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生死訣別
「閉嘴!我讓人送你走,輪不到你說話。」都什麼時候了,還和自己鬥,為什麼每次自己說什麼,他都有不同的意見?
「要我走,除非你殺了我。」狠狠的抬頭,俊秀的臉已經有些扭曲。
一句話讓水瀲灩半晌說不出話,在這喊殺震天中,場中的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氣氛,「扉雪,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會變?還記得當初我們之間如何約定的麼?」低低的吐出幾個字,看著冰白的臉瞬間失色。
「你要的是自由,我給你自由,別再給我鬧彆扭了。」難得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能溫柔的出聲,這一刻,終於想通,曾經的責任,不該是自己強加給他的束縛,每一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未來的生活,他和嵐,都沒有錯。
「約定是由我選擇什麼時候走,不是你!」依然是執意自己的決定。
輕輕的握住他的手,用臉頰蹭著冰冷的掌心,放低聲音柔柔道:「好,你說的,那約定作廢,以後你就是想走,我也不放你走了。」
「讓我看看你!」從來沒有的過的溫柔語調,竟然在這樣激烈的時刻提出這樣的要求,從他的口中逸出,暖的可以融化冰雪。
沒有反抗,看著他摸索著捧起她的臉,指尖細細的蹭過每一個地方,帶著回憶中的淺笑,慢慢的摩挲著。
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水瀲灩略抬起頭,美目輕合,感受著他的觸碰,伸出手,蓋上他捧著自己臉的雙掌,無聲無言……
雙眼再次睜開,望著面前從來沒有如此失態的男子,水瀲灩輕輕的開口:「扉雪,其實你,很溫柔。」一個眼神遞給他身後的顏暮衣。
「我……」才一字出口,雪白的身體一僵,隨後慢慢的軟倒。
「帶他走,確認安全了,再回來接我。」看著依舊呆楞沒動的人,又是一句大吼出聲,「快去啊,再拖下來就來不及了。」
目送著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不能讓暮衣受到傷害,不能讓扉雪陪葬,暮衣,對不起,我欺騙了你,這個謊,只怕我是不能再對你親口道歉了,你的溫柔,你的守護,是我來這個世界收到的最好禮物,願你的雙瞳,能永遠如星光般燦爛,希望你,未來的懷抱中,有另外一個人能讓你守護,讓你展顏。
深深的一吸氣,前方激戰中的隊伍突然出現了騷亂,可這騷亂,不是由『蒼露』的隊伍中傳來,而是『扶風』的大軍似乎突然被什麼撕裂,出現了不正常,一道紫色的人影有如游龍般從人群中閃過,身後還有著各種衣衫打扮的怪異人群,他們從上面的崖壁上揉身而下,在懸崖間跳躍,瞬間落入人群,每一個人的進入,似乎都吸引了大批軍士的圍攻,谷口本來混戰的人群,突然變成了一個個**的作戰團體,每一個中心,總有一個服裝怪異的人,或劍光,或拂塵,或拳掌,讓幾十人無法近身,水瀲灩似乎有些明白,這些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江湖人氏,可是,這些相助的江湖中人,自己一個也不認識啊,這是怎麼回事?
紫色的身影在崖壁上落定,遠遠的聲音在戰場中響起:「『扶風』之人聽著,你們糧草隊伍已斷,所有留守『白原』之人都已伏誅,你們也不要再妄想了,『蒼露』大軍即刻就到。」聲音中飽含著真氣,在戰場中一直迴盪,傳到每一個角落。
不論話的真假,至少它激發了所有『蒼露』勇士的鬥志,也包括水瀲灩,仰望高高在上的紫衣男子,風雪撲在臉上,看不真切他的容顏,卻能讓她感受到他身上的霸氣,這個男人,是那種笑傲蒼穹,睥睨天下的人,讓她不禁開始猜測起他的身份。
彷彿被他身上的那種氣勢感染,水瀲灩的心中也充滿了豪氣:「『蒼露』的將士,跟我殺出去,今日一戰,必能博個封妻蔭子。」
當人看見勝利的時候,心情往往都會鬆懈,水瀲灩這沒有什麼行軍經驗的人也同樣,完全沒有想到那男子的話,可能讓『扶風』的士兵絕望,也有可能激起他們心中最後的勇氣,困獸之鬥,依然是最強大的力量,何況,他們還是風行雲手中最精銳的士兵,還有他們的天神,風行雲坐鎮指揮。
也許武林高手個個都能以一敵百,可是,當面對如潮水般湧上來的數萬大軍,他們也只有選擇敗退,加上水瀲灩的老弱殘兵,雙方又一次斗的難分難捨。
雪白的大地上,再也看不到純潔的顏色,有的,只是那一灘灘紅色,滲進雪中,狂風咆哮,飛雪凌亂,刀光劍影,喊殺震天。
一匹黑色的戰馬衝進隊伍中心,從『扶風』的後面一路開闢著道路直衝而來,黑色的戰甲有如威風凜凜的山中之王,帶著肅殺的氣息,躍馬前馳間,無人能攝其鋒芒,舉手揮刀間,一條血路已經鋪開,帶著奪魂的氣息和嗜血的恨意,雙目中如狼般的厲芒已經鎖在了水瀲灩的身上。
毫不掩飾的目的讓所有將士不由衝過來捨身想擋在水瀲灩之前,卻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眨眼間,兩人相距不過幾個馬身,水瀲灩的心中,閃過一個名字--風行雲。
揮刀劈翻幾個欲阻攔的『蒼露』士兵,眼睛卻始終牢牢的盯著水瀲灩,那是野獸發動攻擊前,對看上的獵物一種渴望,渴望在咬斷其喉嚨那一刻的快感。
水瀲灩就這麼看著他瞬間逼近自己,如此劈荊斬棘之勢不愧為戰場上的戰神,只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直入無人之境般衝到自己面前。
寒光閃閃的刀有些花了她的眼,情不自禁的閉上雙目,這一次,是真的跑不掉了吧,但是『蒼露』這一次,應該是不會敗了,自己多少也算是完成一個心願,不會成為千古罪人了。
對不起,彤焰,我沒辦法助你實現奪取天下的夢想,對不起,楓遙,我也許辜負了對你的承諾,對不起,扉雪,還沒有來得及對你展示一次溫柔,對不起,暮衣,我沒有保護好自己。
最後一瞬間,一個藍色的身影在腦海中閃過,那曾是心中深刻的愛戀,長久的期待,終究還是沒能再見他一面。
對不起,嵐!我想告訴你,我是真的愛你,我想你。
「鐺,鐺,鐺,鐺,鐺……」
幾聲連續的聲音響起,震的水瀲灩耳朵一陣生疼,半天沒有等到預期的疼痛,驚訝的睜開眼,卻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大刀依舊在眼前晃動著,風行雲也依然在用力的劈著,只是,水瀲灩的身前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檔著,無論他怎麼劈,都無法傷她半分。
場中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更是有人喃喃自語:「她究竟是人還是妖?這是怎麼回事?」
水瀲灩也無法說清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難道是自己那特殊的體質?還是身上的珠子或者手鐲又發揮了效應?這一刻,她只能想到這麼多,只是,聰明如她,自然知道如何去利用這對自己有利的突發情況。
咧嘴送上一個妖媚的笑容,「風元帥,你可知,人力不能逆天,天祐『蒼露』,望你自量。」
她美麗的笑容在風行雲眼中,卻如同鬼魅一般,彷彿是一具紅粉骷髏在對面微笑。
「天之神女,汝等凡夫俗子竟然妄圖染指!」天空中突然傳來的聲音,又一次震懾住了所有人的心。
一道藍色的閃電劃過,水瀲灩的馬前突然出現一個藍色的身影,神情肅穆,帶著寶相莊嚴,緩緩飄落,而那幾近瘋狂的風行雲,卻在他的揚手間摔落馬下。
遠遠的旌旗飄揚,馬蹄濺雪,白衣飛揚,高坐在駿馬之上,身邊的兩面大旗上高高聳立著一個大大的『莫』字,水瀲灩知道,這一仗自己已經贏定了,三萬老弱殘兵將『扶風』萬人馬引入腹地,在屬於自己的冰天雪地中,靠智慧贏得了這場本沒有退路的勝利。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場上的局面,身為主帥,又一次失神了,可是她無法控制,那挺立在馬前的身影,是多少次夢裡的相思,心中的惦念,無須他回頭,她又怎會不知他是誰,在以為生命即將終結的最後一刻,心中飄起的,依然是他不羈的身影。
一切喊殺聲彷彿都已不在,身外的一切都不如他此刻的高大,將心靈滿滿的佔據,白色的雪落在他的髮梢,肩頭,被熱氣融化,慢慢消失,再滲進衣中,一如他曾經的點點滴滴,灑落她心間。
翻身下馬,慢慢的貼近他,看著他的衣衫被融雪打濕,有些心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拂去那擾人的雪白,卻在他肩頭上方數寸處止住。
心中泛起層層漣漪,指尖輕顫,眼眶已經漸漸酸楚,卻強自堅持著,他終於出現了,在自己多少次希望,渴望和絕望中,不敢去想,只將一切化做前世的記憶,追尋著曾經幸福的片段,害怕著,恐懼著兩人間無法調和的矛盾,卻又不能停止那飛揚的思緒,不敢恨他,因為怕愛的更深,不能去恨,他本無錯,也不曾恨過,對他的愛,早就遠遠壓制了任何可能的恨意。
終於再見了呵,只是那藍色的身影,一直未曾回轉,是對她當初行為的憤恨?還是對她多情的惱怒?救她,究竟是因為責任,還是不捨?
無數種猜測湧上心頭,好想從背後緊緊摟上他的腰,告訴他自己的思念,好想他將自己嵌進懷抱的堅決,告訴自己,此心未變,好想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那是一直讓心安定的港灣,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動?難道,他已然拋棄了前塵過往?
手依舊在肩頭停滯,心中卻有如萬丈波瀾,自己也會情怯麼?長久的分離,你我是否都還一如當初?
紅唇囁嚅,直到冷風灌入,雪花在口中融化,卻不是清涼的滋潤,喉嚨依舊乾澀,一直以來,很長時間沒有真情的釋放,以為是自己懂得了控制,卻在這一刻明白,那是自己心中最深情的一面,遺留在了他的身上,他回來了,帶回了她的呼喚,卻同時讓她所有的軟弱和傷感回到心間。
想輕喚他的名,那是自己親手刻下的烙印,只是自己早已背叛了曾經的諾言,彤焰,暮衣,楓澈甚至連楓遙和扉雪,都已經是自己割捨不下的誓言,這對他,何其不公,自己又有什麼權利去喊他的名字,相距如此接近的兩人,心靈還能如曾經一樣緊貼麼?曾經緊緊依偎貼合的兩人,什麼時候竟然一步天涯?
戰場的廝殺已近尾聲,收兵的戰鼓已經敲響,水瀲灩的身邊,已經圍滿了保護的人,適才的危險,是不可能再發生了。
藍色的身影終究還是沒有回頭,她知道,他明白自己就在身後,卻始終不肯看自己一眼,是否自己,也如同兩人的昨天,不該回頭,也無法回頭了?
藍色的人影終於動了動,卻讓她如驚嚇般縮回了手,水瀲灩低頭望著自己的手,無法相信自己的動作,什麼時候,自己竟然開始和他保持距離了?是自己終究沒有臉面對他麼?
銀牙一咬,自己什麼時候如此畏首畏尾了?既然他出現了,往日的糾纏,便是他決定放棄自己,讓往昔的恩愛煙消雲散,至少自己,也該問問,縱然是死,也該死個明白。
再次深深的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勇氣憋在口中,緩緩的抬頭,卻在抬首間發現,藍色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從眼前消失。
所有的緊張在這一瞬間崩潰,紅潤的唇已經有些顫抖,大眼驚慌的四下搜尋著,在人群中搜尋著熟悉的身形,難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一切的驚喜在片刻間落地,一滴淚水從眼眶中慢慢爬出,滑過臉頰,在被風雪凍的早已沒有知覺的臉上,燒出澀澀的疼。
大雪依舊紛飛,戰場上的紅色的火焰瀰漫著硝煙,讓人根本無法睜開眼,透過火光的朦朧,一個淺藍色的背影漸行漸遠……
飛撲上馬背,雙腿一夾,紅色的衣裙燃燒起刺眼的火焰,如離弦之箭射向那天際即將消失的人影。
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他,縱然天涯之遠,也要尋回他,即使沒有未來,即使他選擇放棄自己,也要告訴他,心中一直深藏的話。
儘管已經不斷的揚鞭,不顧自己的技術根本無法駕馭如此猛烈的奔馬,不看面前已經模糊的雪地,任風雪打在臉上,打上眼瞼,不敢眨眼,生怕一個不留神,那個小小的藍色影子將永遠消失在視線。
「啊~~~」
馬蹄不知道踏上了什麼,一個顛簸,沒有絲毫防備的她被高高拋起,紅色的弧線劃過,重重的落在雪地上,餘勢未竭,嬌小的身體在地上不斷的翻滾。
當她終於從暈眩中用力的抬起頭,看向那一直執著追逐的方向,卻發現只餘蒼茫大地,瀟瀟風雪,藍色的人影,早已蹤跡不見。
長髮早已凌亂,混合著雪水汗水貼在臉上,紅色的衣裙上除了沾染上的白雪,還有泥漿,只是此刻的她,早已顧不得那滿身的狼狽,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體,不斷踉踉蹌蹌朝著他消失的方向追去,卻終是再沒有一絲痕跡。
所有支撐的力量在瞬間流失,水瀲灩跪坐在雪地上,十指深深的摳進雪地裡,啞然的嗓子終於輕輕的喚著,低低的聲音飄在風中,一吹即散,卻是始終一個字,「嵐……嵐……」
「為什麼這麼狠心,既然出現了,為什麼要走,你是在報復我曾經的無情麼?既然恨我,為何救我?嵐……嵐……」無意識的低聲訴著,如杜鵑啼血,卻是無人回應,漫天的風雪帶著淒厲的嘯聲,彷彿在嘲笑她的癡傻。
「為什麼不等等我,你又可知道我有多少話想告訴你,你又可知道在臨死的一刻,我最大的遺憾是未曾再見你一面,是我奢求了麼,你來了,卻又走了,我真的好想告訴你……」整個身體撲倒在雪地中,讓淚水打濕臉下堅硬的冰雪之地,再冷的天,亦比不上她此刻的心,一切就如此結束,他的逃避已經給了她答案,緣何還要強求?
手指撫上身邊冰冷的大地,眼前浮現的卻是他的臉,他的疼愛,他的撒嬌,他的霸道,和他月下的纏綿,和他的水中依偎。曾經枕在他的膝頭仰望星空,聽他訴說曾經的恩愛,曾經蹭在他的懷中細細數著他長長的睫毛,曾經他對自己的小心翼翼,卻化為如今的轉身離去。
終究是自己太過自信,以為他會為了自己歸來,以為他在長久的思量後會容忍與他人分享自己,一直在期待中等候,卻在此刻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他對自己的愛,是不允許有任何雜質,不允許任何的分享,不管天命,不做神仙,只為了能兩人相守,自己錯的太多,接受了太多的情,卻在看見他的那一刻開始自卑。
「嵐,我不再是你眼中高貴完美的仙子,我只是個普通女子水瀲灩,不是那九天之上的瑤池仙葩,我,配不上你。」喃喃自語,仰首望向蒼穹,卻是落雪紛紛,曾經的天上,自己是只愛他一人,如今的自己,風流債滿身,又有何資格去追回他?
「哎~」一聲輕歎在耳畔響起,換來她驚慌失措的起身,踉蹌的轉身間,對上的一雙神情複雜的藍色雙瞳。
再次伸出雙手,想要攬上他,卻又一次在空中停住,淚水開始瘋狂的奔湧,熟悉的容顏,此刻就在眼前,卻不敢抱向他,那個溫暖的懷抱,還能為自己敞開麼?
心越來越疼,緊抽著透不過氣,雙眼已經模糊,他的面容已有些看不清楚,努力甩著頭,卻只是甩出更多的眼淚,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卻已是抽噎,半晌,一聲滿含著思念和疼痛,懊悔和虧欠的聲音響起,帶著她的可憐,送向對面的人,「嵐~~~」
滿心的話,滿腹的相思,這一刻卻只有一個字,不敢看他的眼,怕看見讓自己絕望的疏離,想留下他,卻無從開口,只能傻傻的站著,咧著嘴劇烈的喘息。
身體被猛然抱住,一雙手緊緊的纏上她的背,她的腰,死死的鎖進懷抱,屬於他的氣息瞬間充斥周圍,那是多少次呵護疼愛的證明,這一刻終於再次置身於他的溫暖之中。
大聲的抽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埋首在他的懷抱,讓淚水放肆的奔流,濕透他的衣襟,濕透他的心。
多少打擊暗算,她告訴自己堅強,多少風起雲湧,她告訴自己淡笑面對,卻在這一刻,偽裝盡卸,盡情的放聲大哭,只為那再為自己敞開的胸懷。
「嵐,嵐,嵐……」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聲聲低呼,那多少個夜晚不敢觸碰的名字,在這一刻盡情喚著。
感覺他的雙掌捧起自己的臉,雙眼望進的,是藍色的柔情萬千,還有隱隱的水霧,強撐的笑容中,看見他低俯下的臉。
慢慢的閉上眼,感受著溫潤的唇在臉上慢慢的游移,一寸寸吻進淚水,吻進相思,最終落在她輕顫的紅潤上……
天地蒼茫,漫漫風雪,只有依偎的一對儷影,靠近……靠近……
「妹妹真是好福氣啊,姐姐終於明白為什麼你當初狠得下心丟下綠遙那可人兒了,這身邊如許國色天香,生死與共,讓姐姐好生羨慕啊,這風流王爺的稱號,看來我是要退位讓賢拉。」依然有些蒼白的臉,莫鳳翩捂著胸口,低聲輕咳著,卻不妨礙她出聲玩笑。
知她說的是自己在眾目睽睽中被嵐帶回營帳,嵐不顧他人的眼光將她從馬背上抱下,在她的掙扎中強行給抱進帳中的事,那時候,自己就已經知道,調戲扉雪和左擁右抱之後,自己又多了一個給他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當戰役結束,一切恢復平靜,困擾『蒼露』近一年的敵人,就在她們兩人的聯手中湮滅,當她們在眾人的夾道歡迎中步入『紫玄城』時,水瀲灩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成為了人們口中徑相傳誦的英雄。
三萬老弱卻將『戰神』風行雲及他的萬大軍拿下,眾人質疑中焚燬『白原城』,戰場上那天神保佑的一幕,都給她罩了上一層層神秘的輕紗,就連她種種的風流事跡,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傳奇。
對於這一點,水瀲灩無奈,現在的她基本上連大門都不敢出,和莫鳳翩窩在一起休整疲憊的士兵,犒賞三軍,但是以莫鳳翩為幌子,她確實是有說不出的苦。
咧著嘴苦笑,美男如雲,該死的美男如雲,這傢伙一定是沒見過那些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散發著強大氣勢的一幕,不然自己還需要躲到這來麼?
「姐,你能饒了我麼?別再和我提他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來避難的。」有些狼狽的對上莫鳳翩的笑眼,可憐兮兮的討饒。
「你能在我這躲一時,難道還能在我這躲一世?和姐姐說說,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戰場上的神女落荒而逃?」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一聲長歎,水瀲灩娓娓說出事情的經過。
「那個說什麼生死相隨的醜怪呢?不是要為你拚命的嗎?怎麼這個時候看不到人影了?」踏進軍帳的嵐,毫不掩飾他的不屑和嘲諷。
話音剛落,門外衝進兩個人影,一青一白,卻在看見他們後停下了腳步,丟下依然有些暈眩的滕扉雪,顏暮衣如旋風刮過般衝到水瀲灩的面前,雙手死死的扣住她的雙肩,疼的她差點痛呼出聲,卻又強行嚥回了肚子裡。
擠出一個討好的強笑,水瀲灩輕撫著他的胸口,「你,你怎麼又把他帶回來了?」自己交代他帶走滕扉雪,這去了半晌,怎麼還是兩個人回來?
「你還是關心自己吧,他似乎比較關心的是你和風行雲面對面的精彩廝殺。」涼涼的聲音響起,滕扉雪事不關己的倚靠在門邊。
一句話說完,水瀲灩感覺到抓住自己雙肩的手又緊了幾分,再捏下去,只怕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該死的滕扉雪,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知道,這一次,顏暮衣是真正的生氣了。
「你個笨蛋,還聽話的帶我走,她分明當初的想法就是支開你我,然後一個人去送死,虧你還聽話的打昏我,傻了吧。」平日少言的滕扉雪這明擺著是火上澆油,報復她打昏自己的行為。
如星光般的雙眸已經明顯能看出兩團燃燒著的火焰,下拉的唇角分明寫著他氣的不輕,一隻手慢慢放開她的肩膀,在身側緊握成拳,泛白的指節,突出的指骨讓水瀲灩不禁咽嚥口水,他,該不是想揍自己一頓吧。
「你又捨不得打她,何苦氣自己呢,她一向自以為是,大不了下次她想死的時候,你別被騙就行。」
一句話冷嘲熱諷,讓本已慢慢放下的手再次高高舉起,巴掌揚在空中,卻如同定格般凝住,胸膛劇烈的起伏,氣息噴在水瀲灩的臉上,有如一頭發怒的公牛。
水瀲灩嚇的頓時閉上眼睛,全心準備挨他憤怒的一掌,這一次,自己怎麼解釋都不可能讓他原諒,不如直接挨頓揍來的好,只要揍完他消氣就行。
「你,騙我。」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等到的卻是一句他在耳邊低低響起的聲音,顯然她在生死邊緣選擇推開他的手,讓他心痛,對他來說,為她而活,是畢生的信念,可是,她卻不要他的守護,不要他的追隨。
「我,我……」想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他的想法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在那一刻卻怎麼也做不到讓他陪自己一起死,只覺得那是自己的自私,可現在,他卻因為自己不讓他相隨而責怪自己。
「早說過她心裡只有我,是你一直死纏爛打,現在知道了?就是死,她也要和我在一起。」一句話,讓水瀲灩直接想錘死自己算了。
顏暮衣緩緩的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長髮披肩的男子,斜靠著帳中的柱子,無聊的摳著手指頭。
彷彿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嵐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他,兩人目光一觸,水瀲灩彷彿聽到刀劍相交的聲音,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淺笑怡然,只是那眼神中,卻無半分友好之色。
「不是說把他的臉治好了,就讓他走的麼?難道你看上了他那漂亮的臉?捨不得了?」這話,像是問水瀲灩,卻更像是明白的告訴顏暮衣什麼。
「我……」對上的,是顏暮衣詢問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寫著求證,還有隱隱明白的傷。
「臉是我治的,和你什麼關係。」看似打抱不平的聲音,卻將一鍋粥越攪越亂。
「喲,仙子終於動心了?不是口口聲聲要獨守山林的麼?我說怎麼突然不見了人,真沒想到你居然在這。」似乎和顏暮衣鬥嘴找不到針鋒相對的快感,嵐再一次轉移目標,對上了門邊白色的人影。
「真不愧是當了快二十年的野獸,把你見人就咬的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要沒有這個你口中的醜怪,你家的嬌娘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不過,這次的忠心,顯然用錯了地方。」最後一句話,顯然依舊在耿耿於懷顏暮衣將他打昏帶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