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窺探
「這人看起來不是很笨的模樣啊,最多喝個茶的功夫也就教完了,他竟然要等到老死,奇怪,太奇怪了,簡直就是難以置信啊。」
劉焉聽著鍾陽喃喃的念叨,一下子是真的傻了。那麼高明的識字之術,竟然盞茶功夫就能學完?這。這。哪有這等事?他。他莫不是又在戲弄於我?不行不行,且莫莽撞,定要問個明白才是。
劉焉心中患得患失,那股子怒氣登時也平了。倘若真如鍾陽所說,教個拼音不過盞茶功夫,那可確實是自己誤會了。
說來,這個時代,學問這個東西那可是身份的象徵。有了學問,才能躋身上層社會,才能出人頭地。便是鄉間俗裡,稍微識些字的人,也必然會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古代君王,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多是採取愚民政策。正是那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理論作祟。便是一些開明的君王,在鼓勵教育的方面,也不過是鼓勵那些世家子弟,並非是對普通民眾的。這樣一來,就造成了學問變成了一種超越於物質之上的奢侈品。如果教授學問的人不肯點頭,便是再有錢也是白搭。那有著廣泛人脈的世家大族,自然可以通過種種途徑獲得這種許可,但尋常百姓家幾乎一生都難以觸及學問這個東西的。
故而,不論是世家大族還是普通百姓,腦子裡對於學問都是看的神聖無比,也造就了古人天地君親師的五常理論。對於老師,古人極為尊崇,少有如現代那些忤逆的學生,其因也正在於此。
正是這些原因,此刻便是如劉焉這等大族高官,在一聽到鍾陽有如此高明的學問時,也是不由的心旌搖動,難以自已。
努力的平抑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劉焉小心的試探著問道:「公所言。所言這拼音,難道。難道片刻就能學會不成?」
鍾陽翻了翻白眼,哂然道:「這不廢話嗎,不然你以為呢?哼,要是需要教上個三年五載的,你有那耐心學,我還沒那功夫教呢。再說了,這玩意兒本來就是個啟蒙所用的,要是搞的那麼難學,豈不是耽誤人家上學嗎。」
他機靈無比,對於方才劉焉的異象早看在眼裡,心中既是鄙視又是惱怒,這話便不是那麼恭敬了。只是劉焉此刻正被深深的震撼著,又兼之正要向他討教,心裡不知不覺的,忽然有些年少時面對師長的感覺。故而,非但沒惱,反而諾諾而應,不敢再多說什麼。
當下,喚人將昨日鍾陽的那支羽毛筆取來,紙墨全部擺好,這才恭敬的請鍾陽施教。鍾陽心裡大感舒坦,鼻子裡嗯了一聲,端足了架子,往案子前一坐,提起羽毛筆,蘸著墨水,將二十六個字母一一寫出,先是將各種讀法教了劉焉,又隨即將聲母韻母羅列出來,聲調的標注寫明,如何拼讀,盡數教了劉焉。
劉焉看著那滿紙的字母,不由的又是驚奇又是激動,心中忽然想到。此人說是來自仙界,倒也大有可能的。只這般文字,世間又何曾見過?而且,這般用來標注識字,大是順暢。試著用這個方法讀了幾個自己平常頗感生僻的字,果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就將那音兒吐出,心下不由的大是暢快,學的便愈發認真起來。
這二人一個好為人師,在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的同時,便教的起勁兒。另一個卻是滿心驚喜,為著能得到這麼一種神奇的識字法而聚精會神,學的也是極為的投入。
兩人這麼一來,時間便不知不覺的遛了過去。原本劉焉打算不過片刻功夫就能說完的事兒,這一拖,卻總有一個時辰過去了。
前面鄒靖眼見劉焉不在,鍾陽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心中暗暗奇怪。有心去看看怎麼回事兒,但此刻劉焉不在,他卻身屬主人,斷沒有離開的道理。微一沉吟,當下招手喚來一個家人,低聲囑咐了一番,家人躬身應了,轉身而去。
片刻後,家人滿面不可思議之狀的轉了回來,在鄒靖耳邊低低說了一番。鄒靖聽的也是滿面愕然,轉頭看著那個家人問道:「哪有此事?汝此言當真?」
家人連忙道:「不敢欺瞞校尉,卻是如此。校尉若是不信,自可親去一看就是。」
鄒靖呆然,半響,擺擺手讓那家人下去,自己卻皺起眉頭思索起來。旁邊劉備一直在注意著這邊,眼見鄒靖模樣,心中疑惑。想了想,起身移席,向鄒靖問道:「安和,何事苦惱?」
鄒靖一驚,抬頭看到是他,微一遲疑,這才低聲道:「玄德即與使君認為叔侄,也非外人,此事大是古怪,你可幫我參詳一下。我剛見使君與鍾先生離席許久未回,著家人去後面察看,只是。只是。」鄒靖說到這兒,不由的結巴著說不下去了。
劉備聽他說的古怪,心中一驚,急問道:「只是如何?」
鄒靖又偷眼看看其他人,見無人注意,這才低聲接著道:「只是那家人回報,說是使君與鍾先生二人,他們。他們不知在搞些什麼,兩人只在那兒面對著,互相張口啊啊的叫著,這。這。豈不怪哉。」
劉備聽的也是傻住。他攛掇劉焉想法子逼鍾陽入仕,只道二人說了這麼久,自是應該大有希望的。哪成想,此時突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一時間也是滿腦門子問號,臉上寫滿了無數的為什麼。
兩人一時間俱是對坐苦思,悶聲不語。旁邊張飛憨直,並無察覺,但關羽和蘇張二人都是人精,眼見二人這模樣,再看看劉焉和鍾陽都不在,心中各自暗暗轉著念頭,這酒不知不覺中,便停了下來。
張飛喝的正在興頭,突然發現大家都悶不作聲的不動了,不由大是奇怪。大環眼轉了轉,左右看看,突然不樂道:「何事竟爾不飲?這般枯坐,豈不無趣!」
他這大嗓門一喊,眾人都是一驚。劉備嗔怒的瞪了他一眼,這才皺眉對鄒靖道:「不如止席,再做道理如何?」說著,暗暗使個眼色。
他這意思卻是讓鄒靖將宴席散了,然後一起去看看再說。鄒靖微一沉吟,輕輕點頭,抱拳對蘇張等人道:「適才家人來報,使君與鍾先生正在商議大事,今日恐難盡興了。你我不如暫撤酒席,先往客房歇息,等他們出來再別做計議。」
蘇張二人面面相覷,心中著實擔心鍾陽,只是此刻卻由不得他們,對望一眼,只得應了。眾人起身離席,自有下人領著安置。張飛雖是不樂,但被劉備瞪了一眼,也是不敢再說,只得怏怏的跟著關羽往後面去了。
待到幾人離開,鄒靖與劉備對視一眼,並肩往後面尋去。等走到劉焉那小屋外面時,耳中便隱約聽到一陣啊啊哦哦之聲,抑揚頓挫的,果然如那家人回稟一樣。仔細側耳聽去,卻是兩個音兒交替響起。一個領讀,一個跟讀,直如學堂上師長授課一般。只是那教的人不是想像中的使君大人,卻是那位鍾陽先生,這讓二人都是不由的一驚。
相互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疑之色。隨即,便都有了一絲躍躍欲試的意思流露,不約而同的互相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的往前靠去。待到了那門旁,藉著一塊假山大石的遮掩,翹腳往裡窺探。
但見房中,劉焉與鍾陽對席而坐。兩人都是低著頭看著面前一張紙箴,極是專注。鍾陽的手在上面不斷移動,口中隨即念出一個個音符,那音符聽起來似是幾個音節連起,但卻全然不知所云。什麼「是無我」,又什麼「施為」的,古怪詭異,卻又音調各異。偏偏他每次念完,劉焉便在其後接上一個字,也是隨著那聲調而變。不多會兒,卻又是劉焉滿嘴的古怪音符,只不過劉焉念出來的卻是總比鍾陽的多一個字。
鄒靖劉備二人初時不解,等到聽了一陣,忽的隱隱有所了悟。這似乎是一種讀音識字的方法,那前面的一連串古怪音符,便是為最後那個字的註解。耳中聽的一個個字音流暢而出,兩人不禁都是心中震駭。這等識字之法聞所未聞,偏偏卻又精準無比。上下相承的念起來,便如大河之水滾滾東流,奔騰宣洩,再無半分艱澀。
離得太遠,看不到二人面前那張紙上寫的什麼,想來定是這套法子最最關鍵的東西。眼看劉焉滿面潮紅,如癡如醉的神色,二人心中不由同時想到一件事。這個法子,莫不是那鍾陽自仙界帶來的東西?若是如此,自己等未得允許,私自偷聽,只怕有違天意,大是不妥。
兩人一個心思,對望一眼,悄悄的轉身向後,退出老遠,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兒。相互苦笑一下,拱了拱手,自往後面匯合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