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李承乾會如此興奮,原來是孟星河安置在長安近郊那一萬士兵現在從大明宮門前衝殺進來。這種時刻,這一萬士兵,簡直是扭轉整個局勢的關鍵。就連李世民在看見大明宮前突然出現的軍隊,他再也不能安穩的坐在龍椅上。
薛仁貴和羅峰兩人就像兩頭下山的豹子,帶著軍隊衝進來的時候,立刻衝散了御林軍的陣勢,打亂了他們形成的合圍之勢,裡面的孟星河等人才得以找到缺口裡外匯合。
孟星河掃了眼前來救援的兄弟,那是自己先前在應對今天的情況而精心準備的,大多都是龍幫和太平教中能征善戰的士兵。他當初就是怕李承乾控制了大明宮外面,但不能控制裡面的情況,才會給自己留條後路。
果然,還是孟星河有先見之明。李世民的風雨不動,讓李承乾虎落平陽。若不是他有所準備,只怕今天要葬身大明宮了。
「孟大哥,大明宮外,潼關守將張亮正率領五千精兵往這裡趕來,而且出入長安的東南西北四道門,都被人封鎖了。我想,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薛仁貴告訴了孟星河一個不好的消息。原來,最近李世民下令封鎖長安出入的城門都是暗渡陳倉,他其實是用來運送他城郊的軍隊進長安城。
李承乾聽說長安城內都是自己父皇的軍隊,他立刻被嚇的不輕,
不過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逃離這裡,豈能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們衝出去吧。」這個時候,孟星河直接架空了李承乾擔當起了指揮者。他瞥了眼身邊那個不可理喻的突厥公主。要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還站在孟星河身邊,無疑是想和大唐撕破臉皮:「你難道就不怕大唐揮軍攻打突厥?」
「有你在,我才不怕呢。」突厥公主突然和孟星河說起了笑。「不過,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麼和你們大唐的皇帝撕破臉皮的,我很期待。」
「很簡單。你看著。」孟星河突然跳到一匹馬上:「小薛,借你弓箭一用。」
薛仁貴立刻將背上的弓箭扔給孟星河。
孟星河接過來,立刻挽成滿月,箭頭所指之處,正是李世民所在。
群臣頓時駭然。孟星河雖說是書生,但他們都聽聞江南之戰和嶺南的平反中孟星河表現出來的強悍,如果這一箭射在李世民身上,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孟大人,你若替孤殺了龍椅上之人,孤就立刻封你為開國公。」李承乾也看見了孟星河挽弓對著龍椅上的李世民。他在期待著孟星河一箭射出去,恐怕這場政變就會即將結束。
轉折的一箭,就在孟星河手裡握著,甚至李世民身邊的秦叔寶都已經開弓了。
目光注視著龍椅上已
經略顯蒼老的李世民。他似乎同樣鎮定的望著孟星河。忽視周圍一切的吵雜和議論,忘記周圍所發生的任何突發情況。
「告訴我,瀟兒在那裡?」孟星河直接丟給李世民一個問題。他放佛在說天書那樣,沒有人聽的懂他說的是什麼,他口中的瀟兒又是誰。
聽了這句話,李世民突然笑了起來。他終於可以笑了,因為,他抓住了孟星河最大的軟肋,就是太注重情,孟星河什麼都可以放棄,就是不能放棄一個情字。
李世民的安然不動,讓孟星河強忍住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來。
卻在這個時候,大明宮門出,又傳來一陣馬匹嘶鳴的聲音,好像又有一隊人衝殺進來。
「難道是潼關守將張亮趕到了?」
叛軍的心中一陣慌亂,好不容易壓下了的局面要是張亮來了,恐怕又將偏向李世民一面。
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大明宮門前。
「快看啊。那是,女的?」幾乎在一瞬間,所有男人心中都記下了當頭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那個腰佩寶劍,面帶紫藍色面巾的女子。還記得曾經有人在孟星河面前說過,當有一天,你能當著大家的面,取下我面容上的面巾時候,那我便是你的女人。
孟星河清楚的記得,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天天為自己煮紅豆稀飯的女子,還在國子監
中照看自己筆耕不綴的攻讀,後來的江南,他也曾為了此女子放棄了所有。但孟星河覺得他絲毫沒有後悔,因為,天上地下,若說他愛一個女人愛到不用和她整日甜言蜜語,她都知道自己的愛,那無疑是眼前的雲姨,曾經的大隋三公主。
她終於在元宵節這夜,趕到了長安城,也終於在眾目睽睽下,踏進這個曾經是她家的地方。
「相公。」輕喚一聲,場中寂靜無聲,都在羨煞著孟大人有個和他一樣不顧一切的娘子。她縱馬來到孟大人身前,背上用黃布裹著一個包裹,若是負責宮廷禮儀、服飾的鴻臚寺官員看見,他們一定能認出,那樣的明黃色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人才能夠擁有。
雲姨將背上的包裹扔給孟星河:「相公不用擔心瀟妹妹。惜若和眾位姐妹剛才已經將她從宮中救了出來。」她一句話,孟星河如同吃了定心丸。原來,孟大人來大明宮前,他的幾位夫人提前下車,就是為準備營救孟大人的另一位夫人。小兕子對宮裡面的環境極為熟悉,又知道元宵節這天,宮裡的防備更是鬆懈,所以才有了這個可趁之機。而等雲姨趕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將宮裡的寧仙公主救了出來。
孟星河接過包裹,卻聽聞雲姨小聲傳音,道:「進出皇宮東南西北四道大門現在已經關上。夢蝶她們被困在玄武門,我
們得趕快過去和她們匯合。」
孟星河得知了事情的厲害,原來自己的幾位娘子都沒有跑出皇宮。知道雲姨遞來包裹肯定有什麼事要做,孟星河懂她心思立刻打開一看。頓時就知道雲姨的意思了。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看著包裹裡那枚傳國玉璽,孟星河突然哈哈大笑。他突然歎了句:「好執著的秦始皇。」說完之後,他忽然將裝著玉璽的那個包裹纏在箭頭上。隨即讓人無法理解的一幕突然發生,只見孟星河毫無徵兆就像李世民一箭射去。
「崩!」
拉弓,射箭,幾乎一氣呵成。
「記住,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若想太平,施政於民。」
說完這段話,孟星河完全無視周圍數百雙眼睛的注視,毅然帶著身邊的女人毫無忌憚的騎馬離開大明宮。
「殺!」
這時候,薛仁貴和羅峰同時命令帶來的五千士兵拚死作戰。而遠處的李承乾驚駭的看著這一幕,他甚至不敢相信,孟星河居然把傳國玉璽交給了李世民?
「不!」李承乾就像個完全絕望的孤家寡人。當見到孟星河投誠那一刻,他壓不住心中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在馬上連續絕望的笑了三聲,轟然倒在了地上。而隨著李承乾的倒下,他那批心腹一個個也沒有戀戰的支柱,在御林軍的攻擊下,一
批批倒了下去再也怕不起來了。
孟星河說了直接去玄武門,路上所有想阻礙的人,一律殺無赦。他這樣大張旗鼓帶著軍隊在皇城中橫行的將軍,開國以來除了十七年那次玄武門之變,今天應該是他再次破了先例。
而在另一方面。潼關守將張亮率領一萬士兵來到玄武門外堵截逃竄的孟星河。沒有看見孟星河的影子,卻發現他一群老婆正在那裡同禁軍交戰。張亮立刻讓人務必活捉了這些人,頓時玄武門前又出現了十七年前血流成河那一幕。
在亂軍中,一輛馬車,上面裝著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還有兩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士兵,一個個張牙舞爪欲撕裂馬車的猙獰樣子。照此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了吧。
情況危急時刻,一個全身武裝的女子,突然從馬車中飛了出來,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道:「念仙和念郎是相公的血脈。如今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會些武功,現在我出去護著馬車,讓小五子快馬加鞭衝出玄武門,柴二哥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和相公在長安城外十里長亭處匯合,然後一路向漠北遠行。」
女子說完,她整個人已經消失在馬車中。這個時候,她心裡想著,就算死自己一個,也要保存相公的血脈,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寧仙公主懷抱著一雙兒女驚慌失措的樣子
,當初和她是死對頭的夢蝶頓時就想到這麼可愛的孩子,可惜自己這一生注定是無法享受天倫之樂了。
所以,她衝出去的時候,抱著必死之心。
「抓住這個女子。」張亮立刻率重兵圍住這個女子。
看著遠處的馬車得以解圍,夢蝶高興的笑了起來。
望著遠處大明宮方向不斷傳來的喊殺聲,她微微閉上眼睛,說著:「相公,來生再見。」
話才離口,夢蝶已經被重重圍住。無數拿著刀劍槍戟的士兵,將她圍在中間,只是剛才見這個女魔頭殺人不眨眼,誰也不敢走上前去抓捕她。
「反賊,你逃不了了。」持雙斧的張亮出現在身前。「先抓住一個,其餘人,立刻去追那輛馬車。」
他一聲令下。士兵礙於軍令不可違,已經蜂擁般衝了上去。
夢蝶輕劍如流星劃過,她在抵擋的時候,漸漸覺得力氣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已經再也無法殺人了。原本反抗的雙手也漸漸緩慢了許多。
「噗。」一口鮮血從嘴裡吐了出來。模糊的視線中,她放佛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遠方奔跑過來。
只見那人騎馬奔來的時候,胡亂扯了把長槍握在手裡。頗有幾分三國趙子龍的威風,於亂軍中,游刃有餘,所到之處,皆是一槍致命。
張亮眼見一個穿著文官服飾的男子沖
了過來,他立刻意識到眼前此人很有可能是孟星河。但是他並不怕,孟星河終究是一人,就算再勇猛也成不了氣候。
可是,孟星河似乎並不戀戰。他騎馬橫衝進夢蝶身邊。將她托往馬上。長槍一掃,立刻結果了數個圍上來的士兵。雙腿夾緊馬肚,一個騎馬跑步的蹬腿兒讓胯下的駿馬黑風如同風一般衝了出去。
旋即,從大明宮處殺過來的人立刻和孟星河接應。
在這隊人的掩護下,他兩人一馬,很快就追上了先前脫離危險的馬車。
望了眼車裡眾位娘子,眼神特意留在車裡一個從來沒見過面,但心裡一直都認為是仙子的女人身上。
她就是我的娘子?她懷裡抱著的,就是我的念仙,念郎?
唰的一聲,孟大人抱著夢蝶跳下馬來。
身後,此刻的玄武門正在激烈交戰,卻絲毫影響不了孟星河激動的跳上馬車。
馬車中。
他望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女子。他不曾去凝望她那顛倒眾生的容顏。而是望著那對正對著自己睜著烏溜溜大眼睛的兒女。孟星河有些激動,甚至是語無倫次說著:「我,我,我能不能抱抱他們?」
蕭瀟將懷裡抱著的那雙兒女遞給了眼前的男人。雖然有一年沒見了,但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張臉,更不會忘記對他的思念。
一年有
多長,不過三百五十六天。
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只是不見了一年,也如同千年沒見。
當彼此都還深愛著對方的時候,見面了,別忘記抱頭痛哭。因為,這輩子,無論誰離開誰的世界,都將是一種永遠的傷痛。
於是,女人毫不保留的熱淚盈眶,男人則是看著懷中的一雙兒女,生平也僅有這時候,被人看見自己藏在心中最真實的感情。
也正如是,血肉至親,才是他心中最放不下的東西。
當玄武門處傳來的打鬥聲漸漸小了。長安城外,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才真正到了最熱鬧的時候。宮裡面發生的事情,外面知道的不多,所以絲毫不能影響今年元宵節的喜慶與熱鬧。
在人潮擁擠,才子佳人結伴相游的長安大街上,誰也不知道就在剛才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沖衝出了城門向西北方向遠去。那些還未許配人家的小姐和還未婚配的少年,此刻正在猜著街上的燈謎,或者吟詩一兩首來附庸此刻的風雅。
而在一個賣花燈的地方,一個穿著一襲白衣容顏素雅的女子剛買了一盞花燈提在手裡,女子身邊還有一位女人陪著。那女人看見了皇宮裡面燃放起煙花的時候,先是歎了口氣,接著放佛認命似地搖了搖頭,道:「龍兒,我們回去吧。」
她話才說完,那個叫龍兒的女子忽然
問道:「娘,當年爹是不是也像他一樣,一聲不響就離去了?可是,可是,女兒從小就恨我那狠心的爹爹,但此時此刻,女兒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娘,你告訴女兒,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如此不捨?」
突然,那提著花燈的女子仰頭望著城門方向,放佛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道:「我會想你的。」
同樣,在皇宮裡面,剛剛從大明宮出來的另一個女子無心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後跟著一輛馬車,車上有個一直歎氣兒的老頭。
忽然,女子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著馬車裡的老頭,道:「爹。我想去漠北。」
老頭一聲不吭,從車上抽出一把寶劍,斬斷了套在馬背上的韁繩。
「我會給你娘說。放心去吧。」
「嗯。」女子點了點頭,立刻翻身上馬往城門口跑去。嘴裡哼哼道:「我告訴你孟星河,這輩子,你再休想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