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轉機
看著毅然決然的赫連長頻,我從心底湧上一種感動,這個女子,為了自己的國家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這種感動卻不能令我在衝動之下滿足她的要求,只是目前又毫無辦法,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她抬起酒杯,無奈之下,也只得將酒杯慢慢舉起。
抬到一半,我突然道:「是茶衣更衣時發現的瘀痕,然後報告給你的嗎?」
赫連長頻的酒杯已經碰到了嘴唇,聞言頓了頓道:「當然。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不用拖延時間,這個時候,有誰能來救你呢?」
「不。」我飛快地道,「我只想知道,茶衣究竟是誰的人,你的?還是殤夙鸞的?」
「要是我說,都不是呢?」赫連長頻微笑道,「好了,飯菜都涼了,酒杯也舉了很久,讓我先乾為敬吧。」
我眼見著她的動作,酒杯一寸一寸的抬起又傾斜。腦中一片空白,心底湧出無限傷感與悲涼。
其實我知道,她滿可以直接用暴力讓我喝下這杯酒,然而她卻沒有。她在以她的方式逼我,讓我沒有拒絕的餘地,也沒有拒絕的可能。
罷了,我端起酒杯,可笑我支持了這麼久,依然毫無辦法。
端著酒杯,對著赫連長頻輕輕一舉,相視而笑,我們同時將酒杯放到唇邊。
閉上眼,一顆淚珠從眼角滾落。
這究竟是我的悲哀,還是她的悲哀?
唇已感覺到酒杯的清涼,鼻尖已聞到美酒的芳香。我終於狠下心,仰頭就要喝下。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殿門「砰」地被人大力地推開,一個白影飛也似的跑了進來。邊跑邊喊道:「公主,前線急報,關元城失守,威武大將軍……戰死。」
「光當」
赫連長頻地酒杯應聲落在桌上,不停地滾動著,還沒來得及喝的酒灑了滿座,一些灑在她的身上,但是她彷彿什麼都沒感覺。手還維持著舉杯的姿勢。她僵硬而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在剛剛衝進來的人身上,艱難道:「你,再說一遍。」
進來的人是白凡,此刻他正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張文牒,低頭道:「關元城失守,威武大將軍,戰死。」
「是……嗎?」
赫連長頻頹然地垂下手。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我慢慢放下酒杯,看著渾身上下陷在絕望中的赫連長頻。敏銳地發現她地眼角也有一行不易察覺的淚痕。
她竟然也哭了,是為了剛才,還是為了現在?
此時的她那麼的無助。那麼的茫然,那種悲哀的氣氛瀰漫在整個大殿,令我不忍慶幸這消息來得如此及時。
「啪!」
一聲脆響,驚碎了一室的迷茫。
原來是那不斷滾動的酒杯終於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赫連長頻地目光漸漸有了焦距。神色不再空洞和無助。她看著跪在地上的白凡,沉緩道:「范卿,母妃今日身體不適,你去將許太醫找來,為母妃請脈。」
「公主?」白凡無論如何想像不到赫連長頻竟然完全不提戰報,卻要他去找太醫。
「你沒聽見嗎?」赫連長頻冷冷道。
「屬下遵旨。」
「你……難道……」我詫異地看著赫連長頻,她真的要這麼做?
慢慢地走到窗邊,赫連長頻推開窗子。陽光灑在她年輕的臉上,我心中一緊,她才只有十七歲,為何卻要背負如此沉重的宿命?
「本宮說過,無論如何,會守住連章。」赫連長頻幽幽地說,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若是守不住呢?」一直沒有動作地豐隱惻淡淡地問,起身回到床上。
赫連長頻的唇動了動。似乎是說了什麼。可是我們誰也沒聽見。
不多會兒,白凡帶著許太醫匆忙趕了過來。後面居然還跟著宗政澄淵,想是半路遇上的。
估計他已經知道戰報上的消息,故而進來發現氣氛不對也很鎮定地見過赫連長頻,然後立在一旁,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而赫連長頻只是目光深幽地看著許太醫,一字一句道:「這幾天母妃身體不適,總是覺得疲倦,沒有食慾,吃了東西也總想嘔吐,喜歡吃酸梅,月事也已推辭了許多天。敢問太醫,母妃,是懷、有、身、孕了吧。」
許太醫確實來歷不凡,面對赫連長頻強烈地壓迫感居然面不改色道:「聽公主所言甚像。不過還需臣先請脈一看。」
「太醫請。請太醫務必仔細診脈。」
「臣自當盡力。」許太醫躬身道,隨即落座手指搭上我的腕。
那種熟悉的手繭讓我渾身一震,突然想起宗政澄淵的手上也有這樣的繭,位置似乎十分相似。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公主,娘娘確實是有喜了。」
不待我仔細思考,許太醫便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地恭喜起來。
「這真是我連章幸事。」赫連長頻依然逆著光,道:「殷卿,擬旨:承天賜福,儲君將誕。乃國之幸,天下之幸。為感天恩,特大赦天下,除十惡之人,均可獲釋。另免稅三年,普天同慶。」
宗政澄淵剛剛寫好,赫連長頻又道:「擬旨:原侍衛統領范白為左將軍。封原左將軍文戈為新任威武大將軍,領兵十萬,即日起程,務必奪回關元,守我連章河山。」
喘了口氣,赫連長頻又道:「傳本宮口諭,前方將士忠心護主,奮勇殺敵。為感其忠義,免其後顧之憂。五品以上將士的家眷從今日悉數遷至京城,不論男女皆有俸祿。」
我在一邊坐著,看著她連發三道聖旨,從昭告天下,到提升任命,穩定軍心,鼓舞士氣,最後又將那些將士的家眷軟禁在京。舉手投足從容鎮定。絲毫不亂。若她是男子,今日的連章定然將會是不一樣地局面。
一個儲君,說白了,是一個兒子,對於一個王朝究竟有多麼大的影響,我從那一日,才真正深刻地體會了。
剛下了旨意,一個太監匆忙走了進來。道:「啟稟公主,阮丞相帶著文武百官正等著公主前去議事。」
看來,說不定阮育黎也是打得著個主意,此次應該想逼赫連長頻立那個私生子為太子。可惜被赫連長頻搶先了一步。
自從我知道殷洛書是阮育黎的兒子、殷洛書竟然是宗政澄淵之後,以前想不通地事便一一便得分明起來。
想必阮育黎是想立了那個太子。再用自己的兒子和其替換。
我猜,這個私生子有可能也是一早就訓練好的,行為舉止大概與殷洛書很像,從為將來的調包打基礎。
既然宗政澄淵能培養一個與殷洛書一模一樣的暗樁。以他阮育黎一朝丞相地身份,訓練一個與殷洛書一模一樣地私生子也不是件難事。
這樣,他便相當於幕後的太上皇,只要控制住自己地兒子,就得到了整個連章。
「本宮知道了。」我正想著,赫連長頻卻看了我一眼,道:「今日的飯菜似乎不合母妃口味,微雨。去換一桌來。」
往門口走了幾步,又道:「母妃,既然有了身孕,以後可要好好吃飯,保重身體。」
言下之意,就是以後的飯菜不會再加料了。這真是難以預料的結果,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怎麼會這樣呢?」
赫連長頻帶著白凡和宗政澄淵去了前朝,許太醫也退了下去。我默默地坐在原地。喃喃自語道。
「娘娘,是在怕殷大人在意呢?還是怕被公主知道?」
回頭。見微雨正立在身後,笑容與平時不同,帶了幾分古怪的氣息。
「你的話,本宮為何聽不懂呢?」
「娘娘,實不相瞞,微雨是來給娘娘指路來了。」
這個宮女有意思,我微微笑道:「本宮成日在這邑華殿無法出去,哪裡需要什麼路呢?」
微雨轉到我身前,躬身道:「娘娘是聰明人。微雨也就實話實說了。微雨斗膽敢問娘娘,想不想和殷大人雙宿雙飛呢?」
原來,她當真以為我和殷洛書私情。只是,她這話說的別有寓意,她到底想說什麼呢?
想了想,我佯怒道:「你知不知道,單憑你這一句,本宮就算打死了你也不會有人來說一句?」
「娘娘。」微雨依舊面不改色,道:「微雨死不足惜。但是看到娘娘花樣容顏就此凋零在宮中實在於心不忍。何況,娘娘忍心讓殷大人與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嗎?」
輕輕佻了挑眉,原來這丫頭以為我真懷了孩子,孩子還是殷洛書地?
「你在混說什麼?」我低喝道,「本宮的孩子是連章王的龍血,是國家未來的儲君,你竟然如此……」
「娘娘!」微雨突然冷道:「娘娘莫要與微雨說著些場面上的話。微雨只問娘娘一句,是否想與殷大人雙宿雙飛?」
我裝作為難地樣子,咬著唇,手指不停地攪動著衣角,一言不發。
「娘娘。」微雨見我的樣子似乎覺得我有鬆動的跡象,和聲勸道:「微雨自小入宮,知道這宮中的苦處。現在陛下臥病在床,究竟能活幾日實在很難說,一旦陛下駕崩,好點地,您當一輩子尼姑。差點的,您可是要為陛下殉葬的。」
我邊聽邊點頭,執著衣袖揩著眼角,抿了唇憋出幾聲哽咽。
微雨見狀,又接著道:「就是他活著,難道娘娘甘心一輩子守著一個老頭子嗎?」
抽泣幾聲,我哽咽道:「總之是我命苦,入了這見不得天日的深宮,我還能怎麼樣呢?」
「若是現在有一個機會,娘娘,您想不想把握呢?」微雨壓低聲音道。
我低著頭,喃喃道:「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機會給我呢?」
「只要這樣……」微雨附耳對我說了幾句,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塞到我手中。
我拿著紙包,盡量讓手拚命抖動,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竟然我要毒害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