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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壺千金 第十五章 重回谷底 文 / 則喜

    第十五章重回谷底()

    宗政澄淵看著我,冷然說:「強極則辱。你累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們要翻過那邊的懸崖才能出去。」

    「走他們來時的道路?」我愕然,指一指仍然站在四周守衛的黑衣人,和躲在廟中扒著門向外看的難民,說:「可是他們不會武功。我也不會。」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我讓成歌幫你收拾出一快地方,你好好睡一覺。」

    我站在兩具屍體中間,滿手鮮血都已乾涸成褐色,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和不甚溫柔的語氣,我細細一笑,故意高高地抬起下巴,聲音小如唸咒般說道:「但願她們下一世,不會\再遇到你。」

    宗政澄淵看了我半晌,突地一笑,問我:「你呢?下一世,你還願不願意遇到我?」

    「無所謂。」我覺得視線有點模糊,和軍訓時被太陽曬迷糊了是一樣的感覺,無奈地一笑,一天之內遇見這麼多事,再怎麼告訴自己不在意,還是有影響吧。不過在暈倒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說。「無所謂,宗政澄淵。不管什麼時候遇見你,我,還是我。」說完,我陷入茫茫的黑暗中。

    宗政澄淵舒臂將這個累極了的女子接住,隨即攔腰抱在懷裡。看著她睏倦不已的小臉,情不自禁放輕了聲音,說:「成歌,進去收拾個地方,乾草鋪厚一點。」

    岳成歌點頭去收拾,一邊忙一邊回頭看著自家主子,見他一直抱著那個女子,絲毫沒有放下的打算,心中浮起一絲怪異的感覺,目前還說不清楚這感覺,只知道就像應天葩所說,這個女子,是不同的。也不敢多想,快速仔細地將靠著牆角避風的地方掃乾淨,又鋪上厚厚的乾草。最後想了想,從隨身的包袱中拿了一件嶄新的外袍鋪在上面,這才去請宗政澄淵。

    宗政澄淵看了看,將笑不歸穩妥地放在那張簡易的地鋪上,接過岳成歌遞過來的披風為她蓋上,細細地看了他一會,才起身對岳成歌壓低了聲音說:「叫人好好安撫這些難民,再叫幾個人,將外面兩具屍體埋了。」

    「是。」岳成歌也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生怕驚動了一旁酣睡的笑不歸。應了一聲之後便往外走,準備按主子的吩咐做事。

    「成歌。」宗政澄淵突然叫住他,想了想說:「找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是。」雖然對這個命令多有不解,岳成歌依舊依言而行。

    見岳成歌走遠,宗政澄淵轉身坐在笑不歸身邊,揚手喚過一名手下,讓他尋了些清水。絲毫未覺手下看他的驚訝目光,側身擋住旁人的視線,微一使力,將她肩頭傷處的衣服撕開,露出一條白玉似的肩膀,甚為耀眼。不覺心頭一顫,只得頓了下穩了穩神。接著從懷中取出一條手帕,沾了水,一點點將傷口擦拭乾淨,灑上傷藥,再扯下一截內袖將傷口包好。順便將她染血的雙手也擦乾淨。這才伸手去拂她的臉頰,見她皺了皺眉,不安地動了動,像貓兒一樣將頭藏進披風裡,不覺露出一絲前所未有的輕鬆微笑。

    這個女子,他到底要拿她怎麼辦呢?

    我睜開眼睛,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痛的,肩膀處更是火辣辣地疼著。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舉目四顧,冷不丁地正對上宗政澄淵看過來的眼,心突地一跳,昨日發生的事瞬間湧上腦海。想起柳玉啼和應天葩,我一把掀開身上蓋著的東西跳了起來,就往外衝。

    不過虛弱的身子不太聽我的話,剛站起來就覺得兩腿發軟,直往下倒,心想不好,這下怕是要摔個好歹了。聽天由命地閉上眼,卻沒等到疼痛的降臨,只覺得腰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挽住。詫異地睜眼,見宗政澄淵正帶著不贊同的表情看著我,見我看他,也不放手,只說道:「那兩人的屍體我已經叫人埋了。」

    埋了?他有這麼好心?不會是直接扔進河裡餵魚了吧。我眨眨眼,懷疑地看著他,小心地說:「我想去墳前看看,上一柱香。」

    「成歌,帶她去。」宗政澄淵喚來一旁的岳成歌,說:「多帶幾個人,如果她想刨墳驗屍,都罷,鬆開我腰間的手,見我站穩了才離開,找他那群手下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看來,好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我在發現身上被包紮過的傷口後,不太情願地這麼想著,跟在岳成歌身後,被幾個人護著,向山頂走去。不過,雖然他好心將她們埋了,也肯定是隨便找個地方。我心裡嘀咕著,只希望她們兩個看到風水不好的話可不要怪我,這不是我選的地址啊。

    直到來到墳前,我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發現兩座新墳坐落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由於條件實在有限,兩塊墓碑雖然不很規整,但仍看得出是用了心做的,邊緣處有被利劍斬過的痕跡。墳頭上還移種了些青草,正嬌柔地隨風擺動。

    看到這一切,我愣了一會,在每座墳前行了三個禮。靜默了一會,我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白骨山,雙釵怨。但願都能隨著滾滾流水,匯入滄海,消失不見吧。歎口氣,我轉身對岳成歌說:「那個松影,屍身可還能尋到?」

    聽我提起松影,幾人都帶著哀容。岳成歌說:「謝謝姑娘記掛。王爺說,回京後,在皇陵旁會給他修一座衣冠塚。」言語間,充滿了對自己主子的感恩。

    看了他一會,點點頭,轉身往回走。人已死,能修個衣冠塚也算是一種記掛吧。只是不知道,宗政澄淵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究竟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是為了籠絡人心的。

    遠遠望見宗政澄淵正率眾等在門口,我加快腳步走過去,低低說了聲謝謝。然後,垂首站在他身後,看到他身上披的黑披風,突然記起,昨夜我便是蓋著它入睡的,想到此,看他的眼光不覺複雜了幾分。

    感覺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幾停,然後聽到他朗聲道:「跟著本王,不要怕,也不許怕。本王將帶你們走出這座山,走出洪水的圍困,走回你們自己的家!我宗政澄淵發誓,定要讓你們過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我低著頭,在眾人高呼「攝政王千歲」的聲音中默默前行。宗政澄淵,這個天生的王者,如天神一般的形象瞬間植入了那些百姓的心裡。他們出去後,會將這個消息傳達給每一個他們能夠傳達的人。這就是,人言可畏。

    「在想什麼?」

    轉眼已至崖邊,我們需要從懸崖上爬下去,再從山腳繞行出去。在等待手下結繩懸梯的時候,宗政澄淵來到我的身邊,問。

    「在想以後的事。」我幽幽答。

    「想到了嗎?」宗政澄淵狀似好奇地問我。

    「想到了。又想不到。」我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問他:「而王爺定然想到了吧。」

    「想到如何?不想又如何?總要去做了,才能夠知道。」宗政澄淵一笑,將我拉在身邊抱住,道:「抱緊本王。莫怕。」

    我依言伸手環住他的腰,這是我第一次回抱他。感覺他的身體結實而又柔韌,帶給我莫名的安全感。閉上眼,我戲謔道:「王爺這是要跳崖嗎?」

    「有你作陪,跳崖也不會寂寞。」

    說著,宗政澄淵身形陡動,猿猴一樣小心謹慎地在崖間攀爬。

    我在他懷中慢慢睜開眼,看著他專注地沿著山縫下行,再向上看,岳成歌他們每人各帶一名百姓,其餘的則等他們下去再上來接應。能把事情做到這樣地步,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了吧。不覺脫口而出:「王爺不覺得辛苦?」

    「此話怎講?」

    「如此費心除去一個城,還得費心去創造一個城。王爺不覺得累嗎?」

    「凡事有捨才有得。我只選擇與我最有利的。」宗政澄淵看了看我,笑說:「眼睛睜這麼大,不害怕?」

    搖搖頭,我說:「王爺不是說不許怕嗎?我是王爺的子民,怎麼敢不聽王爺的命令。」

    哈哈一笑,宗政澄淵低頭在我發頂一吻:「你若是回到京城也能這般聽話,本王就滿足了。」

    回京啊。如同一盆涼水潑在我迷惘的心智上。

    是了,回京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是不知道蘇爾進行得怎麼樣了。看樣子,宗政澄淵還沒有得到消息。二是,不管是當初柳玉啼的試探,還是她臨死前的一句牡丹,都告訴宗政澄淵,我在丞相府呆過。再查下去,馬上就會查到我是戰場上的那個嬰兒。也不知道他那句:「做我的王妃吧。」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怎麼樣,我是死也不做他的王妃的。

    還有,清肅他們這幾天找不見我,又知道我跟在宗政澄淵身邊,這會大概急瘋了。

    關於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我只是選擇性地告訴他們,說我打記事起就有這塊玉珮,上面刻著他的名字。後來知道宗政澄淵就是那恐怖的攝政王,便借此說不想與王族發生聯繫。他們也知我素來低調,又覺那塊玉珮來歷不明,十分可疑,故此也很反對我和他有來往。

    不過,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轉個圈,卻又遇上。我一歎,腳底一實,人已踩在地上。不過雙腿還有點輕飄飄的,宗幸虧政澄淵沒有立即放開我。

    待我緩回來,四處一望,覺得這裡的景色十分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什麼時候來過。只好放棄,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在上面。等著宗政澄淵的手下將人運下來。

    直到最後一人到齊,宗政澄淵讓其餘的人手帶著難民離開另作安排,自己則帶著我和岳成歌一路步行向北。

    走了幾步,宗政澄淵突然說:「成歌,你還記得十年前,我們看到過的一個女嬰?」

    「屬下記得。」岳成歌回答說,然後支吾一陣,像是想問什麼。

    「你想問,當初我為何不將她帶走?」宗政澄淵輕易看出樂成歌的疑問,說。

    「屬下是有此疑問。」岳成歌也不隱瞞,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雖是主僕,實則也和兄弟差不多了。

    「呵呵。若那女嬰活著,如今,該十六、七了吧。可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宗政澄淵看著天上的浮雲,神情居然有點惆悵,「當初,我若帶她走,或者,她早已死了。」

    「王爺的意思是?」岳成歌不甚理解地問。

    「一入侯門深似海。」我幽幽地接上,終於想起這是哪裡,這是我剛剛穿越來時的站場--翰山,臨危谷底。

    說實話,對於他當初不帶我走,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感激還是怨恨。或者他說的對,當初若是將我帶走,我可能早就死了。那麼,如今為何又要帶我回來?

    此一去,究竟,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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