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河之中沉寂數月之後,小歡子第一次浮出水面。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左膀右臂,自然是肥鳥和小青蛙了。大盜賊組合,那是從來也不會輕易分開的。除此之外,還有法相莊嚴的三光和尚,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當然也少不了小歡子的僕從跟班——吉木。他們五位,構成了這次深入敵後的主力陣容。
另外一些輔助力量,諸如泡泡和嘟嘟他們則都在小歡子的百獸圖上,只不過為了遮掩,百獸圖貼身穿著,外面還罩上一件半新不舊的袍子,有點錦衣夜行的意思。
雖然還有許多人都爭搶著要加入進來,不過全都被小歡子否決:這又不是去搶地盤,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啊。當然了,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大伙的修為都不夠高,如果都能有超越仙君的實力,小歡子肯定不攔著。
此番出行,一方面是為了幫助白凡了卻心願,另外一個主要的方面,則是小歡子也想見識一下異界諸國的真實情況。畢竟眼見為實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一行人躍出水面,肥鳥回頭招招翅膀:「老婆,兒子,莫要送了。反正俺在外面東跑西顛的,都跑習慣了,你們不必惦記!」
話雖這麼說,不過肥鳥還真是有些不捨。他的心思再野,小火兒和黑蛋蛋也是他的根啊。
此刻,天河已經處於漲潮期,波濤萬丈,吼聲震天,聲聲入耳。心情之下,肥鳥也慷慨作歌:「風蕭蕭兮河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還別說,他的破鑼嗓子一吼,再加上天河波浪滔滔,真有幾分離別的悲壯。
「阿彌陀佛,好個烏鴉嘴,肥仔你不想回來,是不是想要在異界另覓新歡,有了新人忘舊人。可歎啊,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三光和尚開始碎碎念,搞得肥仔一個勁晃頭:「不聽不聽,和尚唸經——」
小歡子也不客氣,在肥鳥的大屁股上踹了一腳:「就你這樣的還壯士呢,一身肥肉——還真別說,是夠壯的。聽說異界修士的生活都比較苦,缺吃少喝的,沒準見到你之後,直接就變成一大盤烤肥鳥。」
嘻嘻哈哈中,沖淡了離愁別緒,小歡子向送別的人們拱拱手,道了一聲回見,然後就在人們的殷殷注視之下,甩著大袖子,搖搖晃晃遠去。
「一路珍重啊——」身後,呼聲一片。冷寒霜凝望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那襲綠衣,兒行千里母擔憂啊,不過為了小青蛙的成長,她這個做母親的甘願默默忍受離別的酸楚。事實證明,這麼多年以來,母女聚少離多,小青蛙跟著小歡子東跑西顛,實力的增長確實明顯。如今,女兒的修為已經超過冷寒霜,這就是明證。
「老爹,早點回來,別忘了給俺多帶點好吃的——」黑蛋蛋也使勁扇動翅膀,憨憨的聲音,頗有幾分乃爹的風采。
「歡哥,保重!」鳳仙兒和慕容飛天手挽著手,目送著小歡子漸漸化作一個小黑點,最後消失在視野之中……
仙宮,仙界曾經的中心,仙人雲集,群雄薈萃,可是如今已經變成君子界在仙界的分部。十數萬來自異界的修士入住仙都,而仙都原來的數十萬仙人,則徹底淪為奴僕。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給主人創造財富:耕種靈田,飼養靈獸,煉丹製器,無一刻清閒。
也有人抗爭過,不過那些反抗者全都形神俱滅。異界修士並不介意用雷霆手段來鎮壓一切反對的力量,因為他們需要的只是能聽話會幹活的奴隸。
在這種鐵血統治之下,絕大部分仙人都選擇了屈服,脖子戴上了那象徵著恥辱的枷鎖。這是一種由君子界修士專門研究出來的項圈,名為鎮神環。戴上之後,並不會禁錮修為,但是元神卻完全被項圈操控。你這邊稍有異動,他那邊只要心意一動,就可以直接將元神抹去,徹底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好不歹毒,好不厲害。
此時此刻,在距離仙都不遠處的一個仙礦內,一隊隊仙人正戴著鎮神環,從上巨大的洞口走出來。一眼望去,大都目光呆滯,面無生氣。他們之中,曾幾何時,有多少都是高高在上,萬人敬仰,可是如今,也照樣成為階下之囚,成為礦工奴隸,開採仙石。
土皇帝就是這其中的一員,將一天的收穫上交之後,和同伴回到豬窩一般棚子,土皇帝坐在角落裡,透過棚子的縫隙,遙望外面純淨的星空,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和天空一樣空洞,那是在喪失希望之後的麻木。
「嘎嘎嘎,這不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土皇帝嘛——」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際。
「土皇帝?哪有淪為階下囚的皇帝?」土皇帝呆滯的目光根本就沒動,這種笑談對他來說,早已沒有任何刺激。
另一個聲音又傳過來:「土皇帝當年管著一座仙礦,現在卻又變成挖礦的苦力,白雲蒼狗,世事變遷,果然難料啊——」
聽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土皇帝終於收回目光,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豬頭,臉上滿是憨憨的笑容。曾幾何時,土皇帝對這張臉恨之入骨,並且萬里追蹤,只是最後沒有抓到豬頭罷了。
憤怒的火焰慢慢從土皇帝的雙瞳之中褪去,往日的恩恩怨怨,如今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你們也進來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土皇帝一聲歎息,一切盡在其中。
小歡子鼻子裡面哼哼幾聲:「想不到啊,仙界最有希望跨入仙君行列的土皇帝,如今也快要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土皇帝眼中重新閃過憤怒的火焰,不過很快又是自嘲的一笑:「事實如此,老夫又何必自欺欺人。」
「完嘍,這人沒救嘍——」肥鳥一個勁晃悠著大腦袋,瞧那架勢,非要晃散黃為止。
土皇帝盯著他瞧了半晌,眼中漸漸恢復神采:「你——你們都沒有鎮神環——」
肥鳥嘴裡嘎嘎幾聲,然後又開始點頭:「正因為沒有,所以俺們才會混進來,找幾個戴上。」
「休要取笑——」土皇帝當然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還沒見過自個來找虐的呢。
「沒人性啊——為嘛俺說實話的實話,總是沒人信呢?」肥鳥很不滿意,難道肥哥的人品就差到這種地步?
要說肥鳥這次確實沒有吹牛撒謊,完全是實話實說。小歡子他們一行輾轉幾個月,慢慢接近仙都。沿途之上,一派蕭條,天空中橫衝直撞的都是異界修士,而原本的仙人,全都淪為奴隸。
偷偷伏擊了幾名異界修士之後,小歡子也大致瞭解了整個仙界、尤其是仙都的形勢:想要去異界,必須去仙都,然後順著他們開闢出來的通道。否則,除非你具有開闢空間通道的能力。而在這方面,小歡子還差著遠呢。
同時,小歡子也瞭解到,並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被押解到君子界,只有那些有特殊才能的,才會被帶走,為異界創造更大的財富。比若說,像白帝仙君這樣的。
斟酌一番之後,小歡子覺得想要偷渡君子界,好像有點難度,唯一的途徑,就是去自投羅網,主動被帶到君子界,然後再想辦法脫困。基於這種考慮,首先就要攻破那種傳說中的鎮神環。於是這才偷偷潛到此處來探探路,至於巧遇土皇帝,則純屬偶然。
「你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礦洞這邊有兩名仙君級別的異界高手。」土皇帝雖然和小歡子有隙,不過那個屬於內部鬥爭,在外敵面前,還是要一致對外。
「仙君嘛,又何懼之有。」小歡子呵呵兩聲,語氣十分淡定。到目前為止,連抓帶拿,他都收拾了好幾位了。
土皇帝一愣,這才仔細打量小歡子一番,只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連忙又放出神識,結果張著嘴愣在那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面前的小歡子,他居然再也看不透。要知道,土皇帝也是五行之中的土行之體,又早就達到仙尊巔峰,和碧水元君一樣,都被稱為最有希望邁進仙君行列的仙人,他看不透的,起碼比他要高上一階。
遙想當初,這個豬頭小子在土皇帝眼中還是不入流的小輩,被他追得亡命天涯;可是千年之後,卻稱為需要他仰視的存在,土皇帝如何不傻?
「你,你邁出了那一步!」土皇帝雖然已經猜出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下。看到小歡子微微點頭,土皇帝心中悵然若失。不過旋即又精神一振:同為土行之體,既然這個豬頭小子能邁入仙君的行列,老夫豈不是也有希望!
一直以來,土皇帝在修行上都十分努力,可是卻遲遲未有寸進,他甚至產生懷疑:難道土行之體的修士,只能修行到仙尊為止嗎?如今,小歡子身上的變化,也使他重塑信心。
「朱歡前輩,還望施以援手!」土皇帝恭恭敬敬向小歡子一禮,反正周圍已經被小歡子設下土牢,和單獨的領域空間相當,也不怕被人發現異常。而聞到無先後,達者為尊,修行者中,實力高的自然就是前輩,土皇帝這麼稱呼小歡子,順理成章。甚至他心裡還有一個強烈的期盼:一定要朱前輩指點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