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發大起來,磅礡如在同暴風一起進行著一場橫掃天下的戰爭,樹木枝梢的嫩芽新葉為劇烈流動的空氣撕碎,磨散,飛揚在漫天的白茫茫中。金家藩秀氣皺起的眉,好看緊抿的唇,在石平的眼中,都變得很是模糊,惟有其那雙銳利如電的眼神,仍然讓石平清晰的感到一種被緊緊鎖住的感覺。石平肋骨斷了兩根,右大腿傷處也中了一腳,左臉頰青紫高高腫起,這些都是上一回合對方留給他的禮物。他苦笑著看了看手中捏著的一片白色布片,這塊布片本當位於面前這個強敵的腰畔。兩人交手至今,自己就僅僅扯下了對手的一片衣角!金家藩並沒有再給對手喘息的時間,他的心中也是暗自心驚,自己使出了幾種對敵時十拿九穩的絕招,對方均能未卜先知般的避了開去,只能給他以小創。在他豐富的戰鬥經歷中,這種如泥鰍般的敵手最是難纏因為,泥鰍隨時都可能轉變成蛇
能一咬致命的毒蛇!
金家藩突然趨前,腿法變得古樸渾厚,看似緩慢,實質迅捷。交手數招後,他身體緩緩右轉,左腿向上提起,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石平見他動作間雖是緩慢,一挪一動中卻是蓄勢無窮,渾然天成,含著說不出的瀟灑意味,看在自己的眼裡,就算明知面前乃是生死相搏的大敵,心中仍然生出賞心悅目的讚歎感覺。金家藩左腿向前循一條玄奧的弧線緩緩踢出,動作雖是極慢,石平卻只覺得一股龐大的壓力直逼過來即使是傑克,也未曾予他以如此感覺當下只得後退一步。突然之間,對方左腿縮了回去,在地面一借力,右腿竟是迅捷無倫的攻了過來!石平雙手交叉在胸前,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硬受了這一腿,哪裡知道這看似氣勢洶洶的一腿上,卻然毫無力道。陡然間左肋巨痛已然中招,然後肩頭,胸口,接連傳來疼痛的感覺。石平心中知道面前的對手一旦攻破對方防禦,腿勢就如水般連綿不絕,若不遏止他的攻勢。只怕等他收招的時候自己早已再次和傑克相見了。當下雙手疾揮,閉目後退。
眩目的白光長久的閃耀在了叢林中,這種人工合成的奪目光亮也許比不上閃電那樣耀眼,卻良久的持續著,同時影響,佔據它附近一切有眼睛的生物的視網膜。如果此時老費理他是聯盟軍械處的質量安全員在這裡,他會告訴你,發出這種白光的是兩年前聯盟新開發出來的一種耀光棒,全名是rut-卡飛扎克耀光棒。這種輔助性武器可以定時啟動,也能手動控制,哪怕是在水底也能發揮出它的最大功效。
「當然,對於早有防備的對手,這東西是無用的。」通常老費理一定會噴著酒氣來一句諸如此類的話作為他介紹的結尾。
「無用嗎?」石平在心底微笑著搖了搖頭,起碼這東西開始就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拯救了回來,還為他贏得了寶貴的數分鐘喘息時間。面前的敵人均緊閉雙眼,凝神傾聽四圍的響動除了巴可他正用輕蔑冷漠的眼光看著他的同伴。
「要逃走嗎?風雨發出的響聲無疑會掩蓋掉許多對自己不利的響動。」石平努力壓下了這個誘人的念頭地面已然被雨水浸透,每走上一步就會留下明顯的腳印,這還是在忽略掉右腿傷勢的情況下。一旦奧威斯草的效力過去,自己究竟還能逃多遠?
金家藩是最後一個恢復視力的,本來瀟灑卓然的他此時已風采不再,滾得全身泥水淋漓,骯髒不堪。一綹濕透了的頭髮軟軟地垂了下來搭在了他的右眼上。這一切都是為了躲避!金家藩不由得轉頭過去望著身後那株有著黃紅葉片的變異樟木其樹幹上插著三把不知為何物染成黑褐色的飛刀飛刀刺入的部分業已泛出死黑色。樹木尚且如此,若換作人體那還了得?與此同時一股寒意自身上傳來。金家藩厭惡的望著身上被泥水濕透的衣物,素來愛潔的他轉頭向著石平怒目而視,森然道:
「你一定會死得很慘!我保證。」
當事人卻若無其事的倚坐在泥水中,對他的威脅完全無動於衷,甚至伸手挖了挖鼻孔,更將指頭上的附著物品向自己彈了過來!
金家藩慌忙閃身避開,看樣子比起初閃躲那三把淬毒飛刀還要忙亂。秉**潔的他若被這些齷齪東西沾染到,那真比死還難受。遠處那幾人見狀發出一陣哄笑。聽得笑聲,這個高傲的青年心中那股無名業火莫名的升騰而起,脖子上的青筋更是一根根綻了出來。他狂吼一聲已經完全放棄了幽雅與瀟灑向著石平猛撲了上去。豈知道石平右手猛然從身後抽出,作勢欲揚,口中更大叫道:
「看耀光棒!」
金家藩心中大驚,忙閉目迅速向後躍出,同時在地上一滾,努力閃躲開石平隨之發出的數道暗器,這次發出的暗器卻好生奇怪,聽破空之聲低沉暗淡,當不屬飛刀一類,難道是煙霧彈?或者是毒氣球?猜測間,耳中傳入鄧肯,麥當娜等人的大聲哄笑。金家藩頓時醒悟,又上了石平這傢伙的惡當了!忙睜眼一看,對面那人手中哪裡有什麼耀光棒!捏了一根小樹枝罷了。而令自己閃躲得千辛萬苦的暗器,竟是幾塊鵝卵石頭!
眾人的笑聲嘎然而止,
這,皆因那條腿!
金家藩深深吸氣後,以金雞獨立之勢收起的那條腿!
諸人都感到,這附近的空氣,竟然都似乎在向那條腿聚集過去!
「好腿。」
話聲有些嘶啞,乾澀。
說話的赫然是石平!
他的贊語,似一句無奈的呻吟。
偏偏卻沒有人注意到,話聲中那一絲絲期待已久的興奮!
而此時,黑人少年巴可的眼中,有一抹光芒一閃而逝。
不得不承認,石平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在昔日競選獵食隊副隊長的時候,他收集參賽種子選手資料最多的就是金家藩!研究最透的,也是金家藩。當他得知這個腿法高手重傷棄權後,僅僅是為了清理掉為了研究他收集的資料,就花去了三個小時。此人武功變化多端,奇幻無方,常人很難從他那繁雜多變,絕不雷同的迅捷進攻方式中找到什麼破綻。但是,石平卻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愛炫!每每在對手失去抵抗力之後,再用數招最為瀟灑的招式將他人完全擊垮。而這數招招式,就是其武功精華所在之處!在經過了兩個不眠之夜後,石平終於發現,他用來結束戰鬥的,看似千變萬化,其實只是一招,均是首先側踢對手小腿以下位置,然後換腿後矮身以高角度直取對手胸以上部位,之後或是躍起雙腿鎖喉,或是鴛鴦連環飛踢,或是伏下勾腿但這一招開始的進攻部位,必定是小腿以下。石平隨之研究了二十一盤錄像後更發現,他在使出這一招前,眼睛必定會習慣性的微微瞇縫,瞇左眼即出右腿,瞇右眼即出左腿!幾乎是百試不爽!
「啪,啪!」這兩個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金家藩伏身一個勾腳將石平勾倒在地,幾乎在同一時間中,他又借勢一個迴旋踢將失去重心還未著地的石平生生的踢了出去!這一腿乃是含憤出手,蘊含的勁道非同小可,石平被足足踢飛了接近七米遠。在半空中一口血霧便噴了出來,和在滂沱的暴雨中反而有一種淒麗的美感。石平掙扎了幾下,努力想要站立起來,眼前卻金星亂冒,撲通地又摔倒在泥水之中!他情知受的傷勢已然極重,若不是奧威斯草的效力未過,只怕早就痛得死去活來!眼前忽然看到一雙腳向自己走了過來,一抬頭,正是金家藩鐵青著臉微瞇起左眼緩緩逼近。石平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是生死攸關的緊要時機,一咬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眼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對手。
金家藩「哦?」了一聲,聲音中有驚奇之意。顯然沒有想到石平還能站起來。畢竟在和他戰鬥前,這個原獵食隊副隊長腹部和右大腿就受了重傷,更被三根傑剋死前用肌肉激發的「蛇之發」鑽進了體內,以如此傷疲之身,還能和自己戰鬥到如此地步!念及此處,金家藩心中隱約覺得,自己以前對面前這個傷重垂死的男人的看法,也許是錯的。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取而待之的是那七千萬的賞金!他下意識的瞇起左眼這是少年時候練功時因為場地中塵土較多而養成的習慣心中已經決定了,盡快結束這場戰鬥。那麼首先是,一式側踢來令他失去逃跑的能力!之後是僦向其咽喉,最後給他完全失去戰鬥力的身體一記倒懸踢。風聲呼嘯中,金家藩已然一式迅捷無倫的側踢疾踹向對手的腳踝上三分處,此時他卻發現,面前驚惶的石平的右手有意無意的恰好擋在了自己將要進攻的部位上。這個高傲的青年在心中微微一笑,真是天真,一隻右手就能阻擋我嗎?他對自己腿上蘊涵的力道充滿了信心,直到那種感覺的傳來
那種酥麻的感覺。
那種由腿上傳來懶洋洋直沁入心底的酥麻感覺!
隨後他便痛心的發現,那只陪伴了自己長達三十年,為自己視為第二生命,苦心鍛煉得如鋼似鐵,甚至能踢斷一條電線桿的左腿,竟然背叛了自己!完全麻木地無視掉大腦發出的任何指令!金家藩絕望地坐倒在泥水之中。
絕望地身不由己的
坐倒!
他瘋狂的一把扯掉左腿的褲管,就在腳背上面,也就是起初和石平的右手接觸的位置,赫然有著一條半弧狀的細白刀痕。
小小淺淺的刀痕!
從金家藩的角度望去,這條痕跡如一個淺淺的笑臉,正對著他詭異地微笑。
而後他更發現一件可怕的事情,那種酥麻感覺竟然如活物一般還在向上蜿蜒,擴散!
他不由得轉頭向著正竭力扶著一棵黃蟪木歪歪斜斜站起來的石平他右手指尖上小心地捏著一把染成黑色的鋒利小刀很明顯那把小刀就是造成自己如此傷勢的罪魁禍首。這一剎那,這個驕傲得如一隻孔雀的青年忽然發現,本來感覺上距離自己很遙遠的死亡,就在這不知不覺間悄悄接近了,而且近在咫尺,就在面前伸手可觸的地方!
石平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奧威斯草的效力業已消失。好像全身的每一根的骨頭都斷折了一般,向著神經盡情的釋放著疼痛。若是常人只怕早已倒地大聲哭號呼痛起來,石平卻笑了,那是屬於一種發自內心的欣慰。多時的忍耐和痛苦,終於換來了在這敵人足上輕輕的一次抹過。他轉頭望向地上正吃力喘息著的金家藩。這名起初還英姿勃發,精神奕奕的大好青年,此時業已臉色死灰,衰敗如垂死的老人。事實上石平也很瞭解金家藩這個時候的心情和感受,因為他也中過這種巨毒那刀上所塗抹的液汁,正是取於大約一周前死掉的那頭蠍狀怪物的毒囊之中!石平望了望遠處那幾名驚駭萬分,意圖過來一探究竟,卻又躊躇不前的人,也不理會他們,逕直走到張大口深吸氣的金家藩的面前顯然,毒性業已蔓延到了肺部刻意的背向遠處諸人,以身體擋住他們的視線。對著金家藩微笑道:
「你一定很不甘心是不是,你一定很想殺了我對嗎?」
說話間,他的左手探到了完全失去抵抗力的金家藩的腰部,緩緩抽出了一柄軟劍石平早就注意到了它的存在。而後他竟然將劍倒轉過來,把劍柄交到了金家藩的掌心中!更俯下身體,握住那只持劍的無力的手掌,對著金家藩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特意的比了比位置以後,用力把劍對準自己的心臟部位用力地捅了進去!
自然,遠處的鄧肯,麥當娜,喬丹等人是看不到這些細節的。他們只看到滂沱大雨中,弓起身體的石平被金家藩一腳橫僦踢飛,然後金家藩踉蹌了幾下,倒了下去。石平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走到金家藩的身邊,彎腰想在他的身上摸索什麼東西。突然之間!背對著他們的石平被一劍穿心而過!雖然光線不佳,但人人都清晰的看到了自石平背後突出的那根
兀自染著鮮血的劍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