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尋那個男子嗎?你的夫君你又怎麼辦?」滿心冰冷的從茅屋門前經過,一個突如其來的語調扯回了她的思緒,回頭望去,門邊斜倚著一個飄逸的身影,唇邊一絲嘲弄的笑似乎已經完全將她和嵐的爭吵收進了耳內。
「不關你的事!」雖然不想對他惡言相向,但是明顯看好戲的表情讓她不由的討厭起他,自己和嵐的私人爭吵,他就這麼在一邊偷聽著,不管出於什麼心,自己都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私密之事,直接的丟下一句話,現在只希望找到暮衣,雖然不知道嵐對他說了什麼,但是能直接打擊到他的自尊心,以致於在找到醫仙的情況下還悄悄的離開,定然是被刺激的不淺。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我答應了替你醫他的臉,你也答應了我的條件,現在人丟了,不找他回來,我也不答應!」收起臉上的笑容,他飄飄然的向前行去,讓水瀲灩一陣癡傻。
「喂,你,你,你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他的眼睛似乎是看不見的,還讓他去找人?只怕自己照顧他都照顧不過來了,帶著這麼一位殘疾人士,還要追趕暮衣如風的身影,估計是難上加難了。
「『天絕陣』不是什麼人都能走的出去的,沒有我,你只怕走上三天三夜也別想找到他。」丟下一句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或者說,根本不屑回答她的問題。
默默的跟在他白色的身影後,看著那高潔的背影,什麼時候,自己居然淪落到要一個瞎子帶路的境地,還是個漂亮到人間找不到的瞎子,看來,老天對人永遠是公平的,太完美的東西,是不被允許的。
剛剛踏進山谷的一步,一陣野獸般的嚎叫響起,悲傷的直刺人心底,絕望的震撼著人的靈魂。
「暮衣!!!」這個聲音雖然只曾經聽過一次,但是她能很清晰的分辨出這是屬於顏暮衣的聲音,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這聲音,讓她的心好疼,不顧一切的想衝上去,卻被兩隻手指輕巧的勾住了他的衣領。
「他應該沒事,只是被『絕仙陣』勾起了心底最深處的東西,看見了一些最不想看見的幻覺而已。」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卻是讓她放下了心。
白色的衣袖揮舞著,像是人間最絕美的舞蹈,帶著她在陣中幾次穿梭,沒多久,熟悉的青色人影進入她的眼簾。
高大的人影趴伏在地上,兩手直直的前伸著,像是要拉扯著什麼,臉上是完全的絕望之色,張著嘴,高亢的嚎叫已然變成了低低的哀鳴,沒有一絲的猶豫,寒光四射的劍已經出鞘,劍刃對著脖子的方向便欲抹下。
「暮衣!」掙脫那本來就沒用力的冰白手指,整個身體撲上青色的人影,雙手緊緊的抓著有力的大掌,生怕再遲片刻,這好不容易才尋回的人,就此喪命在這『絕仙陣』中。
已經狂亂的眼神在她的聲音響起後,有了絲絲迷惘,隨後逐漸的清晰,在看清眼前的人後,終於化為驚喜,再狠狠的將思念中的愛人死死揉進懷抱,卻在不經意中灑落兩滴英雄淚。
在他用力的擁抱中艱難的回過頭,指責的眼神直直射向那一旁不關己事的白衣身上,「你不是說不會有事的嗎?為什麼會這樣?若是我們來晚一步,那……」無法想像如果進入陣中,看見的是顏暮衣的屍體,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而那個人,竟然一付根本無所謂的表情。
「『絕仙陣』只會將你心中最擔憂的事演變出來,或許這就是人的心魔吧,我確實沒想到他最擔憂的事,最害怕的事竟然是某個人的死亡,而他會選擇陪同而去,這是他一直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沒想到竟然被你我看見了。」沒有絲毫『看』了他人**的不好意思,似乎不論什麼事都打動不了他的心。「『絕仙陣』的威力早已經降低,一般人最多是回憶起一些痛苦的回憶,很少受刺激到心智大變,而這陣法,天下間,除了我和他,只怕也沒有人記得怎麼解了。」
「他?」漂亮的柳眉輕輕一皺?他是在說嵐嗎?
「你的夫君,那個將天下都不放在眼中的,呃,嵐是吧?」輕飄飄的道出他們都已經知道的人,「本來還多一個你的,可惜,你已經不記得了。」
面對著她的方向,似乎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那樣的清晰:「不要用奇怪的表情看著我,我不是不想治你,而是,你的問題不是醫藥能解決的,而且,就當是天意吧,天意讓你失去記憶,我無能為力。」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別再用無辜的眼看著我,我和你說過了,我看不見。」
唇邊劃過一絲淺笑,水瀲灩的雙手環上顏暮衣的腰,輕巧的將臉靠進他的胸膛,眼睛卻是望著白色的衣袂,「你還記得什麼?你記得嵐,記得我無辜的眼,記得『絕仙陣』,換句話說,你什麼都記得是不是?」
冰白的臉上一絲輕微的震動,沒有出聲,耳邊繼續傳來水瀲灩冷靜的聲音:「你口口聲聲天意,但是你做的事,似乎和嵐一樣,想違背天意,不然,你也不會在昨天和我定下那樣的約定,想趁著我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對你許下承諾,以方便未來的某天,成為我無法留住你的把柄不是麼?」
一絲苦笑閃過冰白的臉,「原來你不曾失去記憶,可笑他竟然為了欺騙你攪盡腦汁。」想起他們兩個,竟然為了如何得到自己最大的利益密謀著,誰知道,一切盡在他人的掌握中。
自信的一昂首,她笑的有些冷然:「失憶是真,只是,回憶總會在無人之時慢慢的爬回來,即使我還有很多很多記不起來,卻很不幸,我記起了他,也記起了你,你們自私到為了自己的想法,將他人都拋棄,甚至天界,人界都不管了,你們還記得自己的責任嗎?」
第一次在冷淡中看到一些怒火:「你真的以為我們離開天界是因為那些不爭氣的仙人們麼?若不是你,又豈會有今天?」似乎陷到了曾經的回憶中,無情的指責衝口而出。
不理會他的話,水瀲灩牽起顏暮衣的手,送上一個溫柔的笑,讓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享受著片刻的溫存。再執起他的手,慢慢的向谷外行去。
在與白色的人影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輕飄飄丟下一句話:「你一直說著天意,天意讓我找到了你,你也與我定下了約定,替我治好暮衣,替我醫治我想救的人,也就是說,暫時你要留在我的身邊了,你喜歡也好,討厭你罷,至少你現在是『我的人』,現在我要去『蒼露國』的大內偷『天神心』,你跟不跟我走?早一日治好他的臉,你就可以早一日擺脫我這個人,回來過你的清淨日子,怎麼樣?考慮一下麼?」
片刻的停頓,數次用力的呼吸後,他丟出一個字:「好!」
聽到他的回答,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對了,你在這個世界叫什麼?還是要我也給你取一個名字?刻上我的烙印?」
臉上劃過一絲古怪,稍縱即逝,牙縫中擠出三個字:「滕扉雪。」
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下,細緻的指尖輕撫過古銅色的肌膚,在脖頸中,一道細微的血痕還是明顯可見,「你在『天絕陣』中看見了我跳崖?」從他絕望的吼聲中,她能聽出那種心神俱裂的痛,該死的滕扉雪,為什麼要設下這本不該在人間存在的陣法。
彷彿有些被揭穿的不好意思,顏暮衣低低的垂下頭,兩頰竟然有一絲絲淺淺的緋紅。
淺笑中,她捧起他的臉,雙眼直看進他的心底深處。
「我告訴一個故事,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雖然自己知道的依舊還是不多,但是已經足夠讓自己做出些判斷了。
回給她一個溫柔的笑,給她堅定的信心,分明是在告訴她,不論她說什麼,便是說外面的月亮是方的,他也會相信。
讓自己偎進他的溫暖,低低的聲音在房內迴響:「我不知道當初在這裡傳說的那個謁語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我確實不是人,我本是瑤池的一朵水蓮花。」偷偷的抬眼一瞄,發現他正含笑傾聽著,聽到這句話,一個柔柔的吻落在額頭,親吻著淺粉的九瓣蓮。
「我的任務就是找回天界的鎮天之寶,也可以說是我的戀人『蟠螭珠』」再次偷眼,終於看見了緊張之色,雙臂用力的一摟,星眸閃過一抹黯然,卻在片刻後轉為堅定,讓她的心又是一陣滿足。
輕輕的扯出脖子上掛著的珠子,想起知道自己來歷的那個夜晚,是嵐的撒嬌,是嵐的粘人,讓她感受到了依靠,而如今,珠子還是珠子,可珠子的靈魂,卻不知道在哪裡,嵐,你何時會歸來?
「因為身份問題,我選擇了放開你的手,對你的恨其實早已經消失,可是,我不能對不起嵐,也不能讓你承受褻瀆天女的懲罰,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忘記我,希望你走,過自己的生活,因為我未來的生活,只能有嵐。」解釋著這段時間對他的若即若離,再次看見他撲倒山崖,為自己徇情的一幕,心被撕扯的難受,這分明也是他心裡最大的傷,所以才會在『絕仙陣』中重演,她又怎麼可能沒有體會到?
「可是,就在昨天,我似乎感覺到,『蟠螭珠』中,似乎不應該只有一個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