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初見三英()
感受著胳膊上如同鐵箍般的力道,鍾陽面色通紅。半起的身子,力貫雙腿,扎馬步,運丹田。深深吸口氣,隨即,過小腹,穿胸膛,霍然直衝而出。
「停!」
一個幾乎帶著破音兒的大喊,突兀的在那笑聲中爆出,其分貝之高,竟然在霎那間蓋過了張翼德的聲音。
笑聲戛然而止。靜,場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震驚了,渾不知這位為何叫的如此淒厲。
旁邊張德面色慘白,直欲暈倒。心中那個悔啊,自個兒幹嘛就要多此一舉啊?這位主兒奇倒是奇了,可咋就這麼個性兒呢?自家莊主好心來迎接,他這麼聲色俱厲的大叫是什麼意思啊?完了完了,他這般衝撞莊主,只怕莊主一怒之下,自己這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努力揮手甩掉那隻鐵鉗般的大手,毫不理會身後蘇雙等人惶遽的眼神,鍾陽探手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胳膊,這才一撩前襟,縱身蹦了下來。
在張翼德和眾人茫然的目光中,背著手圍著這莽漢來回轉著。這般舉動,直讓張翼德心頭不由有些發毛,瞪大了牛眼,渾身不得勁的隨著他的動作,調整著自己的方向。
「土豆你個西紅柿的!你迎就迎唄,笑那麼大聲幹啥?萬一我心臟不好,豈不是就此斷送在你手裡了?就算你知道我天生威武,機智勇敢,但其他人呢?萬一有哪個老人或者孩子的在附近,冷不丁被你這麼一嚇,鬧出個好歹的來咋辦?你這叫沒有公德心!公德心懂不?」鍾異人在轉了兩圈後,終是理順了那口惡氣,站定在張翼德的面前,揮舞著兩隻大袖子,義憤填膺的大叫著。一時間,唾沫星子如滿天星雨,閃著銀光狂瀉而出。此公前方8碼45度角內,全屬攻擊範圍,令的相關眾人倒退不迭。
張翼德張大了嘴巴,半天反應不過來。腦子中只是在想,這土豆和西紅柿是個什麼東東?還有,他為什麼說自己知道他什麼天生威武,機智勇敢的?難道自己以前見過他不成?那個什麼老人和孩子咋咋的,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了?公德心又是什麼?自己是來迎接他的啊,為何此人卻如此氣憤?咦?難不成是他瞧自個兒不起,特意來羞辱我的嗎?
他想到這裡,胸中忽生怒氣,一張黑臉上,虯髯箕張,雄壯的身軀上,猛地爆發出一陣森寒的殺氣來。
「三弟,休要魯莽!」
便在此時,忽然一道清朗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眾人愕然回頭,卻見大門處此時正站著兩個人。前面一個一身粗布長袍,年約30左右,面色白皙,長眉細目。讓人一看頓起一種親近之感。其人渾身上下收拾的整潔利索,一看便知有著良好的修養。雖是一身極普通的衣著,但卻自有一份端穩凝重的氣度,令人不敢小覷。
緊跟在身後那人,身形長大,面容奇偉。臥蠶眉,丹鳳眼,臉如重棗,五縷長髯飄飄垂於頜下,不怒自威。此際,卻只是靜靜的立於前面那人側後,一手撚鬚,瞇著眼睛打量著場中各人。
眼見這二人出現,張家莊的眾家丁紛紛見禮,張翼德猛蓄的氣勢,也頓時一緩,怒目看了鍾陽一眼,怒聲道:「二位哥哥不知,此人好生無禮,我好心前來迎他,他卻對我大吼大叫,氣煞人也。」
輕輕搖了搖頭,那白面之人擺擺手,抬步下階。走到近前,略微打量下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到鍾陽身上,微微一笑,抬手抱拳作揖道:「這位先生請了,某涿郡野人劉備這裡見禮了。某家三弟性直魯莽,如有得罪,還請海涵。」說罷,又是深深一禮。
旁邊張翼德見自家大哥給人賠罪,大是不忿,待要再說,那人身後的紅臉大漢卻探手將他拉住,扯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張翼德方忿忿不語。
鍾陽這會兒卻是還沒醒過魂來。剛才他只顧發洩,到得後來,那張翼德殺氣外洩,首當其衝的他,頓時只覺得全身發冷,呼吸不暢。要不是後來劉備來的及時,只怕鍾異人當場就要出糗。等到看到劉備二人出現,心中一動,隱約好像有什麼事兒忘記了,只是越是拚命去想,卻越是想不起來,一時間只是呆呆站著不動。
此時耳中聽的劉備說話,半響才呼出一口氣來,猶有餘悸的瞅了一眼那個張翼德,這才忿然道:「哈,你是他哥哥是吧?吶吶,你這寶貝弟弟一出場就跟打雷一樣喊我,好歹我也是你們請來的客人嘛。要是不喜歡,直接說就是了,何必搞這麼一出?我不過就是來求一餐粗茶淡飯,稍微休息下而已,至於這麼對我嗎?好好好,既然你們這麼不喜歡,那我走好了,回頭有人問起我來,我也就照直說就是。你放心,我絕不會添油加醋的,哥不是那樣的人!哼」
他口中忿忿,實則是色厲內荏。方才張翼德那一下,真真是嚇的他不輕。便是白天面對那個黃巾頭領時,也沒有剛才那種感覺。方才簡直就像是對著一頭洪荒怪獸,讓他竟連逃跑的心思都不敢起。
此時藉著這因頭,再沒了進去蹭一頓的想法了,只想趕緊離開,越遠越好。只是他後世油滑的積習難改,但凡遇事對自己不利,就算面上打不過,口頭上也是絕不肯吃虧的。扔下一堆威脅要壞人名聲的言語後,轉頭就走。
旁邊眾人盡皆目瞪口呆,這個時代,最重休養,何曾見過這般無賴之人?後面蘇雙張世平二人滿面羞愧,恨不得將頭埋到地下才好。眼見他掉頭而走,倆人縱有百口也是難以申辯,對望一眼,都是默然不語的緊緊跟上,只盼趕緊離開這裡才好。
劉備聽他一番話說完,面上忽的閃過一絲奇異之色,眼見他正往車上爬去,急忙上前拉住,低聲笑道:「先生莫惱,萬般事兒,且看劉備薄面,休要記在心裡。那個混人,莫要理他就是,呵呵,難不成先生一昂藏男兒,就這般小肚雞腸?要做那婦人行徑?傳揚出去,只怕被人所笑啊,來來來,且請入莊,別事兒休提,待備置酒賠罪如何?」
鍾陽滿心逃離,但此刻被劉備拿話一激,卻又不由的一頓。這白臉兒真奸!自己威脅他要出去抹黑他們,他卻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竟反過來威脅自己,要出去宣揚自己小肚雞腸,是個娘們兒。日你個老奸的,吃就吃,你既然想要裝仁善,就鐵定不能讓那黑大個兒對老子咋樣,那老子還怕個球啊!
他一半身子在車上,一半身子在地上,便就這般姿勢,也虧的他轉念間就算計了個清楚。藉著劉備的拉扯,順勢回過身來,滿面不忿的道:「不是我小氣啊,進去吃個飯倒沒啥,哥啥刀山火海沒經過啊?就算是鴻門宴也是不怕的。只是你可得管好那黑炭頭,別再沒事兒嚷嚷,又抖那個什麼王八之氣,哥是來吃飯的,可不是來吃氣的。」
劉備滿面微笑,毫不生氣,只是不停點頭,連稱應的。後面張翼德直氣得雙手猛拽自己鬍子,兩眼瞪著這顛倒黑白的小子,恨不得上去一把掐死他。只是自家大哥在此,卻是不敢造次,只得強忍下來。
蘇雙張世平二人眼見鍾陽竟然又要進莊,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這位主兒難道就沒一點羞恥心嗎?都到了這種狀況了,居然還要進去,這可不是光著屁股推磨轉著圈兒丟人嗎?只是二人從開始就唯他馬首是瞻,此刻倒也不好多說,相互無奈的對望一眼,各自把心一橫,暗道此番既然丟人了,那就丟個夠吧。兩人想法一樣,都是低頭不語,勉強抬步相隨。
劉備擺手讓人將莊門大開,攜起鍾陽手臂,欣然邀約入莊。自始至終,面上始終佈滿笑容,毫無半分不虞。鍾陽看的暗暗佩服,倒也不再作怪。順著劉備的輕拽,與他並肩向裡走去。
「雲長,你且與翼德先去準備,休要輕慢了。」耳邊劉備清朗的語音再起,卻是向著那紅臉漢子吩咐著。
鍾陽初時只顧跟人耍賴,全然沒有細想其他,此刻忽聽劉備喊出那紅臉漢子的名字,腳下不由微微一頓。隨即,腦海中霎那間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剛剛一直感覺自己遺忘的事兒,這一刻,猛的豁然貫通。
「你。你是劉備劉玄德?那個賣草鞋的劉玄德?那個。那個啥的景帝的孫子的劉備?」鍾陽大驚失色,停身向劉備大聲問道。
劉備一愣,白皙的面上不由的滑過一絲羞色,只是不過一霎那便又隱去,隨即坦然點頭道:「正是劉備,此生潦倒,實在有辱先人,唉,慚愧。只是不知公卻如何知曉備的表字?」
鍾陽滿面呆滯,木然的看著他,喃喃的道:「你是劉備,那麼紅臉的就是關羽關雲長了?那黑炭頭。黑炭頭便是張飛張翼德了?」
劉備目中異色瞬間劃過,不動聲色的點頭道:「正是備兄弟三人,不知公是如何知曉某家二弟之名的?」口中說著,掩於袍袖下的手,卻暗暗的向身旁的關羽打了個手勢。關羽蠶眉倒豎,鳳目猛然一張,躬身向後,一股蕭殺之氣,忽的在院中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