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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一紙千金 第六十九章 定計 文 / 則喜

    第六十九章定計

    進了屋,赫連長頻四下打量了一陣,目光落在那株妙嵐花上,輕笑道:「他真的對你很用心。」

    「他對長頻也很用心。」

    「是別有用心。」赫連長頻也笑,

    「彼此。」我一笑,倒了杯茶遞給她。

    輕輕坐在我身邊,赫連長頻雙手捧著茶杯,看著帶著茶香的氤氳霧氣,輕鬆道:「我們來比比誰年長吧,雖然你說不以姐妹相稱。」

    「好啊。」我也輕鬆起來,道:「長頻遠來是客,你先說。」

    「好狡猾的姑娘。」赫連長頻呵笑,道:「我是明啟二十九年,九月二十四生。秋兒呢?」

    我暗自驚訝,明啟是連章的年號,算起來,便是雅樂繼寧元年。而九月二十四,正是舒王戰敗於臨危谷那一天,也是我初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這未免太過巧合。

    「秋兒?」赫連長頻見我遲遲不答,奇怪地問我,「怎麼了?」

    「我是崇盛三十二年,十二月初八生人。我比較年長呢。」思路被打亂,我不禁不忙地背著白劍秋的資料,道:「剛剛我是在想,長頻是連章人,怎麼會到妙嵐了呢?」

    「那秋兒是雅樂人,如何又到了妙嵐?」赫連長頻淺笑著問我。

    我舉起茶杯,讓熱氣掩住臉上的表情,道:「關於這個,他不是已經說了,我是他的階下囚。」

    「這世上再無比你更受優待的階下囚了。」赫連長頻觀察這我的神色,道:「他待你如此,你就一點不動容嗎?」

    「我享受被寵愛,但是不喜歡被囚禁。而且是。討厭至極。」我放下茶杯,斂了笑意,直接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將你的來意說清楚吧,公主。」

    被我揭穿了身份,赫連長頻也不怒,笑道:「那麼就挑明了說吧,笑不歸。」

    我沉沉一笑,垂目看著空了的茶杯。道:「公主如何認定我是笑不歸。」

    「你不知道吧?殤夙鸞的書房中有許多幅你地畫像,前陣子都是帶著面紗,最近卻清楚地畫出了容貌。我猜,他去雅樂一次,定是見過了你,卻沒想到,他竟然將你擄到了妙嵐。」

    原來如此。這就是豐夜真初次見我時那古怪態度的原因。面紗那些,大概是早些時候我還沒露面時的畫像吧。

    放下茶杯。我好笑地看著赫連長頻,道:「我和笑不歸很像嗎?很抱歉讓公主失望了,我是白劍秋,不是笑不歸。天下容貌相似者甚多,公主是不是認錯人了?」

    「本宮已然坦白了身份。笑姑娘難道還要欺瞞本宮嗎?」赫連長頻聲音微冷,道。

    「公主非要我認了自己是笑不歸,可有證據?」聞著已冷的茶香,我笑著。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

    料定她不會有證據。在這個院子裡,除了殤夙鸞沒人知道我的身份,就算她去問下人,一來那些下人不知道她是公主,在這個院子裡她的身份還不如我,二來,從這兩天的情況看,殤夙亂一定用了某些方法威脅了那些人。想他們沒膽子對一個來古不明、不受自己主子重視地女子透露任何事情。

    「沒有證據,你就不是笑不歸了嗎?」

    「沒有證據,我為什麼要是笑不歸?」

    「你若是笑不歸,我便想辦法帶你出去。」

    輕輕一笑,我起身走到那盆正值盛開的妙嵐花旁邊,凝視著那煙一般飄渺的花瓣,篤定道:「我就算不是笑不歸,公主也會帶我出去。可是。我若是笑不歸。就不敢同您出去了。」

    「哦?此話怎講?」

    「笑不歸出現在妙嵐,被酆國丞相金屋藏嬌三個月餘。之後又和連章公主牽扯不清?傳出去,我的生意將來還怎麼做?」轉頭看向赫連長頻,我挑眉道。「反過來說,公主既然篤定我便是笑不歸,你如何肯將我放在殤夙鸞的身邊呢?於公於私,好像都不太合情理啊。」

    赫連長頻眼中閃過一絲恨色,端坐而笑:「你難道不覺得這麼說,等於你已經承認了嗎?」

    「公主,」我冷冷道:「以公主的聰慧,難道不明白麼?公主大可以認定我就是笑不歸,但是,你卻不能用這名字稱呼我。現在,我是白劍秋,也只能叫白、劍、秋。」

    「你真讓本宮好生為難。你若不是笑不歸,我便不能帶你出去。你若是笑不歸,又不肯用我出去。本宮要好好考慮一下。」赫連長頻緩緩道。

    「公主請便。不過,一個虛名和一個活生生的人相比。我相信,這不難選擇。」我依著窗欞,微微一笑,道:「妙嵐花就要落了呢。公主可要抓緊。」

    「那是自然。」赫連長頻起身走了幾步,復又回身道:「依我看,殤夙鸞雖是囚禁你,卻決然不會傷你的性命。若是跟本宮走,可不會保你平安。」

    「生死由命。本就怪不得公主。」轉身眺望窗外,我平靜道:「何況,在我看來,沒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危險。」

    九天地寒月悄悄地掛在天邊,好似那漆黑穹廬中唯一光明的出口。

    身後傳來關門聲,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我低低一歎,心知赫連長頻一定會想辦法將我帶走。

    並非我將自己看得太重,而是我明白,就像宗政澄淵將我帶到京城,殤夙鸞將我擄到妙嵐,豐夜真想要除掉我一樣。作為一國公主,赫連長頻絕對不會放任殤夙鸞身邊出現任何一個可能對她不利的因素。

    她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我在這裡,是萬萬不會將我留在殤夙鸞身邊的。若是我不跟她走,大概就得把命扔在妙嵐了。

    「姑娘,奴婢送宵夜來了。」

    正想著,一個丫頭推門進來。將一碟子精緻的點心擺在桌上,又換了熱茶,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殤夙鸞。

    我來妙嵐之後,讀過一本書,上面有一句話,叫:「無主之鬼,謂之殤。」

    殤夙鸞,就是那無主之鬼。

    他對我不可謂不好。只是他對我地好,就是那被妖術變成蜜糖的刀。這三個月,糖我不得不吃,刀我不能不妨,在這麼下去,我一定會心力交瘁而亡。

    只是現在想的不是這個,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怎麼從這裡出去。盯著那盆妙嵐花,我覺得狗血淋頭。

    難道。我真地要用這盆花跑出去?

    眼見著天色不早,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等明天看看赫連長頻那邊怎麼說,於是簡單梳洗一下草草睡了,做了一夜混亂地夢。

    第二日醒來便見到殤夙鸞,衣著整齊地在外間看書。歎口氣。我翻身爬起來,先抓了件外袍披上,抱膝坐在床上,道:「殤大人。我可以提醒您一句嗎?雖然您風度翩翩魅力無限,至少也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吧。」

    手不釋卷,殤夙鸞隔著紗帳向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帶著淡淡的笑,衣袖間清幽的蓮花香似乎隨著他的目光飄進了紗帳。

    「多穿些,早上涼。」他輕輕開口,喚人進來幫我著衣,眼光又落回書本上。道,「今日起得早了,特意來等你用膳。放心,我一直在這坐著,沒進去過。」

    「你什麼時候這麼守禮了?」我跳下床,讓丫頭們服伺著梳洗打扮,奇道:「今日你不需上朝?」

    「難得在這留宿,先陪你用了早膳。朝廷的事。讓他們等著去。」見我挑簾出來。他勾起一抹笑意,道。

    與他一同向前廳走去。我想了想道:「一直聽說大人您在朝中隻手遮天,如果我向您求件稀罕東西,大人可會給我嗎?」

    「你問我要什麼我都會給。」殤夙鸞伸手幫我掀花廳門口的竹簾,笑道。

    對著廳中已經入坐的赫連長頻點點頭,我輕輕道:「若是我想要冷蟬香,大人會送我嗎?」

    「原來是這個,我還當你想要我地命呢。」殤夙鸞扶著我落坐,自己也坐下後,才道:「冷嬋香確實名貴,不過在皇宮倒還算平常。也怪我,白白送了那麼多禮物給你,卻獨獨忘了這個。」

    「是嗎?」我驚喜道:「那先謝謝大人了。不過,此事會讓您為難嗎?」

    「怎會?我方說了,就算你要我地命也會給。」殤夙鸞抬眼,認真地看著我道。

    我一笑,道:「大人說笑了。您的命多金貴,我自問要不起。」話,只對赫連長頻道:「長頻,昨夜休息得可還好?大人不拘小節,我就越俎代庖了。」

    「睡得很好。謝謝秋兒關心了。」雖然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倦意,赫連長頻依然優雅地笑道。

    「如此,可以用膳了嗎?殤大人?」我對殤夙鸞眨了眨眼,問道。

    很奇怪,雖然我心知在殤夙鸞身邊危險以極,但是我與他說話是卻異常的輕鬆,絲毫沒有面對宗政澄淵那種步步為營的感覺。

    各懷心思地舉起筷,我覺得如果再這麼下去,我遲早會得消化不良。

    飯後,殤夙鸞慢悠悠地坐了轎子去上朝,臨走時還不忘告訴我晚上會帶冷蟬香給我玩。

    好容易送走了他,我同赫連長頻並肩站在一處,道:「公主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覺得呢?」赫連長頻反問我,笑道。

    「如此,我們不如進屋好好商議一下。」我知道她一定會帶我走的,只要她一天是公主,她便一天不能冒險。

    點點有,我轉身當先回了屋子。

    站在桌邊,我直截了當地道:「我想,除了公主來時帶來的一輛馬車和隨車地馬伕,你現在沒有任何地親信,而且對手是殤夙鸞。在這種情況下帶我出去,你心中有多少把握?」

    對著我,亭亭立在我對面,赫連長頻點頭道:「本來是毫無把握地。不過若是冷嬋香到手的話,至少也有五成把握。」

    「哦?公主也知道那個說法?可有確認是真是假?」

    掃一眼我窗上那盆妙嵐花,赫連長頻沉吟道:「雖說冷蟬香和妙嵐花均產自酆國,可是就我所知,都是難得一見地珍品。別說連章,就是酆國皇宮恐怕也沒有多少。」

    「這麼說,公主也沒有確認過。」我緩緩道,「也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試試怎麼知道。」

    「不錯。今日聽見你問他要冷蟬香,我心中便隱隱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足夠完備。」

    伸手研磨,我挑眉而笑,道:「這樣,我昨夜思索了一夜,多少也有了些眉目。不如我們各自將它寫出來,看看是否相同?」

    赫連長頻點頭,素手執筆在箋上端正地寫了幾個字。

    她寫完時,我也同時落筆,看著自己箋上那幾個歪歪扭扭地字,我笑道:「還請公主不要見笑。」

    赫連長頻微微笑道:「字只是修飾,只要能達其所意,其餘又有什麼關係。」

    說著將紙箋放在桌上,以手蓋住,道:「我們一同鬆手可好?」

    點點頭,我也將紙箋放好,看著赫連長頻的眼睛,微微一笑,兩人同時放手。

    只見我的書箋上寫:「聲東擊西。」她的則寫著:「過河拆橋。」

    我們竟然分別寫出了整個計劃地一半,連起來,正好是一條簡單的連環計。

    驚訝地互看一眼,她點燃一支燭火,我則將兩張紙箋投入火中燒盡,隨即相視而笑。

    所謂心有靈犀,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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