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三日了,兩個人已經深入到沙漠中心,而這個時候馬車已經不能再行,只能將車遺棄,將所有物品全部放在了馬身上,而她已經不能再舒適的享受下去了,為了讓馬行走方便,她和丑奴開始了步行,而一路上為了不拉下時間,她一直在咬著牙堅持著,不想拖後腿,卻又往往在堅持不住時,被一雙大掌牽住。腳早已經被滾燙的黃沙燙的失去了感覺,幾乎全部是他的力量在帶著她前行。
正午時分,在沒有任何可以遮擋陽光的地方,他們兩人綣縮在馬肚子底下享受著可憐的一點點陰涼,乾渴的喉嚨對冷硬的饅頭根本產生不了一點需求的**。
拿起裝滿水的皮囊,滿滿的一大口下去,一直清涼到心底,好想再多喝上幾口,想想還有兩日的行程,她最終將手中的皮囊遞給了丑奴,看著他只是象徵性的略一沾唇便欲將皮囊塞上,她伸手擋住了他的動作。
「你要保存體力,這兩日還要靠你呢,你若倒下了,我可怎麼辦?再多喝幾口。」一路上他耗費的精力完全不是自己能比的,若是再這麼節省下去,只怕節省掉的會是他的小命。
沒有反駁,他再次打開皮囊,大大的喝了兩口給她看,又一次把皮囊塞上了。
實在拿他沒有辦法,知道他是在做給自己看,自己不過是偶爾對他幾句好話,沒有被他醜陋的容貌嚇到而已,真的沒有對他做過什麼實質性的事,卻能得到他這麼完全而執意的守護,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緣,也許,自己的失憶,這是一份最珍貴的彌補。
天似乎漸漸的陰了下來,對於在太陽暴曬下的他們而言這無疑是一件喜事,她抬頭望望天,這難得的陰涼到是給趕路帶來了好的訊息。
「暮衣,我們走吧,難得這個時候沒有什麼太陽。」這個該死的沙漠,白天能把人曬乾,晚上能把人冷成冰塊,前兩日的夜晚,她還能從馬車上帶的柴禾中點燃篝火,靠著火光取暖,自從車子被遺棄後,她就一直在哆嗦中緊緊的縮在他的懷裡,在朦朧的睡意中,她依然知道,是他在用自身強大的內力在給她取暖,她心疼,他卻執意要這麼做,看著他用燃燒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她,她的愧疚在日漸加深,只希望能早一日走出這裡,他就不用再這樣為自己付出。
看看漸漸陰沉的天,他也點點頭,牽起馬匹開始繼續他們的征程,只是那一向溫順的馬卻在這個時候鬧起了脾氣,若不是醜奴強大的力量拉扯著,只怕早已經掙脫韁繩逃跑了。
「這是怎麼回事?」一向乖巧的馬突然在這個時候表現出如此異常,兩人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盡量安撫著。
就在丑奴安撫著馬兒的時候,無聊的水瀲灩開始環顧四周,卻在遠遠的眺望間看見天邊的一朵雲飛快的向這邊湧動,越是靠近,越是感覺到它的龐大,彷彿吞噬著一切,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奇景的她頓時張大了嘴巴。
「暮衣,你看那是什麼雲,好美啊,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雲!」興奮的跳著腳,忙不迭的扯著丑奴的衣服,讓他趕緊看看這從來沒見過的景色,只顧著開心,卻沒有注意到丑奴在抬頭的一剎那眼睛裡的驚慌。
「喂,喂,你幹什麼啊。」上一刻還在地上看著天邊壯觀的美麗,下一刻已經身在丑奴的懷抱中,從耳邊呼呼掠過的風她能感受到,丑奴是在盡全力的奔跑。
「到底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來路是正南邊,要去的地方也就是那抹雲飛馳而來的方向是正北,而此刻丑奴卻是抱著自己一路向著西南邊奔去,是什麼讓他如此驚慌,連裝滿了兩人食物與飲水的馬匹都顧不上了,難道是要躲避那雲朵?那雲究竟又是什麼?她縱然有著滿肚子的話想問,可是醜奴壓根就是個啞巴,現在自己問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回答,不如等他停下來再慢慢問,對於他的任何決定,自己心裡有種莫名的信任。
偷偷的從丑奴的懷裡探出頭,張著好奇的小臉看向丑奴的身後,滾滾黃沙有如海浪一般洶湧而至,狂風捲起黃沙,鋪天蓋地,早已經看不清楚方向,在這如暴雨般的黃沙中,在這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沙漠中,他們能做的,就只有奔跑,跑出它湮滅的範圍,若不是醜奴及時的反應,自己兩人早已經被掩蓋在了這看似溫柔沒有脾氣的細膩沙堆中。
在跳過一個巨大的沙堆後,他停下了身形,放低身子,將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臂膀下,在這天地間渺小的就如同這偌大的沙漠中兩粒小小的沙塵般的人,緊緊摟在一起,完全無力抗衡,只能看老天是否不屑奪取他們的性命而已。
她的耳旁傳過呼呼的風聲,空氣中夾雜著沙子特有的腥氣,讓她感覺到越來越呼吸困難,心裡卻一陣陣的擔憂,自己都這樣,那他呢,那個盡全力保護自己的人呢?他還好嗎?
將頭埋的更深,聽到耳畔傳來的強有力的心跳,那似乎是一種安定的力量,隔絕了狂風的慘號聲,阻斷了黃沙的肆虐聲,在她的世界裡,只有他的心跳在安慰著她,讓她的慌亂歸於平靜,若能一直在聽著這樣的聲音,縱然再大的風浪,自己又有何懼?
放緊擁的臂膀漸漸鬆來,她有如從母親羽翼下悄悄探出頭的雛鳥,好奇的打探著這個世界,剛才的沙丘早已經夷為平地,而本是平坦的沙面的地方,卻離奇的聳起了座座沙丘,不過短短片刻,天地已經巨變。
「你怎麼樣?」沒有時間再去看風景,水瀲灩心疼的看著面前的人,從上到下,全部裹在黃色當中,頭髮,眉毛,就連嘴唇上,也全部都是黃黃的沙礫。
搖搖頭,在告訴著她自己平安的同時,也搖下一堆沙子,突然在兩人面前瀰漫開來的黃沙讓毫無防範的他們一陣輕咳。
輕拍著他身上的沙礫,看著他狼狽的搖著腦袋,想搖下滿頭的沙子,她忍不住的大笑出聲,鈴鐺般的聲音在空中蕩漾,遠遠傳開。
「哈哈,暮衣,你知道,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哈哈。」毫無任何女兒家的矜持,咧著嘴指著一頭霧水的醜奴。
摟住他的腰身,她又是一陣搖晃,搖下更多飛舞的黃沙,她調皮的大笑:「你說你像不像我的『搖錢樹』啊?」
無聲的陪著她傻笑,順手將剛才沾染在她發稍的黃沙拂去,那笑容中有這些許的滿足,不知是為了那『搖錢樹』,還是為了那三個字前面她不經意中加上的佔有格。
不過開心的兩個人在回到當初的地方後徹底失去了開始的好心情,馬匹早已不知道去了那裡,也許是憑著動物的本能跑的遠遠,也許早已成了這黃沙堆中永遠的一個紀念,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們兩是再也找不著那馬了,也無法再尋回馬背上的水和糧食,這意味著剩下的兩人,只能靠他們的意志和體力去用最快的時間走出沙漠,不然即使逃過了這次的劫難,他們也會因為失去水源和食物而再也無法走出這裡。
幸好羅盤因為隨時要使用而放在了身上,不然他們僅僅靠著夜間星光的指引而趕路的話,只怕兩人真的要葬身在此了,他們沒有任何抱怨的時間,只能趁著自己的體力尚好之時不停的走著,當走路已成習慣的時候,雙腳已經不聽意識的招呼而規律的邁著習慣性的步伐。
「暮衣,我現在開始羨慕你了。」突然無緣無故的冒了這麼一句話出來,換來他的側目。
「我真的好累,只能不停的給自己鼓勵,可是我知道,不能說話,卻又忍不住不說話,若我是你就好了,不忍也忍住了。」低頭咕噥著,帶著小女兒的撒嬌和抱怨。
無言的搖搖頭,拉起她的手,繼續努力的邁著腳步。
到第四日的中午時分,按照計算中,他們已經在沙漠的邊緣了,可她的體能也已經到了極限,到後來已經是醜奴在背著她行走,可是她已經漸漸陷入了昏迷的邊緣,不停的喃喃自語,無聲,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說什麼。
「瀲灩姐,你嘗嘗,這個桃子可是娘娘剛剛賞給我的呢,我都捨不得吃,特地留給你的,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吃這個的,你快嘗嘗。」熟悉的軟嫩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綠玉鐲子的欺霜賽雪的皓腕遞過一隻比巴掌還大的桃子,紅的煞是可愛。
「這麼大,我們一起吃。」
輕輕的一口下去,汁液立即充滿整個口腔,清香味淡淡的散開,入口即化,她忍不住一口又一口的吸著。
當她在美好的夢境中飽餐一頓後,終於漸漸的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卻是自己正靠在丑奴的懷裡,而他的手腕正對著自己的唇,彷彿還有一種淡淡的血腥氣在自己的唇上流轉。
猛然坐起,推開他的手,仔細看去,一道劍痕正醒目的在手腕中央,正往外淌著鮮血,旁邊,竟然還有兩排小巧的齒痕。
慌亂的扯著裙角包紮著他的傷口,眼淚卻不爭氣的開始掉落,「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倒下了,我們就真的再沒有走出去的可能了,是我硬拖著你走這裡的,我死了活該,可是你不用陪著我死的。」
沒有任何表示,就這麼低著頭看著她給自己包紮,聽著她的抱怨。
「就算要死,大不了一起死好了,說不定以後被人發現,還會編上一段美麗的傳說,說我們兩個是什麼徇情的同命鴛鴦,也不要你用你的命去換我一個人走出這裡。」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水瀲灩開始胡言亂語。
輕輕的將她拉進懷抱,看著再次生龍活虎的她,那睫毛上依然掛著晶瑩的淚珠,他忍不住低下頭,將唇靠近。
乾裂出血的唇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掠過,小心的劃過她的眼瞼,將她的淚珠緩緩的舔過,收進口中,捲入腹內。
感受著粗糙卻有力的唇在她的臉上小心翼翼的吸吻著,她的心一陣失魂,感受著他盡量放柔的動作,摩擦的輕癢中帶著奇異的感受。她的心裡竟然浮現一個想法,在這個時候,淚水也是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