幹部為此也頭疼不已,想派人來規範管理收取稅費吧,根本是沒譜的事。當地老百姓的法律意識普遍不強,完全沒有繳稅的概念。再說都是小本生意,也賺不了幾個錢,大家的親戚朋友也在其中,何必把人給得罪光了。

    有人想出一招,就是號召大家學習焦裕祿書記,發揚黨員幹部的模範帶頭作用。

    等人走光後,由鎮黨委書記帶頭,發動在家的所有黨員幹部一起幫助群眾轟轟烈烈地搞義務大掃除,剛開始這辦法還可行,過個幾次後便沒人願意來了,不是這個請病假,就是那個有事來不了。畢竟這個年代真沒多少人願意當『焦裕祿』。

    又有人提議既然收不了稅,也沒人做『焦裕祿』,那就換條途徑好了。

    最後商量出的辦法是政府出錢請專人搞衛生,這更是天方夜譚,連鎮領導的工資獎金都年年歉發,哪裡還有餘錢請人幹這個。

    政府想了這麼多辦法基本上全是在做無用功,往往雷聲大雨點小,最後大家都沒轍了,便開始睜隻眼閉只眼,對這種情況視而不見。連住在中心街附近的居民也不再去政府投訴了,大家也就以為常了。

    對此項楓心中倒有個好主意,不過這個辦法有些陰損,真要實行起來恐怕會招惹不少非議。

    當然,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項楓現在不過是市委宣傳部的一名普通幹部,還沒正式上班,連市委領導都不認識一個。就算心中有再好的想法,也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或許通過在鎮黨委辦的馮健來做工作,可以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項楓心中明悟,出門後就直接朝鎮政府辦公大樓的方向走去,說起來他和馮健也有兩年多沒見面了,黑子說這小子最近正忙著談戀愛呢,女朋友名叫羅娜,也在鎢礦子弟小學念的書,比他們小一屆,是雁南縣委副書記羅有鳴的小女兒……

    馮健目前在鎮黨委辦公室擔任副主任一職,級別是正股,比自己這個官場初哥還低半級。別看他在官場上屬於不入流的幹部,但在小鎮居民眼裡卻是牛的代名詞,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上午八點半左右,項楓踱步來到了鎮政府辦公大樓前,傳達室看門的老頭正好是熟人,住在離他家不遠的張大爺。

    張大爺看見項楓來了,詫異之餘還有些欣喜,樂呵呵地道:「是小楓啊,這幾年沒見,越長越精神了。」

    項楓微笑道:「張大爺,您老也是老驥伏櫪,寶刀不老啊!」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包開了封口的白沙煙,遞了過去:「您抽抽這個,看看味道如何。」

    「咦,是硬殼的白沙?好煙啊,聞起來就覺得舒坦。」

    張大爺接過煙看了看,抽出一支放在鼻端嗅了嗅,一副陶醉的模樣,半晌方道:「這煙要五塊錢一包吧,我看我們任書記經常抽的就是這個。」

    張大爺嘴裡的任書記說的是花橋鎮黨委書記任海豐,年齡比項楓大了七八歲左右,也就剛過而立之年。他是東北遼省人,也是從部隊轉業下來的。

    三年前任海豐還是鎮黨委副書記的時候,項楓曾遠遠見過他幾次。這人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語調鏗鏘有力,說話有條不紊,為人隨和,顯得很有感染力。小鎮的黨員幹部也以學習任書記的某些嗜好為榮。比如他喜歡抽五塊錢一包的硬殼白沙,大家就放棄了原本常抽的那種兩塊錢一包的喜梅,而跟著他改抽白沙。

    項楓微笑著點點頭,見張大爺如此愛不釋手,就從包裡又掏出一包未開封的白沙煙遞了過去,方問道:「張大爺,馮健在麼?」今天是禮拜天,是國家法定休息ri,但對於絕大多數鄉鎮幹部而言,反倒比平時更忙,經常會留在辦公室裡加班,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張大爺搖了搖頭道:「真不巧呢,馮主任昨天中午就請假回家了,可能要等到明早上班才會過來。要不你先進來坐,我幫你給他打個傳呼,很快便能聯繫上的。」

    項楓婉拒道:「不麻煩了,我就是過來看看老同學的。」他心裡則暗忖道:「自己今天下午就得坐最後一趟班車趕去雁陽市,看來這次是沒機會跟馮健坐在一起喝一杯了。」

    項楓和張大爺又拉了一會家常,正準備離開之際。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了過來,停在了項楓身前。鎮黨委書記任海豐從車裡走出,上下打量了項楓一眼,問道:「你是姓項吧,艾老師家的孩子?」

    項楓微愕,他沒想到本鎮的父母官會認得自己,不過任海豐話裡提到了艾老師,估計他的孩子在母親班上也不一定,隨笑著道:「任書記您好,我叫項楓,項羽的項,楓葉的楓。」

    任海豐伸出右手,微笑道:「你好小項。」

    項楓忙伸手緊握住對方的手,任海豐的手掌顯得特別粗大,指節部位還有許多老繭,虎口處的老繭最厚,和父親的手掌很像,這是長期握槍過後留下的痕跡,他心裡不覺就對這位書記多了一分好感。

    握手過後,任海豐道:「我知道你,當年以全市理科狀元的身份考進華夏人民大學,是我們花橋鎮有史以來第一位高考狀元。接著你又以優異的成績免試成為本校新聞專業碩士,你的導師是著名新聞學專家、博士生導師石生民教授。」頓了頓,他又接著道:「小項啊,你不僅是你們川口鎢礦所有子弟中的驕子,同時也是我們花橋鎮的驕傲。」

    對項楓而言,從任海豐嘴裡得出的這個評價實在太高了,他有些消受不起,連擺手謙虛道:「任書記您謬讚了,我其實也就是一普通人,比別人多了幾分運氣而已。」

    任海豐哈哈大笑道:「在我眼裡,過分的謙虛可就是驕傲哦!」

    項楓無奈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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