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這也是一種修煉
從朱歡變成朱小樂,並沒有給小歡子帶來太多的煩惱,相反,他卻很珍惜這種凡人的生活,或許,這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補償吧。
而變成朱翠花的小青蛙也大抵如此,除了這個名字令她很是苦惱之外。
至於三人組中的肥鳥,這傢伙的心態就更好了,整天吃飽之後就領著一幫手下在牆根地頭溜躂,很是隨遇而安地將自己當成了一隻「雞」。
在出生六個月之後,小歡子和小青蛙秘密地進行了第一次修煉,雖然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不過有大把的時間,而且修行這件事,越早越好。
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朱大壯夫婦勞作一天,早就酣然入夢。小歡子和小青蛙就在自己的小床上開始吸收靈氣。
當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漫上窗欞,兩個小娃娃相對搖頭,目光中滿是失望。
一連半個月過去,他們連靈氣入體這項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如果不能引來天地靈氣滋養肉身,也就根本談不到修煉。
一個月之後,小歡子終於認定了一個事實:這裡根本就不是他原本生存的世界,天地間也沒有五行靈氣的存在,所以他們的修行只能是一個美麗而虛無的夢罷了。
弄明白這個之後,兩個娃娃很是傷心難過了一陣子,結果弄得朱大嫂以為是生了病,還心急火燎地找了村裡的大夫。
「別讓爹娘擔心,咱們還是趕緊好了吧。」小歡子索性也想開了:那就真真正正做一世凡人好了。
從高高在上的修真者變成一介凡人,不能再御劍而行,嘯傲青天,也不能再享受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甚至是長生不老的生命……對於別人來說,這種折磨或許會令人痛不欲生,但是對於小歡子來說,這也是一種修煉,而且是一種極為難得的修煉。
肉身進入六道輪迴,輪迴的只不過是魂魄,而肉身則不朽——就在他嘗試修煉的當天,小歡子得到了這個的明悟,所以凡人一世,對他而言只是多了一段難得的人生體驗。
尤其是小歡子跟鍾無鳴和劉半仙這樣的高人探討很多高深的修道感悟,作為三瘋和尚化身之一的劉半仙道出一個真諦:欲成仙,先成凡。
只有真正感悟到凡塵俗世的苦樂,才能達到真正意義上的超凡脫俗。縱觀古往今來的那些仙人,之所以修為有高下之分,其實在他們還是凡人的時候就已經注定。這也是那位三瘋和尚明明已經可以飛昇而去,卻還留戀凡間的主要原因之一。
雖然這個結論令人很不可思議,但是鍾無鳴卻從反面驗證了它的正確性。鍾無鳴是修道界千年一遇乃是萬載一遇的天縱之才,修行的又是最正宗最高深的功法,修行之路無比順暢,結果到了悟道的境界之後,卻遭遇到最大的瓶頸,就像是橫在他前面的一座大山,再也難以逾越。成仙無望的遺憾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折磨著他,以致到了後來,心魔橫生,才會被太一派抓去囚禁。
跟隨小歡子去了天柱峰之後,鍾無鳴心有所感,準備在恢復修為之後,就要去紅塵中遊歷一番,或許能有所突破。
從這兩位一正一反的經歷之中,小歡子也有了一些明悟:所謂的悟道,不僅僅是體悟天道,其中更包括人道。
偏偏修真者習慣了高高在上,不屑與凡人為伍,這也就成了他們化凡成仙之路上最大的障礙,連鍾無鳴這樣的奇才也未能逾越。
而真要叫一位修真者去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更非易事,試想,一個強者的心態,如何能真正將自己當成凡人?
所以,小歡子才會在滾滾紅塵之中遇到了他的啟蒙老師柳夫子,這也是最有利的證據。
正是基於這些考慮,小歡子才決定真真正正做一名凡人,繼續他的修行之路,不為修身,只為修心。
將這些心得跟小青蛙和肥鳥交流之後,笑容很快就回到小青蛙臉上,而肥鳥卻撇撇嘴:「俺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要不然怎麼會浪跡江湖,在紅塵裡打滾?」
「別光撿好聽的說,你那是被逼無奈好不好。」朱小樂攥起小拳頭,在肥鳥的腦殼上敲了幾下。打開心結之後,消極的心態立刻煙消雲散。
於是,在朱大嫂做晚飯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當她跑到院子裡的時候,朱大壯也正扛著鋤頭歸來,咧著大嘴,笑呵呵地看著朱小樂騎著家裡那隻大黑雞,滿院子撒歡。
「寶寶好啦——」朱大嫂先是驚喜地喊了一句,然後就又擔心地叫起來:「孩子他爹,快點把小樂抱下來,摔著怎麼好?
「男娃子淘氣一些才好,淘小子出好漢嘛!」朱大壯中年得子,所以對兩個娃娃十分寵愛。
不過很快他就看到,朱翠花也騎到那隻大黑雞身上滿院跑,就有些不滿的嘮叨起來:「小丫頭可不能這麼野——好像都是那隻大黑雞把俺的寶貝閨女帶壞了。娃他娘,這雞下蛋不?」
朱大嫂搖搖頭:「看樣子好像是公雞?」
「沒聽過這傢伙打鳴啊?」朱大壯放下鋤頭,看向大黑雞的目光有些不善:「這傢伙整天吃得最多,不下蛋不打鳴,養著個廢物!」農家的日子緊緊巴巴,還真養不起吃閒飯的。
「沒人性啊,居然說俺是廢物!」肥鳥有些憤憤不平,但是很快就聽到男主人又說道:「乾脆殺了吃肉!」
肥鳥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現在一不會飛,二不會吐火,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於是這貨轉轉圓眼珠,抻長了脖子,努力嘗試著打鳴。
「嘎嘎嘎——」沙啞如破鑼的聲音在小院裡響起,那些母雞聽了,全都驚慌失措,炸了營一般向院外亂飛;就連朱大壯夫婦,也被這麼難聽的叫聲嚇了一跳,朱大嫂更是不由自主地摀住耳朵。
肥鳥有些得意:肥哥俺從來都是一鳴驚人——朱大壯風風火火衝進屋,很快又拎著一把菜刀跑出來,氣勢洶洶殺奔肥鳥而去:「俺今天非得宰了你這個廢物不可!」
肥鳥一見大事不好,手下眾叛親離,主人持刀相向,於是撒開兩腿,直接衝出柴門,離家出走。
「爹,不要殺肥鳥——」小歡子情急之下,抱住朱大壯的大腿。
噹啷一下,菜刀落地,朱大壯抱起兒子,在半空拋了兩下:「小樂會說話啦,再叫幾聲爹聽聽——」一邊說著,一邊用滿是胡茬子的下巴在小歡子臉上亂戳。
小歡子不覺有些後悔,畢竟才六個月大,說話還稍微早點。不過朱大壯的胡茬子,還是刺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那份情懷,這種骨肉親情,他已經許久沒有親身體驗,所以也就一連聲的叫起了爹爹。
而小青蛙也圍著朱大嫂叫起了娘,她的感觸雖然沒有小歡子那麼深,不過還是想到了遠在另一界天柱峰的冷寒霜,所以也很是動情。
就在閤家歡樂之際,肥鳥也在籬笆牆外探頭探腦,沒了闖蕩江湖的本錢,他當然不會離家出走,最主要的是捨不得小歡子和小青蛙啊。
小青蛙眼尖,很快就發現了肥鳥。於是,兩個娃娃就一邊一個,抱住肥鳥的脖子,然後可憐兮兮地望著朱大壯。
朱大壯早就叫兒子給叫昏了頭,而且朱大嫂也覺得這隻大黑雞跟兩個寶寶很有些緣分,也就保證不再殺他,肥鳥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重新召集部下,去籬笆根刨蟲子去了。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一轉眼的工夫,十年就過去了。十年的時間,這個小山村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淡的就像是一碗白開水。
歲月的痕跡終於在朱大壯夫妻的臉上留下重重的年輪,老兩口已經年近五旬,終年的勞作,使他們的身體大不如前。不過最令他們欣慰的是,一雙兒女漸漸長大,而且極為孝順懂事,村裡的大人沒有不誇的,都說朱家有福氣,生了一雙好兒女。
十歲,正是討狗嫌的年紀,不過朱小樂上山砍柴,下地跟著父親幹活,儼然已經是半個勞力;朱翠花也承擔了家裡大部分的家務,洗衣做飯,餵豬喂雞,樣樣都能幹。
雖說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過朱家這一對兒女也未免太早了一些,自然贏得了村裡人的交口稱讚。
唯一叫他們費解的是,偶爾在幹活的間隙,兩個娃子就會忽然發傻,呆呆地站著或者坐著,就跟丟魂一般。
起初還擔憂一陣子,後來漸漸習以為常,發現他們過一會也就恢復常態,所以也就無人在意。
他們不知道的是,每當這個時候,小歡子和小青蛙都是心有所感,正在品味著人生的滋味,思索著人生的真諦。和虛無縹緲的天道相比,人道畢竟是看得見摸得著,只要能真正融入其中,還是不難理解的——可是,又能有多少修士做到這一點呢?
或許是秋天的一片落葉,或許是清晨的一滴朝露,或許是鄰家老爺爺一聲親切的問候,或許是出門前父母的一句叮嚀——這些最平凡不過的生活瑣屑,往往都能給小歡子帶來極大的觸動,使他的感悟越來越深。
天之道,本無情;人之道,在於情——在小歡子的心中,漸漸浮現出這樣一對矛盾的事物,二者針鋒相對,不可調和。小歡子隱隱覺得,這似乎就是仙與凡的區別,只要勘破其中的玄機,成仙可望。
這一天,小歡子和往日一樣,從山上砍柴歸來,嘴裡咬著一根草棍,一身粗布衣衫,腳上蹬著一雙草鞋,腰間別著一把柴刀,後背上則背著一大捆柴草,他的身材也遠比同齡人壯碩。
肥鳥也跟在小歡子身後,同樣馱著兩捆柴火,這傢伙體型跟個小牛犢差不多,而且偷懶耍滑的毛病也改去不少,在家裡的作用僅次於那頭耕地拉車的老黃牛。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哥回家——家家家——」小歡子嘴裡哼唱著兒時久違的歌謠,這一刻,甚至把腦子裡面那些什麼天道人道,無情有情都跑拋到一邊。
「還真難聽——」肥鳥嘟囔了一聲,只有在三人組獨處的時候,肥鳥才會發發牢騷,要是叫人家知道一隻大黑雞口吐人言,那就太驚世駭俗嘍。
「老鴰落到豬身上——」小歡子把嘴裡的青草吐在地上,那種酸酸的味道他很喜歡,咬在嘴裡,似乎比吃過的那些靈果還要美味。
肥鳥剛要還嘴,卻看到迎面有人飛奔而來,於是只能忿忿然閉上嘴巴。
跑來的是村裡唯一的一個在鎮上讀書的少年,大名叫吳鵬舉,據說是鎮上學堂裡的先生給取的,不過村裡的娃子都叫他的小名——柱子。
「柱子,跑這麼急幹啥?」小歡子看到吳鵬舉一向略微有些蒼白的臉色泛紅,不由問道。這傢伙最喜歡跟小青蛙玩,小歡子私下常常拿這個逗小青蛙,說是她的跟屁蟲。
吳鵬舉的胸脯劇烈起伏一陣:「翠——翠花——被鎮子上的李大戶給抓走啦!」